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徐老師不止給蘇瑜好評,還給蘇瑜開了小灶。在她看來, 蘇瑜這么多年沒念書了, 現(xiàn)在這個年紀想要趕超那些年紀小的學生們, 是非常困難的。
可是蘇瑜表現(xiàn)的這么好學,這么希望進步, 那種帶著對學習深深渴望的眼神, 讓她覺得自己必須干點兒什么,在自己還沒退休之前,再幫助一個刻苦好學的學生, 讓她完成人生的重大轉(zhuǎn)變。
知識是可以改變命運的,徐老師堅信刻苦的人必將打敗一切困難, 就如同新中國的經(jīng)歷磨難最終成立一樣。
當然,令她驚喜的是, 蘇瑜的學習能力果然很強啊。
她講的問題基本上一點就通。難一些的知識點,講兩遍基本上沒問題了。所以她毫不客氣的給蘇瑜加大了學習強度。她覺得按照這么個進度, 蘇瑜同學還真的有可能提前結(jié)業(yè)。
基于這種學習力度,蘇瑜很自然的表現(xiàn)出了自己優(yōu)異的學習成績。在別人眼里, 她的學習進度可謂是突飛猛進。亮瞎了班上其他學生的眼睛。
誰能知道,一起入學的,他們才摸著門檻呢, 人家都已經(jīng)入門了。偏偏班長自己又挺吃苦的, 而且還挺熱心幫著大家克服學習困難。讓大家連嫉妒都嫉妒不起來。只剩下滿滿的羨慕佩服。
“班長,這個題咋做啊。啊,班長, 你在寫稿子啊?“
她同桌的陳秋香湊過來請教問題,看到蘇瑜正在眉頭苦干的下筆,忍不住驚訝道。
蘇瑜抬頭道,“是啊,自從來了班上學習之后,我覺得自己人生充實了很多。打開了一閃新世界的大門一樣,人生從此有了屬于自己的方向標了。我想寫點兒啥投稿,感謝一下我們單位。”任何時候,馬屁是不能少的。特別是她聽說,最近廠里似乎有些風聲了,會開始招工,除了招紡織工之外,各個部門里面還有一些文職工作。
她得抓緊時間獲得注意力才行。
她這番話讓其他人側(cè)目。看來班長是真的很珍惜這個學習的機會啊。還要特意寫稿子感謝。
再想想自己,當初來,都是家里人安排過來的,還老大的不樂意呢。畢竟來這里學習的,基本上都是初中畢業(yè)的,都沒讀下去的。后來參加工作,或者是輟學在家的,就被安排過來了。總而言之,這里基本上就是學渣聚集地。至于那些學霸,自然是去讀正規(guī)的中專和高中了。咋會來上夜校呢?
此刻學渣們面對蘇瑜這樣的表現(xiàn),多少有些自慚形穢了。
“班長,你是咋堅持的啊?我覺得念書特難了,要不是你幫著問老師,我好些東西都是聽不懂的。”
蘇瑜感慨道,“不過是一顆恒心罷了。我就只想多學點兒本事,以后對得起自己,對得起那些幫助我的人。好歹知識學了是自己的。一輩子這么長,總會用得著的。現(xiàn)在辛苦一年,以后幸福一輩子。”
辛苦一年,換一輩子的幸福?咋覺得挺值當?shù)摹?br/>
“班長,我們以后跟著你學成不,你別嫌棄我們學的慢啊。“
蘇瑜點頭,內(nèi)心卻是嫌棄的。一個個不止不會學習,還懶惰。咋可能不遭人嫌棄呢。可嫌棄也沒法子啊,誰讓她就碰著這些同學呢?
就算為了自己的以后,也得對這些同學們提供援助之手。她可不想以后走出去了,班上都是一群學渣,一事無成。那她太丟面子了。
而且這些同學對她幫助也挺大的。比如陳秋香家里是煤場的,人家答應月底的時候幫著在內(nèi)部買個二手碳爐子。人家也不收工業(yè)票,就是想讓她這邊到時候給弄點兒有瑕疵的布料。這些不用票,雙方都能省。
還有省城鋼鐵廠這邊的朱強強同學,人家答應幫著給她打一把菜刀。在這個全民煉鋼的時刻,這把菜刀還是很值錢的。關(guān)鍵是這個是不需要工業(yè)票的。回頭讓糧票抵用。
更不用談那些鞋廠的,機械廠的,還有食品廠的了。
這就是作為廠里職工的便利了。比如蘇瑜作為一個紡織工,家里的棉線基本上不用買,平時一些廢棄的挑揀一下就夠用了,有時候還能夠從后勤倉庫那邊拿一些積壓的次品。這些都是可以便宜處理的。可比外面柜臺便宜了不止一個檔次了。
蘇瑜覺得自己所在的這個班,運用的好,簡直可以算是一個隱形的百貨公司了。
對于這種物資匱乏的年代來說,這些資源實在是太寶貴了。
晚上放學的時候,蘇瑜偷偷的和陳秋香約好了,周末的時候去煤場那邊拿煤爐子。
這會兒已經(jīng)九月底了,天氣開始轉(zhuǎn)涼了。爐子拿回來了正好用得著,放在家里,隨時都能燒一壺水窩著。冬天的時候可以在屋里考點紅薯和花生吃。想想就覺得美。
蘇瑜路上就把這事兒和蘇小志說了,不過只說了一部分實話,在她的嘴里,這爐子是人家同學送的。啥也不用花。
“姐,你同學咋這么好啊?“蘇小志驚訝道。
他可知道,這些年家里就想弄個爐子,可家里沒這個條件。家里工業(yè)票這些年要么給他們買了鞋子,要么買了衣服,特別是老四那個愛漂亮的,每個月基本上都要花光。壓根就湊不了工業(yè)票。而且就算有工業(yè)票,沒有關(guān)系也搞不到這種好東西。整個省城需求太大了,還得加上外省需求,就煤場下面的煤爐廠那點兒供應,那根就不夠。
蘇瑜淡然道,“那也得看是誰了,咋沒給人家送呢。人家這心里清楚你姐是個啥樣的人呢。這事兒就別和其他人說了,回頭你和我一起去領(lǐng)東西就成了 。”爐子還是很重的,必須要個搬運工一起去。
蘇小志聞言,驕傲的不得了,聽聽,姐還是和他親,啥事兒都和他說。
蘇瑜心里當然不是這么想的,對于她來說和誰說都是一樣的,關(guān)鍵是有人跟著一起去搬東西就成了。要是今天是蘇大志和她一起來的,那么剛剛那一番話就是說給蘇大志聽的。
煤爐子的事兒只是一個小插曲,對于蘇瑜來說,最主要的還是趕緊兒把文章給發(fā)表出去。
所以晚上回到家里,蘇瑜又將自己的文章潤色了一下。
看到蘇瑜寫文章,劉梅偷偷的湊過去瞄了一眼,看著大姑子一手好字之后,嘴巴微微的張著。
平時大姑子就只抱著書看,還以為是個死讀書的,沒想到字倒是寫的挺好的。
蘇瑜的形象在她心里愣是發(fā)的生了點兒小小的改變。
那個印象中只會悶聲悶氣干家務的形象似乎慢慢的變得高深起來。
“看啥呢,沒看著姐在寫東西呢。”蘇琳看著劉梅偷看的樣子,就噘著嘴說道。
蘇大志正在泡腳,聽到這話,就瞪了眼劉梅,“干啥呢,別打擾姐。”
“行了,都是一家人,態(tài)度都放平和點兒。“蘇瑜抬起頭來,對著滿臉郁悶的劉梅笑了一下,“梅子最近表現(xiàn)還是不錯的,你們也該慢慢的接受她了。既然她現(xiàn)在是我們的家人,那么就該得到我們的關(guān)愛。記住,對待敵人我們要如同狂風暴雨一般狠狠的打擊!”
劉梅哆嗦了一下,又聽到蘇瑜突然聲音放溫和了,“但是對待我們的家人,我們應該如和風細雨一般滋潤。”
劉梅:“……”
蘇家兄妹:“……”
蘇瑜皺眉道,“我剛剛說的記住了嗎,梅子是被我給接納進來的,那她就是我們一家人了。”
“知道啦姐。”蘇小志和蘇琳不甘不愿道。蘇大志沒吭聲,他和小志還有小琳是不同的,劉梅已經(jīng)傷了他的心,這是沒法兒說原諒就原諒的。
劉梅咬著唇看著蘇瑜,鼻子微微的發(fā)酸,心里竟然忍不住涌出了一些感動。大姑子這人……其實還是不錯的。她沒鬧分家之前,大姑子對她真的挺好的。
對于眾人的表現(xiàn),蘇瑜滿意的笑了一下,然后繼續(xù)檢查自己文章。
至于其他人心里咋想的,她是沒管那么多的。甭管劉梅咋想的,最近的表現(xiàn)倒是中規(guī)中矩的,所以她覺得適當?shù)臅r候,還是應該讓劉梅感受一下家庭溫暖。讓她知道,在這個家里,有自己這個大姑子的庇護,才能夠過的滋潤。
過的好不好,都是她這個大姑子一句話的事兒。
第二天一早,劉梅也沒讓人叫,就自己起床來干活了。讓蘇琳都沒找著機會挑事。
倒是劉嬸趁著劉梅在洗浴室這邊清洗衣服的時候,抱著自家的木盆也跟著到了水池子邊上,然后邊洗衣服,邊悄聲和劉梅道,“梅子,你就沒有點兒想法。我可看著呢,你那個大姑子最近整天抱著書,啥事兒都不干。你就是伺候他們一大家子人啊。”
劉梅這會兒還在想著昨天蘇瑜替她說話的情景,聽到自家二嬸挑撥離間,一時半會的也沒咋往心里去。讓她伺候一家人,她當然是不樂意的。可不樂意有啥辦法?現(xiàn)在大姑子難得給她點兒好臉色了,她要是再鬧,以后大姑子肯定不會再幫著自己了。自己到時候就真的在老蘇家站不住腳了。
見劉梅沒說話,劉嬸道,“你傻不傻啊,咱老劉家咋就生了你這么個傻丫頭,被人騎在脖子上欺負……”
“咳咳。“門口傳來咳嗽聲音。
蘇瑜端著臉盆就走了進來。劉梅和劉嬸頓時緊張了,不知道剛剛蘇瑜聽了多少了。
“喲,劉嬸也在呢,咋洗這么多衣服,一大家子人的衣服都是劉嬸你洗吧,你可真是辛苦啦。”蘇瑜臉上似笑非笑道。
劉嬸板著臉沒說話,她現(xiàn)在一點兒也不想和老蘇家這個老大說話。反正每次都沒討著好。
蘇瑜自顧自道,“劉嬸啊,你在勸別人之前,你自己也得以身作則啊。你自己給你一大家子人洗衣做飯的,就別把梅子給教壞了。這滿大院的,誰家不是是這么過日子的?”
劉嬸終于憋不住了,氣道,“我那是伺候我自己的親兒子親閨女,咋了?”
“兒子閨女咋了,劉家和劉梅夠親的,咋就沒見著親家母過來給劉梅洗衣服呢。別說洗衣服了,連娘家門都不讓回呢。可見這親不親和血緣沒關(guān)系。關(guān)鍵是這有沒有外心。只有傻子才會聽任說幾句就做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兒。”
說完就開始自己漱口洗口,也不再多說啥了。
劉嬸扯了扯劉梅,示意她說點兒啥。劉梅下意識的就躲開了,端著盆就出去了。
二嬸自己也給一大家子人洗衣服呢,咋好意思來說她傻的。二嬸自己才是個老傻子。
因為洗浴室的事兒,劉梅一直擔心蘇瑜會找她麻煩。結(jié)果吃飯的時候,蘇瑜啥都沒說,好像啥事兒都沒發(fā)生一樣的。
看著大姑子這樣,劉梅心里越發(fā)的忐忑了。昨天大姑子發(fā)話之后,小姑子就沒刺她了。要是大姑子生氣了,還不知道要咋鬧呢。
不知不覺中,她是越來越怕這個大姑子了。
蘇瑜這會兒可沒閑工夫管劉梅的咋想的,對她來說,投稿登報,讓自己出個名,是目前首要的好事兒。
所以吃完早飯之后,蘇瑜就趁著上班的路上,將自己寫的幾篇稿子分別寄給了不同的報社。廣撒網(wǎng)好抓魚嘛。至于稿子的內(nèi)容也都是大同小異的。
她對自己這些稿子還是很有信心的。這會兒最看重的就是文章里面所表達的精神是否積極向上,健康,符合紅色思想。至于文筆,只要不太差,基本上是沒問題的。
為了寫稿子,蘇瑜把主席同志曾經(jīng)提過的中央文件,發(fā)表過的言論資料給翻了個遍兒,完全把自己塑造成了主席同志的狂熱腦殘粉。她覺得這里面有這么多主席語錄,報社多多少少的也會考慮一下的。
借著偉大的主席同志的威望,她這稿子登報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省城郵局的派件效率還是很高的。基本上內(nèi)部的信件,第二天就能夠派發(fā)到位了。
于是第二天,省城幾個日報都收到了來自東江紡織廠職工的投稿。
看著文章之后,大家就開始糾結(jié)了。第一眼看到的,吸引人的是這個字跡,讓人看著覺得挺有勁兒,挺舒服的。可是內(nèi)容就沒那么出挑了。文筆雖然算不錯,中心思想也很飽滿,但是和這些編輯部里面正兒八經(jīng)的筆桿子比起來,就差了那么點兒專業(yè)味道。
單論文筆的專業(yè)性來說,這篇稿子的競爭力就不夠大了。可是這稿子里面引申了很多主席同志的原話。一句兩句還好,關(guān)鍵是一晃眼看下來,大篇幅的都是啊。而且人家還在末尾的地方標注了這些語句的來源,直接表明是主席同志在某某文件上面說過的。這就讓人燒腦筋了。不登上去,似乎顯得不尊重主席同志的指示,或者說他們這些人對主席同志存在啥意見?
“登上去,給個小版面就登上去算了。”省城日報總編直接拍板。
新華日報的總編敲了敲桌子,“十一要來了,正好用這篇贊美祖國、社會還有單位的文章給登上去,還是很有代表意義的。嗯,給個不起眼的版面就可以了。”
教育報的主編也和自己的下屬們發(fā)表自己的意見,“這是真正的來自于工人階級兄弟姐妹的聲音,必須讓登出來,讓更多人明白今天的生活來之不易。版面給個好的。讓人一眼就看到的。”
“……”
九月底的時候,蘇瑜的文章陸陸續(xù)續(xù)的在省城各大報紙上面登出來了。
同時幾家報社登了同一篇文章,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我說老張,你看看,這是我們認識的那個蘇瑜同志?”工會里,胡委員帶著老花鏡,捧著報紙驚訝的扯著旁邊的張委員。
張委員湊過來看了眼,“東江紡織廠生產(chǎn)部五車間紡織工人蘇瑜……沒錯啊,是她。等等,這是她寫的?“
胡委員點頭。
“還有這張報紙上也有。”林干事正看教育報呢,一眼就瞧著第二版報紙上面的頭條了。
張委員趕緊過去瞧了瞧,然后趕緊兒回自己桌上,拿起剛看的報紙翻了翻,在右下角的角落里面果然也看到了蘇瑜的文章了。
“這……她這咋辦到的?”
“我也想知道。”胡委員道。
嚴小芳也幫著翻了翻報紙,最后確認一共登了四家報社,除了一個比較小的報社之外,其他三家規(guī)模還不小呢。她一臉驕傲道,“我早就說了,蘇瑜同志是很有能耐的。我聽廠委的高干事也說啦,蘇瑜同志在學校里面學的可好了,得到了學校的大力贊揚。”
胡委員和張委員互相看了一眼。
看來這位蘇瑜同志,還真的比她們想的還要優(yōu)秀啊。
同一時間,東江紡織廠其他的領(lǐng)導辦公室里面也看到了自家廠里的職工發(fā)表的文章了。文章雖然大書特書了對新中國和新社會的贊美,表達了對偉大的領(lǐng)袖同志的尊崇。但是還是有以小篇幅的內(nèi)容提到了東江紡織廠以及廠里領(lǐng)導的。
也就是說,他們東江紡織廠這次露臉了。廠里的領(lǐng)導集體上報紙被贊美了。
這下子大家可都美得不得了。
作為一個小單位,這種露臉的機會可是不多的。
“蘇瑜,我聽說你上報紙啦。”
許主任滿面春風的跑來車間這邊找蘇瑜。
蘇瑜聞言一臉驚訝,“咋可能呢?”
“你還不知道?你咋不知道呢,你自己投稿啊。我剛在辦公室都看到啦。是你的名字,咱們單位,咱們部門車間啊。就是你的名字。”
蘇瑜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那個啊……我沒想到真的能上,其實我就是想抒發(fā)一下自己的感想。就試著投稿,沒想到真的上啦。”
“上啦,上了幾家呢。”許主任一臉高興道。因為蘇瑜是她手底下的工人,所以上面領(lǐng)導還打電話到她辦公室問了,還特意表揚了她這個主管領(lǐng)導。
蘇瑜滿臉激動,“主任,我真是沒想到……真沒想到啊。大家都對我太好了,太照顧了。“她還是低估了這年代對于思想精神的強大支持力度啊。看來搞思想工作,還是很有前途的!
作者有話要說: 么么噠。
投稿的內(nèi)容作了小修改了。謝謝大家的意見么么噠。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