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搏名聲
說起來程烈也著實悲催。
本來堂堂侯爺長子,十拿九穩(wěn)的下一任侯爺,結(jié)果忽然生變,老爹一去,侯爺名份就那么眼睜睜拍著翅膀飛走了。
那時候程烈年紀正是不大不小的尷尬時候,十二歲,上馬殺敵,太嫩,可住閑在家,又嫌大。他什么都懂了,卻無能為力。
程向騰帶兵在西北撕殺的那三年,他正和他娘,以及三個弟弟妹妹一起,在程向驥墳前,結(jié)廬守孝,讀書習(xí)藝。
可等他守孝完,他娘在程老夫人面前找盡了各種理由,終于帶著他們兄妹四人重返西北時候,北辰人已經(jīng)被打跑了,程向騰已經(jīng)帶兵深入敵后去了。
本來程烈也可以帶兵往北辰敵后跑的,但誰都知道,北辰人婦幼皆兵,他們向來以侵略見長的,如今被人打到家門口,那反抗是激烈的,那場面是血腥的,在那里,是需對著老弱病殘及婦幼揮刀亂砍的……
程烈是誰,雖然他爹沒了,雖然這一屆的侯爺沒當(dāng)上,但下一屆,他還是不二人選啊。
比如程向騰,那是親口說了將來要傳爵位給他的。還有當(dāng)年的珍妃,如今的太后娘娘,也是親口答應(yīng)他娘,這個位置將來是他的沒跑的。
――程向騰當(dāng)初年紀也不大,至少對于統(tǒng)帥西北全軍來說,他也嫩得很。就是因為珍妃應(yīng)下了這世子之位,程向騰人品又信得過,所以鄭氏才勸說自己的父兄全力配合,程向騰這才順利收攏軍權(quán),整軍成功。
當(dāng)然程向騰整軍也名正言順,他本就是程家人,鄭氏她爹,鄭老將軍父子雖然一心向著自己的外孫,但侯爺之位已然沒了,外孫年幼暫時指望不上,不力撐程向騰,也沒別的法子。
再說軍中象他這樣的老將軍也有不少,認的還是當(dāng)年的老侯爺,只要是老侯爺?shù)膬鹤樱麄兙陀X得那股氣在,那股神在,程家軍就該交到他手上去的。
就因為這些老將們齊心,程家軍才叫做程家軍。才會讓大統(tǒng)領(lǐng)們束手無策,唐端謹整合不了邊軍,鄧隱宸收籠不了邊軍,卻在程向騰手上,劍之所指,軍心所向,打得北辰一路北遁幾盡族滅。
而程烈,他爺爺是真正戰(zhàn)馬上打下來的侯爺,鑄就了程家軍威名赫赫,讓北辰多少年不敢來犯。
但到他爹,就是個守成的侯爺,雖然戍邊二十多年,但真正硬碰硬對敵的仗他就沒打過,盡是些小打小鬧掠邊了擾民了這些個。幾十萬大軍收拾這些個,跟收拾小毛賊似的,都不好意思叫軍功。
而到程烈這兒,他雖然從小邊城里長大,但真刀實槍搏命撕殺的大陣仗,他還真沒見過。
一個年齡這樣小的孩子,又是這樣的身份,讓他去往那環(huán)境惡劣,隨時遇襲的敵后,天災(zāi)*隨便出個什么,就能要了他的命去,實在太過兇險啊。
于是他娘,他外祖,舅舅他們,誰也不舍得他去以命犯險拼什么軍功,用不著啊,他們這些人去拼,他們程家軍去拼就行了呀。
所以程烈并沒有深入北辰境內(nèi),求立戰(zhàn)功。
再然后,想立功?他沒機會了。
北辰已瀕死而逃,大湯邊疆北擴,充州已經(jīng)不是邊城。如今駐守充州,雖然仍然對大湯有著非凡的意義,畢竟充州之外再沒有雄關(guān)可據(jù),便在據(jù)說北辰三二十年都不可能恢復(fù)了元氣的這時候守城,能守出什么戰(zhàn)功來?
但是現(xiàn)在,程烈卻實在需要戰(zhàn)功。
程向騰剛回京那陣子,新皇初立,朝中局勢正在重新洗牌,立世子這事兒,他私下里跟太后提了提,太后攔下了。
因為那時候,攘了外,要安內(nèi)。而程家軍,雖然攘外有功,但到了安內(nèi)時候,還是需要象唐家這樣的世家大族出力做表率的。
太后說,總得給唐家個念想,不能這時候讓人寒心。
太后既然這么說了,程大夫人鄭氏就算心里不爽也沒法,不可能她直接找太后去理論吧?
當(dāng)初你明明答應(yīng)得好好的,說等事成就立程烈為世子的。現(xiàn)在大事定了,你兒子上了位了,你個老婊砸卻開始給我玩拖延了?
她眼里不揉沙子?她敢去理論嗎?
就只能等。
小唐氏二孕也來得很快,于是鄭氏坐不住了。在小唐氏生前,來信詢問程向騰請立世子之事。
程向騰接了信兒就明白,在小唐氏這懷著身子將生未生時候,大嫂來信問起這事兒,自然是催他盡快兌現(xiàn)前言的,自然是對他將來會不會改立自家兒子充滿著擔(dān)心和不信任的。
雖然心里不舒坦,但他還是重提了這事兒。
他先沒有正式上折,而是先在朋友圈里提了那么一句。想著給唐家透個風(fēng),讓唐家心里有個準備,有個緩沖,有什么反應(yīng)也早些來。
免得等他真正上了折,唐家再去使強硬手段,大家直面對上,到時候不好看相。
他知道,唐家自然也盯著這個位子盯得很緊呢。
程家家事,唐家雖然不好置喙,但立世子這樣的大事兒,唐家定然是會全力全方位參與的。他們不好正面起沖突要說法,至少也會暗中使壞,在朝堂上搞些動靜。
結(jié)果他這么一提,果然,唐家老大唐端謹,就立時問到了武梁面前。唐家防著的人,程烈是一個,自然程熙是另一個。
并且之后禮部有熟人私下告訴他,唐家也打點好了,如果禮部收到此類折子,肯定是要通知到他們唐家的。
禮部人多,各種關(guān)系錯縱復(fù)雜,你有你的熟人我有我的朋友,沒有哪家能一統(tǒng)天下。
并且請立世子,這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事兒。就算折子遞上去,圣上立時批了還是置于案頭不理,也是未知呢。
那時圣上正在推行一項新政,急于爭取世家們的支持,本來提立爵也不是什么好時機。
但那邊大嫂催著,這邊程向騰也不愿意程熙被人盯著防著,沒吃羊肉倒白白沾身騷,也想快點兒把這事兒定下來算了。
于是很快就私下把欲立程烈為世子的話遞到了圣前,先探探口風(fēng)。
結(jié)果圣上明白對他說,程烈寸功未立,強授不妥。
鄭氏母子得了信兒,氣恨是少不了的,程烈是沒立功,但程家軍立的功還少嗎?如今都不作數(shù)了嗎?當(dāng)初說好的讓程家軍相助程向騰,相助十二皇子,他們都做到了呀,現(xiàn)在又求程烈立功?
程烈若自己功高無比,可以憑軍功獲封得爵,還會念著這什么侯爺世子之位么?
但再抱怨也沒法,要不你領(lǐng)程家軍打回來,讓圣上改口啊。
鄭氏母子還只能按著上意走,想法立功去。于是便合家回京,瞄著西南的戰(zhàn)事去了。
對于武將來說,不就是這樣么,哪里有戰(zhàn)事,哪里才有機會。
程向騰勸不住,只好安排程烈去了。
可是,仗都打完了,他的軍糧還沒征上來呢。軍功?呵呵。
這幸好是西南軍并不真正缺糧,否則這誤了軍機大事,夠程烈,夠他們整個程家喝一壺的了。
???
程向騰也很無奈,也有很多抱怨憂悶無從言說。
武梁一行人悠哉回京,又是遠在城門外,就遇到了這位爺。
身邊有這么多人家的人,程向騰知道她的行跡毫不稀奇。
這一次畢竟尚在孝期,程向騰倒沒有胡來,他看著武梁那比從前顯出些微黑瘦的臉,倒贊嘆了一句,“你說你要賺多多的錢,如今這算做到了吧?恭喜你心愿達成。”
武梁呵呵,就問起熙哥兒。
“熙哥兒早就無礙了,你別擔(dān)心。”程向騰說。
那天程熙他們出行,護衛(wèi)小廝,跟著的人挺多。但山路太窄,僅容兩馬并行,四人的隨從便都跟在后面。
不知不覺中,程熙跑在了最前面。后面跟著程煦他們兄妹三人,再然后是三人的護衛(wèi)隨從,程熙的隨從被隔在了后頭。
然后忽然間,前面程熙的馬忽然馬失后蹄,單側(cè)胯一塌,直接趴到了地上。
程熙的騎射未必有那三兄弟嫻熟,但也還不錯,縱使馬揚蹄縱立,一般也休想將他蹶下去。但馬趴臥下去,他就必須要脫蹬下馬,否則就會被壓著腿了。
他下馬后的動作是抱頭翻滾,遠離馬身。
可問題就是道窄,馬一邊趴下,另外一邊能容他翻滾的位置就很有限,后面馬又跟得緊,于是就被程煦的馬被踩著了。
因為他抱著頭,所以別處倒沒傷著,就是上臂接近腋下的軟肉,被踩青腫了。
“如今如何了,影不影響拉弓射箭?”
“如今好得很,青腫早就褪下了,臂膀也能使上力。”程向騰道,然后他笑了一下,摸了摸武梁的臉。他當(dāng)時最緊張的也是這個,沒想到嫵兒連這也跟他想到一處了。
程熙這件事兒,就是當(dāng)時他和他的護衛(wèi)這間,被那么一頭一尾完全隔開,未免太過巧合,讓程向騰心生疑竇。
他后來問過程熙的護衛(wèi)們,他們說前面圍得太嚴,他們既過不去,也完全看不清前面情形。
后來是護衛(wèi)們急了,提氣縱身踩著前面人頭沖過去的。當(dāng)時圍著程熙的正是程煦他們?nèi)置茫蛔o衛(wèi)踩了,還生氣打人來著。
后來檢查馬匹,也沒發(fā)現(xiàn)異常,應(yīng)該沒有被喂什么奇怪的東西。并且后腿處也沒受傷出血淤青等情況,反正是什么也沒查出來。
但是,用洛音苑大管家季光的話說,就算后腿上有些什么,只怕也被人及時處理干凈了。
所以程向騰甚至細查有沒有針孔,但是查不出來。――不是他們最好,如果是,真是沒法做兄弟了。
就算如此,程向騰也重罰了侄子,以防萬一。
他這么做,也是一種表態(tài)。強硬表示誰要打我兒子主意,咱就不講情面不講客氣,該誰負責(zé)誰就得負責(zé)。
另一個原因就是,雖然沒有理由沒有證據(jù),但同樣的大房在場那幾個,也排除不了嫌疑。他將他們禁足兩個月,是讓他們反思,也是隔離,不管是不是他們,這兩個月中他們都沒機會再出來做怪了。
兩個月后,程烈肯定早就回來了,他這里正式上折請封,程烈名份定了,程熙礙不著誰了,自然也就不會再有麻煩了。
至于他們以后會不會欺負程熙,程向騰說,我怎么著也有幾十年好活,熙哥兒要過這么久以后,等別人做了侯爺時候,他自己還立不住身,那就不能怪別人欺負他,只能怪他自己無能。
這個武梁倒也贊同。父母終究護不了孩子一輩子,長本事長能耐才是根本。
這件事兒之后,程向騰把自已的護衛(wèi)分了一隊給程熙,甚至還有兩個暗衛(wèi),緊跟著程熙不離身,只等著一切塵埃落定。
――所以說,武梁回不回京有什么用,他老子自己除了嚴防死守,還沒什么好招呢。難道懷疑人家,就跳過去將人家卡察了去?
程向騰這樣的人,肯這么重罰那兩個孩子,自然也是有些累積下來的心病的。要不然以他的個性,縱使心里再起疑,沒憑沒據(jù)的事兒,也不可能當(dāng)真動干戈起來。
首先當(dāng)然還是因為爵位的事。
世子之位,不是程向騰不肯還,甚至不是圣上不肯立程烈為世子,而是鄭氏他們不配合。
說來說去,還是程家軍的事兒。
從前珍妃他們指望程家軍時候,自然一切好說。但如今人家兒子上位了,你還握著程家軍不放,那不成了人家的心頭患了么。
宮里的意思還是相當(dāng)溫和的,并不是說現(xiàn)在就懷疑程家軍能左右些什么,或者現(xiàn)在就做出不利于當(dāng)政的事。
只是說北辰已無患可生,充州不宜儲兵太多。要消減西北兵力,并且將西北軍,或者說就是想將程家軍,打散整編一番。
但之前圣上往西北派去了一位親近的臣子左贊,欽命他插手充州軍務(wù),結(jié)果左贊跛著腳回來了。
說是他不懂地方風(fēng)俗,私下里言語失了分寸,侮辱了一位當(dāng)?shù)乇啃闹械难┥瘢c兵士干架的結(jié)果。
這種大家心知肚明的情況,表面文章做為越完美,越讓人不放心。
都這樣了,你還想請立世子,圣上沒捏個名目降旨怪罪,就已經(jīng)是給了好大的臉面了。
實際上程家軍如今真的已經(jīng)意義不大了。為啥,程向騰當(dāng)初從京城西山大營帶過去一批人,他真正重用的,最后立軍功最多,升遷很快的,也是那批人,當(dāng)然包括他自己的隨扈人員。
如今他回京,這些人跟著他回京,該升官升官,該發(fā)財發(fā)財,啥都不耽誤。
而程家軍里,真正頂梁的,還是象程大夫人鄭氏他爹那一輩兒的。他們是真正的鐵血老兵,是軍中砥柱,但老兵也已經(jīng)太老了,他們絕對撐不到下次再上戰(zhàn)場了吧?
而象鄭氏兄長這一輩兒的,和她男人程向驥差不多,都是守成的一代軍人,沒有經(jīng)過什么鐵血的磨勵。
當(dāng)初跟著程向騰倒也打仗了,還打了挺久的,但是他們這些兵二代想成為程家軍的核心和主力,還遠遠沒有那能量。
程向騰覺得,圣上所以沒那么急怒的要削程家軍,自然也是看到了這一點兒。還有一點兒就是,怕人說他忘恩負義,當(dāng)初程向騰帶兵回京,表面上大家說的是西北軍,內(nèi)心里誰不知道那是程家軍?
如今屁股剛坐穩(wěn),就要削人家了?不讓功臣寒心么?
程大夫人就是因著這一點兒,死死抓著程家軍不放。她如今男人沒了,她不知道能相信誰指望誰,她就指望著程家軍,她覺得程家軍是她最得力的依靠。
父親雖余威猶存,但到底老了,能不能撐到下次再起紛爭打一大仗不知道,但能撐到讓他們小輩獲得些該得的利益,還是沒問題的。
――程向騰算是沒法,他自己回京后都交了兵權(quán),按圣上的意思走呢,但鄭氏以及鄭老將軍,卻怎么也說不聽。以后北部無戰(zhàn)事,你抓著程家軍做什么,白白引得圣上起了戒心就好?
當(dāng)然程向騰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他做為程家軍的前領(lǐng)導(dǎo)者,他也不好明著提說我支持解散程家軍,他只能把圣上的意圖細細揉碎了講給他們聽。
但是無用。圣上派人過去,被用了這么強硬的態(tài)度給還回來了。
這些是明面上的,其實還好說,說到底程家軍那里他已經(jīng)交權(quán),這其實也不關(guān)他本人什么事。但請立世子之事就麻煩了。
世子立不下來,鄭氏轉(zhuǎn)頭就又催逼程向騰。聽說圣上嫌棄程烈沒有軍功傍身,立馬讓程向騰給程烈安排入西南軍營,那里戰(zhàn)事起,立功正是好時候。
――這本來,程向騰是不同意的。
要知道你是程家軍的人啊,你是西北軍的將領(lǐng)啊,你往人家西南軍中去插一杠子去?
和西南軍關(guān)系處得好了,萬一被說成兩軍勾聯(lián)呢?這犯朝廷的忌諱。
若兩方關(guān)系處得不好,又會被西南軍罵你西北狗跑來搶功,十分容易起沖突。
但鄭氏他們不聽,一心要他從中周旋,要讓他安排程烈去往西南。
最后程向騰便安排他去征糧,不用往人家西南軍人堆里扎去硌人眼去,又同樣可以立功,象程烈想的那樣不但征糧還順便殺些賊子甚至宰了賊首也不是不可能。
但這種有相當(dāng)?shù)闹\劃才可能,程向騰也并不信程烈有這種能力,所以一路動用了大量的關(guān)系,托人一路照應(yīng),還讓他帶了許多好手過去,就怕他去西南吃虧。
但程烈只肯重用自己從西北帶過去的人,程向騰配給他的人,都被他閑置了。
程向騰交待程烈不可貪功獨占,分地方官些功勞。程烈也只當(dāng)耳旁風(fēng)。他違例帶了大批的人往蜀地,讓原來已經(jīng)疏通好的肯照應(yīng)他一二的西南地方官側(cè)目,恨不能離他遠遠的撇清關(guān)系才好,免得將來事,被定個知情不報什么的。
程向騰讓他不要招搖,他偏一堆人進進出出沒人忌諱,還一口一個小將軍的叫著。他是什么小將軍?朝廷有過封賞給他?不過是一幫程家軍的人看在他爹當(dāng)初的面子上,順著叫下來的罷了。
跑去西南了還這么叫著呢。
――程烈樣樣不聽,程向騰當(dāng)然就明白他們對他有戒心,不信任,覺得他有私心。
那既然他們不信任他,他也少不得反過頭去想一想他們的行為,會不會就沿著這條不信任的路,越走越偏執(zhí)了呢。
這次程熙摔馬受傷,讓程向騰越發(fā)想得多些。后來干脆將大房回京后府里的一些事情都過了一遍。
這么一捋,他越發(fā)覺得怪異了。
幾乎所有的一切,燕姨娘早產(chǎn),小唐氏打罰燕姨娘,小唐氏沒了,程熙摔馬,他二房這邊兒連番的事兒,都發(fā)生在他們回京以后,都發(fā)生在大夫人鄭氏掌家以后。
自從鄭氏回京之后,種種的行為,用光明磊落眼里不揉沙子來說也可以,但往另一邊想想,也完全說得通。
第一件事兒,就是燕姨娘早產(chǎn)。
那件事兒被鄭氏直接捅到了太后面前。
那是太后呀,她先是太后,然后才是姐姐。你就那樣把家事往她面前一捅,還一副看不下去想還這世界清白公道的無私樣子?讓太后想不處置都不行。
這真的是為了程家好為了侄女兒好嗎?她只有幾歲什么都不懂啊。程向騰想不通。
也正是這件事兒,讓他這房頭里亂成了一鍋粥。
其實從前,武梁離府后,二房的內(nèi)院里,很有那么一陣子,小唐氏和燕姨娘在那里爭來斗去,鬧得不成個體統(tǒng)。程向騰知道,但他懶得多加理會。
因為他知道,那不過是女人間的一點兒破事兒,她們再怎么亂,也就后宅那一片天底下,她們不敢亂到外面去。并且如果她們太失了分寸,只要他稍有干涉,她們也就老實了。
所以程向騰幾乎是不聞不問,由著她們鬧去。但就是那樣,兩人也沒見鬧出什么多不得了的事情來。
直到后來兩個人懷著身子各自養(yǎng)著,一起消停了,無比安靜地各自養(yǎng)胎。
可是然后,就忽然出了大事了,燕姨娘忽然早產(chǎn),他這里為小兒子焦頭爛額,女兒的作為被鄭氏捅到太后面前。
之前程向騰并沒有多想,但現(xiàn)在各項事情想一想,這件事兒真的只是小唐氏一人所為?是誰請來的人給小唐氏看診,是誰替她隔著肚皮細辯男女還敢言之鑿鑿的確認?
她自己也懷著孩子呢,就不想著為孩子積福?她不怕燕姨娘若發(fā)了瘋,直接不管不顧和她拼命,大家兩尸三命一起死了干凈?她如果正常一點兒,不管多大怨仇也該等自己也安然生產(chǎn)了,哪怕再對一個小嬰兒下手呢。
完全沒有被人挑撥相激引誘什么的?
如果那時候他直接對小唐氏行罰,小程婉是不是也要不好了?――或者那時候根本就是想讓程婉生不出來的?
再然后小唐氏回府,打罰燕姨娘。那些正好聽見燕姨娘對小唐氏不滿,還敢蹦出來亂說的搬弄是非亂嚼舌根的下人哪兒來的膽兒?
再然后小唐氏沒了后,又蹦出來一個丫頭,一個背景無比干凈的丫頭,在府里無根無基,象個死士一樣果敢英勇。
這些事情,都發(fā)生在鄭氏掌家之后。
因為掌家,所以一些比如藥物了什么的東西,很容易能被放進了府。因為掌家,可以拿捏著丫頭婆子們,需要她們出頭說話時就敢蹦出來說。因為掌家,小唐氏院里采買丫頭,雖然是她自己挑的,但之前把人領(lǐng)進來,是經(jīng)了當(dāng)家人同意的。
如果這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讓二房亂起來呢?二房的確夠亂的,小唐氏和燕姨娘雙雙不保,再接著,就輪到程熙出狀況了……
小唐氏沒了后排查嫌疑,大房的孩子都有不在場證據(jù),只是程熙無人幫顧。還有程煦那時候輕描淡寫幾句話,讓有人想幫腔程熙都不能。暗燈,睡下。那是程煦說的話。
所以他不可能是在和誰下棋聊天喝茶……他睡下了,無人可證。
還有這次,莫名其妙馬失后蹄……
――所有這些只是他的推測設(shè)想,是他人心壞了,或者把壞人心代入進去,各種合情合理。
沒有證據(jù),也不得不防。
不但程熙,還有武梁。如果什么人能打擊到程熙打擊到他,那自然就是武梁,所以他迅速給武梁派去一隊護衛(wèi)。
這都什么事兒啊。防賊似的防自家人。程向騰只盼著程烈趕快辦完他的事兒回京,好把這事兒了結(jié)。
他說嫵兒,你說人真的會變嗎?怎么現(xiàn)在感覺一個一個的,都變得不認得了。如果種種推測成真,他該怎么辦?將來九泉之下,怎么跟大哥交待?
他一臉的疲累煩亂,無骨頭似的靠在她肩上,好像他才是那個經(jīng)過長途跋涉的人似的。
武梁心說老娘管尼媽的變不變,誰懷了害人的心的,別讓我逮著,別犯我手里就行了。
???
武梁確定了程熙沒事兒之后也就罷了,當(dāng)了一回程向騰的垃圾桶,然后依然辦她自己的事兒。
她這里有兩樁喜事兒呢。
一個是姜十一,如今成為真正的秀才了。
姜十一大名姜士宜,大名小名都是姜老秀才給取的。說叫十一呢,別人還以為你家里兄弟多,出去了沒人敢欺負,叫士宜呢,當(dāng)然就有些高深的講究了。
總之呢,都是好名,吉利。要不這才初次下場,就這么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倪^了?
好。
另外一樁喜事兒呢,卻早得多。燕南越先生,人家早在去歲秋里,就高榜得中,如今是舉人老爺了。
舉人老爺當(dāng)初因為在蜀地收糧有功,得了大大的紅包,如今在京城里已經(jīng)買下一個小院兒,和母親妹妹一家子住在那里。
當(dāng)然,他們一家三口都仍然給武梁打工。
那時候燕南越喜報來時武梁已經(jīng)走人了,也沒有給他慶祝。如今回來了,就干脆成兮酒樓辦一場,給他們兩個人一起熱鬧熱鬧吧。
武梁在席上說,燕家村是個好地方啊,那里的人收留了小十一,那里的山水養(yǎng)大了他。如今他是秀才了,要回報這個村子啊。
她宣布,為了感謝燕家村的四方神靈八方鄉(xiāng)鄰,她要修整燕家村。給大伙兒修建擋寒的房屋,給村里修建水渠以引河水灌溉,給村里建一所小學(xué)堂。
這事兒,交給燕家村的秀才和舉人老爺去辦。村民出力她出錢。
――有錢了,搏名聲。燕家村離京城不遠也不近,該低調(diào)時低調(diào),需要高調(diào)時,想傳來京城分分鐘的事兒,正合適。
某些人就激動了。
然后那天,燕南越疑似喝多了,他當(dāng)著他媽他妹以及全體成兮酒樓人的面兒,歪歪斜斜走到她面前,看著她這個那個的說了一堆不知所云的話,聽得她云里霧里。
然后,他完全脫離畫風(fēng)的來了一句,“那個……我想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