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jié)目錄第1105章你喜歡我,與我不相干
夏天到了。
顧輕舟換上單薄的夏布衣裳,寬大的斜襟短衫,以及蔥綠色長裙,身形輕盈而姣好。
司行霈又回平城去了。
顧輕舟帶著程渝,去看葉督軍給他們準(zhǔn)備的房子。
房子就在葉督軍府的后街,離督軍府很近,離平野夫人也近。
嶄新的房舍,木制的門窗,卻鑲嵌了五彩窗玻璃,有種俄式的絢麗。
程渝看了眼,對顧輕舟道:這院子還挺時(shí)髦。
卓五少今天休沐,跟著一塊兒參觀,也說很新穎時(shí)髦。
我還是喜歡透明的玻璃窗。顧輕舟道。
換就是了。程渝道。
顧輕舟搖搖頭:五彩玻璃窗更貴,既然裝上了就用吧,反正是新派的東西,我也要嘗試接受。再說了,這些都是民力,平白浪費(fèi)要遭天譴。
程渝就道:我們輕舟憂國憂民。
顧輕舟作勢要打她。
院子很寬敞,有三進(jìn)院落,前院后院還帶個(gè)后花園,比平野夫人那棟有過之而無不及。
顧輕舟原本就打算,過了夏天搬入。
不成想,屋子里的氣味已經(jīng)散得差不多了,而且很寬敞。
院子里樹木森森,濃密樹影下,有幾分難得的陰涼。
顧輕舟對程渝道:搬過來避暑,倒也不錯(cuò)。
程渝說:對,院子很寬敞。我要西跨院,那院子種滿了翠竹,瞧著可愛。
顧輕舟還在猶豫。
程渝極力攛掇她:搬吧。咱們住的那棟小樓,實(shí)在吵鬧得厲害。每次夜里
顧輕舟立馬打斷她:好,選個(gè)良辰吉日就搬。
程渝大喜。
她拉了卓莫止,又去逛西跨院。
顧輕舟也跟著進(jìn)去了。
西跨院收拾得很整齊,屋子里除了五彩玻璃窗,就是一張西式大彈簧床,軟而闊,非常舒服。
除此之外,屋子里全是木制家具,又透出傳統(tǒng)的古色古香。
別說顧輕舟了,就是程渝這般不著調(diào),也察覺出來了,問顧輕舟:這些都是督軍府的人置辦的嗎?
對啊。顧輕舟道。
這都是什么眼光?要么干脆時(shí)髦派,要么全用舊東西。如此新舊摻雜,怎么感覺
說到這里,程渝突然將食指按在唇上,話音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在顧輕舟身上穿梭,臉上笑得很神秘高深。
顧輕舟問:笑什么?你感覺到了什么?
感覺到了,這院子的確是為你量身定制的。程渝道。
顧輕舟不解。
程渝說:你看看,你這一套老式的衣裙。而你平時(shí)出門做客,又愛穿旗袍皮草。
外頭瞧著摩登,內(nèi)里實(shí)在老舊,就跟這房子一模一樣。漂亮的窗戶,卻是老式的桌椅,又有張很舒服的床。
顧輕舟擼了下袖子:讓你免費(fèi)住了,還要排揎我,你欠揍呢?
來啊。程渝也打開了架勢要迎戰(zhàn)。
卓莫止看著她們倆,心想不會真打起來吧?
真打起來的話,我?guī)驼l比較好呢?幫房東司太太,還是幫愛人程小姐?
幫了任何一方,都可能落個(gè)掃地出門的下場,卓五少自覺人生的選擇好艱難啊。
他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顧輕舟和程渝并未打架,因?yàn)槌逃遄熨v,顧輕舟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每次想要揍程渝,也就是做做樣子。
打架的話,司行霈不在,顧輕舟未必就有勝算。
沒勝算的事,顧輕舟才不做。
一番嬉鬧,顧輕舟回眸間,就看到有個(gè)人立在院門口。
他一襲黑衣,襯托得身材修長,勻亭手指微揚(yáng),沖顧輕舟打招呼,是蔡長亭。
他怎么來了?程渝低聲問。
他就在對面街上住,走過來很方便。顧輕舟道。
程渝橫了她一眼:她并不是這個(gè)意思。
蔡長亭走近,程渝帶著卓莫止進(jìn)了屋子,準(zhǔn)備再看看其他的家具等,是否還需要她另外添置。
卓莫止則低聲對程渝道:那是誰?生得那樣漂亮,是唱戲的名角嗎?
程渝很警惕:你喜歡他啊?
卓莫止哭笑不得:我不喜歡兔子。
程渝狐疑:真的?
真的!千真萬確!我從來沒碰過兔子的。卓莫止道。
程渝道:那你自己想做兔子嗎?
卓莫止臉一下子就黑了,道:太惡心了,快住口。
程渝哈哈笑起來。
既然卓莫止如此說了,程渝也就放心了。
她問卓莫止:你來太原府也快一個(gè)月了,沒聽說過蔡長亭?我不信葉督軍的軍官學(xué)堂里,沒人提過他?
程渝就不相信,軍中那么多人,沒人對蔡長亭感興趣?
玩兔子也不算什么污點(diǎn)。
卓莫止道:原來他就是蔡長亭?那他比傳說中更漂亮些,也不像兔子。他看上去挺
蔡長亭雖然漂亮,卻絲毫不陰柔,他漂亮得沒有性別,也不忸怩做作,是個(gè)堂堂正正的漂亮人。
他是平野四郎的養(yǎng)子嗎?聽說他跟日本軍部關(guān)系很不錯(cuò),自身卻是中國人。卓莫止道。
程渝點(diǎn)點(diǎn)頭:這個(gè)人不簡單,可別打他的主意,小心死在他手下。
卓莫止避如蛇蝎:我不會打他的主意。
他們這邊談話,顧輕舟和蔡長亭都沒有聽到,他們倆徒步出了院子。
樸航的葬禮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gè)月,顧輕舟再也沒見過平野夫人。
平野夫人也沒有找過她。
顧輕舟很清楚,上次自己的挑撥,在平野夫人心中起了作用。
若不是她深思熟慮,也不會這么久不聯(lián)系顧輕舟了。
蔡長亭也消失了很久。
如今,是他先出現(xiàn)了。
打算搬到這里來?蔡長亭看了看這院子,頗為欣賞點(diǎn)點(diǎn)頭。
顧輕舟則問: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
院子里雖然沒有傭人,可顧輕舟進(jìn)門前,反鎖了大門的。
蔡長亭很自然道:翻墻進(jìn)來的。
這樣,不失禮嗎?顧輕舟看著他,表情卻很安靜。
她修長羽睫微動(dòng),像蹁躚的蝶。
蔡長亭道:在你面前,我又不是第一次失禮。上次有些話,沒有和你說清楚,心里總是想著。
什么話?顧輕舟反問。
為何要把你接到太原府來。蔡長亭道。
顧輕舟哦了聲,似乎想起來了。
她在桐樹下停了腳步,借助那點(diǎn)陰涼和蔡長亭說話。
蔡長亭卻突然用力拉了她。
顧輕舟嚇一跳,幾乎跌入他的懷里,臉色微變。
她還以為蔡長亭打算行輕薄之事,不成想蔡長亭指了指她的身后。
一只顏色鮮艷的蟲子,從樹上掉了下來。
這種蟲子通體翠碧,長了滿身柔軟的毛,南方叫洋辣子,它的毛有毒,隨著掉入身上而釋放毒素,被蟄一下又痛又癢,非常遭罪。
顧輕舟嚇一跳。
剛剛?cè)舨皇遣涕L亭拉她,這東西就要掉在她的后頸。
顧輕舟想想,心底寒。
這鬼東西!她后怕捂住了胸口。
蔡長亭笑道:你怕這蟲?
你不怕?顧輕舟斜睨他。
蔡長亭很干脆道:怕。
顧輕舟:……
他們就離開了桐樹,往正院的屋檐下走,兩個(gè)人走得很快,似乎想要趕緊離開那蟲子。
顧輕舟心中盤算著,明天叫人來打上藥水,先把院子里的蟲子殺死,自己再搬進(jìn)來。
她想著,就到了正院。
尚未住人,兩人也無法進(jìn)屋喝茶,只得立在屋檐下閑聊。
蔡長亭說起了上次之事。
當(dāng)初請你來太原,并非拿你當(dāng)棋子。蔡長亭道。
顧輕舟聽聞此言,表情不動(dòng),只是略微一笑,淺淺的笑容似蜻蜓點(diǎn)水。
還是那句話,我從不相信你會嫁給葉督軍。蔡長亭道,只要你不想這樣做,沒有人能逼迫你。輕舟,我了解你。
顧輕舟嗯了聲:你的確了解我。
那么,你就懂了我的心意。蔡長亭道,我的心意,上次也在司行霈面前對你說過,我不躲躲藏藏。
顧輕舟微笑。
她玩味斜睨他:你喜歡我?
喜歡。蔡長亭很認(rèn)真,表情端莊肅穆,像在神圣的禱告,言語也很輕柔。
顧輕舟又笑了:你很有眼光,謝謝你。
蔡長亭心頭一窒。
她沒有說,不要喜歡我、為什么喜歡我。
對她而言,這些都不重要。
她就是那樣優(yōu)秀,你可以喜歡她,就好像天際的云彩。云彩高高在上,飄過你的心房,你心中落下了影子,是你自己的事,跟云彩無關(guān)。
云彩沒有招惹過你,任何人都可以仰望它。
云彩是美麗的,你可以喜歡它,也可以不喜歡它。喜歡與不喜歡,都是你的喜好,與云彩本身不相干。
顧輕舟沒有女孩子應(yīng)有的羞澀。
她像個(gè)心靈空闊的智者,面對眾人的質(zhì)疑或者傾慕,都無喜無悲。
你可以喜歡我,你也可以討厭我,但我都不在乎。
這種感覺,讓蔡長亭心中窒悶,這遠(yuǎn)比討厭他更叫他沮喪。
很多人喜歡你。蔡長亭淡淡道。
顧輕舟說:我做好了自己。我努力的時(shí)候,不是為了誰喜歡我而努力。至于換來什么樣子的結(jié)果,我不在意的。
蔡長亭笑了。
笑容生澀,有點(diǎn)陰冷。
他望著遠(yuǎn)處明艷的驕陽,只感覺那陽光炙熱刺目,把人的心照得空落落的,四處通風(fēng),都尋不到藏匿之處。
我希望你也可以喜歡我。蔡長亭道。
那你保持希望。顧輕舟道,這也是你的希望,和我無關(guān)。
你的喜好、你的希望,全不與我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