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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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蕭禹若是換了別的說辭,宋竹也不至于就被唬住了,只是自她懂事以來,總在憂心自己嫁不出去,蕭禹這是對準(zhǔn)了下鉤子,一下就把她給鉤到了半空中。
嫁不出去那就不嫁……在如今世上是萬萬沒有可能的事情,正因為厚嫁成風(fēng),家中有女不嫁是會被人恥笑舍不得嫁妝的,尤其這矛頭不會對準(zhǔn)宋竹的父母,反而會對準(zhǔn)她的兄長們。這樣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很容易就讓宋家落下吝嗇的名聲,甚至?xí)绊懙綄硭杜蹲拥幕榧蓿运沃褡钆碌木褪菍碚也坏胶线m的夫婿,家里把她胡亂配了人。雖然現(xiàn)在她年紀(jì)還小,似乎還沒到這地步,但小姑娘心里有數(shù):她的天資連姐姐們都瞞不過,如何能在父母乃至祖母跟前隱瞞?雖然這茅知縣的兒子她從未聽說過,想來必定是人品庸常,但……不正是因為人品庸常,家里人才有可能把她說過去嗎?
她本來是惦記著山邊上一叢野花開得好,想要摘了回去請兄姐們辨認(rèn)到底是什么品種,如今又哪還有這樣的心情?站在當(dāng)?shù)兀掷锞o緊地捏著蓋頭,糾結(jié)地望著蕭禹,卻又躊躇得不知該如何進一步詢問。
他肯定是知道內(nèi)情的,也許是他哥哥和茅明府交接的時候兩人談了起來,蕭正言又告訴了他。只是……只是他看起來卻毫無繼續(xù)往下說的意思,臉上帶著的笑,看來都浸透了壞水兒――他是在等她求他呢!
兩人雖然就見了兩面,但‘怨仇’倒結(jié)了有三四樁了,宋竹心里明白,蕭禹就是在逗她,等她服軟,她很想硬氣地轉(zhuǎn)身就走,回去問爹爹去,可那急切的心情卻壓倒了她的矜持,雖然是滿心不情愿,但還是央求道,“師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您能不能……給我解釋解釋?”
這蕭禹生得雖然不錯,但卻可惡到了極點,瞧著真是面目可憎,聽了她那刻意放得軟綿綿的請求,他卻沒有一點動搖,只是得意地咧嘴一笑,反而是悠然問起了前些日子的事,“說起來,上回和師妹見面的時候,本來就該提起的,只是當(dāng)時,場合不便,我又被師妹叫破了身份,慌張之下,倒是忘了……”
果然!他這是還記恨著學(xué)堂里的事呢!
宋竹不說蕙質(zhì)蘭心,起碼在人際交往上還不至于過分癡傻,只看蕭禹似笑非笑滿臉狡黠,便知道今日絕非裝傻能夠過關(guān)的,再說,她如今心似油煎,也沒什么心思和蕭禹繞圈圈,把心一橫,強忍著不甘和無奈,賠罪道,“是我說話不謹(jǐn)慎,對不住師兄,三娘這里給您賠禮了。”
說著,便端端正正地曲身拱手,對蕭禹行了一禮。
蕭禹也不躲閃,大剌剌地受了,他眼中閃動著笑意,居然還不放過她,而是把手背在身后,笑瞇瞇地道。“喲,粵娘你行禮這么爽快,是否也是因為心中知道,當(dāng)日是故意算計于我,對師兄我有所虧欠呀?”
宋竹先是微微愕然,隨后便知道了蕭禹的意思――他以為自己當(dāng)日叫破他身份,完全沒有好意,只是為了和他做對。
本來是家人親昵呼喚的小名,被蕭禹叫來就是如此讓人惱恨,再加上他毫不謙虛地就以師兄自稱,絲毫不顧忌自己入讀書院比他還早的事實,還有受了全禮……哎呀,反正這么多細(xì)節(jié),哪一樣都把她氣得磨牙,他還要這么無理攪三分地欺辱她,壓著她承認(rèn)自己就是那么不識大體的刁蠻小姑娘!宋竹還真有心刁蠻給他看了――
可,這會兒和他辯這個,什么時候才能說到婚事呀?若是鬧得不歡而散,自己要到何時才能找到機會去問阿娘?
……雖說有滿心的不情愿,宋竹還是強令著自己,委委屈屈地又給蕭禹行了一禮,“是我不懂事,師兄勿和我計較。”
迫得她連著服軟了兩次,蕭禹顯然極是高興,他那張討人厭的面孔迸發(fā)著快活的光輝,大笑了兩聲,方才得意地說,“唔,沒料到粵娘今日倒是如此坦白――你算是說對了,這樣的小事,師兄心胸如此寬闊,又怎會和你計較?”
宋竹只覺得粵娘兩個字被他叫得極為刺耳,卻只能強忍著不敢發(fā)作,還要盡量做出可愛的樣子來,央求地望著這殺千刀的蕭禹,急切地等待著他的解釋――還好,這回他沒吊她的胃口,只是端著那刺眼的笑容,露著潔白的牙齒,輕快地道,“真沒和你提過呀?說起來,最近縣治內(nèi)城門稅忽然收得嚴(yán)格起來,不就是因為茅明府被你們家拒婚以后,心懷不忿這才興風(fēng)作浪的嗎……”
啊?拒婚?
宋竹心里亂糟糟的,只聽得這兩個字,放松感便席卷而來,她幾乎沒虛脫得蹲到地上――即使明知不可能,但剛才她實在還是擔(dān)心爹娘背著她給她定下了一家不堪的婚事。
這邊光顧著后怕,那邊蕭禹說的一些細(xì)節(jié),她倒也沒漏過,先提的二姐,然后又說了她,都被拒了以后茅明府自感被落了面子,便欲要□□百姓們出氣,大有打宋家臉的意思云云……她其實也還是不懂,為什么惱了她爹,會去□□百姓,這里頭到底有何道理,不過她卻是知道一點:問誰都不能問蕭禹,不然,非得又被他作弄才怪呢。
一旦松弛下來,宋竹的腦子就開始轉(zhuǎn)動了,被戲弄的惱火,和對自己輕易上鉤的羞憤,令她整個人都快燃燒了起來,若果蕭禹是她的哥哥,她早就撲上去掄著小拳頭捶他了,不把他打出點事情來,她也不叫宋竹。可沒辦法,她如今已經(jīng)十二歲,不是小孩兒了,動手動腳的樣子要是被別人瞧見了,私下該會怎么議論她呢?
然而,此仇不報非君子,她非得想個法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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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這個宋粵娘,總算是栽在他手里,被他作弄上一會了。蕭禹出了這口氣,只覺得心中一片爽快,仿佛幾年來的污垢都被清洗去了一般。――只是現(xiàn)在還有個問題:雖然他覺得宋粵娘未必會把這件事告訴家里,否則她也很難解釋自己為何要這樣作弄他,若是把前事都抖摟出來,以宋家家教,只怕她也要受罰。然而,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看這小粵娘氣得雙目泛紅緊咬牙關(guān)的樣子,蕭禹還真怕她不管不顧,回去往宋先生那一哭一告狀,自己可就尷尬了。
想著先前她兩次道歉時那滿臉心不甘情不愿的樣子,他忍不住又哈哈一笑,卻是已經(jīng)在搜羅詞句,想要和她修好了。――其實,從剛才她的反應(yīng),蕭禹也看得出來,宋粵娘倒未必是為了報復(fù)他,才那么成心故意的戳穿他的身份。既然如此,今□□她委屈道歉,倒是他有些不饒人了。算起來當(dāng)日他作弄她射箭,她扮了個鬼臉,她戳穿他身份,他今日騙她道歉,也算是有來有往,彼此打平。接下來再哄幾句圓過場了,以后也好見面些。
正欲說話時,宋粵娘深吸了一口氣,反倒是平靜了下來,面上氣出來的嫣紅也消褪了不少,而是抬起頭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蕭禹――蕭禹見她眼神,心中已知不對,原本要說出口的話就哽在了喉頭,心中暗道:不會吧……她還有招兒啊?
正這樣想著,宋粵娘已是問道,“那么三十四哥,既然都拒婚了,又有什么好道喜的呢?”
蕭禹反應(yīng)多么地快?眼也不眨,便道,“啊,這茅明府家的衙內(nèi)又不是什么好人,三娘子不必嫁過去,豈不是值得道聲喜么?”――他知道宋粵娘如今必定已很是著惱,也不想再刺激她,便悄然改了口吻,不敢再叫她粵娘。
宋粵娘微微一笑,她本來就生得可愛漂亮,這一笑益發(fā)讓人看了喜愛,可蕭禹卻是凝神戒備,預(yù)著她的后招,他在心中暗忖:這小妮子還能怎么對付我?若是她說要回去告狀,那我便告訴她,她幾番失態(tài)的事我都要老實上報先生。嘿!也算是她運氣不好,就是沒進來讀書以前,我也不知道原來宋學(xué)門人對禮儀這么重視。
想是看出他的戒備,宋粵娘倒是有些得意,雙手一背,仰著下巴道,“三十四哥真是好口才,其實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和你都心知肚明罷了。”
蕭禹笑道,“哦?我倒不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原來你還能讀心呀,不如你告訴我?”
宋粵娘不理他的話茬,倒是學(xué)著他的悠然語氣,微微晃著腦袋,笑嘻嘻地說,“其實呢,要拿婚事說事,也不是什么新鮮的主意,難道三十四哥你能聽說我的婚事,我三娘就聽說不得你的婚事了么?”
說著,便做掩口葫蘆狀,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看來并不像是在騙他。
蕭禹心中猛地就是一動,一時間腦中已經(jīng)滾過了許多思緒:不會吧……難道……可按理應(yīng)該不至于呀,怎么說,這件事也輪不到二十七哥來說合……到底說的是哪家,她又如何會知道的,是聽親長議論么,還是先生看信的時候,她在一邊伺候……
心有所思,面上自然也顯露了出來,蕭禹張了張口,雖說是欲言又止,宋粵娘卻已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兩人互相看著,都知道彼此已經(jīng)明白了眼下的局勢,蕭禹在心底嘆了口氣,卻是知道不能再和宋粵娘賭氣了,他道,“好!粵娘真是深藏不露,你要愚兄如何賠不是,說便是了。”
宋粵娘豎起一根手指,戳著自己的臉頰,歪著頭做沉吟狀,雖說是故作天真,但奈何她生得好,即使這般做作,也十分惹人憐愛,蕭禹看了,心中都想:哼,這人生得好看,真是占便宜,就是惱她,看了她這樣子,也叫人惱恨不到十分。
“嗯,是請三十四哥爬樹給我摘個果子呢,還是請你作揖賠罪呢……要不然,跳到池子里去游兩圈?”宋粵娘一邊沉吟,一邊就說著這些來嚇唬他,蕭禹聽了,心里也十分沉重:其實這些事本身說不上很過分,但之前也說了,宋學(xué)門人最重禮儀,除了作揖賠罪以外,余下的事,最重要的意義還是讓他在師友跟前落下個輕浮好弄的評語。
蕭禹現(xiàn)在也不知該如何央求宋粵娘了,他都在想要不要學(xué)宋竹一樣賣可愛――對于自己的這幅皮相,他還是有點信心的,就只是不知道,對娘親呀、圣人呀有用的這一招,是否能讓宋粵娘心軟了……
罷了!大不了就多作幾個揖罷!還是別冒險為好,不然,豈不是要落下一輩子的話柄?他痛下決心,正要服軟時,宋粵娘的語調(diào)忽然又轉(zhuǎn)冷了,“如我是三十四哥的性子,現(xiàn)在啊,只怕就是要你把這些事都做遍了,再告訴你――”
蕭禹暗叫不妙,忙端出最討喜的笑容,求饒道,“小師姐――”
“可我宋三娘可不是長舌之輩,不像是有些人,知道了些什么小事,就迫不及待要來說嘴,不該說的話呀,我是一句都不會說。”宋粵娘不由分說地打斷了他,下巴還是抬得高高的,“可惜么,我畢竟性子好,容易被人欺負(fù),只好現(xiàn)在就和三十四哥說明白――”
蕭禹松了一口氣,心中還有些自愧:原來,自己終究是誤會了宋粵娘,雖說剛才短短一句話,村了自己豈止三四次?但她畢竟是個淑女,終究學(xué)不會捉狹。日后,倒是要設(shè)法賠罪修好……
宋粵娘的唇角,不知何時忽然溢出了一絲微笑,這抹笑完全是發(fā)自真心,燦爛非凡,整張臉都被點亮,一下就把之前的幾個笑容都比出假意來了,在蕭禹的期盼中,她拉長了聲音,慢慢地道,“只好現(xiàn)在就和三十四哥說清楚――是,我知道,可我就是不告訴你!”
話音剛落,她忽然又對他吐舌慫鼻、伸手拉眼,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蕭禹這才知道,原來她到現(xiàn)在都沒氣消,方才只是勉強忍耐――如今達到目的,宋粵娘小臉頓時又是通紅,也不知是氣得還是爽快得,沒等他說話,她又像個發(fā)怒的小動物一般,握著拳頭沖他低喊道,“還有,以后你――不許叫我粵娘,不許叫我粵娘!不!許!叫!我!粵!娘!”
說完了,也不等蕭禹回話,便是趾高氣昂地哼了一聲,大辮子一甩,一轉(zhuǎn)身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悠然去得遠(yuǎn)了……
蕭禹僵在當(dāng)?shù)兀瑤缀趸夭贿^神來――他雖然少年好弄,但少小在富貴中長大,又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他戲弄人是有,可萬萬沒被人這樣徹底地戲弄過,如今進了書院,友朋也都是穩(wěn)重大方之輩,何曾想過今日會在山林間被這宋粵娘耍得徹底入了圈套,情緒起起伏伏到了最后又落得個一場空……最后更是被嫌棄到了家,連個逗趣的小名兒人家都不屑讓他叫,足足是連喊了三遍……
你不讓我喊,我就偏喊給你聽!蕭禹的雙手也握起了拳頭,他有心想要沖著宋粵娘的背影大喊幾聲‘粵娘!’,但殘余的一絲理智又提醒了他:這畢竟是在書院里,放聲大喊已經(jīng)是不該,喊的還是先生親女,小師姐的小名兒――萬萬不該四處傳揚的小名兒,這若是被人聽見了,他不得被先生送回蕭家么?――可若是聲量不大,宋粵娘早走得遠(yuǎn)了,也聽不見么……
猶豫間,宋三娘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了山道之中,蕭禹瞪著空蕩蕩的小徑,過了許久,才使勁哼了一聲,轉(zhuǎn)身踏著過分用力的步子,回自個兒的下處去了。
附注:本文設(shè)定仿宋代,皇帝一般被稱為官家,皇后稱為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