第 26 章 26(二更)
“來都來了,我請你喝奶茶。”
聞宴手揣兜里,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身,朝著走廊盡頭的樓道走去。
溫念念猶豫幾秒,還是跟了上去。
周圍女孩都驚住了,尤其是唐伈怡。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溫念念的背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剛剛發(fā)生了什么,聞宴竟...竟然主動向女孩發(fā)出邀約,要請她喝奶茶,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啊!
唐伈怡的手死死地攥住了衣角,下唇被牙齒咬得發(fā)白了。
徐陽好奇地問班上女孩:“她有說來做什么嗎?”
女孩們?yōu)樘苼测虮Р黄?冷冷地說:“她說來給聞宴送復(fù)習(xí)資料,真是不自量力,有唐伈怡在,哪輪得到她送什么破資料。”
聽到這話,幾個男孩都笑了,徐陽望了望邊上一臉不甘的唐伈怡,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
他笑著對女生說:“你們知道她是誰嗎。”
“管她是誰呢,有伈怡在這里,她算老幾!”
秦川憋了半晌,實(shí)在沒忍住,摸出手機(jī)搜了溫念念的采訪報(bào)道,點(diǎn)開照片放到那幾個女孩面前
“這屆物理競賽全國第一,你說她算老幾?”
榮光杯比賽初賽都沒有入圍的唐伈怡,看到手機(jī)屏幕上那個笑容謙遜得體的女孩,居然就是剛剛被她奚落瞧不起的溫念念。
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傻眼。
……
奶茶店門前,聞宴將溫?zé)岬哪滩柽f到了溫念念的手中。
溫念念接過,喃了聲:“謝謝。”
聲音輕飄飄的,宛如一片羽毛劃過他的耳廓。
聞宴心里癢癢的,問道:“她們有沒有為難你?”
溫念念搖頭,說道:“你很受歡迎啊,看她們這么來勢洶洶的樣子,應(yīng)該給你擋了不少桃花。”
聞宴忽然伸手,指腹抵在了溫念念的唇邊,說道:“不是桃花,是麻煩。”
溫念念驀然失聲,感受著他指腹的粗礪質(zhì)感…
冬日正午的陽光溫煦,聞宴嘴角揚(yáng)了揚(yáng),耳垂邊那顆黑色耳釘越發(fā)耀眼奪目。
也太會了吧這男孩。
溫念念想起自己是來做什么的,趕緊將手里的亞麻色提袋遞給他:“喏。”
聞宴接過口袋,翻了翻,問道:“這是什么?”
“復(fù)習(xí)資料,你不是準(zhǔn)備要考德新高中么,這份資料,應(yīng)該是有幫助的。”
“謝了。”
聞宴的視線只是在資料本上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便立刻挪開,說道:“我不大愛看書。”
“那就算啦。”
溫念念也不過是抱著試一試的態(tài)度,反正不管他接不接受,人情是還了,她也不欠他什么了。
“資料隨你怎么處理吧,扔掉,或者送給需要的同學(xué)。”
聞宴看著女孩淡漠的表情,舌尖輕輕舔了舔干燥的下唇。
“看書我是不怎么喜歡,不過...”他叫住了她:“你可以親自給我輔導(dǎo)。”
“你想得美啊。”
才沒有時間幫他輔導(dǎo)呢,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好吧。
溫念念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回頭,看到聞宴頎長的身影站在原地,一枚枯黃的銀杏葉子飄飄搖搖落到了他的肩頭。
她心里莫名感覺到一陣內(nèi)疚。
就像當(dāng)初在小巷里聽到他名字時,涌上心頭的刺疼感。
這應(yīng)該是屬于原主的情緒,原主對于這個男孩,曾經(jīng)產(chǎn)生過某種同病相憐的感情。
她猶豫了幾分鐘,重新折返了回來,不大自然地望他一眼
“去哪里補(bǔ)習(xí)。”
……
半個小時之后,奶茶店最里面的長桌邊,女孩拿著鉛筆,專心致志地畫了一個拋物線,并且勾連出ab兩點(diǎn)。
陽光透過天窗玻璃,斜斜地掃入屋內(nèi),落在她漆黑的發(fā)梢間,發(fā)絲被曬出某種淡褐色的通透感。
她皮膚白皙,白里泛著紅潤,耳垂間有細(xì)細(xì)的白絨毛,顯得乖巧極了。
聞宴挑了挑眉,指尖的中性筆又轉(zhuǎn)了一圈。
溫念念抬頭往他,他的視線立刻落到了圖紙的拋物線上,通透的深咖色眸子透著某種深沉的思索。
“你...在開小差?”溫念念懷疑地問。
“絕對沒有。”聞宴篤定地保證:“我在聽你講。”
“那你把這道題做出來。”溫念念將草稿本遞給他:“按照我剛剛講解的方法。”
聞宴拿起筆,鼻尖在草稿紙上點(diǎn)了一個黑色的圓點(diǎn)。
奶茶店外面的一桌男孩,全神貫注地看著高腳桌邊的兩個人。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聞宴努力抑制著右手的顫抖,艱難地在草稿紙上寫下答案,不由得為他捏了一般汗。
聞宴有神經(jīng)方面的疾病,很難集中注意力。
在他眼中,這些字符和文字會像旋轉(zhuǎn)的黑洞一樣,將他的腦子深深吸入永劫不復(fù)的漩渦之中。
秦川緊張捏著徐陽的手心肉,捏得他呲牙咧嘴,卻又不敢出聲驚擾這兩人。
五分鐘后,聞宴將筆用力按在桌上,同時閉上了眼睛,草稿紙遞到溫念念面前,略微干啞的嗓音道
“做完了。”
溫念念接過草稿紙,又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看著他痛苦的表情,心里還挺納悶。
這題不算難,他做得這么痛苦,想來...基礎(chǔ)是真的很差啊!
嗯,不僅基礎(chǔ)差,字還奇丑又凌亂,看著就像打瞌睡的人在夢中的鬼畫符。
不過...好在他是認(rèn)真聽進(jìn)去了她的講解,答案是正確的。
溫念念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快兩點(diǎn)了,她收了筆,說道:“那今天就到這里吧,我講的內(nèi)容,你回去也一定要溫習(xí)哦。”
聞宴閉著眼睛,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
“那我走了。”
“謝...”
他只說了一個謝字。
溫念念收拾了書包,轉(zhuǎn)身走出了奶茶店。
她剛出門,幾個男孩趕緊沖過來,扶住了已經(jīng)搖搖欲墜的聞宴
“靠!宴哥休克了!”
“快快快...快送醫(yī)院!”
周圍喝奶茶的同學(xué)們瞪大眼睛,看著男孩們將聞宴背出奶茶店,肅然起敬。
做題做到休克的男人,牛逼啊!
寒假來臨,年三十的晚上,一家人齊聚在了溫庭軒家里吃年夜飯。
溫家二老,爺爺溫哲已經(jīng)不管事務(wù),每天釣魚喝茶下棋,悠閑自得樂呵呵。
而家族事業(yè)的重權(quán)還是把握在溫家老太太舒玨手里。
冬日的太陽暖烘烘的,下午,舒玨在花園院子里曬太陽,家里的幾位叔伯輩的兒女,以及孫兒輩的堂兄堂姐,熱熱鬧鬧地圍在老太太身邊。
叔伯們討論著自家孩子期末考的優(yōu)秀成績,雖說都是不經(jīng)意的漫談,但還是會用眼神有意無意地去戳老太太。
畢竟,將來溫氏集團(tuán)的繼承人,都是要從這些孫兒輩里面選出來,而最終人選,還是要老太太欽定。
所以現(xiàn)在能否得到老太太的青眼,至關(guān)重要。
這些堂姊妹兄弟也是個頂個的人精,伶俐著呢,聰明的就展示自己優(yōu)秀的成績;成績不是那么好的,就乖巧地承歡膝下,說好聽的話討老太太歡心。
葉辛懿低聲問溫庭軒:“念念呢,老太太過來,她怎么反而沒影了?”
溫庭軒說:“她在樓上書房陪老爺子下棋呢。”
“哎喲喂,這會兒她還下什么棋啊,你看看,連你三弟家里沒過足歲的孩子都抱過來討老太太喜歡了。”葉辛懿無奈地揉了揉腦袋:“她還能定得住心在樓上下棋?”
溫庭軒望了望自家三弟,他還真抱著自己剛生了沒過一歲的兒子,獻(xiàn)寶似的湊到老太太面前,說道:“媽,你看我們家正則,天庭多么飽滿,這眼睛,多么炯炯有神啊,算命先生說了,正則將來有大出息呢!”
老太太舒玨笑了笑,說道:“有沒有大出息不知道,只是這外面風(fēng)大得很,還是別吹著小孩了,快抱回去吧。”
“沒事沒事,算命先生說了,這孩子天賦不凡,吹點(diǎn)風(fēng),不礙事。”
葉辛懿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真是喪心病狂!
“快把溫念念叫下來啊。”葉辛懿催促溫庭軒。
溫庭軒似乎很佛系,氣定神閑地說:“隨他去吧,別這么功利,難得老爺子過來,讓她陪陪老爺子,也好啊。”
葉辛懿傷神地揉了揉眼角。
……
樓上書房里,碧螺春裊著余煙,紅木桌邊,一老一少,黑子白棋,博弈正酣。
倒是頗有意境。
溫念念過去在哈佛念書的時候,就是圍棋高手,曾經(jīng)還代表學(xué)校和其他高校比賽,拿過第一名。
爺爺溫哲一生癡愛圍棋,跟溫念念對上,竟還打了個棋逢對手、不分伯仲的局面,倒是相當(dāng)難得。
“丫頭,沒想到你的棋藝這么好,我倒是小看你了。”M.
溫念念笑了笑,落下白子:“跟爺爺比,還差得遠(yuǎn)呢。”
“嘴上哄我高興,但是落子一點(diǎn)都不會留情啊。”
“當(dāng)然了,如果我故意讓爺爺贏,那可就太沒意思啦。”
“哈哈,小丫頭口氣倒不小,咱們的勝負(fù)還沒分出來呢。”
兩人繼續(xù)悠哉悠哉地下棋,葉辛懿遣仆人上來看了好幾眼,他們的對弈還沒有結(jié)束。
溫哲看了眼門邊觀望的仆人,自然知道兒媳婦的心思,笑著對溫念念說:“丫頭,你不下樓去陪陪你奶奶啊?”
溫念念說:“哥哥姐姐們都在樓下呢,我就不去湊熱鬧了,呆會兒吃晚飯的時候,我再跟奶奶告罪,這會兒陪爺爺下棋才好玩啊。”
“嘿,陪糟老頭子下棋有什么意思的。”
反正溫念念覺得,跟爺爺下棋,可比在樓下看姊妹叔伯真情實(shí)感的“表演”,有意思多了。
“念念,你將來長大了,想要做什么?”溫哲跟自己的小孫女閑聊了起來。
溫念念說:“我想要研究量子力學(xué)。”
這也是溫念念過去在哈佛念博士的主要課題。
“哦?說說你為什么想做這個?”
溫念念眸光清澈,從容答道:“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啊。”
“這有什么關(guān)系嗎?”爺爺不解地說:“外面的世界,你老爸出差的時候,可以讓他帶你出去看看嘛。”
溫念念走到窗邊,看著天盡頭燃燃的火燒云,回頭說:“不是,爺爺,外面的世界,指的是天外面的世界...我想要知道黑洞的盡頭是什么,想要知道我們說生活的世界以外,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或者無數(shù)個平行空間。”
說到自己的研究領(lǐng)域,溫念念臉頰微紅,眼睛里泛著光芒。
溫哲看著她,眼底透出欣賞之意。
這小孫女自小憨厚,小時候還有些癡傻,聽說是最近才變得伶俐起來。
但不管癡傻還是伶俐,她眼神里那種單純干凈的東西,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
和樓下那些為蠅頭小利爭搶的小輩,截然不同。
也只有最澄澈干凈的眼睛,才能夠穿破重重黑暗的層云,穿過燦爛星河,看到更遙遠(yuǎn)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