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燈照著每個(gè)人的臉。
    大家把手放進(jìn)去。
    浸泡一兩秒之后，用毛巾擦干，他們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偷偷瞄別人的，想看看到底誰才是竊賊。
    就在這個(gè)時(shí)候，電突然通了。
    前后不過一分多鐘，電閘就修好了。
    好了，大家都放過了吧？司慕道，來人，把水碗端走，別礙手礙腳的。
    副官道是。
    眾人面前的藥汁水，被副官們依次拿走。
    毛巾仍留給他們。
    他們?nèi)繉⒆笥沂纸葸^了，用毛巾輪流擦干凈。
    少帥，您這碗要端走嗎？副官問。
    司慕卻搖搖頭：放在這里，等會兒還有用。
    眾人看了眼司慕。
    已經(jīng)浸泡過了，少帥還單獨(dú)留下一碗藥汁水，是做什么？
    大家覺得有趣。
    反正他們沒沾過，所有人心中都有底，每個(gè)人都帶著看好戲的心情。
    他們甚至希望司慕找不到竊賊，這樣他們就可以拿到司慕承諾的一年軍餉，那可是一大筆錢！
    這時(shí)候，坐在顏新儂對面的陳團(tuán)長突然驚呼：總參謀，你
    顏新儂低頭。
    他的左右手，正在跟司慕的左手一樣，泛出了滿手的紅色。
    顏新儂的臉色驟變。
    不僅顏新儂，其他人也變了臉，全部看著顏新儂。
    顏新儂就是竊賊？
    陳團(tuán)長，你怎么這時(shí)候，另一個(gè)人指了陳團(tuán)長。
    顏新儂唇色白，不知司慕和顧輕舟為何要陷害他，卻見對面的陳團(tuán)長，也是雙手赤紅。
    陳團(tuán)長一愣。
    繼而，陳團(tuán)長大怒：這是誣陷，難道我和總參謀合謀嗎？少帥你
    啊！陳團(tuán)長還沒有罵完，又有人驚呼，急促得雙手顫。
    原來，這人的雙手也赤紅了。
    司慕表情肅然。
    他的親衛(wèi)，扛槍把所有人都圍了起來。
    眾人愕然。
    司慕現(xiàn)在的行為，好似是要把這十三個(gè)人一網(wǎng)打盡！
    這是什么陰謀詭計(jì)？
    眾人齊齊變了臉。
    阿慕，你在胡鬧什么？顏新儂也怒了，此刻的情形很詭異。
    在場不止一個(gè)人的手變成了赤紅。
    司慕到底想要誣陷誰？
    顏新儂對司家忠心耿耿，對顧輕舟疼愛有加，突然之間遭遇這般誣陷，他的心頓時(shí)就徹底涼了。
    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
    義父，請您坐下。顧輕舟聲音不高不低。
    親衛(wèi)們的槍上膛，把所有人困在其中。
    司慕這時(shí)候才開口了。
    你們每個(gè)人，把雙手都伸出來！司慕道。
    眾人又憤怒又震驚。
    他們不想伸，因?yàn)樗麄兊氖侄甲兞祟伾灸娇梢蕴枚手f他們是小偷，是竊賊，甚至要軍法從事，要了他們的命！
    伸出來！司慕再次厲聲。
    然后，以顏新儂為，每個(gè)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手平舉到胸前，伸給別人看。
    就在這個(gè)時(shí)候，有一雙手，粗糙寬大，曬得有點(diǎn)黑，在眾多紅手中格外醒目。
    他的手是正常的，沒有任何變色。
    眾人全在四下里張望，看到了這雙手，一時(shí)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司慕卻微愣。
    是周成鈺——副將周成鈺，他算是司慕的支持者之一。他跟司慕不算多親厚，司慕不討厭此人，甚至想過以后提拔他。
    司慕錯(cuò)愕看著他。
    其他人也是震驚：為什么他們都有罪，只有周成鈺是干凈的。
    周成鈺臉色煞白。
    他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荒唐！周成鈺勃然大怒，我清清白白的，你們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反正我沒有碰過粉末。
    顧輕舟這時(shí)候，就站了起來。
    周副將，誰說文件上有粉末？顧輕舟微笑，笑容似桃蕊般嬌艷。
    眾人全部愣住。
    顏新儂差不多就明白了。對司慕和顧輕舟的那點(diǎn)怨氣，頓時(shí)化為烏有，顏新儂只是搖頭笑了。
    這肯定是輕舟的主意！
    真是個(gè)極好的主意！
    眾人看著顧輕舟。
    顧輕舟曼聲替司慕解釋：其實(shí)文件上沒有任何粉末，真正能讓你們的手變色的，是那碗藥水。
    眾人再次一愣。
    周成鈺心中有鬼，他的臉更加難看，他知道自己落網(wǎng)了！
    太大意了！
    我明白了，少帥端過來的藥水，其實(shí)可以讓手變色。我們沒有偷過東西，都知道自己的清白，就堂堂正正把手放到水碗里。
    只有周成鈺，他是偷了的。他心虛害怕，反而不敢把手放進(jìn)去。如此一來，他反而中招！李明安突然解釋。
    顧輕舟微笑。
    正是如此。
    端給他們的水，才是司慕從德國帶回來的藥水，氧化之后會變色。
    今天下雨，少帥之前叮囑副官，故意弄壞保險(xiǎn)盒，再派人去修，讓人看到我們家的電箱在哪里。
    少帥知道，一旦有人心虛，他就會派人弄鬼，到時(shí)候給自己的隨從副官使個(gè)眼色，把電弄壞，黑暗中誰都看不見他到底有沒有把手放到碗里去。
    少帥又當(dāng)場演示，給你們看了這藥水的威力，讓竊賊知道，只要沾了水就無法辯解，他就嚇到了，絕不敢碰這水。
    所以，藥水才端上來，電就沒了。黑暗中，周成鈺做賊心虛，不敢把手往藥水里放，而是沾染了茶水抹在手上冒充。
    等電來了，大家都在擦手，周成鈺的手也是濕漉漉的，誰也沒看到他到底有沒有放下去手！顧輕舟笑道。
    周成鈺自負(fù)聰明。
    他肯定覺得，自己這招高明極了。
    司慕當(dāng)場示范，周成鈺就清晰的看到，只要放進(jìn)藥水里，他手上的粉末就無法遮掩，他是死也不敢放的。
    他卻沒想到，真正讓手上色的，就在那水里。
    來人，把周成鈺給我綁起來！司慕大怒。
    眾人這下子沒了疑問。
    周成鈺等于不打自招。
    我沒有！周成鈺大怒，少帥，你為何要冤枉我？
    其他十幾位將領(lǐng)，全部冷笑看著周成鈺。
    這個(gè)時(shí)候還不老實(shí)！
    沒有？沒有為什么不敢把手放到藥汁碗里？
    那為何就你的手沒有沾染藥汁？司慕道，你還狡辯？
    我的手粗糙，不服你這藥汁，根本就沒效果！周成鈺大聲辯駁。
    其實(shí)，這種辯駁毫無意義。
    果然，司慕面前的那碗水，就特意等著周成鈺說這話。
    司慕連這點(diǎn)都算好了。
    李明安沖司慕看了一眼，眼中沒了傲氣，反而多了份敬重。
    司慕頓時(shí)就知道自己這步棋走對了。
    司慕端了藥水，將周成鈺的右手狠狠按了進(jìn)去。
    拿出來擦干，不過六七秒，頓時(shí)顯色。
    周副將，軍政府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偷少帥的東西？有人問。
    周成鈺看著自己染色的手，半句辯駁的話都沒有了。
    他今天大錯(cuò)特錯(cuò)！
    司慕這一手，的確讓他防不勝防，他就上了司慕的當(dāng)！
    他還以為自己做得很精密！
    當(dāng)司慕端上水來，周成鈺還在心里笑話司慕幼稚。他隨意用過計(jì)謀，手不往碗里放，司慕能耐他何？
    不成想，就是他這不往碗里放，暴露了他自己！
    每個(gè)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周成鈺自己招認(rèn)的，司慕?jīng)]有誣陷他、沒有逼迫他。
    司慕，你跟德國人做生意買軍火，用鐵礦去換，此事不用交代的嗎？周成鈺做魚死網(wǎng)破，大聲拉司慕下水，軍政府交給你，遲早要被你敗光！那份文件就在我太太披肩的夾層，我去找出來給大家看，我都是為了軍政府！
    眾人又看著司慕。
    司慕微笑：來人，  去周太太的披肩里把文件找過來，給眾人看一眼！
    副官道是，立馬下樓去了。
    很快，合同從周太太的披肩里拿了出來。
    果然藏得隱秘。
    今天賓客幾十人，假如沒有抓到證據(jù)，難道還要一個(gè)個(gè)去搜女眷嗎？
    到時(shí)候，哪怕抓到了文件，也要引得抱怨陣陣，司慕和顧輕舟無能領(lǐng)導(dǎo)的話傳遍岳城。
    現(xiàn)在嘛
    總參謀，請您看一眼。司慕笑著將文件遞給了顏新儂。
    顏新儂回神，覺得司慕和顧輕舟今天是打了漂亮的一仗，心情極好，打開了文件。
    總參謀，您看看最后的簽名。司慕道。
    顏新儂果然翻到了最后一頁。
    他笑了。
    在簽名處，司慕用草書寫了個(gè)同墓，章又是草書的同墓兩個(gè)字。
    司慕分明就是在戲弄對方。
    對方是個(gè)德國人，司慕與同墓自行上相似，他能看懂中文就不錯(cuò)了，讓他認(rèn)出這種別扭的字體，很難；而當(dāng)時(shí)周成鈺拿到，慌里慌張翻看了一眼，覺得自行有點(diǎn)相似，何曾細(xì)看過？
    文件被眾人傳閱。
    大家都笑了起來。
    司慕的用意，他們頓時(shí)就全明白了。
    周成鈺則唇色更白。
    他知道自己被司慕耍了！
    我從未想過賣國！司慕收斂了神色，的確有人找我，卻是周成鈺給我設(shè)套罷了。我一早就知道，才將計(jì)就計(jì)，把這個(gè)內(nèi)奸抓出來！
    諸位將領(lǐng)看司慕的眼神，沒了之前的疏離或者冷漠，全部用一種略含敬意的欣喜，望著這位年輕人。
    這步步為營的心機(jī)，果然了不得！
    最孤傲的李明安師長，用一種很慵懶的口吻說了句：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嘛，少帥乃將門虎子，有督軍之風(fēng)！
    他肯定了司慕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