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暗涌二
,公主很忙 !
“對不起,真兒。”宇文極愧疚道。
“我不是來聽你道歉的。”宇文真兒搖頭,聲音尖銳,“道歉有什么用呀?”她輕聲冷笑,“聽說哥哥在燕國過得很好,和沁水公主同吃同住,還說,‘阿沅就如同我的親妹妹一樣’,既然已經(jīng)掉進了金窩窩里,為什么還要回來?”
“真兒!”宇文極眸光復雜,“誰與你說的?”
“誰說的都不要緊。”宇文真兒將哥哥打斷,繼續(xù)道:“哥哥可別說是回東羌是為了照顧我,又或者,是要回來替母親……”底下的話隱了下去,語氣轉為嘲諷,“看起來哥哥還是舍不得嫡出大皇子的位置,所以要回來大展拳腳了。”她呵呵的嬌笑,“要我說呀,咱們這東羌皇宮里人太多,怕是施展不開,哥哥還不如留在燕國做駙馬呢。”
少女笑聲宛若銀鈴,隨著明媚燦爛的陽光一起灑落開來。
宇文極看著妹妹遠去的背影,耳邊還縈繞著她的譏諷和嘲笑,和那些看待麻煩的不耐之色,心中五味陳雜,更有一抹隱隱刺痛!皇后戲弄自己,奴才不敬自己,甚至父親對自己毫無感情,都還可以忍受,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就連妹妹也……
但……,不能怪她,要怪就怪自己在燕國滯留多年吧。
當時自己不在東羌,母后走了,年僅五歲的妹妹想必吃了不少苦頭,是自己這個做哥哥的沒有保護好她。而現(xiàn)在……,自己連自己都還護不了,更別提幫上妹妹,所以她說得對,往后還是不要來往的好。
宇文極的心隱隱作痛,不自禁的,往胸口的那塊古玉摸了過去。
回了國,才知道當初在她的保護之下,自己的日子過得有多好,若非她,自己哪來從小到大的皇子教育?哪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若是八歲那年就回國,就算僥幸不死,也肯定被養(yǎng)廢了。
而自己……,還幾次三番的跟她發(fā)脾氣、鬧別扭,現(xiàn)在想一想,當初的自己真是驕狂的可笑啊!有什么資格,有什么資本,在燕國那樣對人頤指氣使?那一點點可笑的自尊心,若無她的縱容,不過是個笑話,甚至是葬送自己性命的快刀!
若是往后在東羌皇室繼續(xù)驕狂自負,吃苦頭的,只會是自己罷了。
----那些輕狂的年少歲月,都過去了。
就像她抱怨的那樣,從今往后……,自己只能把身上的刺兒都拔掉、磨平,手腳收斂起來,才能在這喘不過氣的宮墻里面生存。
宇文極將心思壓了又壓,自覺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這才只是剛開始的一點小風浪,想要好好活下去,光是收斂性子還遠遠不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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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睿王在桌子上面重重一拳,目光微沉,看了看營帳中的幾員大將,“咱們是遠軍跋涉而來,糧草戰(zhàn)備全靠長長的補給線運輸,耗費人力物力非同一般,而傅如晦駐地于此,儲糧多年,又有周邊縣郡不斷補給,實在是耗不起,更不用說往后天氣就要轉冷了。”
“但是雍州地勢十分險峻,易守難攻。”
“是啊。”另有一員大將附和,“硬拼起來咱們太吃虧了,就算贏了,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贏法,回去盡是殘兵剩將的,皇上瞧了只怕也高興不起來。”
“屬下有一個法子。”一名將領建議,遲疑道:“就是有些陰損。”
睿王卻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你先說說。”
那人道:“雍州有一條護城河,城內水源全都出自此河,咱們只要在上游做一點手腳,城內的士兵必然……”
“不行。”睿王抬手打斷,“這樣一來,城里的百姓也會遭殃的。”他是矜貴非凡的天潢貴胄,同情百姓自然不會,但是鬧得民怨沸騰就不好了。
“那就只有強攻。”
“等等,你們先下去,待本王再想一想然后決定。”睿王心里有一點亮光閃過,暫時抓不住,攆了人,細細的思量起來。雍州平亂之戰(zhàn),自己不僅要贏,還要贏得漂亮才行!自己……,將來還想留在這兒呢。
時間一點一點溜走,寂寂無聲。
夜幕降臨,睿王終于再次召集了大將們進來議事,然后一一安排,“先派人準備一千支竹筒,然后……”如此這般交待了一人,又吩咐其他,“再扎一千個孔明燈……”這般如此又交待了另外一人,余下之事也一一分派妥當。
在中秋節(jié)的前幾天,雍州城的護城河里面突然漂來許多竹管,百姓們好奇撈了上來打開,里面均是用油紙包好的一張小紙卷兒。展開了,找識字的人一看,上面寫道:“大將軍傅如晦意圖謀反、圖謀不軌,已經(jīng)天人公憤,雍州城不日便有一劫,爾等百姓朝南逃生方可獲救。”
“小兒把戲!”傅如晦將紙卷扔在了地上,踩了幾腳,“哼!以為這樣就能禍亂人心了嗎?!”話雖這么說,但還是下了嚴令,“嚴守四處宮門,不許任何人出入,就連靠近都不行!特別是……,南門。”
自己倒要看看,年紀輕輕的睿王能玩出什么花樣來!
到了八月中秋佳節(jié)這一天,雖說城外有朝廷大軍壓境,城內也是嚴防死守,但是百姓們還是各自默默的張燈結彩、披紅掛綠,過起了中秋節(jié)。不敢鑼鼓喧天的慶賀,就一家人在院子里悄悄的賞個月。
“咦,那是什么?”有人朝天空指道。
深藍色的夜幕之中,一點點亮光忽閃忽閃的升了起來,順著風向,越飄越近,待到看仔細了,居然是一盞盞漂亮的橘色孔明燈。雖說眼下不是放孔明燈的節(jié)氣,但是在夜空里一閃一閃的,還是吸引的百姓們紛紛出來圍觀。小孩子們更是歡天喜地,一個個跟過年似的,鼓掌拍道:“好多,好多,真是好漂亮呀。”
“是誰放這么多孔明燈呀?”有人疑惑。
而在大將軍府內,傅如晦也是同樣的迷惑不解,隱隱的,總覺得有點不對勁,那一盞盞熒光的孔明燈,首先出現(xiàn)的時節(jié)不對。其次……,樣子還有些奇怪,特別大,下面不知道墜了一個什么東西,瞧著古里古怪的。
正在迷惑之際,“撲”的一聲,遠處一角天空之中,一盞孔明燈像是燃料耗盡,直直的墜落下來!很快,又是第二盞、第三盞……,像是都商量好了似的,一盞接一盞的往地面墜落,城中頓時驚呼聲一片!
沒多會兒,就有下人匆匆來報,“大將軍,后面小院著火了……”
“滾下去!”傅如晦當然發(fā)現(xiàn)了火光,他往后面小院走去。
剛一過門,就見小院的屋檐上面掛著一盞破碎孔明燈,下面滴滴答答的有液體墜落,顯然不是水,而是油,頃刻之間,就將中秋節(jié)掛上去的紅緞燒了個干凈!不僅如此,火勢還順著木頭屋檐開始蔓延,一直燒到門楣、窗框,下人們已經(jīng)慌慌張張開始打水救火,小院里面一團混亂!!
“老爺,老爺……”傅夫人慌慌張張追了過來,著急道:“這邊火光一片,老爺別在這兒站著了,趕緊回內院去避一避。”
“滾開!!”傅如晦一把推開自己的夫人,急匆匆回屋穿了鎧甲,拿好劍,心下明白今夜之事妖異,只怕很快要出大事了。一定是睿王那個前朝余孽搞的鬼,故意放孔明燈失火,然后指使雍州城內大亂,然后他要做什么?
心下忽地“咯噔”一下,不好!他這是要……,來不及的多想,趕忙叫人去馬房牽了愛馬,然后出了府門,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城內大營。只有馬上調集兵力,維護好雍州城內的治安,才不會引起混亂,以至于讓敵軍有可趁之機!
----可惜已經(jīng)晚了。
這個時代的屋子多半都是土墻配木質,而貧民區(qū)那一片,基本就是破木頭和竹籬泥巴糊成,根本經(jīng)不住火燒。加上今夜中秋佳節(jié),有錢人家掛綢緞,沒錢的掛布條,這一燒起來可就更快了。
這時城外不斷有箭雨飛射進來,雖然不能傷人,但卻在城墻腳下落下,上面的油蠟紙條清清楚楚寫著,“出南門,得天助!”
不知道是誰開始第一個傳遞消息,很快就惹得百姓們紛紛涌向南城門,拖兒帶女、老弱病殘,紛紛嚷嚷著要出城避禍。要說百姓們平時都是老實巴交、懦弱可欺,但眼下火勢蔓延不斷,眼看就要沒命了,誰還聽得進勸阻啊?一個個都急紅了眼,加上人多勢眾,根本不是城門守軍攔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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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一道八百里加急奏折送到皇帝跟前。
“睿王智破雍州南城門,雍州城現(xiàn)已為朝廷軍所掌控,傅如晦倉皇逃竄出城,正在緝拿當中。雍州城受中秋之夜火勢所禍,百姓居所焚燒過半,睿王允諾朝廷補償全部損毀物資,百姓稱贊,并無任何民憤兵變之虞。”武帝一行一行看下去,落在最后一行剛進有力的字跡上,“雍州之役,朝廷大勝!”
是的,大勝!睿王除了攻城之戰(zhàn)的機智,先前也和部將們配合的十分默契,打了好幾個漂亮勝仗,方才把傅如晦給逼到了城內龜縮,最后又幾乎不費兵卒奪下雍州城!帶出去二十二萬兵馬,帶回來還有二十來萬人,此次平亂之戰(zhàn),完全可以用漂漂亮亮的大勝仗來形容!
特別是睿王允諾朝廷補償雍州百姓損失,此一節(jié),頓時讓雍州百姓對這位年輕的親王好感倍增、擁戴無限,再沒人眷戀舊主傅如晦,一個個都說他是謀逆的亂臣賊子,被朝廷誅滅方才大快人心!
還有官員不停上表,控訴傅如晦當年如何魚肉百姓,如何狂妄自大,諸如什么圈占良田呀,欺男霸女呀,各種彈劾奏折有如雪花一般呈上。當然啦,也少不了謳歌睿王如何機智,如何英勇神武的折子,堆得皇帝的御案上頭都快成小山了。
總而言之,睿王北征一行干凈利落漂亮之極!
泛秀宮內自然是一片歡騰,喜笑顏開的,都忙著布置裝點一新,等著睿王帶著大軍凱旋歸來!睿王府內,姜胭脂也是滿面喜氣掩都掩不住,丈夫大勝而歸,等他到家,算算日子……,自己的產(chǎn)期也快到了,要是能順利生下一個兒子,那可就是三喜臨門呀。
因為姜胭脂身子笨重不好隨便進宮,慕容沅還特意出宮看望嫂嫂,順便幫著布置一下,笑盈盈摸她的肚子,“小寶貝,你爹打了勝仗回來了。”
惹得姜胭脂“撲哧”一笑,“哪里聽得懂?都還沒生出來呢。”
“咦。”慕容沅為了逗嫂嫂開心,故意道:“我哥哥那么人物出挑、神勇無雙,嫂嫂又是這般聰慧溫婉,我的小侄兒肯定不一般,肯定能聽懂姑姑在說些什么。”在那圓圓的肚子上輕輕摸著,“對吧,小寶貝兒。”
姜胭脂聽得甜到了心里去,卻嗔道:“肉麻。”
可是并非人人都如此歡天喜地的,比如鳳棲宮,郗皇后的臉色就不太好,一圈圈兒的揉著眉頭,幽幽道:“睿王……,大勝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