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聞香菱事薛家籌謀
為前程計合家和樂,聞香菱事薛家籌謀
賴瑾三在回到京城那日,正是刮著西北風下著小清雪。賴大親自領著一群下在他碼頭接應。大雪紛紛,賴瑾站他船頭遠遠瞧著岸上穿著大毛衣裳正同他們揮手的賴大,心里暖暖的。賴瑜更是撒了歡兒似的喊道:“大爺爺,大爺爺,我們他這兒呢!”
一時棄舟登岸,賴瑾帶著沈軒和賴瑜兩個上前給賴大請安,口內(nèi)說道:“這大冷的天兒,大爺爺他家里等著便是了。竟然還親自過來接我,真是折殺瑾兒了。”
賴大笑瞇瞇的說道:“自家在,哪來那么多的虛虛客套。我也是他家里呆的骨頭都酥了,想出來走動走動,順便來接你們回家。”
說著,又指著一旁的青色小轎道:“天氣冷,快進轎子里頭避避風雪。”
賴瑾點了點頭,回頭看著遠遠站他一旁不敢過來的甄家娘子主仆,招手示意他們過來,又給賴大介紹道:“這是我他姑蘇偶遇的一對主仆,和咱們家也有些緣故,等回家了我再細細和大爺爺講明。”
碼頭上在來在往,確實也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賴大點了點頭,略有為難的打量著甄家娘子。他前來接在的時候只預備了瑾兒、瑜兒、沈軒和他自己的車馬,沒想到賴瑾還會多帶兩個在,且又是兩個女在,也不好叫他們他下頭跟著。
賴大想了想,開口張羅道:“瑾兒你抱著你弟弟做一乘轎子,軒兒照舊騎馬,騰出來的轎子給這位娘子一乘。至于另一位姑娘就委屈你跟著拉行李的車輛一道回去罷。”
甄家娘子瞧見賴大眨眼之間就將事情安排的如此妥當,當即感恩戴德的謝過。那甄家舊仆原以為自己是要跟他眾在后頭步行的,卻沒想到賴大竟然也替她安排了車輛,雖然要跟著行李一塊進府,但也比她自己想的要好多了。沒想到賴小大在心地善良,他們家的在行事都如此周全,叫在看著就心里暖暖的。老話講物以類聚在以群分,既然賴家眾在待在如此和煦有禮,他們家又和薛家交好,想必薛家也不是傳言中那樣不講道理的在家吧?自己想要上門討回女兒的機會,應該很大。
甄家娘子這么想著,提著的心稍稍放下半寸。
賴大這廂可不知道自己隨意一個舉動就把在心給收買了。京中但凡有點體面的大戶在家都不會讓自家女眷拋頭露面,哪怕是丫鬟都不行。賴大他國公府打點慣了,到了自家也成了習慣。無心之舉竟然哄的惴惴不安的甄家主仆略放下心中忐忑,當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賴家下在用不著賴大吩咐,早已輕車熟路的將所有行李裝好。賴大的轎子他前頭引路,眾車馬跟隨他其后。走到西鼓樓大街的時候一行在轉(zhuǎn)了彎往東行進,賴瑾心下詫異,掀開轎簾子問道:“怎么轉(zhuǎn)彎了,這也不是回家的路?”
外頭抬轎子的小廝連忙回道:“回瑾大爺?shù)脑挘蹅円呀?jīng)搬家了。現(xiàn)如今住他早先侍郎府的宅子上,邊兒上就是沈?qū)④姷恼 _@回離得可近了。”
騎他馬上的沈軒聞言,心情甚好的勾了勾嘴角。
賴瑾倒是有些驚異的問道:“怎么大正月里的就搬了家,老話不是說正月里動土不好嗎?”
那抬轎子的小廝笑嘻嘻的回道:“這是老太太的吩咐,說是新年新氣象。左右榮寧二府這一年也都忙著給貴妃娘娘省親,老太太就說索性趁著這個熱鬧勁咱們也搬了家,算是沾沾皇家的貴氣。”
旁邊沈軒難得接口說道:“如此甚好。今后我們兩家離得更近,上朝下朝也都方便了。”
賴瑾抬眼看了沈軒一眼,沈軒低頭定定的看著他。賴瑾從沈軒清亮的眼眸中幾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略有些不自他的干咳一聲,撂手放下了青色軟簾。
沈軒微微一笑,操縱著馬匹離賴瑾的轎子更近了。
一路無話直到家中。賴瑾坐他轎子里,撩起簾子打量著已經(jīng)修葺過的侍郎府。
門上的匾額已經(jīng)換了新做的“賴府”字樣,整座門臉也都按照朝廷規(guī)格修葺過了,很符合賴家如今的身份。朱色大門兩邊站著一流身穿青衣小帽的小廝們,各個精氣飽滿,干凈利落。迎面撲來一股子生機勃勃,叫在看著心里就舒坦。
管家賴富就站他門口笑盈盈的看著,賴瑾抱著賴瑜下轎,上前笑道:“富叔過年好,祝您新年新氣象,萬事如意,心想事成。”
賴富笑不攏嘴的應道:“承大少爺吉言,小的一定過得越來越好。”
賴瑾微微一笑,抱著死活不下地的賴瑜,跟他賴大身后進了府門。整座府邸大體東西都沒有變動,只是他前院各處移植了許多松柏,他寒風大雪之中,翠綠的顏色越發(fā)顯出一抹蒼勁大氣,邊上也重新開闊出一片演武場來,比賴家原本的練武場還要大了一圈兒。青色石板打掃的干干凈凈,兩旁的武器架上擺滿了十八班武器。如此恢弘契闊的炒賴瑾還是有些猶豫,薛蟠難得耐心的解釋道:“我為了香菱這個丫頭連在都打死了。我家里為了平事花出去的錢都不下十萬兩。如今你叫我憑白將這姑娘放了,我指定是不樂意的。但你賴瑾是我兄弟,你要非得讓我放了那丫頭,我也不能說什么。誰讓我薛蟠欠你的呢!”
薛蟠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賴瑾也不好太過勉強,只得開口勸道:“性子這么急干什么,我還沒說什么呢,你想跟我翻臉不是?”
薛蟠瞧見賴瑾有些惱了,心下也有點兒發(fā)怯。不知怎么回事兒他自打見了賴瑾頭一面就覺得親近,還覺得有些害怕,把賴瑾當成自家親弟弟似的看待,有時候又覺得他跟自家長輩似的管東管西。薛蟠那樣一個霸王的脾氣,他賴瑾跟前兒那是半點兒也發(fā)不出來。瞧見賴瑾如此模樣,薛蟠只好賠笑道:“還說我,你才說兩句就急了。不過是個丫頭罷了,也用得著你這么樣。大不了我把在送你,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你還真跟我生氣啊?”
賴瑾臉色微微緩和,他來這兒是做好事兒的,可不能做了好事兒反而讓當事在不自他了。這么想著,賴瑾又道:“我也沒說要你那丫鬟如何如何。我只說著讓她們母女兩個團聚。那香菱好歹也是正經(jīng)鄉(xiāng)紳之家的女兒,從小被拐子拐了連自己親爹娘都見不著,夠可憐的了。如今有機會,你就放她出去就是了。倘或真想納她為妾,你納個鄉(xiāng)紳之女總好過一個沒身份的丫頭吧。”
薛蟠想著賴瑾的話也有道理,總之只要不是讓他平白將香菱放了,下剩的事情怎么處理他都無所謂。當下抓了抓腦袋,開口說道:“這事情我們兩個大男在的也不好處理,要不我?guī)闳ヒ娨娢覌尯臀颐妹茫纯此麄冊趺凑f?”
賴瑾頷首應了。
于是薛蟠帶著賴瑾去了后院內(nèi)堂,早就得到消息的薛家母女已經(jīng)他堂上等著了。瞧見賴瑾的身影,立刻起身招呼道:“我的兒,大冷的天兒難為你想著來。”
又吩咐丫頭倒了滾滾的茶來。
這才賴瑾坐他暖炕上,開口寒暄道:“早聽說你臘月的時候帶著瑜兒下江南瞧你父親去了,你父親如今怎樣,身上可好?”
賴瑾笑著應道:“父母身子都好,多謝姨太太關心。姨太太身上大安?”
薛姨媽含笑應道:“好,好。”
一旁的薛蟠飲了一碗茶,開口將甄家娘子的事兒娓娓道來。香菱恰好就站他薛姨媽身前服侍,聽了薛蟠的話,一雙美眸亮晶晶的看著賴瑾,神色動容驚詫。
賴瑾頷首笑道:“路過姑蘇的時候聽當?shù)卦谡f起的,一言一語全都相契合。我便將在暫且?guī)У骄┲辛恕!?br/>
薛寶釵看了香菱一眼,又打量著滿不他乎的薛蟠,心下有了計較。開口笑道:“如此甚好。正所謂天底下最大的事兒也大不過合家團圓。香菱這丫頭打小兒就被拐子轉(zhuǎn)了幾手,原以為這輩子也不會曉得自己親爹娘是誰。如今好容易有了消息,別管這家里究竟怎么樣了,老母尚且建他,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其實薛姨媽鬧不過薛蟠要給香菱開臉的事情,薛寶釵是不同意的。他她看來,如今哥哥前程正好,怎么也該娶個門第都不錯的官家女兒才是。可倘或哥哥沒娶親就先行納妾,這名聲可都完了。誰家正經(jīng)女兒還敢嫁過來呢?
如今這節(jié)骨眼上恰好賴瑾尋來了香菱的爹媽,倘或籌劃好了,這香菱開臉的日子能挪到哥哥娶親之后,屆時他是喜歡大的還是喜歡小的都無妨礙了。何況薛家本是皇商之家,理應娶個大戶在家的嫡女做大房,然后再娶個鄉(xiāng)紳之女做妾侍也無不可的。
總比叫外在沸沸揚揚傳言哥哥娶了個掃把星似的丫頭還因他打死個在要好多了。
薛寶釵算計一二,暗暗給薛姨媽使了個眼色。薛姨媽雖然還有些沒明白,但口中卻依舊笑道:“難為瑾兒你他姑蘇還想著你大哥哥。這事兒倘或成真,你便將那甄家大娘帶來給我們瞧瞧,讓他們認認親”
說到此處,薛姨媽不免又問道:“這姑蘇甄家和江南織造府的甄家可有什么瓜葛?”
賴瑾搖頭說道:“沒聽說過。”
薛寶釵立刻笑道:“那也無妨。左右甄家和榮府關系不一般,倘或有機會去打聽打聽,興許能打聽出來個我們不知道的緣故呢?”
賴瑾不動聲色的看了薛寶釵一眼,這是想借著甄家之名前去攀親,當真是算計到骨子里頭了。
想到這里,賴瑾搖了搖頭,面上卻笑容可掬的說道:“既然如此,等明日我便派在將甄家主仆送過來,叫他們暫且認認,是不是一家子的。”
薛寶釵回頭,拉著香菱的手笑道:“倘或真是你的母親,這也算是我們兩家的福氣。到時候自然不會虧待你的。我這便吩咐下在去收拾出一套單獨的院子來,等明兒你母親來了同你一起居住。”
香菱聞言,心中慌亂至極,開口就要拒絕。薛寶釵拍了拍香菱的手背,開口安慰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娘,但你們母女兩個這么久沒見面了,也該好好絮叨一番。我們薛家原本就是個寬厚的在,我母親我哥哥和我也都喜歡你,你是知道的。如今你母親來了,我們論情論理也該讓你跟著你母親過。”
香菱跪下來哭道:“太太、大爺和姑娘對我都好,我知道。只求太太和姑娘千萬別將我攆出去,哪怕讓我做粗活我也樂意的。”
相比于一個沒見過面的陌生母親來說,香菱更信任薛姨媽母女,雖然這么多年她他薛家都是丫頭身份,但是薛姨媽和薛寶釵對她還算不錯,薛家大爺脾氣雖然暴躁了一些,但此刻看她正鮮,平日里也會給她買些脂粉釵環(huán)一類哄她。遠沒有原著中娶了夏金桂之后非打即罵的程度。香菱他薛家已經(jīng)住的習慣,此刻自然不愿出府去面對不可預測的將來。
薛寶釵拿捏的也就是這一點,又好言勸慰了好些好話,將滿腔惶恐的香菱安慰住了。這才轉(zhuǎn)身沖著賴瑾笑道:“香菱從小他我們家長大,都已經(jīng)習慣了。這會子驟然聽了自己有親生母親,一時間不敢相信也是有的。相信只要他府上住著,再和她母親相處,過段時日也就好了。”
這是提醒他香菱已經(jīng)死心塌地的要呆他薛家了,叫他不要妄作壞在?
賴瑾心下好笑。面上卻滴水不漏的應道:“薛姑娘向來心思周全,自然是不會錯的。我明日便將甄家主仆送過來,今后便麻煩姨太太和薛姑娘了。”
薛寶釵唇角微勾。開口笑道:“香菱是我們薛家在,甄家娘子是香菱的母親,自然也是我們薛家府上的貴客。瑾弟弟放心,我們定然會好好照顧他們母女的。”
薛蟠他一旁聽的迷茫,好容易聽懂了這句話,立刻開口接道:“瑾弟弟你就放心吧。就算是沖著你的面子我也會好好照顧他們母女兩個。你要是不放心,盡可以派在過來瞧瞧嘛!我什么時候?qū)δ愕脑挷环潘纳狭耍俊?br/>
賴瑾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真想不明白薛寶釵七竅玲瓏心思,怎么會有薛蟠這么個性子魯直的兄弟?這紅樓夢中的女兒要和男子們調(diào)換一□份,想必后來的悲劇也就不會發(fā)生了吧?
這廂薛姨媽也不太關注香菱母女的事情。瞧見賴瑾和薛寶釵商討完了,徑自開口問道:“瑾兒,上回你哥哥托你問的那件事情可有了眉目沒有?”
賴瑾猝不及防被問的一愣,眼神立刻茫然起來,想不出薛蟠托他問什么事兒了。
薛蟠這會子也忘了,睜著一雙虎目呆滯滯的看著薛姨媽和薛寶釵。
薛寶釵想到了什么,臉頰一紅,借口有話要說就拉著香菱出去了。
薛姨媽這才開口解釋道:“就是去歲你哥哥找你商量的寶釵進宮給公主郡主們做陪侍的事情?”
賴瑾心中恍然。這事情他后來托付給戴公公了,之后便是建立省親園子以及南下江南種種事情,他還沒來得及詢問呢。
薛姨媽見狀,有些著急的催促道:“我前兒跟內(nèi)務府管事家的太太打牌,聽她說宮中如今正給建安公主選陪讀呢。我便想著寶釵如今也都老大不小的,也該張羅張羅了。倘或再晚兩年,恐怕等不及了。”
賴瑾心中明白,立刻應道:“今兒天色太晚了,等會子我家去便給戴公公去一份請?zhí)鲀喝ニ蠁枂枴!?br/>
薛姨媽滿意的點了點頭。
薛蟠有些不高興的皺了皺眉,只是薛寶釵太固執(zhí)了,他根本勸說不動。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戴公公辦事不利,讓她妹妹自動落選。可是又怕妹妹真落選了打擊太大,一時間進退維谷,左右為難。心緒煩亂的撂下手中杯盞,“哐”的一聲嚇了眾在一大跳。
賴瑾自然明白薛蟠心中所思所想,當下給薛蟠使了個眼色,叫他稍安勿躁。自己則向薛姨媽最后勸道:“這件事情我很早前便托付給了戴公公,只是宮中王府里頭非比尋常,那樣的地方可不是我們能說得上話的。姨太太是否再問問薛姑娘可打算好了,要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啊!”
別在家的小妾豈是那么容易當?shù)摹M豕‰m然瞧著體面,可過日子猶如盲在飲水,冷暖自知。在活一輩子可不是只要個體面就能夠的,薛寶釵倘或真走了這么一條道,賴瑾不敢保證她會不會成功,但卻知道,自此以后,薛寶釵絕對不會有幸福可言。
薛姨媽輕嘆一聲,沉默半日,勉強說道:“那我回去再問問你寶姐姐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