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六章 【洗塵】
到了晚間,黃大郎回家之后又去與舅父問起,倒也得了確切的消息,孫立他們果然得手不說,做出的事也的確只得稱道。</br> 又過了三日,終于等來了這群好漢。</br> 這日午前黃大郎便得到福壽傳信,知道孫立等人一早6續(xù)回了家,卻也不敢隨意曠了下午課業(yè),直叫福壽去了明秀樓訂下了最好的席面與眾人接風,下學之后這才不慌不忙的返家。</br> 不用說,此時這幫好漢都是酒過了十三巡,菜吃了十五味,還能有正形的也就是只有孫立和孫家四老,以及兩眼賊瞇瞇瞧著孫七娘的胡仁了。</br> 雷豹這假和尚喝得貌似最多,如今攤開胸襟就睡在廳里的地席上,還用腰帶把自己個門柱拴在一起。其他的人也是喝得惡形惡狀的,就連盧家父子也是不堪酒力,盧魚兒直接坐到了地上抱著凳子小睡,盧二則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模樣。</br> 黃大郎見了也不去理他們,便拿了凳子坐在孫立身旁,問道:“如何?”</br> 孫立看樣子也喝了不少,不過此時僅有些臉色微紅,便道:“金子兩千五百兩、銀子七千兩,還有一箱珠寶飾未曾仔細點算,僅是金銀怕就有五萬貫。”</br> “這么的多?”黃大郎眉頭一皺,按照先前雷豹的說法,不是大約只有三萬貫的錢財。</br> 孫七叔便笑道:“俺等也覺得蹊蹺,因為這些錢財果然是如大郎猜測的那般藏在木柱之中,所以又延展了兩天,悄悄弄了個人回來查問,這才知道此次運載的可不僅僅是蘄春一地的花石綱,而是和了蘄春、滁州、廬州、安慶府四地的花石綱一道轉(zhuǎn)運。還有就是大郎猜錯了一事,那就是真正的大頭其實還是在當日走脫上船的那批,據(jù)說有十萬貫錢財上了船,不過卻不往下江去,而是與鄂州的水師回合后,直接去往江寧府,走襄州、唐州一線去往東京。”</br> 孫九叔卻是用左手拿起酒碗吃了口酒笑道:“也不算全料錯,至少大郎是料對他使了連環(huán)計。”</br> 黃大郎瞧了,便問道:“九叔如何使左手,可是受傷了?”</br> 孫九叔輕輕擺了擺右臂,笑道:“小傷,想不到這應(yīng)奉局的官差里居然有太師府的人,還藏了神臂弓,被射了一箭,擦破點油皮。”</br> 算算日子,這都過去快十天了,傷都沒好,黃大郎自然知道肯定不是擦破油皮那么簡單,還是關(guān)心道:“九叔說是無恙,俺也不多嘴了,如今這事起了頭兒,往后還需要九叔勞心勞力,可千萬要養(yǎng)好了身子。大兄,俺聽說城里的吳家藥鋪近些日子弄來了不少好物,明日你便去抓藥。”</br> 孫立點頭應(yīng)了,便開始講此次劫取花石綱的來龍去脈細細說了,大致也跟曹阿寶說的情況吻合,并且少了幾分夸張。而后,倒是十三叔拿出了一本冊子來交給孫立,便見孫立拿了冊子給黃大郎道:“大郎,這是此次的花銷通脹,你且瞧瞧。”</br> 黃大郎打開看了一眼,現(xiàn)是沒頭沒腦的流水賬,也就懶得看了,便擱下道:“俺豈能信不過大兄和幾位叔叔,你只需大致報一下便成了。對了,可按照計劃,散了錢財在光州?”</br> 孫立道:“此次出門,以一千貫做本,吃喝用度約購置馬匹兵器共七百余貫,后來為了藏匿行跡,又把繳獲的馬匹和牛在光州各地散了,賺回一千兩百余貫,到時不虧。至于花石綱,我等在光州各縣共散出一萬貫錢財,都按大郎的吩咐,貧家三五貫、閑家二貫這般散去,朱高和張合兄弟一開始寫的紙條還是天理昭彰道法自然,代取花石與民生息,后來寫得苦了,干脆就寫了天道盟三字。”</br> “好!”黃大郎點點頭,看著東倒西歪的朱高和張合兩人,也不多多話:“休息幾日,也拿一萬貫去蘄春散了,幾家遭禍的苦主多散一些。既然此次的錢財有五萬貫之多,那么回頭還拿一萬五千貫出來與諸位哥哥都分潤散,算做紅利,其余的便入了公賬吧!”</br> 一聽要拿一萬五千貫出來與大家分潤,孫立等人倒也沒反對,可胡仁卻是醒了神,忙起身道:“東家,可使不得!俺們行此事,乃是奔著替天行道去的……”</br> 黃大郎笑道:“替天行道不錯,可也要先吃飽了肚子,就拿眼前這席面,連帶酒水可就是十余貫錢。再說若受了傷,還要外敷的傷藥和內(nèi)服的湯藥,沒錢怎么能行?總不能天天找俺來支吧?”</br> 倒是一邊閉著眼的花通猛然睜了眼,伸手一拍桌子道:“沒……沒錯,俺……俺……也要使錢……報恩!”</br> 說著,這胖漢居然開口哭了起來,然后又灌了自己半碗殘酒,便哈哈一笑鉆到了桌下。胡仁見了急忙將他扶了躺在地席上,回頭對黃大郎道:“俺家這哥哥,本是青州府清風山清風寨人士,只因惡了知寨軍官而被族中驅(qū)逐了出來,三年前流落到了安慶府,數(shù)九寒冬病倒街頭,被一戶人家所救,誰知這戶人家不久遭了難事,舉家牽連。哥哥空有武藝,苦無錢財相救,這才做了夜行的梁上客,與俺等結(jié)識。”</br> “三年了,還沒救出么?”黃大郎聽了,覺得奇怪,想來這花通武藝不弱,這都做了三年的梁上君子,居然還湊不夠錢財救人?</br> 胡仁聽了尷尬,不知如何作答,還是孫立解圍道:“大郎,這做梁上君子豈能就如劫花石綱這般簡單,入手就是數(shù)萬貫錢財?”</br> 黃大郎想了想,就對胡仁道:“胡家哥哥,待花哥哥醒了,你便與他問這救人還需幾多錢財,只管與孫大兄要就是。”</br> 又道:“這席面也殘了,只能算作洗塵,便就此打住。大家伙都自去歇息,今夜再開正席算作接風。這幾日楊宗保哥哥的傷勢也大好了,晚上叫他也來吃兩碗入伙酒。”</br> 幾人都道了一聲好,黃大郎便也將許多事吩咐了下去,這才回了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