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三十二 雙面魔 一
清查自六月開始,一直持續(xù)到了九月,豐侯祖這個不被看好的小人物在處處碰壁,處處遭人暗算的京官場子里闊步而行,據(jù)說他每次查處都是抱著官帽,不是戴著,那意思他隨時打算掉腦袋,碰上這樣一個“亡命徒”,任勢力再大的人也對他無能為力,因為他根本就不畏死,奈何以死拒之?他甚至在廷尉府當(dāng)著三公九卿的面說,他進(jìn)京城前,就為妻兒置好了棺材!這樣的人,你能拿他怎么辦?
首當(dāng)其沖被拿下的是三公之一,掌管營造的司空李芮,據(jù)說這李芮在廷尉府的大牢里連喊三天要面見皇上,并大罵豐侯祖,早朝上硬是沒人敢給這位司空大人喊冤,除了太子太傅為他說了幾句好話。
可見大家都清楚了這山雨欲來的局勢,這滿朝文武有幾個手腳是干凈無塵的?這個時候避之唯恐不及,誰還敢硬往上上?
可是就這么任由那個豐侯祖小兒在太歲頭上胡來,那自然也不行,于是朝臣們忙著往宮里搭關(guān)系,甚至連王太妃那兒都忙得不得了。
可惜沒用,皇帝根本不吃這一套,殺雞儆猴的第一招就是先辦了時下最寵愛的夕雅美人,直接從宜春閣搬進(jìn)了廈中院,再跳一道墻就直接進(jìn)冷宮了,接下來誰還敢說三道四,吹枕頭風(fēng)?
于是眾人焦急。
這時到是也有聰明人給指了條明路——太子,在東山行宮閉修學(xué)的太子殿下,把他也拉上,皇帝難道還能把這剛封的東宮給廢了?
據(jù)說這個指明路的聰明人是宮里的妃嬪,至于是誰,那就不得而知了,這法子夠絕,要是真用成了,就是讓皇帝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是砸呢,還是不砸呢?
本來,尉遲南將太子送到行宮就是為了躲避這場災(zāi)禍,如今卻被好事者給挑了出來,于是——東山行宮一下子變得炙手可熱。
這些朝臣不好親自來,就花力氣請了太子外祖父這門親,太子的外戚本來并無多少勢力,如今一下子被這么多朝臣哄抬,自然有些熏熏然,當(dāng)然,他們也有他們的打算,他們認(rèn)為這是個絕佳的機會,想趁此機會一舉抬高家族勢力,他們的勢力抬上去了,有了強大的外戚做后盾,太子這東宮的位置也就會更加穩(wěn)固,所以他們樂意跑到行宮來勸誡太子。
太子睿畢竟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好哄騙,哄騙的人又是他的至親,那就更容易了。
九月末,秋露深濃,早晚都冷的很,在這東山住了五個多月,平時莫蓉并不怎么去打擾太子的生活,因為尉遲南給他安排了非常緊湊的課業(yè)。
這一晚,莫蓉親自做了些小菜,派人請來了太子,因為隔日便是立冬。
五個月的相處,增進(jìn)了西君與兄長之間的兄妹關(guān)系,雖然小丫頭還不會說話,但時常會對著這個太子哥哥“啊呀”地亂說一通,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男孩到也非常疼愛這個妹妹,可能是過早失去親情的緣故,這孩子的心比較閉塞,不過到是跟這個小妹妹相處不錯,也許只有這個小妹妹對他是真誠的吧?
一邊吃菜,一邊給跟妹妹玩耍,小丫頭到也樂得被他抱著。
“這幾日就回京嗎?”莫蓉夾了幾塊牛肉放到他的碗里,這孩子似乎比較喜歡吃。
男孩點點頭,繼續(xù)跟妹妹玩。
“回去也好,也很久沒見了陛下了。”讓龐朵把女兒抱了過來,碗里的米糊冷得差不多了,可以喂她了。
男孩繼續(xù)悶頭吃他的菜,偶爾抬眼看一下對面的母女倆。
過了良久,男孩才悶悶地開口,“父王會不會生氣?”
一抹笑意被眼睫擋在了眼睛里——終歸還是跟她說了,“會。”實話實說,他要是現(xiàn)在回去,尉遲南不但會生氣,而且還會非常生氣,因為如果他回了京,參與到了那場清查的行列,后果是尉遲南絕對不想看到的,他是選擇繼續(xù)清查,還是選擇跟自己的兒子過不去?這很難選。
“可是——如果我不回去,舅舅他們可能會被下獄。”一直以來,他都是孤單的,雖然父王很認(rèn)真地在教導(dǎo)他,但那仍然不能代替親情的撫慰,他只有外祖父、舅舅他們了,可是他的這些親人卻不得父王的重用,現(xiàn)在更是有被清除的危險。
“你要是回去了,他們不只會被下獄,可能連命都保不住。”雖然他還是個孩子,但她不打算隱瞞些什么,他有必要弄清楚一些事。
男孩抬眼看她。
莫蓉細(xì)細(xì)的給女兒擦拭掉嘴角的飯漬,“你父王為什么要你在東山修學(xué)?就是為了讓你躲過這一劫,你現(xiàn)在卻要反其道回京,那就是破壞了他的整個局,真到了那個時候,你要他拿你怎么辦?拿你的外祖父、舅舅怎么辦?你是太子,年紀(jì)又小,也許他不會懲罰你,可你想想,他會不會懲罰那些唆使你回京的人?”
男孩靜默不語。
“你現(xiàn)在不但不能回京,也不能見任何人,只有這樣才能保全你想保全的人,也許他們可能會有牢獄之災(zāi),但相比那些背后與你父王對著干的人,他們的小罪可以忽略不計,他們畢竟是你的親人,怎么處置,我想你父王會給你一個公道的結(jié)果。”
“……”仍舊看著她,“與父王對著干?”他不能理解還有人會跟父王對著干。
莫蓉輕笑,“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發(fā)號施令的位置并不那么容易坐。”
男孩看著桌上的菜肴,默默不語。
“記得陛下不是給你排了一些射獵的課業(yè),我問過武師,他說這些日子天氣晴朗,適合出外練習(xí),你覺得可以嗎?”
“出外射獵?”那到也是可以,但心底里仍然還是擔(dān)心舅舅他們的安全。
“放心,你父王沒那么絕情,你看,就是把我跟西君‘送’到了這里,不也是來看過我們嗎?”
聽到母親說出自己的名字,小丫頭吹著碗里的米糊,烏拉拉地跟著插言……
男孩繼續(xù)沉默,他不知道該怎么做。
隔日一早,太子睿在數(shù)名內(nèi)衛(wèi)、武師的陪伴下,一大早便出行宮去野外射獵。
半上午的時候,太子的舅舅便來到了行宮,結(jié)果撲了個空,詢問之下,方知太子一大早便出門射獵去了,怪哉,前天說好的,這幾天就動身回京,怎么這個時候會出門射獵?
巧的很,莫蓉這天上午恰好給太子殿下送夾襖,她親自做的,這不就碰上了這位太子的舅舅——
一番君臣之禮過后,這位國舅爺就打算找地方?jīng)隹烊ィ娴人奶油馍?br/>
“太子殿下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了京城了。”莫蓉將盛夾襖的錦盒放到桌案上,淡淡地說了這么一句。
這一句話就讓這位國舅大人停下了腳步。
“國舅爺大難臨頭,卻為什么非要這么急著栽進(jìn)‘有心人’的圈套?”她不打算拐彎抹角地提示,尤其對一個這么容易就會上別人當(dāng)?shù)娜耍諒澞ń侵皇窃诶速M時間。
這位國舅爺怎么也沒想到她會說這種話,更沒想到這話如此的聳聽,“娘娘的話,微臣不明白。”
莫蓉轉(zhuǎn)身,打量一眼這位國舅爺,難怪乎尉遲南不重用這家人,外表上看到是無可挑剔,但官場上卻生嫩的很,這樣的家族只適合貴,不適合權(quán),更別說他們身上還掛著太子外戚的頭銜,他一向不喜歡太強大的外戚,“國舅爺可知陛下為什么會讓太子此時在東山修學(xué)?”
對方沉默,顯然不知道。
“就是想讓太子躲過這場清查,而國舅爺聽信人言,卻非要太子回京,太子年紀(jì)尚小,回京又能做什么?去向陛下央求保住那些犯下滔天大罪的人?保下了又能怎么樣?保住了那些人,那些人就會識太子跟國舅爺?shù)暮茫瑥拇艘院鬄樘拥钕埋R首是瞻?”
這女人怎么知道的這么多?
“國舅爺也許想知道我一個后宮嬪妃怎么會知道的這么多是吧?”落座,“像我這種連宮門少出的人自然不可能知道的那么多,肯定是有人教的,眾所周知,我在宮里一向沒人理,還有誰會教呢?”
“皇上?”
莫蓉沒否認(rèn),那就是默認(rèn)了。
“……”
莫蓉淡淡一笑,看來這次她確實有必要出手還擊一下這個挑起事端的幕后主使了,能想到用這么陰的招數(shù)的內(nèi)宮嬪妃,除了那個人,不作他選——衛(wèi)羅,這第一次交手,可是她先挑起來的。
衛(wèi)家跟司空、太仆這些朝臣的那點事,不是一天兩天能摘清的,衛(wèi)羅這招若成了,不但能洗清衛(wèi)家的污漬,順便也可以得到這些三公九卿的擁戴,而且還可以將□□的勢力削弱,是個非常不錯的主意。
只是這么一來,皇上的局破了,豐侯祖成了眾矢之的,莫函也在所難免要受到波及,別忘了,他現(xiàn)在還靠著這些人出財出力趕工期呢。
何不就此試試她的還擊會造成怎樣的影響?莫蓉看著這位國舅大人,打算給他支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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