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道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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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日后,城內(nèi)的氣氛發(fā)生了微妙的改變,呂仲明派出幾個道士到城中去打聽消息,回來的都說城內(nèi)當(dāng)兵的多了。
呂仲明倒是不怕李建成在三清觀內(nèi)埋什么內(nèi)應(yīng),因?yàn)樗麖那皬膩聿贿M(jìn)自己的道觀,李建成也沒這么大的膽量,敢朝他動手。連對著尉遲恭,也都一再的無計可施。
更不疑這些道士們會去朝李建成泄露消息,畢竟道家的地位是國師討回來的,跟呂仲明作對簡直是找死,何況君權(quán)天授,就連李淵要硬頂,也頂不過呂仲明。整個三清觀上下守口如瓶,也正因此,道觀內(nèi)成了消息守得最嚴(yán)實(shí)的地方,除卻李世民中毒那夜的幾名親信,甚至沒有人知道呂仲明回來了。
“啟稟道君。”一名被吩咐出去打聽風(fēng)聲的道士說:“房玄齡府上,杜如晦府上,還有長孫無忌府上都被看守起來了。”
“已經(jīng)這么嚴(yán)重了么?”呂仲明微微皺眉,又問:“清德觀主回來沒有。”
清德道士上樓,朝呂仲明道:“道君,今日進(jìn)宮去,聽聞三殿下李元吉要出兵,前往晉陽,整軍出雁門關(guān),與突厥人打仗了。”
清德年屆花甲,曾是一名散人,研讀陸靜修經(jīng)卷,后李淵在長安建三清觀,便帶著一眾徒弟過來,住進(jìn)了道觀內(nèi),呂仲明辭去國師之位后,李淵偶爾想聽聽講道,便會將他召進(jìn)宮內(nèi)。然而清德道人心里仍十分清楚,呂仲明雖不與自己屬同派,學(xué)的卻是道家的真法,平日里不敢怠慢了。
“還說了什么?”呂仲明道:“陛下問你意思了么?”
清德道人搖頭道:“只約略談了些經(jīng)文,便遣我回來了。”
呂仲明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就這樣,先散了罷。”
藏經(jīng)閣內(nèi),每天尉遲恭回來時,總會亮著明黃色的燈火,就像回到了當(dāng)年晉陽唐王府內(nèi)的日子一般,尉遲恭帶著天策府的食盒,站在院子里說:“下來吃飯。”
道觀背街的一面,樓上第三層擺開了矮榻,對著長安滿城燈火,倒是賞心悅目,尉遲恭分開食盒,問:“好點(diǎn)了么?”
“差不多了。”呂仲明道:“還得再調(diào)養(yǎng),等過了元宵節(jié),借明月之力,會好得快一些。”
“平日見你揍佛陀眼睛都不眨一眨。”尉遲恭笑道:“沒想到你也有不行的時候。”
“因?yàn)槲矣昧似鹚阑厣g(shù)。”呂仲明道:“打架簡單,釋出仙力,拼著命去打就行了,外傷內(nèi)傷都好治,但起死回生,卻是逆天而行,很難的。”
尉遲恭點(diǎn)點(diǎn)頭,問:“要不要給你找點(diǎn)藥材補(bǔ)補(bǔ)?”
呂仲明擺手,問:“天策府的情況怎么樣了?”
尉遲恭略一遲疑,卻什么都沒說,答道:“還是那樣,李建成殺不死他,想必會用別的方法下手。”
呂仲明知道尉遲恭一定有事瞞著自己,又道:“說實(shí)話,別坑我。”
“你不是派人打聽過了么?”尉遲恭道:“今天東宮率更丞王晊在殿外碰上清德大師,不是你讓他進(jìn)宮去的?”
呂仲明心想每次都瞞不過這大家伙,只得道:“我知道元吉又想率軍打突厥,別的就不知道了。”
“陛下答應(yīng)了。”尉遲恭道:“還是二月二發(fā)兵,他打算把秦瓊,程知節(jié)調(diào)過去,再把他們?nèi)可渌阑盥瘛!?br/>
呂仲明:“……”
尉遲恭又道:“今天陛下親自來了天策府一趟,看望世民,結(jié)果談到征戰(zhàn)突厥一事時,杜公和房玄齡頂撞了陛下,陛下大怒,把他們下令遣回家去了,不得再入天策府。”
呂仲明深吸一口氣,問:“秦瓊知道嗎?”
尉遲恭反問道:“你說呢?”
呂仲明簡直是憤怒無比,尉遲恭道:“世民現(xiàn)在哪里也去不了,幫個忙。”
“隨你罷。”呂仲明道。
尉遲恭得到呂仲明首肯,便匆匆下去,囑托三清觀的道士們辦事,當(dāng)天送出信去,翌日上午,呂仲明背著手,在中庭踱步,一名身穿道士袍的男人進(jìn)來,神情不安,朝呂仲明點(diǎn)頭,正是李世民。
呂仲明道:“里面去吧,尉遲正等著你。”
李世民進(jìn)去就道:“我怕他倆不會來。”
尉遲恭道:“我去,不愿意來,直接拔刀砍了。”
李世民忙道:“不可!”
尉遲恭按著刀大步出來,李世民追到中庭,說:“仲明,快攔住他!”
“你要去砍誰?”呂仲明站在中庭里,擋住尉遲恭的去路。
尉遲恭道:“昨天通知了房玄齡,杜如晦,那兩人若不愿來,我親自上門去。”
呂仲明道:“再等等,別這么急性子。”
看尉遲恭那模樣,顯然是怕房玄齡走漏了風(fēng)聲,寧愿錯殺,也不愿放過一個,李世民又道:“玄齡和杜公絕對不會背叛我。”
尉遲恭不說話了,在天井內(nèi)坐了下來,片刻后秦瓊也來了,呂仲明注視日晷,過午時,房玄齡,杜如晦道士打扮進(jìn)來,房玄齡當(dāng)真是松了口氣,說:“世民,這次大家的性命,都在你身上了。”
數(shù)人站在天井中,長孫無忌也來了,一時間又來了不少人,足足有十來個,都作道士裝扮,站在天井里,長孫無忌一見呂仲明,便詫道:“你怎么回來了?”
“喏。”呂仲明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能不回來么?”
長孫無忌大笑,過來搭著呂仲明的肩膀坐下,時隔數(shù)年,長孫無忌已為人父,昔時的少年模樣也成熟了不少,唯有呂仲明毫無改變,還是那青蔥模樣,秦瓊嘆了口氣,說:“你那竹簽兒,再借我用一次。”
“你不會死的。”呂仲明笑道:“放心,你記得以前我說過什么不?”
秦瓊也笑了起來,顯然是放下了心。杜如晦又道:“大家里面去說罷,國師……”
呂仲明擺了擺手,示意他們?nèi)フ劊约翰粎⑴c,杜如晦便關(guān)上了門。
過了約一炷香時分,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只聽尉遲恭怒吼一聲:“你能不能果斷點(diǎn)?!”
那一聲吼出來,眾人都靜了,尉遲恭終于爆了,聲音連在外面的呂仲明都聽得到。
“誰不怕死?他們明知道危險,還忠心耿耿追隨你,國師在外面給你守門,這就是天意!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你若放不下,來日便努力當(dāng)個比你哥賢明的君主,你對得起江山,對不起你父你兄又如何?何況你大哥殺你,你愿意引頸就戮,秦瓊知節(jié)等人不成,今天再下不了決定,早說早散,散了早好!”
內(nèi)里安靜良久,李世民說了句話,秦瓊打開了門。
李世民徑自走出來,單膝跪地于呂仲明面前。
“仲明,幫我這最后一次。”李世民抬頭道:“不必你出手,你只要幫我卜一卦……”
“殿下!”一名年輕人上前,怒道:“若卜出讓你不動手,你便不動手了么?”
呂仲明笑道:“說得對,世民,聽見了么?”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起身,點(diǎn)點(diǎn)頭。
“大家都回去罷。”李世民道:“按杜公說的做,待會我就親自進(jìn)宮,進(jìn)報此事。”
眾人都松了口氣,李世民站在天井中央,環(huán)顧一圈,尉遲恭率先單膝跪地,說:“仲明,為我取酒。”
呂仲明起身去拿了酒來,尉遲恭喝了一口,依舊單膝跪地,手臂一抬,交給李世民的同時雙眼卻不看他。
李世民沉默良久,接過,也喝了一口,遞給長孫無忌。
酒壇傳了一輪,尉遲恭道:“愿為秦王效力!”
周圍所有人紛紛跪地。
尉遲恭又道:“我去安排玄甲軍,明日伏兵太極宮北面正門。”
“且慢。”秦瓊道:“萬一李建成明日不來怎么辦?”
尉遲恭冷冷道:“他一定會來,他若不來,我便去東宮,你去齊王府,咱倆分頭行事,事若不成,提頭來見。”
數(shù)人都叫了聲好,尉遲恭又看了呂仲明一眼,呂仲明示意他去就是。
杜如晦性格穩(wěn)重,也不避呂仲明了,便在天井中分配職責(zé),最后李世民安排了各自伏兵的地點(diǎn),諸人才紛紛散去。
道觀內(nèi)剩呂仲明與李世民二人。
“不忙走。”呂仲明喝了口水,坐在樹下,李世民還有點(diǎn)發(fā)抖,臉色蒼白,勉強(qiáng)笑了笑,說:“沒想到,當(dāng)年他們說的,都應(yīng)驗(yàn)了。你說的,也應(yīng)驗(yàn)了。”
“還沒有全應(yīng)驗(yàn)。”呂仲明道:“我要討你個承諾。”
李世民抬眼看著陽光下的呂仲明。
呂仲明看著他的雙眼,認(rèn)真道:“建成全家,以及元吉全家的性命,他倆的孩子們是無辜的。”
李世民不假思索便道:“只要這次大家都能活下來,我都答應(yīng)你。”
呂仲明道:“作為交換條件。如果你敗了,我自然也會保住長孫家,你妻兒的性命。”
李世民站著許久,最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謝謝。”
“至此我為你爹做的事,就算完了。”呂仲明笑道:“去罷,天佑你大唐。”
李世民神情復(fù)雜,看著呂仲明,似乎還有話想說,許久后,終究沒有出口。
“你這就要走了么?”李世民問。
“明天吧。”呂仲明道:“不過可能現(xiàn)在是咱們見的最后一面了。”
呂仲明起身,發(fā)現(xiàn)李世民居然比自己高了,李世民一步上來,與他緊緊抱在一起。
許久后,他們分開,李世民道:“我記得,你用給敬德鑄武器的隕鐵,給我打造了兩桿箭。”
呂仲明沒有說話,李世民又深深一躬,轉(zhuǎn)身離開。
當(dāng)夜,尉遲恭沒有任何消息,一名道士來報,說:“尉遲將軍轉(zhuǎn)告道君,明日晚上才能回來。”
呂仲明正在批注經(jīng)書,答道:“知道了。”
全城入夜,一盞明燈透過樓上藏經(jīng)閣,照耀著長安的深夜,全城熄了燈火,呂仲明案前攤著道德經(jīng)的幾張單頁。
七十六章:人之生也柔弱,而死也堅強(qiáng)。
夜風(fēng)吹來,將幾頁黃舊紙張卷起,送出窗去,遠(yuǎn)方傳來清澈的木魚聲。
呂仲明打了個呵欠,坐起身,乏味地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腳步聲上樓。
“好久不見了,金麟道君。”溫和的聲音笑道。
“善無畏大師。”呂仲明道:“請坐。”
呂仲明隨手清理了桌上紙張,善無畏拾起一頁書,喃喃念了出來:“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為而不爭。”
“可惜這世間俱是凡人。”呂仲明道:“不爭,謂之爭,凡人沒有圣人強(qiáng)大的力量,更沒有超脫天地的生命,蠅營狗茍,一生都在爭斗。”
善無畏微微一笑道:“其實(shí)有時,我覺得圣人不爭,只因圣人太少,若是有一天圣人比凡人多了,那也是要爭的,佛道兩家,不也爭了這么一次么?”
呂仲明樂道:“菩薩高見,可見什么東西都要死,確實(shí)不錯,否則成仙的人越來越多,天地人三界,終有一天要住不下去了。”
善無畏隨口道:“待得菩薩們死完,仙人們也死完,人間界,終歸又是凡人的世界了,只不知道到時又有多少東西能留下來。”
“隨它去罷。”呂仲明乏味地說:“千萬年后,什么都不剩下,也不打緊。菩薩這次來長安做什么?”
善無畏道:“過來看看,李家之劫,也該應(yīng)在這時間里了,明日中午,咱們在驪山見一面如何?”
呂仲明知道善無畏說這話,多半是要照拂李建成一脈了,欣然道:“沒想到佛道兩家,偶爾還會聯(lián)手這么一次。”
善無畏道:“金剛智大師從一開始便有此意,太清不也說過么,天之道,利而不害。”
呂仲明若有所思地嗯了聲,善無畏便雙手合十,起身,站起來的一刻,身形化作虛無消失于空中。
呂仲明撓了撓頭,一臉?biāo)猓瑥陌笌咨掀饋恚樕险持脦醉摷垼南脒@年頭,說句話就不能親自來么?給他托什么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