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射天鷓 第九百零六章 【嫁禍之計】
秦檜來到高麗數(shù)月,對于高麗內(nèi)部的形勢,自然有所心得。</br> 實際上,高麗雖小,一如麻雀般也是五臟俱全,其國中的權(quán)貴斗爭,比起大宋來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br> 前文有述,如今的高麗王便是外戚干政的結(jié)果,而高麗王朝的朝堂,如今則是被尹氏、崔氏、高氏、金氏四個家族掌控,就秦檜在開京親眼所見和黃杰早年就派往高麗的傳教士收集所得,如今這四大家族的涉獵各有分野,尹氏和金氏屬于傳統(tǒng)的老牌家族,族人多在朝中為官,不管是外朝的文吏還是內(nèi)庭的宦官,或是軍中的武官,都有龐大的勢力。</br> 至于崔氏和高氏,一個是老牌門閥,從開國就繁榮至今,如今更是執(zhí)掌著高麗的最高兵權(quán),另外一個卻是商賈世家,富可敵國不說,還控制著整個高麗的經(jīng)濟命脈。</br> 不過,表面上看,四大家族既互有斗爭,又唇齒相依,彼此消長間倒也把控住了平衡,但實際上推己及人,以秦檜在大宋的所見所聞,也就不難推測出高麗門閥斗爭是何等的激烈。</br> 還是拿如今高麗王來說事,前任高麗王謚號為睿宗,他在位時因為去了朝中將軍李資謙的女兒李氏(謚號為順德王后),便一手護持了岳父李資謙建立的李氏門閥,更是給李資謙加官進爵為邵城郡伯、邵城侯、漢陽公、朝鮮國公。</br> 因此,當(dāng)睿宗掛了之后,李資謙當(dāng)時也算是李氏門閥,便也擁立了睿宗之子,十四歲的王楷為王,估計打的主意不過就是所謂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倒也把持過一段時間的朝政,這期間甚至還縱容李資謙干出了一件叫人不齒的荒唐事,也就是李資謙為圖繼續(xù)鞏固自身地位,復(fù)將自己三女與四女進獻為王楷的后妃,要知道他可是王楷的外祖父,卻把王楷的姨母嫁給他為后妃,你說荒唐不荒唐。</br> 到了后來李資謙更是大膽的結(jié)黨營私,安插親族與部屬擔(dān)任朝中內(nèi)外要職,并以權(quán)位之便乘機誣陷忠良,鏟除異己。</br> 然而,正是他的這番作為,不但惹惱了高麗的百姓,更是惹著了尹、崔、高、金四家,可以說最終李資謙的倒臺,便是由四家人推波助瀾而促成。</br> 先說王楷四年(1126年),王楷的近臣金燦(金氏)、安甫麟暗中窺知王楷已經(jīng)厭惡李資謙的擅權(quán),于是伙同上將軍崔卓(崔氏)、吳卓等人密議,在半夜引兵入宮誅殺李資謙的黨羽拓俊京之子拓純與其弟拓俊臣。</br> 拓俊京得到急報后,連忙也引兵入宮將房屋付之一炬。大火延燒至內(nèi)殿,王楷緊急徒步逃至后苑避難,王楷甚至準(zhǔn)備下令讓位與李資謙以結(jié)束紛亂,近臣連忙上諫阻止,王楷這才作罷。于是李資謙派遣黨羽到各地捕殺安甫麟等數(shù)十名朝中要員,將王楷軟禁在寢所,并先后數(shù)次進毒藥企圖殺害王楷,幸好每次都為王妃用奇智所救。</br> 不久后,李資謙與拓俊京之間因為雙方各自奴婢間的爭執(zhí)而產(chǎn)生嫌隙,兩人關(guān)系因此日漸惡化。</br> 此時,得到王楷密旨的內(nèi)醫(yī)崔思(又是崔氏)全前往說服拓俊京,拓俊京遂痛悔前非,并決心效忠王室。</br> 于是,拓俊京奉仁宗之命拘捕李資謙,并將之流配至今之靈光,李資謙數(shù)個月后病死于流配地;李資謙的黨羽也均被流配至遠(yuǎn)地,李資謙嫁與王楷之二女也遭到罷黜,但因救急有功,所以仍然特別得到豐厚的賞賜。</br> 另一方面,拓俊京在勤王有功后,卻仗著功勛而日益囂張跋扈,王楷五年(1127年),就被流配至巖墮島(今之今智島)。</br> 然而,拓俊京被弄去海島上釣魚之后,這高麗朝堂上姓崔的、姓金的、姓尹的和姓高的卻依舊馬照跑,舞照跳,也就不難看出他其實就是被四大家族給耍了,既背叛了李資謙并將他扳倒,又被當(dāng)成替罪羊擦干凈了屁股。</br> 由此可見,高麗人搞宮斗的能力還是很強的,隨隨便便拿出個例子來就是一出精彩的宮斗大戲。</br> 也正因為如此,但此時此地秦檜被攔在大正門下時,他也就自然而然的聯(lián)想到了高麗人的內(nèi)斗,這也才打著膽子問了那崔智一句,而從他的回答里也就聽出了事情的不簡單。</br> 后來,秦檜拿著長凳坐在城門前,一面看著日晷,一面好好將眼下他收集到的消息好好的理順,也是差不多在爭分奪秒之間,倒也想通了:論說起來,如今宋軍兵臨城下的發(fā)端,便是大宋主動提出要給高麗修一條路,并且這條表面上說是“宋麗友誼路”,實際上乃是一條為了便與宋軍橫跨高麗半島渡海去偷襲金國,這一點應(yīng)該是大宋和高麗兩國都是達成了共識了的。</br> 那么后來,雙方的第一個沖突,就是大宋在正式實施道路建設(shè)的時候,因為提出的薪酬價格被高麗認(rèn)為過高,因此雙方也就發(fā)生了分歧,可這個分歧卻叫黃杰巧妙的以一個“水陸一體化養(yǎng)殖技術(shù)”作為敲門磚給破解了,讓實際上掌控著高麗朝野和經(jīng)濟的四大門閥都得到了好處。</br> 當(dāng)然,這其中又埋下了第二個沖突,便是以崔卓為代表的崔氏旁支并未分得這塊蛋糕。看似一個隱藏著的隱患。而隨后,就是樸氏女事件的發(fā)生和高麗朝廷迅捷的反應(yīng),以及崔卓幾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神速集結(jié)大軍從開京奔赴西京,然后迅速在平叛之余,又沒來由的惹上了大宋。</br> 實際上,在今早之前,秦檜根據(jù)他所見所聞,大致上已經(jīng)認(rèn)定了樸氏女事件就是崔卓使人自導(dǎo)自演的鬧劇,好借此緣由大鬧一場,分別向高麗和大宋展示自己的存在,畢竟之前黃杰與高麗四大家族的勾兌之中,的確是把他給漏掉了。</br> 甚至,秦檜也把對樸氏女事件中,西京騷亂的調(diào)查結(jié)果,當(dāng)成了確鑿無疑的在證據(jù):比如說,暴亂的人群的確是拿著修路工地上的工具進攻的西京,但他們殺入城池后并非如正常的暴民一般見誰搶誰,反倒是如有預(yù)謀一般將目標(biāo)指向了西京城中的高門大戶,而且一些高門大戶還豢養(yǎng)了打量的護衛(wèi)和家丁。</br> 其次是,根據(jù)秦檜入城后暗中使錢找來當(dāng)?shù)氐牡仡^蛇調(diào)查的結(jié)果顯示,這次民亂中雖然西京有差不多八百多戶人家,五十余戶高門遭到了暴民的搶掠,但受災(zāi)了高門之中,雖然有崔姓七家,但沒有一家跟崔卓有關(guān)系。</br> 若這還不能說明什么的話,那么城中未被暴民侵害的崔姓高門里,卻有崔卓的兩個堂兄和一個親侄兒,這又如何解釋?</br> 只是,當(dāng)眼下這什么龍虎將軍崔智借口軍令不與開門之后,秦檜這才突然發(fā)現(xiàn)這些明擺著的證據(jù),卻極有可能使的是一場嫁禍之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