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書吧
    略略略。
    未成年人很難找到正式的工作,因此她只能找些不能見光的活兒，每天在這座城市里輾轉(zhuǎn)奔波，幾乎找不到休息的空閑。
    三年來,她賺來的錢大半去還了拉妮婭的賭債，剩下的也都給了拉妮婭,幾乎可以說是她把那個小姑娘拉扯到這么大,把她養(yǎng)成了現(xiàn)在柔軟乖巧的模樣。
    而她自己其實并不比拉妮婭大很多,在迪克眼里,也只是一個孩子，眼前的這一幕在他看來，更像是軟綿綿的小鳥球和守護(hù)她的小狼崽擠在一起蹭蹭絨毛。
    在那么長的時間里，她們一直在這座城市里相依為命,對于彼此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見到彌斯特之前,迪克有些好奇她的身份，以及始終沒有離開拉妮婭的原因——現(xiàn)在看來這個理由倒是很清晰了。
    拉妮婭還在默不作聲看著他，比起同齡人，她的確不算高，躺在病床上更是顯得小小一團(tuán)，不知是不是因為疼，她微微皺著眉，臉頰和嘴唇一樣沒什么血色,那雙藍(lán)眼睛盈潤著霧氣,濕漉漉的,哪怕唇抿得筆直,看起來也可憐兮兮的。
    迪克目光一轉(zhuǎn)，看到了拉妮婭放在被子上的手，小姑娘細(xì)細(xì)的手指蜷縮起來，攥得指尖發(fā)白，明顯是因為緊張。
    可即使這樣，她也沒有解釋或者否認(rèn)的意思，只是固執(zhí)地抿緊了唇，等待他的反應(yīng)。
    這種固執(zhí)和不否認(rèn)的態(tài)度……反而讓迪克感到莫名的熟悉，配上拉妮婭的臉，甚至有些酸澀的好笑。
    他語氣更加溫和了點：“我知道了。”
    ……如果拉妮婭知道他的想法，她一定會告訴迪克，她只是憋得慌。
    看了眼拉妮婭的腿，迪克有些無奈：“我在新聞里看到你的照片了，所以來看看你。”
    反轉(zhuǎn)來得太快，不久前他們還在因為哥譚的不安全而認(rèn)為最好不要讓拉妮婭接近，不久之后小姑娘就在“安全”的紐約進(jìn)了醫(yī)院……從flag立起到倒下還沒過一天。
    拉妮婭曾經(jīng)有考慮過，如果某天不得不向彼得介紹彌斯特，她該怎么介紹她。但種種設(shè)想的身份里，絕對不包括“女朋友”這個選項。
    然而謊言已經(jīng)開了頭，只能繼續(xù)說下去。
    拉妮婭內(nèi)心一片凄涼，憋得表情都透著生硬，干巴巴地道了謝，小聲說：“這是彌斯特……”
    ……在迪克看來，小姑娘極力掩飾著自己的羞澀，卻不知道她臉上泛起的淡淡紅暈已經(jīng)把她的心情暴露了，更別提她的聲音細(xì)細(xì)軟軟，怯生生的，仿佛啁啾的雛鳥，聽得人心都軟了。
    就在這時，他看到床邊的彌斯特眼睫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的神情還有些寡淡的疲倦，目光在空氣里飄了飄，瞥了迪克一眼，那個眼神也格外平淡，平淡得好像她眼里除了拉妮婭其他人都不存在。
    他們對視一眼，迪克還沒從彌斯特眼中看出什么，她就收回視線，低下頭：“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你們先聊聊。”說著便起身就走。
    迪克對這個一直以來照顧拉妮婭的女孩挺憐惜的，而且他覺得比起自己，拉妮婭肯定更希望看到彌斯特，于是微笑道：“不用了，我想我得承認(rèn)這次我來得不是時候，所以先說一聲抱歉，我不會占用你們太多時間的。”
    拉妮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從迪克的語氣里聽出了一種古怪的欣慰感……
    為了維持謊言，拉妮婭已經(jīng)調(diào)動了自己的全部演技，正眼巴巴等著把彌斯特迅速送出去，結(jié)果聽到這句話，心里頓時咯噔一聲。
    她勉強(qiáng)維持住自己的表情，讓彌斯特?fù)u搖頭，走出病房，輕輕掩上房門。
    彌斯特出去之后，迪克才坐下來，開始關(guān)心拉妮婭的傷勢。
    因為不是很熟悉，再加上拉妮婭自覺要維持淑女人設(shè)，因此盡量寡言少語，迪克也沒有多留，只是表示明天還會來看看她。
    拉妮婭想想昨天他已經(jīng)回去了，結(jié)果今天又匆匆從哥譚跑來看她，頓時感到一陣?yán)⒕巍?br/>     “謝謝，不過我真的挺好的，沒關(guān)系。”她試圖婉拒迪克的好意。
    “這段時間誰來照顧你？”迪克問。
    拉妮婭理所當(dāng)然地回答：“彌斯特會的。”
    迪克看看一臉坦然的拉妮婭：“……”
    他感覺自己就像只夾在這對相依為命的小情侶之間散發(fā)著不和諧光芒的電燈泡。
    ……
    拉妮婭還算幸運，書架砸下來先被桌子擋了一下，給她爭取了爬出去一點的時間，最終也只是左腿骨折，以及一些皮肉傷，沒有造成更嚴(yán)重諸如傷到脊椎的傷勢。
    不過就算這樣，她現(xiàn)在也變成了一只斷腿的小伯勞，短時間內(nèi)都飛不起來，只能拄著拐杖蹦跶了。
    最慘的是，因為撲出去太急，她的眼鏡飛了出去……
    眼鏡飛出去的時候，拉妮婭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一起去了，只剩下一具了無生趣的軀殼……
    所以今天她的世界又是空白里漂浮著紅色的了，看得小姑娘雙眼放空，和誰說話都疑心自己看的位置不是對方的眼睛，只好閉上嘴保持高冷，憂郁地感覺自己的形象又差了一點。
    不過好在今天來探望她的人身上帶點紅。
    為了辨認(rèn)出小伙伴，拉妮婭之前送了彼得一枚鋼鐵俠的金屬徽章作為生日禮物，那種亮閃閃的紅色十分醒目，這樣她每次就能迅速在人群中認(rèn)出彼得來。
    “這是今天的筆記，”彼得從書包里抽出筆記本，同情地看了拉妮婭一眼，“你也可以等出院之后再補(bǔ)筆記的，下次小測驗是兩周之后，沒必要這么著急。”
    拉妮婭很感激，但是這種擔(dān)心完全是沒必要的：“謝謝，不過我斷的不是手。”
    住院觀察其實挺無聊的，拉妮婭又沒有書看，只能抄抄筆記打發(fā)一下時間了。她最近的夢想是攢錢買個kindle，過上在書海里幸福遨游的生活，畢竟實體書實在太貴，她家里也沒有地方能夠放下書架。
    比起第一個探訪者，第二個探訪者更貼心了一點——迪克不但帶來了水果，還給他們帶了兩杯星巴克。
    兩個小朋友立刻對這位慷慨的先生報以崇高的敬意。
    拉妮婭窮到吃土，連這種垃圾咖啡都沒有喝過，接過迪克遞過來的紙杯才知道這是什么，一手紙杯一手吸管，很是驚奇地低頭看了眼，才把吸管插進(jìn)去，謹(jǐn)慎地吸了口。
    她眨了眨眼睛。
    好甜。
    “不知道你們喜歡什么，所以我按著我的口味點的。”迪克說。
    和昨天不同，他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看著專心吸飲料的拉妮婭，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當(dāng)?shù)峡说哪抗饴涞嚼輯I打著石膏的腿上，他心里盤旋著的念頭終于塵埃落定。
    說真的，他們到底怎么想的——哥譚的確不安全，但是紐約難道有好到哪里去嗎？想想幾年前的紐約大戰(zhàn)，想想層出不窮的奇裝異服罪犯，想想居高不下的犯罪率，至少哥譚還在蝙蝠俠和他們的注視下呢，而紐約？
    “拉妮婭，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接受這個提議。”他說得很慢，“我們看見了新聞，布魯斯——你的父親很擔(dān)心你，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在新聞上看到紐約的學(xué)校在犯罪行為中受到波及了。從外星人入侵紐約起，紐約的犯罪事件和無辜市民受到波及入院的新聞越來越多，我想你已經(jīng)親身感受到了，紐約并不安全。”
    “只是一個提議——你考慮和我一起回哥譚嗎？”他說。
    ……話音未落，迪克看見那天在餐廳見過的少年“唰”地抬起頭，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轉(zhuǎn)而用一種震驚……還有些難以置信的眼神，直勾勾戳在他的臉上。
    就差在臉上直接寫上失望了。
    迪克：“……………………”
    夜翼忍不住捫心自問，問……
    然后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提議聽起來的確很昧良心。
    說實話，拉妮婭一直不太懂自己的色盲癥狀到底是按照什么規(guī)則運作的。
    于她而言，能看見和不能看見的范疇分界線詭異莫測，怎么看都不符合病理學(xué)上色盲的定義，如果被發(fā)現(xiàn)了，大概是要被抓去實驗室研究的。
    放在藝術(shù)作品里，光是這個設(shè)定，完全足夠衍生出一篇溫情清新的愛情故事——失去色彩的世界因為某個人的出現(xiàn)驟然變得繽紛多彩，從此他便成為了自己生命中唯一的色彩。
    ……然而對拉妮婭來說根本不是這樣的展開。
    小姑娘捫心自問，覺得如果有這樣一個人，他起碼整個人都應(yīng)該是紅色的……
    大概是個行走的消防栓吧。
    總之這么活了十幾年之后，拉妮婭已經(jīng)能淡定接受自己看不見任何人的事實了。況且她也不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見，只要觸碰的話，照片還是能夠看見的，只不過冰冷的圖像總是不夠鮮活，就算再多也無法捕捉到每一個細(xì)微的表情變化，比不上活生生的人那么生動有趣。
    不過彌斯特是個例外。
    作為自己的半.身，拉妮婭當(dāng)然能看到彌斯特，而借助彌斯特的眼睛，她也能看到自己，因此日常生活也不存在什么問題——諸如剪指甲梳頭發(fā)之類的小事，用彌斯特的身體來做就好了。
    而且對拉妮婭來說，一心二用并不是難事，所以彌斯特代勞能更節(jié)省時間的事，拉妮婭基本不會自己做。
    比如每天早上，她都是掙扎著讓彌斯特把迷迷糊糊的自己拽起來，像打扮洋娃娃一樣迅速扒掉睡衣，換上準(zhǔn)備好的衣服，自己給自己換衣服時她還可以趁機(jī)瞇一會。
    一邊刷牙一邊自己給自己梳頭發(fā)、自己給自己洗臉，趕時間甚至自己給自己系鞋帶……可以說是非常省時間了！
    對于獨自生活來說，學(xué)會自己照顧自己可是很重要的。小姑娘很是驕傲地想。
    而時間久了，拉妮婭越來越能認(rèn)識到相比異種，人類是一種多么柔弱無助的生命。
    黑霧既不會感到饑餓也不會感到疲勞，不需要進(jìn)食，不需要睡眠，不會受傷也不會生病，就算有嚴(yán)重的視力問題也不影響生存。相比之下人類就充滿了缺點，不吃飯會虛弱無力，不休息會困乏遲鈍，更別提拉妮婭體質(zhì)比同齡人還要虛弱，跑跑步會喘不上氣，吹吹風(fēng)會感冒發(fā)燒，要是沒有彌斯特打工賺錢，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個問題。
    迪克征詢了拉妮婭的意見，點了幾道菜，兩個人等了一會，很快服務(wù)員便把菜肴送到他們的面前。
    如果換一個人，拉妮婭可能立刻就會開心地抄起叉子兇巴巴對著食物戳出去了——能夠吃一頓大餐的機(jī)會可不是常有的，更別提還是別人請客。
    但想想迪克坐在自己對面看著自己，拉妮婭自覺要表現(xiàn)得淑女一點，給對方留個好印象，于是收斂了動作幅度，全程都低著頭，特別謹(jǐn)慎地?fù)芘约旱哪且环菔澄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