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升級
69書吧
略略略。
更別提拉妮婭還有種嚴重的視力問題。
在她的小伙伴解釋過拉妮婭的視力問題之后,迪克也試著代入過拉妮婭的視角,想象她眼中的世界到底是怎樣奇詭魔幻。他試著在不同場景里剝離視野中紅色以外的事物,揣測拉妮婭的想法,最終不得不承認,這絕對不是什么美好的體驗。
——至少對他們來說,最常見的紅色物質,是血。
迪克猜布魯斯也這么代入過,不為別的,就算只為了揣摩拉妮婭的心態(tài),這種事蝙蝠俠不是做不出來的,哪怕這個小姑娘并不是敵人,而是和他血脈相連的女兒。對蝙蝠俠來說,提前做足準備總是好的。
可經過這樣的代入之后,夜翼越發(fā)覺得,拉妮婭……和他想象中一點都不一樣。
或許是出于自尊,至始至終,拉妮婭都沒有對他提及她的視力問題,好像她和任何普通人沒有任何區(qū)別。而她的確做得很好,如果不是偶然,迪克甚至發(fā)現(xiàn)不了她有著這樣古怪的視力問題。
不過既然她沒說,他們自然會假裝不知道,照顧她的心理感受。
……但現(xiàn)在。
迪克幾乎要嘆氣了。
這可真不是什么很好的開端。
客廳里,拉妮婭和布魯斯各自端著一杯茶相顧無言,在此之前他們也就進行了寒暄,寒暄完了就開始喝茶,比陌生人還客氣疏遠,看得迪克尷尬癥都要犯了。
布魯斯他還清楚是為什么,拋開花花公子的偽裝,在家里他基本上就是這樣,甚至這已經足夠友善了——至少迪克就沒聽過布魯斯說過幾次“謝謝”。
只能說,他的確嚴苛地遵循了自己的原則,目前為止沒有什么偽裝的意思。
至于拉妮婭迪克就看不懂了,他只能看到小姑娘一直在有一下沒一下瞥著布魯斯的腿,指尖輕輕點著瓷杯,臉上浮現(xiàn)出一點莫名其妙的猶豫和惋惜,聽到布魯斯低沉沙啞的聲音時還會露出奇怪的憐愛神情……
“布魯斯不太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迪克決定轉移一下話題,“希望你不會因此失望,事實上他今天已經足夠溫柔了,我覺得我要把今年的驚訝份額用完了。”
“我相信您總是還剩下一點份額的。”阿爾弗雷德淡淡地調侃。
迪克無奈地聳肩,笑了下:“是啊,總要留給例如我多出了一個妹妹這種事情上。”
他向拉妮婭介紹:“這是阿爾弗雷德,感謝他用他的手藝養(yǎng)活了我們所有人,謝謝你,阿爾弗雷德。”
阿爾弗雷德:“也是我的職責所在。拉妮婭小姐,您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請問您想先參觀一下,看看是否有所欠缺嗎?”
拉妮婭對房間其實沒什么挑剔的,說實話,她什么樣的房間沒住過呀。
她點點頭:“謝謝您……先生?”
“如果您愿意稱呼我阿爾弗雷德,這將是我的榮幸。”老管家溫和地說。
“謝謝你,阿爾弗雷德。”拉妮婭說,“也謝謝你,布魯斯。”
這個稱呼讓迪克驚訝了一瞬——不是因為足夠疏遠,而是因為足夠親昵,好吧,雖然理論上拉妮婭應該喊“爸爸”的,但……至少她喊的不是“韋恩先生”。
“……好好休息。”布魯斯說。
“您也是,”小姑娘聲音輕輕軟軟,語氣還有點真誠的擔憂,“您現(xiàn)在還很虛弱,需要在床上靜養(yǎng),我等會能去看您嗎?”
布魯斯:“……可以。”
蝙蝠俠痛苦地想,話都說到這一步了,他不去床上躺著還能去哪呢。
說完這句話,拉妮婭站起身,撐起拐杖,目光略顯遲疑地往下掃了掃,頓了頓,才不太放心地落下拐杖。
就在這時,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上。
“小心點。”
迪克一手拎著拉妮婭的背包,一手扶著她的肩,他不知道拉妮婭是怎么偽裝得和常人無異的,不過在陌生的環(huán)境里,她的確表現(xiàn)得有些遲疑。
迪克不打算戳穿拉妮婭的隱瞞,正好小姑娘的傷勢給了他一個借口,等她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她應該也對這個家足夠熟悉,能夠繼續(xù)維持她的偽裝了。
在知道拉妮婭的視力問題之后,布魯斯的確有嘗試找個辦法解決,不過現(xiàn)在看來,起碼要等到拉妮婭愿意告訴他們這個秘密。
他的語氣足夠自然,拉妮婭也沒多想,只當?shù)峡耸钦疹櫵臍埻龋诼晕Ⅲ@訝之后,點了點頭。
“謝謝。”她小小聲說。
看起來倒是很乖。迪克想。
他這個念頭還沒完全閃過,就看見小姑娘保持著目不斜視,迅速地對他比了個小小的心,隨后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動作真的很快,快得迪克懷疑布魯斯可能都沒看到。
他頓了頓,伸手揉了揉拉妮婭柔軟的頭發(fā),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她適不適合他們?迪克不知道。
但這一刻,他很清楚,他希望像這樣的一個小姑娘能夠一直天真、甜美、無憂無慮下去,不止是因為她好到值得被寵愛。
……
房間沒什么好看的,拉妮婭現(xiàn)在什么都看不到,而且熟悉不急于一時,晚上讓彌斯特慢慢摸索就好了。
她一開始是這么想的。
——于是理所當然的,在進門的時候,她被驚訝了一下。
房間里的家具是典型的攝政時期風格,能看到家具上零星的木嵌雕花裝飾,墻壁彩繪有著橘紅色的邊框,家具框架上也能看到清漆的紋樣,窗簾是偏淡的紅色,花紋精美繁復,似乎還有流蘇,當然這部分就是拉妮婭看不見的了。
拉妮婭不清楚正常視野下這個房間應該是什么樣的,不過想想應該很好看,而且——幾乎稱得上巧合,大部分家具她都能從紅色的部分辨認出來。
她想了想,先確認了一下盥洗室的位置,隨后把自己的東西整理了一下,旅行套裝拿出來,擺上洗手池,大概收拾完之后,便摩拳擦掌準備去探望一下虛弱臥床的老父親。
可惜這次她運氣不太好,當她找到阿爾弗雷德時,老管家表示少爺已經睡了。
看起來她的父親傷得真的很嚴重。拉妮婭想。
她開始思考要不要讓彌斯特貼身保護,但是轉念一想,彌斯特只有一個,她要保護的人卻那么多,而且每一個都那么柔弱……
這種時候就該從根源解決問題,比如肅清掉哥譚的所有罪犯,讓這座城市變得安全……拉妮婭一邊奮筆疾書寫作業(yè),一邊頗為深沉地想。
光看她在想什么,簡直是霸道總裁愛上我的逆轉版本。
因為彌斯特的存在,一心兩用對拉妮婭來說很簡單,此刻她滿腦子的不可描述少兒不宜,筆下的計算還一道不錯,連字跡都四平八穩(wěn),絲毫不受腦袋里的血腥暴力畫面影響。
等她寫完兩科作業(yè),阿爾弗雷德敲門,表示已經到了晚飯時間。
拉妮婭知道韋恩有三個孩子,不過直到吃完晚飯,她依舊沒有看到其他兩個。
“別在意,提姆一直忙得看不到人影,”迪克是這么解釋的,“至于達米安……”
他想了想:“大概翹掉家教去找喬納森玩了。明早你應該能看到他們倆。”
喬納森·肯特,他們的家族朋友超人的兒子,這點拉妮婭暫時不需要知道,就好像她還不需要知道她的父親是蝙蝠俠一樣。
這兩句話的正確翻譯是——紅羅賓正在蝙蝠洞充當被壓榨的勞動力,羅賓則去找超級小子一起進行調查活動了。
迪克自覺自己翻譯水平十分高超,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小姑娘臉上寫滿了震驚。
迪克:“……?”
拉妮婭很震驚。
“他翹課?”她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語氣說,“他寫作業(yè)嗎?”
迪克:“其實……”達米安不需要,他七歲時就能拿幾個博士學位了。
他挺想解釋兩句,不過說完這句,拉妮婭就閉上了嘴,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只是表現(xiàn)出了肉眼可見的神思不屬。
迪克:“……怎么了?”
小姑娘插了一塊香腸,憂心忡忡地咬著叉子:“下周就是西班牙語測驗,我還沒復習……我得趕緊復習了。”
迪克:“………………”
她的腦回路到底是怎么拐到這個上面的?
夜翼百思不得其解。
……
地面之下,蝙蝠洞。
很多人會在家里安裝監(jiān)控,但是會把監(jiān)控安裝得全面的大概只有韋恩。
布魯斯進入蝙蝠洞,走到電腦屏幕前,專注地注視著屏幕。
“你想要的資料有點頭緒了。”聽到腳步聲,提姆頭也不抬地說。
可能是因為哪里都是缺人才的,而技術型人才尤其欠缺,直接導致紅羅賓常年忙到飛起,在猝死和脫發(fā)邊緣徘徊,偶爾還要回家?guī)蛡€忙。
眼下他已經熬了一天一夜,幾天來沒睡幾小時,全靠咖啡續(xù)命,此刻眼底兩圈壯觀的烏青,看起來隨時能去參加萬圣節(jié)的化裝舞會。
下午他就在監(jiān)控里看到迪克領回了一個小姑娘,但他沒有去和她見面——既然已經回來了,短時間內也不會失蹤,見面不急一時。
提姆很清楚孰輕孰重,干脆就沒出現(xiàn),繼續(xù)在蝙蝠洞充當工作狂。
顯然蝙蝠俠也不是下來和他討論豪門密辛的。
等提姆一杯咖啡下肚,兩個人的交流才告一段落。
蝙蝠俠正在查看新發(fā)現(xiàn)的線索,提姆往椅背靠了靠,呼出一口氣,感覺自己能聽到自己大腦里一串串齒輪發(fā)出瀕死的喀啦聲響。
紅羅賓決定想點簡單的事情,比如那個小姑娘。
“所以,感覺怎么樣?”他問。
客廳里的會面他從監(jiān)控看到了,沒什么感想,只覺得和迪克說得一樣,看起來還算好相處。
但是對于韋恩家來說,好相處遠遠不夠。
“我以為你看到了。”蝙蝠俠說。
看到能代表什么?他每天要看的人足夠填滿一整個韋恩莊園了。
不過布魯斯會回答,這意味著他容許這個話題繼續(xù)下去,也就是說,他打算聽聽提姆的想法。
而他的想法——
“我真希望她能夠庸俗點。”提姆嘆了口氣,說。
如果是普通人,對未曾謀面的兄弟姐妹通常會有一些美好的幻想,不過提姆已經被鍛煉得對這種生物不抱期望了。他對這只小伯勞別無所求,只希望她最好真的只是個“普通女孩”,喜歡閃亮的事物,能夠用珠寶和口紅討好,只要給她買買買就能讓她開心地安靜下來——哪怕虛榮奢侈點也沒關系呢,韋恩家總是養(yǎng)得起她的。
就只是——別那么有個性。
紅羅賓只想嘆氣。感謝蝙蝠俠,他們家的個性人物已經有點太多了。
蝙蝠俠沒有回答,反倒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我讓迪克回布魯?shù)潞N牧耍彼f,“拉妮婭需要買一些衣服,既然她已經決定留下。”
“而她對這座城市不熟悉?”提姆猜到他要說什么了。
看吧,最后總是他。
他最后一次嘆氣,接下了這個任務:“好吧,我明天會帶她出去轉轉的。”
拉妮婭對自己的身嬌體弱習以為常,從小到大她就不能劇烈運動,跑一跑都能喘不上氣,可惜她的虛弱又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病歷證明,似乎就是沒道理的體力廢,連體育申請免修都做不到。
她勉強喘勻了氣,扯扯背包肩帶,努力挺起胸,聽著酒吧里隱約傳來的乒乓巨響,推門進去。
酒吧里很是熱鬧。
四周一片狼藉,桌椅翻了一地,昂貴的酒水肆意橫流,三三兩兩的男人倒在玻璃渣上呻.吟,星星點點的血四下飛濺。
拉妮婭站在門口,猶豫了下,謹慎地沒有踏進去,目光越過地上橫七豎八的人形,望向吧臺邊。
昏暗的紅色燈光里,吧臺邊的陰影里站著個纖細高挑的影子,低頭望著腳下的男人們,漠然地用紙巾擦著手背。
燈光晃得厲害,她的臉也在陰影里明明暗暗,看不真切,唯獨那雙眼睛像是燃了火,泛著冷冽的金光,鋒利得像是破碎的冰面。
進門的動靜吸引了在場眾人的注意力,吧臺邊的女孩也抬眼看向門口,有女招待認出了拉妮婭,急忙貼著墻壁跑過來,匆匆解釋:“拉妮婭,這幾個男人對我動手動腳,所以彌斯特……”
拉妮婭:“我知道。”
她把背包拽到胸前,低頭在包里翻找錢包:“我是來賠償?shù)摹K茐牧硕嗌僭O施?”
小姑娘的聲音冰涼清晰,語氣也平平淡淡,可惜她長了張好看得有些過分的小臉,就算擺出了嚴肅的表情,看上去也軟乎乎的,絲毫沒有說服力。
顯然珍妮也是這么想的,看著拉妮婭毛茸茸的發(fā)頂,心都軟了一半,忍不住一把抱住眼前的小姑娘:“不,怎么能讓你賠償呢,我們又不能驅趕顧客,如果沒有彌斯特,我們拿他們也沒有辦法……”
拉妮婭猝不及防被抱了個滿懷,愣了愣,在她懷里努力掙扎:“我說真的……”
正糾纏著,彌斯特已經越過狼藉走過來,輕巧地從拉妮婭手里接過背包,熟門熟路翻出錢包,無視珍妮的口型和眼色,徑自抽出一疊零錢:“我去和老板說。”
等彌斯特處理完賠償事宜,拉妮婭已經在酒吧門外等了半天了。
錢包里錢不多,抽掉之后更是只有可憐巴巴幾枚硬幣,拉妮婭數(shù)了數(shù)幾枚硬幣,默默攥進手里,望著空白的天空,內心越發(fā)憂愁。
家里有意面和意面醬,煮一煮還能撐幾天,麥片也沒吃完,冰箱里還有酸黃瓜罐頭,她可以買點吐司做三明治……
鬧出這么大的風波,彌斯特的工作自然丟了,在她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她們就要靠著這點意面和三明治度日了。
拉妮婭越想越凄涼,嘆了口氣,帶著淡淡的憂郁,在酒吧門口蹲下來,悶悶地把臉埋進膝蓋里。
拉妮婭很窮,拉妮婭真的很窮,拉妮婭至今還沒錢修家里的空調。
窮有很多原因,不過拉妮婭窮并不僅僅是因為她父母不詳。
三年前,她跟著撿到她的前任監(jiān)護人搬到了紐約,面對布朗克斯區(qū)和皇后區(qū)相差無幾的租金,他們掙扎了半天,最后咬牙選擇了皇后區(qū)的小房子——至少這片城區(qū)的治安比布朗克斯稍微好一點。
從此之后,兩個人在狹窄卻不失溫馨的小房子里相依為命……你以為是這樣的展開?
才不是。
在安置下來之后,她的監(jiān)護人留下一屁股賭債,輕輕松松跑路了。
……拉妮婭第二天一開門,看著門外成群的追債人,簡直目瞪口呆。
從那之后,拉妮婭就不得不過上了一邊上學一邊打工還債的生活……或者說是她上學,彌斯特打工,勉勉強強也能在紐約里活下去。
老板也知道拉妮婭家窮困潦倒的情況,沒有收很多賠償金,好歹給拉妮婭留下了點零錢,拉妮婭從彌斯特手里接過紙幣時不免松了口氣——加上這點錢,省省也能捱到彌斯特找到下一份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