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貝肯鮑爾的生日
“英國的小報記者很無恥,如果他們挑撥你,別上當。”
“嗯。”
“別硬挺著要訓(xùn)練要比賽,先把身體和精神調(diào)整好了再說。”
“嗯。”
“比賽加油。”
“嗯。”
“在球隊不開心了就給我打電話。”
“嗯。”
“放假了可以去慕尼黑找我,你知道我住哪兒。”
“嗯。”
“被欺負了記得跟我告狀。”
羅納爾多終于露出了點不那么沉重的神色:“我才不是愛告狀的人呢。”
卡爾笑著揉了揉對方的頭發(fā)。
羅納爾多對此極為抗拒,他將腦袋扭到一側(cè)竭力躲避著卡爾的手掌,并催促道:“你該上飛機了。”
卡爾握了握拳,他盯著羅納爾多,欲言又止。
羅納爾多皺起了眉:“你還準備叮囑我什么?”
卡爾上前擁抱了一下對方,幽幽嘆道:“以后,發(fā)膠就少抹點吧。”
“……”數(shù)秒鐘后,羅納爾多感覺到了不對:“你拿手掌在我后背蹭什么蹭?”
卡爾松開對方,舉起掌心看了看:“唔,發(fā)膠都擦干凈了。”
……
卡爾在9號晚上返回了慕尼黑,不過那并不代表著他可以直接回家休息了,他還要從俱樂部拿一大堆資料回家處理——漢諾威96最近兩場比賽的錄像,主力球員的資料,以及慕尼黑1860教練組對卡爾戰(zhàn)術(shù)提出的建議,還有今天訓(xùn)練中一線隊每個球員的表現(xiàn)等等。
雖然德甲每個賽季只會更換三張新面孔,但因為轉(zhuǎn)會季的存在,可能過個半賽季上次對決時還頗為熟悉的對手,下賽季就又變得陌生了,加上沒有一支球隊會用一個戰(zhàn)術(shù)打滿整個賽季,所以只要有心,準備工作是怎么也做不完的。
熬到半夜三點鐘看完所有資料,并且擬定了新的首發(fā)名單,卡爾睡了不過兩三個小時后,又起床梳洗前往俱樂部,今天的比賽慕尼黑1860是客場作戰(zhàn),他們還需要乘幾個小時大巴,去漢諾威市。
在大巴車上,卡爾一開始還跟哈斯勒、加勒德他們討論著今天比賽的對手,其他球員則豎起耳朵傾聽著,但后來不知為何,說著說著他卻睡著了。
等他被剎車的聲音驚醒的時候,車廂里安安靜靜,一絲聲音也無。
卡爾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整個車廂的人都在靜悄悄的看著自己——球員們,教練們,他們有的耳朵上戴著耳機,有的則捧著本書,還有的人什么都不做,就只是那么看著他。
看見卡爾醒來,所有人都將腦袋轉(zhuǎn)了回去,坐在卡爾身邊的哈斯勒將腦袋側(cè)過來:“睡醒了?”
“車廂里那么安靜?”卡爾揉了揉脖子后面,他記得自己睡著前還依稀聽到過音樂聲和手機游戲聲的:“我們走到哪兒了?”
“你都睡著了,他們還敢玩游戲么?”哈斯勒低聲笑道:“一見你把眼睛閉上了,所有人都關(guān)了手機跟mp3,有人老老實實睡覺,有人就扭著脖子左顧右盼的。我們已經(jīng)到漢諾威啦,剛剛那個剎車是在等紅綠燈,大概再有20分鐘,我們就能到awd競技場了。”
awd競技場是漢諾威96的主場。
接下來就是很普通的德甲比賽流程,到達比賽場地,和漢諾威96的主教練一起出席賽前發(fā)布會,更衣室里的隊內(nèi)會議,熱身,等待主裁判吹哨……
……
比賽終于開始。
卡爾身穿西服站在場邊,觀察著球場形勢,正如同過去一個賽季里他做的那樣。只不過因為疲憊和倦意,他的眼睛眨的稍微快了一點。
他并不知道,他的球員們對他有多么關(guān)注,甚至在球場上,彼此之間也偷偷的傳遞著消息:
“老板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聽哈斯勒先生說,老板他昨天晚上下飛機后看資料看到半夜,今天一大早又要跟著坐大巴來漢諾威,能不累么?”
“你說老板前兩天到底去哪兒了?”
“聽說是參加什么葬禮……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哈斯勒先生不肯說。”
“喂,快看!老板的眼睛要閉上了!”
“瞎說,明明睜得那么大。”
“如果是我,現(xiàn)在肯定回教練席上坐著去了!瞌睡的滋味最難受了,難為老板還要一直站著……”
“你說老板為什么不肯在教練席上坐著?”
“廢話,因為他擔心我們贏不了球唄!”
在球場上一靠近就要絮叨幾句的斯文·本德和厄齊爾對視一眼,靈機一動,齊聲說道:“那就進個球讓老板安心!”
漢諾威96是一支注重防守的球隊,并且球風非常硬朗。
卡爾研究過這個賽季以來漢諾威96的比賽,發(fā)現(xiàn)他們用的戰(zhàn)術(shù)都是同一套,那就是從比賽開始就注重防守,等到拖垮對手了,就立刻壓上進攻,與他們穩(wěn)健防守表現(xiàn)相同的是,漢諾威96的進攻也非常快速。
跟這樣的對手打防守反擊球迷們是會看的睡著覺的,所以卡爾的策略就是,狂攻。用接連不斷的進攻搶先攻破漢諾威96的城門,取得勝利果實。
到比賽進行到第27分鐘的時候,場上終于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
邵佳一中場拿球,又橫穿給了厄齊爾。
厄齊爾做出無心突破的樣子,在中圈附近帶球奔波數(shù)下后,突然趁著漢諾威86中衛(wèi)不注意,開大腳將球射往漢諾威半場!
波爾蒂略、耶卡斯迅速啟動,分別從左右邊路進行突破。
拉斯·本德接到傳球后再度妙傳波爾蒂略。
波爾蒂略突然加速,直入禁區(qū)!
漢諾威96后衛(wèi)正面迎上,伺機鏟斷。
波爾蒂略抬腳射門,漢諾威96后衛(wèi)慌忙出腳,波爾蒂略卻只是做了個假動作,騙的對方重心失衡后,他再次加速、過人!
禁區(qū)左路,波爾蒂略右腳大力抽射!
漢諾威96門將拼盡全身力氣,險險將球撲出!
但球卻好巧不巧,落在了耶卡斯的腳下,耶卡斯面上一喜,抬腳補射!
足球高高飛起,飄過門將頭頂鉆進了球門!
“1:0!客隊領(lǐng)先!這是一次典型慕尼黑1860進攻,不在中場過多的糾纏拿球,而是將每一次進攻機會都干凈利落的處理掉……球員彼此之間有意識的無球跑動,精妙的配合,以及頗具傳統(tǒng)英倫風格的長傳沖吊,組成了這支融合德英兩國足球特點的球隊……”
耶卡斯進球后,卡爾抬起雙手鼓了鼓掌。
不過在一分鐘后,他還是沒能忍住,微微側(cè)過身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
早知現(xiàn)在他就不應(yīng)該在大巴上睡覺,那一個小時不僅沒能完全恢復(fù)他的精力,反而將瞌睡蟲全都勾了上來,如果一直忍著,說不定反而早就將睡意忍過去了。
雖然卡爾已經(jīng)將打哈欠的動作做的很小心了,但等他重新站正后,卻發(fā)現(xiàn)漢諾威96的主教練正在瞪視他。
顯然漢諾威96的主帥覺得自己被鄙視了,他帶著幾分怒火的想“慕尼黑1860剛剛進了球你就打哈欠,是在暗示這比賽太無聊,還是我們漢諾威96太弱了?”
可卡爾一點輕視對方的意思都沒有,看到漢諾威96主帥的表情后,他立刻對對方做出了抱歉的姿勢,并解釋說:“昨天晚上差點工作通宵,我剛剛是太累了。”
漢諾威96的主教練卻一點都不領(lǐng)情,他抬腳遠離了卡爾幾步,扯著嗓子對場內(nèi)喊道:“跑!全都給我跑起來!別tmd站著不動,球剛剛從你眼前飛過你知不知道?快點給我追過去——”
這幾句話中含著幾絲慍怒——漢諾威96主帥很生氣,卡爾的道歉對他一點作用都沒起,倒不是說他認為卡爾的歉意是虛假的,而是無論對方是真的累的打哈欠,還是故意打漢諾威96的臉,漢諾威96都已經(jīng)把臉給丟出去了!
全世界的球迷都看到慕尼黑1860的主教練在球場旁邊打了一個哈欠,媒體才不會去追究真相是什么,他們只會按照自己的理解浮想聯(lián)翩!球迷們也會認為這是漢諾威96主帥實力不如卡爾·奧斯頓的一個表現(xiàn)!不過事實上,賽后媒體和球迷卻并未過多關(guān)注卡爾·奧斯頓的那個哈欠,因為在直播的時候,他們的視線全被一個鏡頭給吸引過去了——
卡爾·奧斯頓打完哈欠后,雙眼中有因困意而引起的盈盈水光。
他努力大睜眼睛的模樣只是讓雙眸顯得更加水亮,甚至連神情也帶上了一絲迷茫。
無數(shù)顆心在砰砰亂跳:“睫毛好長!那么翹,邊緣甚至還掛著一滴水珠!”
“眼神!看見這樣的眼神我的心都快要化了!”
“我男友明明也是灰藍色的眼睛,怎么和奧斯頓先生比起來,就瞎的像坨狗屎一樣呢?”
“快點躺到我的懷中來睡覺……”
時間漸漸進入上半場傷停補時階段,不過兩三分鐘上半場便會結(jié)束,而從比賽開始到現(xiàn)在主動權(quán)一直掌握在慕尼黑1860手中,直到這時,卡爾才安心的轉(zhuǎn)過身,回到了教練席上坐著。
解說員蓋納突發(fā)奇想:“奧斯頓一直以來的臨場指揮習慣,讓許多人以為他站在場邊就是為了監(jiān)督并指導(dǎo)他的球員們踢球,于是現(xiàn)在漸漸冒出了一種說法,那就是慕尼黑1860的球員們都還沒脫離哺乳期,一旦離了奧斯頓的指揮,他們就什么都干不成。”
“但是現(xiàn)在我們看到的情形,卻完全不是這樣。奧斯頓他整個上半場都在與自己的睡意做斗爭中,他在場邊站著就只是一個象征,并沒有過多插手比賽的進行……反倒是他的對手,漢諾威96的主教練,近30分鐘內(nèi)就一直沒停止過罵罵咧咧……”
“至于場上的形勢,呵呵,只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缺了主教練臨場指揮的慕尼黑1860表現(xiàn)出色,他們甚至越踢越勇,有一種讓人放心的氣質(zhì)存在,但漢諾威96,因為主教練的過多插手,球員們反而有些急躁,甚至手足無措了起來……”
“是什么造成了這一切?是球隊往日的積累不同,還是主教練的人格魅力有差距?”
這場比賽最終以0:1,漢諾威96主場告負結(jié)束。
……
9月12日,卡爾收到了一份“特殊”的請柬——巴伐利亞州州長施托伊伯邀請慕尼黑1860俱樂部主席、主教練一個在13號舉行的生日招待會。請柬不止慕尼黑1860俱樂部收到了,巴伐利亞州的另一支德甲球隊紐倫堡主席和教練也有,另外還包括一些足協(xié)官員、政府官員和社會名流。
從性質(zhì)上看,這就是一場普通的社交晚宴,但其特殊之處在于這是弗朗茨·貝肯鮑爾的六十歲生日宴會,而且還是州長親自操辦。
貝肯鮑爾的生日是在11號,而因為他在生日當天還必須留在摩洛哥的馬拉卡什參加國際足聯(lián)會議,所以沒有辦法給自己慶賀生日。不過當他從摩洛哥返回后,卻有接連兩場慶祝活動,一場是州長施托伊伯特意為他舉辦的,主要參與者都是上層人物,而另一場則是拜仁慕尼黑俱樂部官方舉行的更大的慶祝活動。
身兼拜仁慕尼黑主席和德國世界杯籌備委員會主席的“足球皇帝”,到底在德國國內(nèi)擁有多大影響力,由此可見一斑——德國球迷中一直流行著一句戲言,說是雖然貝肯鮑爾從未擔任過國際足聯(lián)和歐足聯(lián)主席,但在這兩大機構(gòu)中,他卻有著不遜于主席的權(quán)勢。并且事實上,如果貝肯鮑爾自己愿意,他完全可以成為歐足聯(lián)主席甚至是國際足聯(lián)主席。
卡爾與奧爾一同赴宴。
他與貝肯鮑爾有過一面之緣,是在上個賽季結(jié)束沒多久后,拜仁慕尼黑與德國國家隊進行安聯(lián)球場開幕戰(zhàn)的時候見過的,那時候“足球皇帝”被重重官員政客包圍著,卡爾自認分量不夠,就沒有往前湊。他依稀記得奧爾當時是跟貝肯鮑爾談過話的,兩人都是俱樂部的主席,倒算是身份相當(只是聽起來相當……)。
不過,今天奧爾倒也跟卡爾一同呆在宴會的邊緣地區(qū),沒有去跟那些權(quán)利人士攀談,倒是讓卡爾頗感到幾分驚訝,只是他明白好奇心不宜過多的道理,沒有問。
兩人正聊到奧爾夫人那窩新降生的牧羊犬的時候,貝肯鮑爾舉著香檳酒過來了。
“足球皇帝”身著禮服,帶著金絲邊眼鏡,滿頭銀發(fā),雙目炯炯有神,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威勢。
對方風度翩翩的向卡爾和奧爾兩人問好。
卡爾回禮,并祝對方生日快樂。
貝肯鮑爾一副談話進行時的模樣,奧爾的面色卻不太好看,他突然說自己要上廁所,便轉(zhuǎn)身走開。
卡爾看了一眼貝肯鮑爾,眼角余光又掃過奧爾急匆匆離去的背影,明白兩人之間肯定有過節(jié)。
但“足球皇帝”對奧爾的離去卻并不在意,他朝卡爾微微頷首,用一種緬懷的語氣說:“我曾經(jīng)差點成為慕尼黑1860的球員。”
卡爾面露驚訝之情。
“我出身于一個郵政工人家庭,從小就很喜歡踢球,9歲那年,我加入了慕尼黑1860青年隊。”貝肯鮑爾晃著酒杯說道:“我父親是慕尼黑1860的球迷,我小時候其實也是,50、60年代慕尼黑1860的成績遠比拜仁出色,那時候我們都夢想著為獅隊效力。”上世紀六十年代,慕尼黑1860算是德甲霸主,而他們的同城對手拜仁慕尼黑當時連德甲聯(lián)賽的小手都沒摸到過。
“那后來……”
“在1958年的一場青年錦標賽上,一個名叫鮑爾·費恩德的球員扇了我一耳光。”貝肯鮑爾說起那段屈辱往事,面色卻十分平靜。
卡爾明了:“鮑爾·費恩德是慕尼黑1860的球員。”他用的是肯定語氣。
貝肯鮑爾對他點點頭:“沒錯,就因為這件事,我發(fā)誓永遠不為藍獅軍團效力,然后轉(zhuǎn)投了拜仁慕尼黑。”
卡爾立刻斷定,鮑爾·費恩德的那記耳光改變的不僅僅是拜仁慕尼黑的命運,也是改變慕尼黑1860命運的一巴掌,甚至可能是改變德國足球的一巴掌。
如果沒有那記耳光……卡爾喝了口香檳,將這個臆想的念頭打斷。他沒有問鮑爾·費恩德這個人后來到底怎么樣了,以貝肯鮑爾幾十年來的權(quán)勢,以及他記往事記得那么清楚的性格,此人后半生絕對幸福不了。
不過卡爾仍然很疑惑,疑惑貝肯鮑爾為何要對自己說這些。
論身份,論地位,兩人如今完全不在一個水平面上。而且就算是因為拜仁慕尼黑和慕尼黑860的同城死敵關(guān)系,貝肯鮑爾如今又不執(zhí)教,他找死敵的主帥談什么話呢?
貝肯鮑爾卻很快給出了答案,他飲了口酒,主動說道:“我對你的球隊擁有一些復(fù)雜的感情。”
既然貝肯鮑爾都能平淡將往事說出口了,卡爾覺得自己提起也不會令對方反感:“因為58年的那段歷史,所以你對慕尼黑1860一直又愛又恨?”
“不,不完全是。”貝肯鮑爾卻搖了搖頭,說:“我說的是,你執(zhí)教下的慕尼黑1860,讓我依稀看到了幾十年前縱橫巴伐利亞的那只藍色雄獅的氣勢,我對哪支球隊真的是記憶深刻。在你之前這家俱樂部也擁有過很多主教練,但他們沒一個能勾起我的回憶,而你的球隊做到了,我有一種感覺,昔日的那只藍獅軍團正在復(fù)活……慕尼黑德比快到了吧?”他突然轉(zhuǎn)口問道。
“9月21日,第六輪德甲聯(lián)賽。”慕尼黑德比這樣的比賽,卡爾怎么會忘。
“我會到現(xiàn)場去看球的。”貝肯鮑爾最后朝他點了點頭,就轉(zhuǎn)身離去了。
卡爾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右手把玩著空杯,思慮:足球皇帝的關(guān)注,是善意,還是惡意?
作者有話要說:ps:謝謝halfman、末葉、mina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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