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開學(xué)的日子。
    顧明淵本來有在考慮給慕樂洗個澡。
    可是這么些天以來，這小孩不管是皮膚還是毛發(fā)，都沒有任何變臟的跡象。
    就連衣服都一直干干凈凈還香噴噴的。
    他不是沒懷疑過慕樂會自己洗澡，可是房間里的洗浴用品一點都沒動過。
    顧明淵又擔(dān)心人類不能亂洗――有的小動物就是有可能會因為洗澡而死亡的。
    也不太相信自己之前問的那個垂耳兔醫(yī)生。
    以前在隊里認識了一位非常權(quán)威的醫(yī)生。聽說他會在近期回到首都，顧明淵打算到時候帶慕樂去見他一面。
    這幾天還是忍一忍比較好。
    慕樂對此毫無所知，她的小學(xué)生制服才穿了兩次就收起來了，又換上一套首都中學(xué)的制服。
    特長班的小孩每一個都非常特別。
    體型也有很大的差距。
    但獸人小孩本來就差距很大，學(xué)校在原本統(tǒng)一制作制服的時候，就會有很多不同尺碼的。
    慕樂這次拿到的校服比較寬大，版型就跟她原來在地球上學(xué)的時候穿的很像。
    寬松，像運動服。
    但是配色特別好看。
    校服有黑白和藍白兩款，色調(diào)偏灰，布料質(zhì)量也非常好。
    慕樂自己起床，乖乖地穿好校服。
    顧明淵起的比她早。
    他習(xí)慣早起晨跑，然后沖個澡，再陪慕樂一起吃早飯。
    今天早晨，他跑完步回到臥室準備去沖澡時，發(fā)現(xiàn)慕樂正站在鏡子前面臭美。
    她把衣服拉鏈拉到最上面，低著頭，半張臉埋在領(lǐng)子里。
    雙手插兜，微微抬眼，好像是在模仿不良少女，做出一種睥睨又不屑的表情。
    偏偏那只小臉又圓又粉嫩，哪里有半點不良的樣子。
    …………實在是太可愛了。
    顧明淵不由自主地放緩了動作。
    他的存在感實在太強，慕樂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他，非常羞恥地把手從口袋里拿出來，乖乖巧巧地站好。
    顧明淵假裝沒看見剛剛的畫面：“去吃飯吧?！?br/>     慕樂飛快地點點頭，一溜煙消失在這個讓她無比羞恥的地方。
    她跑得很快，出去以后早餐還沒做好。
    慕樂坐在沙發(fā)上捂著臉感嘆自己真的是太大意了。
    跟猛男一起生活，她平常有在意一些小細節(jié)。
    即便猛男現(xiàn)在完全只把她當(dāng)做一只寵物，最多也就是家里的小孩……可她還是會把猛男當(dāng)做猛男。
    換衣服上廁所都會稍微注意一些。
    而且她還會偷偷看書，偷偷跟布克玩。
    已經(jīng)可以稱得上是游擊戰(zhàn)的老手。
    沒想到今天換完衣服臭美一下，居然被抓了個正著。就好像一把年紀的人躲在房間犯個中二自言自語，被人目睹全程一樣羞恥。
    幸好顧明淵沒再提起這件事。
    他和慕樂一起吃完早餐，送她去學(xué)校。
    首都大學(xué)還沒開學(xué)，但顧明淵情況特殊，已經(jīng)提前去拜訪過系里的教授。今天送慕樂上學(xué)，干脆順便去他的學(xué)校里看看情況。
    ……
    慕樂來得算是比較早的。
    她到的時候，班里才坐了三四個人。
    班主任已經(jīng)到了，正坐在講臺邊上看書。
    慕樂走過去跟他打招呼：“老師好?！?br/>     老師抬頭看了她一眼，笑了：“是你啊?！?br/>     慕樂愣住：“柏老師？”
    他們的班主任竟然是柏研。
    這只憨厚的棕熊老師摸摸鼻子，對慕樂說：“你先找個座位坐下吧，等人來齊了，我們按身高排座位。”
    慕樂連忙點頭：“好?！?br/>     雖然一個班只有二十個人，但班里擺了有四十張桌子。
    兩張拼在一起形成一個小組，一共有四組，每一組只有五排。
    慕樂可不愿意坐在門口這個第一組，她直接跑到了第四組那邊去。
    她估摸著按身高自己也得坐在最前面，干脆就直接坐在了第一排。
    第二排已經(jīng)有人坐了。
    就在她身后。
    慕樂好奇地偏頭看了一眼。
    她的身后坐著的少年應(yīng)該是一只狗狗。他有著柔順的短發(fā)，兩只耳朵耷拉在腦袋兩邊，頭發(fā)兩側(cè)和耳朵上的毛發(fā)都是黑色的，但劉海的中間卻是白色的。
    ……這種發(fā)色也就只有動漫里能見到了。
    慕樂看他的毛色，猜測他如果是只狗狗，大概率是一只邊牧。
    少年低著頭，很認真地在看書。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抬頭看了慕樂一眼，露出一個小幅度的、很友好的微笑。
    慕樂也對他笑了一下。
    心里十分感動。
    狗狗真不愧是人類的好朋友啊，感覺就是很親切！
    門口陸續(xù)又有學(xué)生進來。
    有留著板寸的少年，看上去平平無奇，動作卻格外緩慢，像是開了0.5倍速。
    有漂亮的金發(fā)少年，腦袋上還頂著一撮呆毛，臉頰兩側(cè)是兩團引人注目的紅暈。
    有校服沒拉好、嚼著口香糖、背后還背著畫板的小姑娘。耳朵小小的，尾巴也小小的一團，眼睛水汪汪的，像只小鹿。
    還有頭發(fā)亂七八糟校服也不好好穿的男孩子，身高看著都快一米八了，身后晃著毛糙的灰色大尾巴，給誰都沒個好臉色。
    一個比一個有個性。
    ……果然是問題兒童集合地。
    慕樂乖乖坐好，努力做班級里的透明人。
    偏偏有人不讓她如愿。
    在快到上課時間之前，門口進來了一波學(xué)生。
    他們喧鬧的歡笑聲打破了教室里的平靜。
    為首的男孩子笑得最嘹亮，一直笑到走進教室門口，見到棕熊老師以后才收了聲。
    但笑意沒減，聲音嘹亮地：“老師早上好！”
    柏研沖他點點頭：“早。隨便坐，待會兒我們統(tǒng)一換位置?！?br/>     男孩子高高興興地點頭，下一秒，又驚喜道：“樂樂！?。　?br/>     慕樂：“……”
    這么外向的小男生，除了鄂爾特還能有誰呢。
    鄂爾特悄悄跟身后那些、自己在上學(xué)路上新交的朋友揮揮手，快樂地跑到慕樂身邊，在她同桌的位置上坐下。
    “沒想到還能見到你?！彼÷曕止菊f，“我還以為要失去所有的朋友，難過了好一會兒呢。”
    慕樂猜測他說的“好一會兒”是一分鐘。
    ……也可能是三十秒。
    她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班里有些熟識的同學(xué)是坐在一起的，待會兒分座位肯定會分開。
    她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來了的才十九個人。
    就在上課鈴聲即將打響的時候。
    班級門口又傳來了一陣一陣的啜泣聲。
    聲音不大，但連綿不絕。
    慕樂：“……”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真的是她想的那樣。
    門口探頭探腦地探進來一個小象腦袋，眼睛里還蓄滿了淚水，扭扭捏捏地進門，抽泣著說：“老、老師好?！?br/>     柏研連忙走到他身邊問：“怎么了？”
    “嗚嗚?！毙∠笳f，“沒、沒事?！?br/>     柏研看過他的資料，知道這是個無比膽小的象寶寶。
    他摸摸小象的腦袋，指了個講臺下面的空位置：“你先坐在那邊吧?！?br/>     小象揉著眼睛過去了。
    交際大師鄂爾特又湊過去：“翡翡！沒想到你也來了。我是前天跟你還在一個班的鄂爾特，你記得我嗎！”
    向翡忘記了哭泣，抽噎著回答：“我、我記得……”
    這個學(xué)校的上課鈴聲真的很長，兩個小孩嘀咕了兩句話鈴才打完。
    柏研站起來：“大家都到齊了。我們先去外面排個隊看看身高，把座位安排一下吧?！?br/>     雖然是奇葩班，班里的同學(xué)也確實千奇百怪。
    但第一天上課的流程，就跟慕樂知道的幾乎完全一樣。
    班主任柏研負責(zé)排完座位，又核查了一下大家領(lǐng)取的課本。
    把跳級學(xué)生的課本收上來，重新錄入中學(xué)一年級的內(nèi)容。
    然后再錄入課表。
    最后是常規(guī)的開火車式自我介紹。
    上午一共就四節(jié)課，一節(jié)課排座位和發(fā)課本，剩下三節(jié)分別是星際語、數(shù)學(xué)和物理課。
    在這個沒有英語課的世界里，三巨頭竟然從語數(shù)英變成了語數(shù)物。
    慕樂的理科學(xué)得還行。
    但她相信，對于很多同學(xué)來說，物理課可比英語課痛苦多了。
    這節(jié)課的自我介紹時間也不怎么長，每個人只有一句話，下半節(jié)課老師就直接開始授課。
    物理老師是一只雄鳥，長得也挺漂亮的，慕樂還沒看出來他的具體種族。
    但他講課很彪悍。
    物理課下的時候，認真聽課的同學(xué)基本都很懵。
    就連鄂爾特也懵了。
    他的位置就排在慕樂的后面，下課后鄂爾特拍拍慕樂的肩膀，壓低聲音問她：“曲老師講的課。你聽懂沒？”
    中學(xué)物理而已，這知識點最多初三。
    當(dāng)然聽懂了。
    慕樂茫然地搖搖頭：“沒啊?！?br/>     鄂爾特高興了：“不愧是我的朋友！”
    他們班不按身高放學(xué)，所以下課時間比所有班級都要早。
    慕樂和鄂爾特一起出班級門時，學(xué)校里還沒什么人。
    向翡就跟在他們身后不遠處，還在低聲地哭。
    兩個小孩都有點擔(dān)心他，不由自主地統(tǒng)一放慢了腳步。
    ……絕不是因為他們腿最短走路最慢才被落下。
    按照向翡這個哭泣的頻率和持續(xù)時間，到現(xiàn)在都沒哭瞎，也算是醫(yī)學(xué)奇跡了。
    畢竟同學(xué)一場，慕樂倒是想去勸勸他。
    可向翡特別怕她，她擔(dān)心自己去了以后這小象會哭得更兇。
    慕樂正在擔(dān)心，就聽見身邊的鄂爾特說：“你等我一下！”
    然后飛快地往回跑，跑到向翡身邊，用力地拍了一把他的后背。
    向翡被他拍得向前一個趔趄。
    鄂爾特比向翡還矮一個頭，看上去卻氣勢驚人：“別哭啦！跟我們一起玩吧！”
    向翡：“……？”
    特長班的同學(xué)已經(jīng)離開，其他班還在上課，時不時有讀書聲傳來。
    慕樂和這兩只小孩就站在空無一人的樓梯道上，面面相覷，
    鄂爾特招手讓慕樂過去。
    慕樂思考片刻，還是走了過去，對著向翡小聲說：“你好呀。我也……沒有很可怕吧？”
    小女孩眨眨眼睛，哪里有半點可怕的樣子。
    鄂爾特用力點頭，邊說邊去拍慕樂的龍角：“對啊。我們?nèi)齻€這么有緣分，為什么不能做朋友呢！她只是龍而已啦，你也不用太……”
    鄂爾特：“…………”
    他說到一半頓住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頓住了。
    空氣陷入安靜，只有不遠處飄來的一陣陣讀書聲，證實時間確實在流動。
    慕樂：“……”
    她摸摸自己的腦袋。
    ……龍角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