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二章 【分道】
死寂!</br> 官道上一片死寂,似乎方圓百十丈內(nèi)的活物都死絕了一般,甚至就連風(fēng)也停了。</br> 姚榕張大著嘴,剪徑的蟊賊他自詡也是見過不要太多,可這一個照面就能干掉太師府制使的蟊賊他果真是生平未見,而一旁的馬大碗也瞇起了眼,雖然剛剛的一個照面沒能瞧出對面那人使槍的路數(shù),可這行家出手看的可是門道,以他豐富的行走經(jīng)驗(yàn),心里暗道此人怕是軍中將校出身,才能如此嫻熟的將九尺槍當(dāng)成丈八的馬槊來使。</br> 至于列于車隊(duì)前方的弓手、衙役還有民伕小吏卻都是看傻了,畢竟當(dāng)街殺人這種事眼下還是極為少見的,再說如今秋決砍頭這種練膽子的娛樂活動近乎絕跡,大多數(shù)犯了死罪的犯人都被刺配流放邊軍,因此對絕大多數(shù)平民百姓而言,親眼看見死人還是挺刺激的一件事,更別說眼前這種好似陣前斗將一般的形式。</br> 足足靜了有十來息的時間,插旗的漢子這才一抖槍花,將槍收到得勝鉤上,伸手拔起插在地上的天道盟刑殺旗,策馬慢慢走到了距離眾人半箭地兒的位置,揚(yáng)聲道:“天理昭彰,道法自然!我天道盟此次乃是替天行道,只找應(yīng)奉局的麻煩,勸各位莫要自誤,妻兒老小還在家中等著各位回家團(tuán)圓!”</br> 說完便調(diào)轉(zhuǎn)馬頭揚(yáng)長而去,還不忘順手牽了那張制使死后遺下的馬匹!</br> 眾人見他走遠(yuǎn)之后,這才醒過神來面面相窺,只不過聽聞人家就找應(yīng)奉局的麻煩,倒也沒有人被嚇得拔腿就跑,卻都是來看坐在驢上腳在抖的姚榕。</br> “押司,這該如何是好?”一旁的稅吏驚得牙齒打顫,倒叫姚榕看了氣不打一處來,便伸手一掌拍落了他的幞頭,喝罵道:“人家是找應(yīng)奉局的麻煩,你驚個鳥甚?”</br> 姚榕想了想,又伸足踹了那稅吏一腳,喝道:“去去,快去后隊(duì)將那副制使喚來,便叫各人就地用了干糧,此事說不出道兒來,這路可不敢接著往下走。”</br> 稅吏忙跳起來撿了幞頭就往后隊(duì)跑了去,姚榕卻是看向了一旁神色淡定的馬大碗道:“馬捕頭,你瞧此事……”</br> 馬大碗皺了皺眉,扭頭看了后隊(duì)一眼,便道:“姚押司,俺們奉命押解夏稅去壽春,并無有賊人與俺們?yōu)殡y啊!”</br> 姚榕一聽,也明白了馬大碗的言下之意,心中也是認(rèn)同,便閉眼撫須沉思起來。</br> 不一會,小稅吏便領(lǐng)著一個三十出頭的壯漢來了,壯漢身上穿的雖然也是應(yīng)奉局的號服,但瞧他腳下穿的是牛皮底快靴,腰上系著金鑲玉的腰帶,頭上雖然遮了范陽笠,額上卻綁著一根金銀線編織嵌了玉的頭帶,如此一看就知道這人來歷不凡。</br> 只不過,姚榕當(dāng)然知道不該問的不問,也就自然不會去打聽為何那草包一樣的張制使是正使,而這又顯山又露水的人卻是副使。</br> 這人一來,自然就瞧見了遠(yuǎn)處伏尸的張制使,當(dāng)下急問出了何事,姚榕便將道上有人插旗,張制使出戰(zhàn)與賊人接戰(zhàn),然后被一槍撂倒的經(jīng)過說了,這副使聽了也是急切,忙打馬去瞧,又讓人找來民伕做了個簡易擔(dān)架將人抬了回來。</br> 等抬到眾人面前湊上前一看,這張制使倒是瞑目了,就瞧見咽喉處只有一條寸長的傷口正好切開了喉結(jié)。</br> “好俊的槍法!”馬大碗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騎戰(zhàn)可不比步戰(zhàn),武藝的水平高下既做不得假也藏不了私,就憑這驚艷的一槍,想來對方就算去了軍中,做個校尉也是穩(wěn)當(dāng)。</br> 姚榕對死人不感興趣,對活人倒是興趣多多,便問那副使道:“如今,副使大人如何打算?”</br> 副使?jié)M臉的惶急,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倒是知道叫人去后隊(duì)通知,不一刻這負(fù)責(zé)押送花石綱的應(yīng)奉局差人全都來了,點(diǎn)算了一下人頭,卻有二十一個,算上躺著的張制使,共計(jì)二十二人。</br> 這些人商議了好一會后,便有一個老差人出來搭話道:“姚押司,如今看來,你我再要結(jié)伴上路也是麻煩,但如今道行了一半,卻不能將我等棄在這荒郊野嶺,至少將俺們護(hù)送至固始縣城,才算是全了這場情誼。”</br> 姚榕想了想,也道:“就算今夜安穩(wěn)落宿這周家店,離固始縣也還有一百余里,俺等押解夏稅可是重差,輕易不可出了差池,況且也不知這伙賊人是否人多勢眾,好生為難啊!”</br> 那副使聽了,便忍不住道:“當(dāng)初結(jié)伴時便說好,只要到了壽春,與你等的勞碌行腳錢便不會少了,如今這才行了不倒一半路程,遇見了一個獨(dú)身剪徑的蟊賊,押司便要打退堂鼓,莫非是欺俺太師府無人么?”</br> 姚榕一聽,忙笑道:“豈敢豈敢!這天下雖大,誰又敢欺了太師府的人?副使先消了火氣,聽俺的打算如何?”</br> “道來!”副使原本還有些白的小臉,只為剛剛幾句話便紅了,此時想來這太師府的人里最大不過就是太師了,誰又敢欺太師府無人呢?官家算不算?可若是連官家都不怕的賊人要來相欺,又該怎辦?</br> 姚榕便道:“副使也該明白,賊人可是亮明旗號奔著應(yīng)奉局的諸位而來,俺等弓手民伕都是勞力苦人,解送這官府賦稅只為拿幾文行腳錢,若是真遇上大隊(duì)賊人攻打,只怕遮護(hù)己身都難,更別說遮護(hù)各位了。再說這稅銀有失可是牽連三族的死罪,若再因各位運(yùn)送的花石有了折損,只怕人心不服啊!”</br> 副使聽他這番話里纏繞,便喝道:“呱噪!實(shí)說打算如何?”</br> 姚榕便正色道:“就依方才那位所言,俺等必定與副使結(jié)伴去到固始縣。只不過,這接下來的路途,卻請諸位領(lǐng)頭先行。若是賊人叫副使殺退,倒也好說,倒了固始縣下官一定擺宴請罪。”</br> 副使一聽臉色就變了,喝道:“若是俺等不愿,如何?”</br> 姚榕可是不傻,冷笑道:“也不如何,俺便只能與副使分道揚(yáng)鑣,領(lǐng)著人馬先走一步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