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喜歡
雖然是最近的風(fēng)信子花田,但實際上離鄭白告家也完全稱不上近。真正到了花田時,已經(jīng)快要九點了。
正是風(fēng)信子開的最旺盛的時候。一大片紫紅的風(fēng)信子開得正艷。
有風(fēng)吹過,紫紅的花海翻動,美不勝收。鄭白告看著燦爛的花海,有些發(fā)怔。
花田是別人的。鄭白告嘆了一口氣,交了錢,去采花。他一朵一朵地采著,越采越悲哀。
負責(zé)花田的是個慈祥的老太太。老人興許是太寂寞了,見著生面孔就想聊聊天:“小伙子,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好?”
鄭白告嘆了口氣:“……就是……這花,是我給我愛人采的。”
老太太看上去很感興趣地站起了身:“小伙子,你是個alpha吧?怎么,你愛人是風(fēng)信子味的?”
鄭白告的眼神暗淡了幾分:“……不是。他是龍舌蘭味的。他只是喜歡風(fēng)信子而已。”
“我想當(dāng)個風(fēng)信子alpha。可惜我是向日葵味的。”他說著,又低下了頭,專心采花,“就……挺難過的。”
“不是有個風(fēng)信子味的愛人,他只是喜歡風(fēng)信子。”他說著,手上采花的動作沒有停,“他是個很好的人……他很優(yōu)秀,他真的很優(yōu)秀……他像陽光一樣耀眼。”
alpha頓了頓,眼底有隱隱的懊惱:“可是……這顆太陽,照耀著所有人,唯獨沒有把光分給我一點。”
老太太沒有說,只是靜靜地聽著。
鄭白告把頭埋得很低,幾乎要觸到風(fēng)信子的花瓣。他深呼吸,再次開口時,尾音略有些顫抖。
“可是……我是向日葵啊。”
“可是……我比任何人都更加迫切地需要陽光啊。”
同一時刻,在學(xué)校里上著晚自習(xí)的鄭板栗無意間翻到了植物的向性運動。
他看著課本上的“向日葵具有向光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低下了頭。
向日葵具有向光性。
那如果向日葵……沒有光呢?
他咬了咬嘴唇,回過頭去看旁邊那個空空的座位。
似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他猛地回過了頭,伸手一把翻過書頁,書頁的陰影蓋住了被他很久以前就用熒光筆標(biāo)重的“向光性”。
沒有光了。
再沒有光了。
他抬起頭看了看黑板上上一節(jié)課老師沒來得及擦的板書,想到了什么,低下頭奮筆疾書。
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鄭白告剛剛分化成向日葵alpha那天時對他說的一段話。
“如果實在沒法觸碰到光,那就加把勁,努努力,成為光吧。”
他看著窗外的月亮,突然笑了起來。
成為能夠照亮別人的光,好像也沒有那么難。
我不借誰的光,我就是光。
可是鄭板栗忘了,他在他的心里,一直是唯一的太陽。
只是,這輪太陽,從來都不屬于他罷了。
鄭白告回來時碰到了宋光光。
兩個alpha無言對視,一齊開口詢問:“你怎么在這兒?”
“我去散散心。”宋光光嘆了口氣,看見鄭白告懷里抱著的風(fēng)信子時什么都明白了。他嘆了口氣:“……咋辦啊許騫騫他不理我了……”
鄭白告瞥了他一眼:“你又怎么著他了?”
“我……不知道。”他低下了頭,小聲嘟囔了一句,“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真的知道也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鄭白告嘆了去,什么也沒說,只是伸出手,不無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媽的。”宋光光罵了一句,“……你拍我肩有啥用啊……咱倆不還是半斤八兩。”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他仰起頭去看天,以絕望的仰天長嘯姿勢繼續(xù)發(fā)著牢騷,“他為什么不理我啊……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鄭白告斜著眼瞅了他一眼:“……你難道不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嗎?”
宋光光略略思考了一會兒,頂著一張痛苦面具開口:“……他說ao授受不親……”
鄭白告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學(xué)校圖書館復(fù)習(xí)政治,這個點學(xué)校圖書館人應(yīng)該挺少的……你不去看看他嗎?”
宋光光的眼睛亮了一瞬,馬上卻又黯淡了下來,他搖了搖頭:“……不了,反正他……反正他現(xiàn)在也不想見我。”
鄭白告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不無調(diào)侃的開口:“……你知道嗎,你現(xiàn)在像個落魄的失戀憂郁男青年。”
宋光光白了他一眼,倒也懶得理他。
“……快去吧。”他又推了宋光光一把,“你要去,你要去找他……啊,快去吧,你們兩個這十七年都過去了,別就因為這點小事走散了,啊。”
看見宋光光還是不動,他略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咬了咬牙,扳住他的肩膀迫使他回過神來看自己:“……宋光光,你看著我。”
“宋光光,我再也不想看誰走散了。”他輕聲道,“咱們?nèi)齻€……認識了十年還多了。我也知道你喜歡他喜歡了很久。”他抬頭看看月亮,又低下頭來看宋光光,“宋光光,我知道喜歡一個人不是件好受的事情,我也知道被喜歡的人疏遠、漠視有多痛。”
宋光光笑,帶著苦澀和譏諷笑:“……我突然覺得我們像兩個舔狗。”
“我們都是頂級alpha,我們都喜歡上了一個人,我們都是好學(xué)生,我們都有自己引以為傲的優(yōu)點,我們都是人群中鳳毛麟角的最優(yōu)秀者,我們都是驕傲的人。”他的聲音很輕,眼底卻壓抑著復(fù)雜的、翻涌的情感,“但不論多優(yōu)秀的人都會自卑。就是……他們,他們太優(yōu)秀了,真的。”
“會不由自主的難受,會不由自主地覺得自己配不上那個人,但這又怎么樣呢,這是卑微嗎,這是賤嗎?”他低下頭笑了笑,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是的。喜歡是不分高低貴賤的。喜歡一個人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是無法控制的,這哪有什么高不高貴,低不低賤。”
鄭白告仰起頭笑了笑,笑得開朗又苦澀。他又開了口,聲音幾近與風(fēng)聲融為一體。
“宋光光,我就是喜歡鄭板栗,很喜歡很喜歡。”
“……不要怕啊,喜歡是無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