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麻煩3
包廂里,那玫紅女人被那么一提醒,迅速就想起正事兒來了,于是開始控訴道:“你們這是什么酒樓,啊?讓給上好茶,這給上的東西是好茶嗎,分明是洗腳水的味兒。這里的小兒更是毛手毛腳的不象樣,幾次三番沖撞客人。你這掌柜的不說給客人賠禮道歉,倒強詞奪理起來,倒好像誰故意來找事兒訛人似的。我竟沒見過一個酒樓掌柜,竟然囂張至此!今天不給個說法,我定然不會罷休!!”
她一邊說一邊也不知道停,仍然那么驢打磨似的還繞著武梁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讓武梁不勝其煩。
于是武梁一錯身堵住她正臉兒,距離近到有些逼視的感覺,那女人還以為她要動手呢,嚇得就向后猛的退了兩步。
卻聽武梁問道:“你喝過洗腳水?竟品得出洗腳水的味道來?”
兩個人的聲音不小,外間瞧熱鬧的就有人笑出聲來。
“那不過是打個比方,你酒樓以次充好還敢不認?”那女人被一噎,這么氣急地叫嚷了一句,便也知不好再揪著這個話題不放,于是忽然就眉頭一豎,責問道:“剛才那個賤犢子呢,灑得人一身水,想這樣就完了?快叫他過來給我繼續(xù)跪著!!”
武梁哼了一聲,“你說以次充好就以次充好了,你可有證據(jù)?沒證據(jù)就是污賴!再說了,酒樓是我的酒樓,伙計是我的伙計,你是什么人,這里倒是你說了算?你說讓跪就跪?”
說著她一揚眉,“你身前衣上確有水漬,只是那水漬不過寸長指寬長條狀,誰打翻了茶盞不是弄濕一大片而是只弄濕這么一小條?分明是不小心蹭上的水漬罷了。”
“我們開店做生意,三教九流四方來客都是衣食父母,我們不敢得罪誰。所以你身上的水漬,就算是我們小二的錯,也肯定是無心之過。為這么點兒水漬,他跪也跪了,也被潑了這滿身的水,這大冷的天凍得臉白唇紫,你隨便找個人來評評理,看看這樣算不算賠過罪了?你不依不饒還想怎樣?”
說著她又逼近上去,挨得很近盯著那女人道:“還是說夫人你萬金之軀主貴無比,為點兒水漬得跪上多少個時辰給你解氣?要不然你報上名來讓我聽聽,如果真的該跪,我給你跪如何?”
那婦人嚅囁著說不出話來。不是不敢報名,而是不好意思這時候報名啊。
就聽武梁又道:“小時候的事我大多不記得了,但最近這些年,我見過的貴人也不多,跪過侯爺侯夫人老侯夫人,跪過宮里的幾位主子娘娘,再其他的貴人也遇到過,倒他們都很和善從沒有人再讓我跪過。不知夫人什么品階?”
武梁這些話好像道理很通,前后連貫,其實根本是在胡攪蠻纏。人家跟你講賠罪的事,你扯到品階上,都哪兒跟哪兒呀。
反正她也瞧出來了,這女人自己根本就一腦袋漿糊,一會兒說以次充好,一會兒說灑水上身,一會兒讓武梁給說法,一會兒讓牙子繼續(xù)跪,沒個什么邏輯講究。
所以她也跟她胡來,反正她就這硬態(tài)度,女人們你們看夠了戲沒有?
還有,別人沒讓我跪過呀,聽明白了嗎?我見過的貴人包括鄧大統(tǒng)領(lǐng)都知道吧,他都沒讓我跪過呀。所以你,你們,有哪位想讓我跪的?自己估摸一下自己斤兩再說吧。
――基本上話說到這兒,這玫紅女人也就沒戲唱了。她不過一個妾室,有什么品階?就算她能想起來這事兒和品階沒個毛關(guān)系,她也不敢有武梁這樣目空一切的底氣。
沒看她說句話,還得看看人臉色嗎,這樣的人出馬,吵架能贏?你一句說還在琢磨著該不該說的時候,都被人家嗷嗷三句五句去了,只會顯得自己理虧似的。
何況武梁在那兒故意稱她一聲夫人,也讓她臉紅不已。還不知道她有沒有想到鄧隱宸那一層去。
當然了,想想看,后宅兒里的女人們,什么人能被主母指使得團團轉(zhuǎn)?那些夠聰明夠受寵的妾室,不說和主母分庭抗禮了,有幾個是在主母面前肯多么低聲下氣的?
那些一心巴結(jié)著主母,唯主母馬首是瞻的,大多是不咋得男人寵的,為什么得不了男人寵呢,自然跟自身能力啊智慧啊什么的有限有關(guān)。
反正這個出頭當槍的女人,大概就是這么個炮灰。
武梁見她吭吭哧哧的說不出個什么來了,于是接著放嘲諷,“我不過來遲一步,剛才是誰在那里說我縮頭縮腦見不得人?酒樓既然開在這里,見過我知道我的自然大有人在,不是因為你這位什么人沒見著我,我就見不得人了。如今倒是想問問你,既然敢上門惹事兒,倒怎么縮頭縮腦遮遮掩掩的起來,莫非府上見不得人么?”
丟過來的難聽話都給你丟回去了,武梁自己都舒了口氣。
――她基本上已經(jīng)能單方面宣布,吵架結(jié)束了。
這理論得也夠了,算是已經(jīng)把她們的氣焰給滅得差不多了,所以她也不好再把人往深處得罪,就等著人家報出名號來,好開始攀交情客套收場了。
當然那玫紅女人也不好再磨唧不肯說自己來路了,眼睛瞥著身后,發(fā)現(xiàn)還是沒人聲援后,就只好自己大聲道:“誰縮頭縮腦見不得人了?我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堂堂正正是鄧家的人,鄧伯爺府知道吧,我們豈是無理胡鬧的人家?”
聲音還算響亮,但不知怎么的卻給人感覺透著股子心虛氣短,外強中干的意思。大約就是主動與被動的區(qū)別吧。
你若早雄糾糾氣昂昂的報上府第名頭來,沒準說完還可以配備個“有沒有嚇死你”的得意嘴臉來。
但現(xiàn)在被人家言語擠兌著這么說出來,自然就讓人覺得矮了好幾分去。
那邊鄧家的女人們,一直默默觀察著武梁,心里自然知道武梁在裝傻充楞,會真不知道她們是誰么?鄧家的馬車停在外面呢,堂堂一個大酒樓,掌柜跑堂多少人,會連這眼力價兒都沒有?
但她們不怕她裝,她們也很期待看她現(xiàn)在囂張蹦達,然后等著看她們報出名來后,她又會以什么面目面對。
所以等玫紅女人的話一落音,大家看著武梁的眼睛就更加專注。
???
鄧家的女人們肯上門來鬧這一場,是因為鄧隱宸的一封信。鄧隱宸去西南這許久,說是剿匪,但這匪實在是不同尋常,不但兵力雄厚,還熟悉地形占盡地利,讓朝廷兵馬一時也奈何不得。
反正鄧隱宸在西南,至今也沒占到多少便宜。
但匪患嘛,最多也只能深山老林藏藏,當?shù)匕傩赵庑┭砹T了,于朝廷來說,他們也成不了多大氣候,反正一日不剿也咋不了。這不年底了,朝廷有旨,讓鄧隱宸回京述職呢。
于是鄧隱宸不久前捎回一封信來,讓鄧夫人收拾一個院子出來,好生準備一下,他要帶人回府。
帶什么人回府呢?信上語蔫不詳,問傳信的差人,一問三不知。打聽是不是侯爺遇到了什么女人要帶回來,差人說了,大人在西南一直忙于兵事,除了府里遣去侍侯的,沒有旁人。
沒有旁人,那么再把府里帶去的撂一遍,當初都是千挑萬選的放心人兒,哪個也不是那種會讓她們爺鄭重其事來信提醒預(yù)備住處的人。
并且差人也說了,沒有什么舍生相救之類的戲碼發(fā)生,沒有什么懷孕帶球之類的特殊狀況發(fā)生。
……想來想去,女人們就想到了武梁。
實在是成兮酒樓開業(yè)時候,鄧隱宸的態(tài)度太高調(diào)張揚,太擺主子大爺譜了些。那武梁,幾乎是鄧大爺位高權(quán)重后,唯一一次肯這么上心給力來捧場的人了。
當然也不只這件事兒,之前也總有些事兒,會給女人留下些懷疑的種子。
于是由鄧夫人發(fā)起,鄧家人齊心協(xié)力的,把武梁和鄧隱宸那點兒事兒,往縱深處扒拉了扒拉。不見得兩人間所有的事他們都能知道,但總歸有些事兒還是有跡可尋的。
比如武梁住在燕家村時候,鄧隱宸往那里跑過(他喜愛上她了)。比如半路相遇,女人找上酒樓(她也纏上他了)。比如鄧隱宸曾派出過暗衛(wèi)保護這個“不相干”的女人(暗衛(wèi)呀乖乖,正經(jīng)夫人也沒享受過這待遇啊,這是喜愛到了一定程度了呀)。再比如,唐端慎挨打事件中,這女人也牽扯其中(為紅顏沖冠一怒,不惜得罪世交高門呀)……
鄧隱宸親兄弟五人,加上族親堂兄弟什么的,反正這輩兒里就他最出息。一家子在外仰仗鄧隱宸的權(quán)勢,在內(nèi)么,自然得多多的巴結(jié)著這位統(tǒng)領(lǐng)夫人。
所以一直以來,鄧夫人就很能使喚得動這些人。
當然于這件事兒上,大家都是真心實意幫忙的。畢竟一家子平時再對鄧隱宸恭敬禮讓,也容不得他有個什么差錯,否則家里以后指望誰?
調(diào)查揣測分析評論的結(jié)果是,若是別的女人,男人喜愛到這份上也就算了,帶回來就帶回來。只是武梁這女人,是萬萬要不得的。
她是普通的女人嘛?她是程侯爺?shù)呐税。€生了侯爺長子,侯爺目前唯一的子嗣啊,這女人能要么?
并且人家雖然出府了,但又不是和侯爺斷了瓜葛。看看侯爺?shù)谋憩F(xiàn),三不五時的過去一趟,那分明就是看著護著自己女人的架式啊。鄧隱宸就這么著把人弄回府,明目張膽給程侯爺戴綠帽子?那還得了?
得罪侯爺,還有人家的兒子,這仇結(jié)起來,可是世代仇了呀。并且侯爺是誰,那是正正宗宗的圣上舅爺呀。所以就算侯爺答應(yīng),太后也不會答應(yīng)吧,誰娘家丟得起這人呀?還有圣上呢,又會怎么想?……
總之這事兒大了,這事兒不行!
思來想去的,最后一致決定:去鬧一場,很有必要!擺明態(tài)度鄧家就是不喜你不要你不歡迎你,想進鄧府的門兒,你自己掂量著。
???
里面報出了鄧伯爺府來,武梁還沒咋的呢,外面觀眾朋友們都炸了禍了。哎喲喂,鄧伯爺府呀,就是鄧統(tǒng)領(lǐng)家呀。奇了個怪的,鄧統(tǒng)領(lǐng)不是力撐成兮的嘛,怎么男人撐場女人拆臺呀?嘿喲這中間兒肯定得有點兒什么內(nèi)情吧吧吧?
所以大伙兒那么一陣噪動之后反而更靜,聽里面動靜聽得更專心了。
里面的女人們也等著武梁的反應(yīng)呢,誰知這女人的表現(xiàn)實在無趣得緊:“鄧伯爺府,哪個鄧伯爺府?”
裝糊涂管用嗎?也不知是誰反問她:“這滿京城里,還有幾個鄧伯爺府不成?”
武梁于是皺眉回想狀,然后忽然一拍腦門:“呃?啊……噢!是鄧統(tǒng)領(lǐng)家呀。哎喲喂,竟然是鄧統(tǒng)領(lǐng)家呀。”她高揚著聲調(diào),語氣相當歡快,“那請問,鄧統(tǒng)領(lǐng)夫人可在?”
鄧統(tǒng)領(lǐng)夫人當然在。并且她堂常統(tǒng)領(lǐng)夫人,正二品銜兒,才不會縮頭縮腦不敢自報家門呢。
鄧隱宸老婆高門出身,自然是一派的高端大氣范兒,一直穩(wěn)坐釣魚臺。武梁其實早發(fā)覺這一幫女人,很有些時不時看她臉色的意思,所以也基本圈定是她了。這會兒被指出來,也沒什么意外。
所以當有人那么一明示,武梁就無比熱情地迎過去,抱拳,行禮,傻笑,高聲,“哎呀鄧夫人吶,幸會幸會!夫人你可知道,以前鄧統(tǒng)領(lǐng)可幫過我不少忙呢,甚至可以說,還護過我的命呢。感激不盡,感激不盡吶。”
“你看你看,剛才不知道是貴府的人在此,還言語不敬來著,實在該打該打!不過夫人哪,不知者不罪嘛,你不會怪罪我的對吧?”
她語調(diào)歡快,自來熟無比,人家沒什么人理會好,她一個人一樣渲染得熱熱乎乎的,好像和人關(guān)系多好似的。
話說剛剛這里是什么情形?現(xiàn)在這樣往上湊,是不是熱情得過了頭了?真是讓人難以接受啊。
反正一群的鄧家女人都有些愣,知道你和鄧隱宸有關(guān)系,可你們那是什么關(guān)系,有必要見了鄧家女人跟見了親人似的嗎?
女人們不接她的話,實際上武梁也沒接望,所以她也沒給人留接話的空檔,只管自顧自地白話。
“人常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我以前在外游走時候,就有幸遇到鄧統(tǒng)領(lǐng)這么個可信賴肯幫手的好朋友啊。那個,酒樓開業(yè)時候,鄧統(tǒng)領(lǐng)百忙中有專程來捧場,大伙兒都知道吧。哎呀說起來實在慚愧,鄧統(tǒng)領(lǐng)竟然認我這個朋友,實在是高攀啊高攀……”
她聲調(diào)高亢,試圖用假嗨感染全場的氣氛,跟x衛(wèi)的主持人似的,“哎呀,既然是朋友的家人到了,自然該我盡地主之誼好生招待的。來來來,上茶,上好茶!撿好酒好菜的都擺上來!讓我敬統(tǒng)領(lǐng)夫人一杯……”
人家來是為了吃喝的嗎?這么一直自說自話的,好意思嗎?
但鄧夫人沒有拒絕,到底淡淡說了一句,“我竟不知道,掌柜的竟然和我們爺有過交情。”
“是嗎?鄧統(tǒng)領(lǐng)沒說過嗎?我想也是沒說過。要不然夫人來了,怎么也得叫我過來一敘吧。想來鄧統(tǒng)領(lǐng)事務(wù)繁忙,夫人回頭問過統(tǒng)領(lǐng)便知。不過么,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夫人再光顧,咱們就不會象今天這樣見面不相識了。”
武梁把自己擺在好朋友的位置上,鄧夫人自然不想再多糾纏在那上頭的。說人家故意高攀?這鄧統(tǒng)領(lǐng)捧場一事又是有目共睹的,再者這事兒能瞎說嗎,鄧隱宸又不是不回京了,分分鐘搞得清真相啊,人家有必要當眾這么混說嗎?
讓她非得把人家和鄧統(tǒng)領(lǐng)往男女關(guān)系上扯,她鄧夫人還沒有那么傻。
最重要是,她從武梁的那咋咋乎乎的態(tài)度中,看出了人家對她們的不在乎,看著熱熱鬧鬧,實際上客氣到了虛假的程度,透著股子并沒有把你放在眼里的勁兒。
顯然想著人家巴望著入鄧府為妾什么的,很可能是他們想多了。
人家和鄧隱宸,是平等的朋友關(guān)系呢……
???
這邊進行到這兒,就沒什么熱鬧可看了,很明顯,武梁是完全擺得平今兒這事兒了。
這個時候,才聽到門外傳來一男子的聲音,“在下江南陶遠逸,見過鄧夫人。”
陶遠逸也熱鬧看了個夠,這會兒子湊過來了。當然再不出面,人家戲可都要收鑼了,他可就落不著什么人情了,所以才這會兒來插這么一杠子。
“噢,陶公子啊……”鄧夫人挺客氣的應(yīng)道。
兩人顯然是舊識,互相客套了幾句,陶遠逸忽然提到了武梁,“姜掌柜和在下也是熟識,今日之事,定是無心之失,望夫人看在陶某面上,勿加責怪才好。”
呃,奶奶個呆皮的,那事兒不是都不提了嘛,你這刻意提起來不說,回頭還得領(lǐng)你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