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書吧
    略略略。彌斯特沒有被放出來,自然也不會拖她起床,難得不是被毛巾熱乎乎的觸感喚醒,拉妮婭有點不習(xí)慣,再加上昨晚的噩夢,她一時沒有回過神，勉強(qiáng)眨了幾次眼睛，才慢慢打起精神。
    她蝸牛一樣緩慢地挪到水池邊，倒了杯漱口水,開始洗漱,順便讓彌斯特幫她梳頭發(fā)。
    小姑娘睡眼朦朧地站在水池前刷牙，睡裙無風(fēng)自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薄薄的布料下涌動,隨后數(shù)根漆黑的霧爪從裙下倏地鉆出，尖銳的指爪直指女孩的后腦，仿佛都市傳說里食人腦髓的樹精，然而女孩一無所覺地刷著牙,絲毫沒有注意到危險逼近。
    利爪驀地落下,鋒利的爪尖卻沒有插進(jìn)女孩的頭骨,而是輕輕挑起一縷卷發(fā),另一根利爪抓起梳子,迅速而不失輕巧地梳理起黑發(fā),幾根利爪相互協(xié)作,三兩下便將小姑娘的一頭亂毛編織成整齊的發(fā)辮。
    分明是屠殺的染血兇器,可它們對待拉妮婭的動作卻輕柔得宛如花瓣拂過,就算沒有形貌，也能讓人從中感覺到不可思議的溫柔，仿佛猛虎收起利爪，低頭細(xì)嗅薔薇。
    假如一個孩子很早就意識到自己與他人的不同，那么他一定會嘗試挖掘自己的特殊之處，拉妮婭也不例外。
    而首先一點，就是她要知道自己是什么東西。
    吸血鬼，僵尸，樹精，沼澤怪物，幽靈，女巫……這些常規(guī)的幻想生物沒一個符合彌斯特表現(xiàn)出的特征，黑霧之軀的本體是一團(tuán)觸手涌動的霧氣，免疫一切物理傷害，按理說應(yīng)該屬于無形的怪物，但彌斯特也能夠?qū)⒆陨磙D(zhuǎn)化成實體，乃至任意變形，這點來看又比較像史萊姆……
    更讓拉妮婭頭疼的是，黑霧并不是一種獨立的生命，而是寄生生命，需要和宿主結(jié)合才能夠存活下去。
    不過雖然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但拉妮婭其實也沒有太多執(zhí)念，只是隨著腦補(bǔ)出一出出異種和人類相愛的愛情故事，她對她的父親越發(fā)肅然起敬，并且當(dāng)她徘徊在AO3時，看向某些tag的目光不禁詭異起來……
    鑒于體質(zhì)，拉妮婭并不能長時間容納彌斯特，收容和釋放黑霧也都會對她的身體造成一定負(fù)擔(dān)，自然也不能被她隨心所欲地使用，所以只要條件允許，拉妮婭就會把彌斯特放出來。
    但現(xiàn)在不是放出彌斯特的好時機(jī)，她不能把彌斯特帶出房間，放出再收起也太麻煩了點……
    等等。
    拉妮婭動作頓了頓。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帶出房間，只要有個合適的過夜理由。
    比如……
    拉妮婭：“……”
    她忽然覺得自己特別機(jī)智，之前迫不得已承認(rèn)自己在和彌斯特談戀愛，現(xiàn)在想想……這個借口簡直不能更好用了好嗎！
    既然在談戀愛，留在自己房間過夜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嗎。
    經(jīng)常來找自己也理所當(dāng)然！為自己來哥譚也理所當(dāng)然！形影不離也理所當(dāng)然！
    現(xiàn)在只要在她的父親和兄弟面前刷一波彌斯特的存在就好了。小姑娘嚴(yán)肅地想。
    今天就很合適。
    ……
    紐約和哥譚的距離不算太遠(yuǎn)，車程一兩小時，而以紐約的交通狀況來看，耗費一兩小時在上班上學(xué)的路上很正常，更別提現(xiàn)在乘坐飛機(jī)通勤的上班族也不是不存在。
    唯一比較麻煩的是拉妮婭現(xiàn)在還沒到能考取駕照的年齡，他們要找個人接送拉妮婭上學(xué)。
    “謝謝，不過不用麻煩你們了，”拉妮婭搖了搖頭，拒絕了提議，“有人會送我的。”
    有人。
    在聽到這個回答時，提姆和布魯斯交換了一個眼神，從對方微妙的眼神里解讀出了答案。
    夜翼之前提到過拉妮婭身邊有個來歷不明的女孩，蝙蝠俠也曾經(jīng)調(diào)查過對方的資料，稱不上一無所獲……但是的確信息寥寥，仿佛她是憑空出現(xiàn)的一樣。
    這個以“迷霧”為名的女孩行蹤也像是迷霧一樣詭秘，她似乎經(jīng)過嚴(yán)格的反偵察訓(xùn)練，幾乎不會在監(jiān)控畫面里留下蹤影，最終他們的收獲也只是零星的監(jiān)控資料，比當(dāng)初在萊克斯集團(tuán)資料庫里找到的超人類資料還稀少。
    ……然后不等查出更多信息，迪克就幽幽地跑回來告訴他們，他們的小伯勞在和這個女孩談戀愛。
    聽到這個消息，蝙蝠俠和紅羅賓不禁都沉吟了起來：“……”
    他們感覺好像被什么無形的氣場掃了個踉蹌。
    如果是正常的家庭，不管女兒在和男孩還是女孩談戀愛，聽說對方想要接送女兒上下學(xué)，任何父親心里都要躥起一股邪火來，咬著牙盤算如何找機(jī)會和對方“好好談?wù)劇薄?br/>     然而拉妮婭不行。如何和久未謀面的孩子相處本來就是個難題，誰都不知道一個十五歲的青春期女孩到底在想什么，何況拉妮婭本就不在他的身邊長大。
    就算是蝙蝠俠，也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這樣一個小姑娘，也沒有立場去干涉拉妮婭的戀情。
    眼下需要確定的只剩下彌斯特能不能保護(hù)拉妮婭……或者他們能不能看住她們。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起來。
    ……
    雖然都由拉妮婭的意識控制，不過在待人接物上，彌斯特和拉妮婭之間的確存在著一定的差異。
    人類殼子體力實在差勁，跑兩步都能喘成風(fēng)箱，不比黑霧耐打耐操，拉妮婭只能乖一點，能不運動就不運動，把自己當(dāng)做花瓶好好供著，行為舉止也越發(fā)淑女，乖一點也能少惹點麻煩。
    但彌斯特沒有這個擔(dān)憂，拉妮婭套著黑霧殼子時就比較……放飛自我，自然也不會有盡量別惹麻煩的想法，別說忍讓了，倒不如說惹上她只會讓人變得凄慘。
    ——所以眼下蝙蝠家沒有任何人會把眼前的少女和拉妮婭聯(lián)系起來。
    站在門外的少女身形纖細(xì)高挑，泛著金屬光澤的白發(fā)和膚色形成誘人至極的對比，她有著一副極為亮眼的容貌，看上去甚至有種懾人的鋒利之美。她穿著露肩的寬松白T恤和機(jī)車風(fēng)格的黑色夾克，領(lǐng)口歪歪斜斜露出一截鎖骨，一枚瞳孔刺青嵌在鎖骨下，在吊帶肩帶后若隱若現(xiàn)。
    監(jiān)控畫面里，她雙手插在皮夾克口袋里，咬著根棒棒糖，低頭用馬丁靴碾著地面，臉上寫滿百無聊賴。
    布魯斯對這種女孩很熟悉，彌斯特看上去就像是哥譚東區(qū)常見的女孩，在哥譚這灘爛泥里掙扎求生，靠著犯罪賺取活下去的金錢，狠厲起來絕不遜色于任何男人。
    就在這時，莊園門前的少女若有所覺地抬起頭，目光正好撞上監(jiān)控攝像頭，與監(jiān)控背后的布魯斯對上視線。
    她慢慢從口袋里抽出雙手，摘下嘴里的棒棒糖，舉起雙手，對著攝像頭展示了一下自己雙手空空，隨后把棒棒糖重新放回口中。
    至始至終，她的眼神都透著股懶散的無聊，仿佛對主人展示自己沒有攜帶武器是正常的社交禮儀，那張冰玫瑰一樣的臉上甚至沒有多少表情。
    布魯斯眸光沉沉地注視了一會，收回視線，告訴拉妮婭：“是你的朋友來了。”
    拉妮婭當(dāng)然知道是誰來了，點點頭，介紹道：“她是彌斯特。”
    “我們在談戀愛。”她補(bǔ)充道。
    這句話拉妮婭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很自然地說出來了，再加上彌斯特就是自己，也沒有什么少女情懷可言，語氣格外真誠，對布魯斯來說，也越發(fā)有說服力。
    蝙蝠俠不會因為性取向?qū)θ魏稳水a(chǎn)生偏見，自然也包括自己的女兒。
    他斟酌了一下如何表達(dá)自己的鼓勵和支持。
    “我知道了。”他說。
    “……你確定不需要配備司機(jī)嗎，拉妮婭小姐？”阿爾弗雷德適時轉(zhuǎn)移話題，“一個擁有更長駕齡的司機(jī)或許更適合你。”
    拉妮婭再一次堅定搖頭：“不用了，謝謝。”
    她撐著拐杖站起身，向門扉張望，不同于此前的鎮(zhèn)定，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神是之前從未有過的雀躍和期待，仿佛期盼著下課回家的孩子，看得人恍惚以為韋恩莊園是什么虐待兒童的寄宿學(xué)校。
    拉妮婭的確挺著急的，今早下樓時，她正好聽見管家和她的父親的交流，老管家表示以布魯斯少爺?shù)膫麆莸拇_應(yīng)該如她所說的那樣在家里靜養(yǎng)，不能因為腦震蕩的程度不嚴(yán)重就無視大腦的呻.吟。
    拉妮婭：？？？
    腦震蕩？？？
    什么時候她的父親又頑皮把自己搞成腦震蕩了？
    而布魯斯·韋恩是這么回答的。
    “嗯哼。”他說。
    拉妮婭：“……”不能放任她的父親繼續(xù)任性下去了。
    小姑娘痛心地想，她再來遲點就只能收獲一個支離破碎的父親了。
    等把她送去學(xué)校之后，她就可以用彌斯特的身份去盯著他，雖然如果她的父親一定要極限運動她也不能阻止……但是至少她可以看著點啊。
    她心中發(fā)急，眼神就帶出了點痕跡，而蝙蝠俠一向善于分析微表情，從中推斷出信息，看著這樣的小姑娘，很快得出了篤定的結(jié)論。
    靠著記憶里的路線，拉妮婭控制著彌斯特來到了主宅門前，隨著門響聲，她對著應(yīng)該是阿爾弗雷德的方向略一頷首，便迫不及待地將目光投向了門廳里她唯一能看見的人，也就是她自己。
    ……在他人看來，從一進(jìn)門，彌斯特就只注視著沙發(fā)上的小姑娘，眼神專注得仿佛容不下任何其他人，盡管沒有多少戀人該有的甜蜜，但任誰看來，都是深陷這段戀情的表現(xiàn)。
    車鑰匙早就準(zhǔn)備好了，阿爾弗雷德帶著彌斯特去車庫取車，拉妮婭和布魯斯以及提姆告別之后，急忙亦步亦趨跟上去，一心兩用得十分流暢。
    忽然，她從彌斯特的視角看到自己耳后的一縷鬢發(fā)滑落下來，于是自然地伸出手，幫自己將那縷卷發(fā)別到耳后。
    她的舉動親昵而熟悉，并不算溫柔，卻恰到好處，仿佛不分你我，就算是父母對待子女也辦不到這么熨帖，而拉妮婭也極為默契地偏過頭，方便她梳理鬢發(fā)，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全部憑仗心意相通。
    圍觀的布魯斯和提姆：“……”
    他們又一次感覺到了那種熟悉的、能把他們掃個踉蹌的氣場。
    彌斯特號導(dǎo)彈呼嘯而至，精準(zhǔn)打擊了一番哥譚的犯罪分子，收拾收拾順便筑了巢，才悠悠閑閑來到韋恩莊園，從管家手里接過車鑰匙，去紐約把自己接回哥譚，繼續(xù)籌劃著晚上該做些什么整頓哥譚。
    拉妮婭完全不知道只用了一個下午，她就成功在哥譚的黑暗面里臭名昭著——大部分惡棍都知道了哥譚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熱衷于揍人的超人類，幽靈一樣無處不在，還嫉惡如仇，只要看到違法行徑就會跳出來揍人，而且根本不考慮通報警方，只以揍人為樂，把人揍得哭天喊地之后就倏地消失……神出鬼沒得簡直和蝙蝠俠如出一轍。
    更可怕的是，還沒人看到他長什么樣，只感覺自己被一團(tuán)黑霧反復(fù)蹂.躪了半分鐘……別說動彈，恐怕連爬去警察局自首的力氣都沒有。
    而且，黑霧無、孔、不、入。
    ……不提這個很值得商榷的詞，至少那些斷了幾根骨頭的罪犯短時間里是沒有膽量繼續(xù)鋌而走險了。
    拉妮婭現(xiàn)在感覺自己很像在玩全息游戲，她一面端坐在餐桌前喝番茄牛腩湯，一面操縱彌斯特在哥譚上空飛來飛去，可以說非常自在了。
    今晚的餐桌上只有她一個人，阿爾弗雷德倒是在一邊陪著她，并且拒絕了拉妮婭坐下來和她共進(jìn)晚餐的邀請，全程站在一旁為她服務(wù)，搞得小姑娘越發(fā)過意不去，只能努力加快進(jìn)食速度。
    她現(xiàn)在感覺自己能在一周末見齊韋恩家所有成員已經(jīng)算幸運了——他們每個人仿佛和其他人都不在一個時區(qū)里，存在巨大的時差，一天之內(nèi)碰不到任何其他人都不奇怪。
    拉妮婭每天要上學(xué)，早晨出門傍晚回來，能夠“見”到其他人的時間大概就是早晚餐和周末，但具體能不能見到，完全是一件薛定諤的事件。
    迪克似乎住在離哥譚不太遠(yuǎn)的布魯?shù)潞Ｎ模贿^就算不太遠(yuǎn)也意味著一小時車程，而作為成年人，小半年不回家都是有可能的，自然不能期待能在家里看到他。
    她的父親作息不規(guī)律，根據(jù)提姆的說法就是“你幾乎沒有可能在早餐時看到布魯斯”，至于晚上就更不可能了，總裁的夜生活總是很豐富的，雖然理論上他現(xiàn)在需要靜養(yǎng)，不過以韋恩總裁因為愛好負(fù)傷的頻率來看，很顯然他并不是很愛惜自己的身體……
    提姆就更難見到了，拉妮婭記得他還是高中生，但同時他已經(jīng)開始逐步接手韋恩集團(tuán)的事務(wù)，報道稱“蒂莫西·德雷克-韋恩是新生代工作狂的代表人物”，而工作狂就意味著大量的額外個人時間支出……反正除了早餐，別想在別的時候看到他。
    至于達(dá)米安，拉妮婭自從通宵早上看到過他，之后就沒有見過了，根據(jù)阿爾弗雷德的說法，達(dá)米安接受家教，不需要上學(xué)，不過這顯然不是說他就會安靜待在家里……反正拉妮婭現(xiàn)在是不知道他的行蹤的。
    拉妮婭并不在意這種時差，倒不如說她其實更好奇另一點。
    雖然只相處了一小段時間，但在她看來，這個家庭的成員相互之間感情十分穩(wěn)固，而維持感情聯(lián)系需要長時間相處，可現(xiàn)在看來，他們明顯沒有這個相處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