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善惡念之爭
外面雖然黃昏漸落,可現(xiàn)在是炎夏季節(jié),空氣中的悶熱依舊能讓人喘不過來氣。</br> 偏屋門突然關上,屋內陡然升起一股涼颼颼的陰冷氣息,仿佛能滲入骨縫。</br> 林北捏出兜里疊好的那張黃符紙,輕輕一抖,黃符紙攤開,上面閃爍過一抹淡光。</br> 淡光一閃而逝,如同螢火蟲。</br> “老太太,出來吧,本來是打算帶你找個沒人地方再放你出來,可既然想回來看看,就不要躲著,我是道士沒錯,但我講道理,不會讓你魂飛魄散的。”</br> 話音剛落,黃符紙呼一下自然起來,火光并非是正常所見的黃色,而是綠色。</br> 眼前突然多出一個半透明狀的人影,是一個穿著破舊的老太太,六七十歲的年紀,腰背有些佝僂,臉上縈繞著一層淡淡縹緲的黑氣。</br> 人死之后,魂魄面目清明者代表去世的時候心中坦然,對人世間沒有怨念。</br> 魂魄面目縈繞黑氣者,則是怨念纏身,通常橫死之人或者冤死人是如此。</br> “許大娘?”林北問道。</br> 許大娘不說話,蒙在眼前的黑氣不斷跳動,時而變得稀薄,時而濃郁。</br> “你在克制心中的怨念,不想讓它轉化成煞氣害了家人。”林北淡淡開口道。</br> 許大娘空洞的眼神向林北看過來,嘴里忽然發(fā)出嚶嚶哭聲,這聲音充滿不甘、委屈、怨恨,哭聲越發(fā)尖銳,屋內的陰冷氣息越發(fā)濃烈,令人汗毛倒豎。</br> 林北在屋里轉了一圈,屋子雖然破小,卻被打掃的很干凈,但炕上、地上一片凌亂,柜子里的東西也全都被翻出來,之前有人來找什么東西。</br> 老人去世后,能讓子女這么瘋狂尋找的,無非是和錢相關的,銀行卡、存折、金銀首飾。</br> 墻上掛著的一面鏡子被砸的粉碎,玻璃碴子還沒來得及清掃,這么看來,許家子女沒有翻到他們想要的東西,所以才憤怒的把鏡子給砸了。</br> 林北坐到炕沿上,道:“你如果想報仇,我可以畫一道符咒,增強你身上煞氣,讓煞氣短時間提升數(shù)倍,不敢說讓你把他們全都掐死,掐死兩三個不成問題。”</br> “真,真的?”許大娘聲音沙啞,眼神中似是充滿期待。</br> “如果你下不去手,我還可以再畫一道符咒,助你直達地下王朝的判官部,狀告你的這些兒女,讓判官在他們功德簿上狠狠劃上一筆,損去大半陰德。</br> 沒有陰德庇護,他們將厄運連連,染上惡疾,最終在痛苦中慢慢死去。”</br> “我,我都要!”許大娘聲音陡然又尖銳起來,臉上黑氣濃郁的看不清五官,身上也跟著縈繞出一層看不透的黑氣,整個房間的陰冷威壓達到極致。</br> 窗戶上結出一層冰霜。</br> 屋內的地面、柜子、炕上等等,所有地方也凝結出一層冰霜,整個偏屋如同變作冰窟。</br> 滋啦啦!</br> 冰霜不斷蔓延,可就在要靠近林北的時候,忽然就停住了,甚至如恐懼一般往后消退。</br> “我要報仇,報仇,報仇!”許大娘聲音尖銳嘶吼,充滿憤懣與不甘,“憑什么,我待他們?yōu)榧撼觯恍囊灰鉃檫@個家,他們?yōu)槭裁匆@么對我!”</br> “給我力量,我要報仇,報仇!!!”</br> 撲騰——</br> 下一秒,許大娘突然跪在林北面前,垂低著頭滿臉痛苦道:“小天師,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傷害他們,可我體內總有一個邪惡的念頭在鼓動我復仇。</br> 我不能傷害他們,不能,求你救救我,我真的快要堅持不住,救我!”</br> 許大娘身體不斷顫抖,體內復仇的力量,不斷沖撞身體,似乎要將她撞碎。</br> 惡念與善念爭斗,不死不休。</br> 許大娘很快倒在地上,佝僂著身體越發(fā)痛苦,但依舊守住最后的善念絕不妥協(xié)。</br> “心結自然需要心解,把你心里的一切說出來,這個結自然就解了。”林北同情道。</br> “真,真的么……”</br> 許大娘痛苦掙扎,聲音時而嘶吼,時而充滿不甘,斷斷續(xù)續(xù)開始說了起來。</br> 她本是一個被人販子拐來的南地姑娘,那個年代,被拐走的姑娘,多數(shù)是被賣到風月場所,飽受摧殘與折磨,她曾不止一次想要自殺,但都沒能成功。</br> 許家老爺子年輕時候是木匠,剛好風月場所要裝修,老爺子帶著兩個徒弟干活,意外遇到想要尋思的她,老爺子心善,花光所有繼續(xù)為她贖身,甚至連自己和兩個徒弟的工錢也都搭進去,其中還包括兩個徒弟存在他這的錢。</br> 兩個徒弟因此和他鬧掰,還把他沒錢喜歡裝大頭,贖風月場所女人的事到處說出去。</br> 許老爺子被人戳了許多年脊梁骨。</br> 正常男人贖風月場所女人出來,都是帶回家做老婆的,那個年代窮,討媳婦并不容易,碰上一些個風月場所的大齡女人便宜,討回家做老婆成為窮漢的一種選擇。</br> 許老爺子付的錢,足夠娶一個年輕的媳婦,可他卻并沒有要她做媳婦,而是放她回家。</br> 她感恩戴德,跪下來給許老爺子磕頭,那時候的許老爺子年紀輕,相貌堂堂,一輩子刻在她心里。</br> 她本想留下來報答,奈何急著回家與父母兄弟姐妹團聚,可當她到家后發(fā)覺父母、兄弟姐妹都很古怪,吃飯時候幾個兄弟姐妹灌了她很多酒,她借機假裝喝醉躺下。</br> 過去她根本沒什么酒量,可在場所待的三年,早就練出了海量。</br> 父親坐在炕沿上點了一袋煙,一邊吧唧著煙嘴一邊說:“真是天助我們家,上一回賣了她,給老大娶了媳婦,這次她跑回來還能再賣一次,老二的媳婦就有著落了。”</br> 母親嘆息一聲道:“可惜這次不是雛,賣不了那么高的價錢。”</br> 大哥嘿笑道:“爸媽,這你們可就錯了,不一定非要賣到風月場所,咱們鎮(zhèn)上大財主家的傻兒子不是討不到媳婦么,把她賣過去肯定能要個好價錢。”</br> 一家人嘿嘿笑起來,躺在炕上的她如遭五雷轟頂,都是爹媽養(yǎng)的孩子,為什么偏偏如此對她?從小到大,家里重活累活她干的最多,她最心疼父母,她對兄弟姐妹最真心,向來都是吃苦她第一個,吃飯她是最后一個。</br> 母親嘆了口氣,“我們這么做是不是太喪良心了,雖然是撿回來的女娃,但畢竟養(yǎng)了這么多年,在咱們家也沒過什么好日子,一次推她進火坑里,這第二次……”</br> 父親冷哼罵道:“婦道人家頭發(fā)長見識短,推進一次火坑是推,兩次也是推,她現(xiàn)在已經是個爛貨,給她找個好人家,我們這是在幫她,不然誰娶她?m.</br> 再說,咱們養(yǎng)了她這么多年,難道白養(yǎng)了么,就是養(yǎng)一頭豬還能宰了吃肉。”</br> 兄弟姐妹們跟著一起附和,母親也改了口,笑盈盈說:“咱們這是養(yǎng)了一棵搖錢樹。”</br> 那一刻,淚水溢出眼角。</br> 那一刻,心死了。</br> 那一夜,她趁著家人們睡著逃走,本想在走之前一把火燒死所有人,但她下不去手。</br> 有些人就是因為太善良,所以總被欺負,到底是善良有罪,還是邪惡更可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