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br> 其實,清朝的格格們是不上書房的。上課,是阿哥們的事,不是格格的事。乾隆雖然嘴里說,滿人對女兒和兒子的教養(yǎng)差不多,不會拘束女子,事實上,女兒和兒子的待遇是絕對不一樣的。女兒念不念書沒關(guān)系,兒子就必須都是文武全才。但是,格格們都有妃嬪們自我要求,自我教育。乾隆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人,格格們當(dāng)然也個個都是出口成章的人物。所以,乾隆對于小燕子,居然沒念什么書,覺得是個大大的缺陷,他自己常說,人如果不讀書,就會粗鄙,而他,最受不了的就是粗鄙。</br> 所以,還珠格格是第一個走進書房的格格。</br> 這天,乾隆為了慎重,也為了要看看紀(jì)曉嵐如何“教育”小燕子,特別帶著小燕子到書房。一群阿哥們,和伴讀的王公子弟們,見小燕子來了,萬綠叢中一點紅,給書房帶來了一份活潑的氣氛,不禁個個都有些興奮。但是,看到乾隆坐鎮(zhèn),大家又都惴惴不安了。</br> 紀(jì)曉嵐看著小燕子,關(guān)于小燕子的種種脫序行為,早已傳遍宮中。看到小燕子正襟危坐,如臨大敵,大眼睛不住左顧右盼,而爾泰和永琪,一邊一個,頻頻給她使眼色,覺得有些稀奇。心想,乾隆親自督陣,這個“師傅”,責(zé)任重大。不管怎樣,先試試小燕子的程度再說。</br> 紀(jì)曉嵐就清清嗓子,微笑地說:</br> “今天是格格初次入學(xué),臣想,不妨拋開那些又厚又重的書本,做些輕松有趣的事兒,格格以為如何?”</br> 小燕子一聽不碰書本,不由喜逐顏開,忙不迭地就連連點頭。</br> “咱們先來一個文字游戲,來作‘縮腳詩’,總共四句,第一句七個字,第二句五個字,第三句三個字,第四句只有一個字,四句里頭,格格隨意接哪一句都行……”便看著阿哥們說,“哪一位先幫格格開個頭?”</br> 小燕子苦著一張臉,聽得完全莫名其妙,什么“縮腳詩”,還“伸頭詩”呢!看樣子,自己得找一個地洞,到時候,來個“地洞詩”,鉆下去算了!正在想著,永琪已經(jīng)大聲地接了口:</br> “我先來!”便看看小燕子,又看看爾泰,朗聲念,“四四方方一座樓!”</br> “掛上一口鐘!”爾泰立刻接口,看小燕子,表示已從七字,降為五字。</br> “撞一下!”永琪見小燕子一臉糊涂,趕快接了三個字的,現(xiàn)在只要接一個字就可以了,永琪把茶杯倒扣,拿折扇做撞擊狀,暗不著。</br> 小燕子瞪大眼睛看著,本能地就接一聲:</br> “嗡!”</br> 永琪、爾泰、阿哥們不禁熱烈鼓掌叫好:</br> “哈哈!對了對了,就是這樣!”</br> 小燕子驚喜莫名,不相信地問:</br> “真的嗎?我真的接對了嗎?”</br> “接得好極了,接得妙極了!”永琪首先贊美。</br> 乾隆笑著搖搖頭。</br> “這不是接出來的,這是蒙出來的!不能算數(shù),師傅再另外出題吧!”</br> 紀(jì)曉嵐出了第二個題:</br> “接下來,咱們來填詩,我提下半句,聽好啊:‘圓又圓,少半邊,亂糟糟,靜悄悄。’格格要用這幾個字,填成一首詩!五阿哥!我看你躍躍欲試,你就再給格格示范一下!”</br> 永琪想了想,看著小燕子,不能用字太深,要淺顯,要是小燕子能夠了解的,就念了出來:</br> “十五月兒圓又圓,初七初八少半邊,滿天星星亂糟糟,烏云一遮靜悄悄!”</br> “唔!填得不錯!”紀(jì)曉嵐點頭,心里,可不怎么滿意。太口語了!還沒來得及要小燕子作,爾泰已經(jīng)忙不迭地接口:</br> “我也示范一下!”看著小燕子,心想,永琪說的還是“太詩意”了,應(yīng)該從生活中取材,還要是小燕子能了解的生活,就念了一首:“一個月餅圓又圓,中間一切少半邊,惹得老鼠亂糟糟,花貓一叫靜悄悄!”</br> 爾泰這樣的詩,惹得阿哥們情不自禁地大笑。紀(jì)曉歲和乾隆相對一看,明知永琪和爾泰在千方百計地幫小燕子,兩人也不表示什么。紀(jì)曉嵐就催著小燕子說:</br> “格格!該你了,試一試吧!”</br> 小燕子一震,為難地說:</br> “不試不行嗎?”</br> “要試要試,這沒有什么好難為情的!”紀(jì)曉嵐鼓勵著。</br> “那……要是填得不對、不好……”</br> “沒有關(guān)系,不對可以更正,不好可以修飾啊!”</br> 小燕子看看永琪他們,兩人都對她點點頭,鼓勵著。小燕子知道賴不掉了,只得吸了一口氣,豁出去了。</br> “好吧!試就試!”就看著紀(jì)曉嵐,大聲念著,“師傅眼睛圓又圓……”一句話剛剛出口,阿哥們竊笑四起。小燕子硬著頭皮繼續(xù)念:“一拳過去少半邊……”滿堂的竊笑立刻變成了哄堂大笑,大家笑得東倒西歪。小燕子四面看看,完全就地取材,念了第三句:“大家笑得亂糟糟……”</br> 這一下,大家實在忍不住了,笑得前俯后仰,氣都喘不過來了。課堂上從來沒有喧鬧成這樣子過,何況乾隆在場!紀(jì)曉嵐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急得又咳嗽又拍桌子,滿屋子的笑聲就是無法控制。乾隆又好笑、又好氣,不得不板起面孔重重一哼:</br> “哼!”</br> 阿哥們頓時收住笑,小燕子瞅了乾隆一眼,可憐兮兮地接完最后一句:</br> “皇上一哼靜悄悄!”</br> 大家又迸出大笑聲,有的膽子小,拼命憋著笑,憋得臉紅脖子粗。</br> 乾隆哭笑不得,只有化為一聲長嘆:</br> “唉!”</br> 小燕子看看乾隆,又看看紀(jì)曉嵐,忽然間靈機一動,想起紫薇曾經(jīng)教過她一副對子,當(dāng)時覺得好玩,就記住了。現(xiàn)在,不妨拿出來試一試!當(dāng)下,就又委屈、又不服氣地,朗聲說:</br> “皇阿瑪別嘆氣呀!書上這些文縐縐的玩意兒我是外行,可是外頭活生生的世界我可內(nèi)行了,不相信,我也來出個對子,只怕你們誰都對不出來!”</br> 乾隆頓時大感興趣。</br> “哦?好大的口氣。曉嵐!你聽見沒有啊?”</br> “臣聽見了,請格格盡管出題!”紀(jì)曉嵐看著小燕子。</br> “好,聽著啊!‘山羊上山,山碰山羊角,咩!’”最后一聲羊叫,惟妙惟肖。</br> 紀(jì)曉嵐一呆。這是什么東西?怎么對?</br> 阿哥們紛紛竊竊私語。</br> 連乾隆也露出了困惑之色。</br> 眼看大家討論、思考、皺眉、抓頭,表情不一而足,小燕子真是好不得意。</br> “怎么樣啊?”小燕子笑嘻嘻地問大家。</br> 阿哥苦笑的苦笑,搖頭的搖頭。</br> “紀(jì)師傅?”小燕子得意地看紀(jì)曉嵐。</br> 紀(jì)曉嵐?jié)q紅了臉,不得不拱拱手說:</br> “請教格格!”</br> “這下聯(lián)嘛,就是……”小燕子笑嘻嘻地接了下聯(lián),“水牛下水,水淹水牛鼻,哞!”最后的一聲牛叫,也惟妙惟肖。</br> 乾隆不禁撫掌大笑:</br> “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br> 紀(jì)曉嵐也笑了出來,明知道小燕子不可能對出這樣的對子,一定是什么文人的游戲之作,但是,看到乾隆那么高興,就也湊趣地說:</br> “真所謂教學(xué)相長也。還珠格格,今日,我算是服了你了!”</br> 阿哥們都鼓掌起來,轟然叫好。永琪和爾泰相對一看,與有榮焉。</br> 小燕子眼睛發(fā)光,臉孔也發(fā)亮,笑得好燦爛,心里卻在嘰咕著:</br> “還好,跟紫薇學(xué)了這么一招,把師傅也唬住了!”</br> 乾隆聽到紀(jì)曉嵐贊美小燕子,更樂了。</br> “哈!博學(xué)多才的紀(jì)曉嵐,居然也有甘拜下風(fēng)的一天啊!哈哈!”</br> 在一片哄鬧聲中,小燕子飄飄然著,永琪和爾泰用力鼓掌,都滿眼激賞地凝視她,書房中難得這樣熱鬧,大家興奮,其樂融融。</br> 小燕子上書房的趣事,幾乎立刻就轟動了整個宮廷,更是大臣們茶余酒后的笑談。大家對于這個毫無學(xué)問,卻能讓乾隆開懷大笑的“民間格格”,傳說紛紜。對于她的來歷,更是揣測多端,各種說法,莫衷一是。</br> 不管大家的議論如何,小燕子還是心心念念要出宮。出不了宮,見不到紫薇,難免心浮氣躁,覺得當(dāng)格格越來越不好玩了。</br> 同一時間,紫薇已經(jīng)下定決心,讓小燕子的格格當(dāng)?shù)降祝獜氐住巴顺觥绷恕?lt;/br> 這天,爾康走進紫薇的房間,發(fā)現(xiàn)紫薇把一疊洗得干干凈凈的衣裳放在床上。她和金瑣兩個,打扮得整整齊齊,正準(zhǔn)備出門。</br> 爾康一驚,急急地問:</br> “你們要去哪里?”</br> “正要去大廳,看福大人、福晉,和你們兄弟兩個!”紫薇說。</br> “有事嗎?阿瑪去拜訪傅六叔了,還沒回家;爾泰進宮了,也還沒回來!”</br> “啊!”紫薇一怔。</br> “什么事呢?告訴我吧!”</br> “我是要向大家道謝,打擾了這么多日子,又讓大家為我操心。現(xiàn)在,情勢已經(jīng)穩(wěn)定了,我想我也應(yīng)該告辭了!我把福晉借我穿的衣裳,都洗干凈放在床上了……”</br> 爾康一震,看看收拾得纖塵不染的房間,著急地問:</br> “為什么急著走呢?難道我們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嗎?”</br> 紫薇搖搖頭,趕緊說:</br> “沒有沒有!就因為你們太周到了,我才不安心!真的,打擾得太多了,我也該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去了!”</br> 爾康凝視紫薇,忽然間,就覺得心慌意亂了,一急之下,沖口而出:</br> “什么是‘屬于你自己的地方’?你是說那個大雜院?還是說皇宮?還是你濟南老家?什么是屬于你的?能不能說清楚?”</br> 一句話問住了紫薇。她的臉色一暗,心中一酸。</br> “是,天下之大,居然沒有真正屬于我的地方!但是,‘不屬于’我的地方,我是很清楚的!”</br> 爾康看了金瑣一眼。</br> 金瑣就很識趣地對爾康福了一福,說:</br> “大少爺,我先出去一下!您有話,慢慢跟小姐談!”</br> 金瑣走出門去,關(guān)上了房門。</br> 紫薇有些不安起來,局促地低下頭去。</br> 爾康見房內(nèi)無人,就一步上前,十分激動地盯著紫薇。</br> “紫薇,我跟你說實話,我不準(zhǔn)備放你走!”</br> 紫微大震,抬頭看爾康。</br> “為什么?”</br> “因為……我們大家,包括五阿哥在內(nèi),都或多或少,給了你很多壓力,使你不得不委委屈屈,放棄了尋親這條路!我們每個人都明知你是金枝玉葉,卻各有私心,為了保護我們想保護的人,把你的身世隱藏起來。我們對你有很多的抱歉,在這種抱歉里,只有請你把我們家當(dāng)你的家,讓我們對你盡一份心力!”</br> “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其實,你們一點都不用對我抱歉,是我自己選擇放棄這條路,我也有我想保護的人!你們?nèi)覍ξ叶歼@么好,我會終生感激的!但是,它畢竟不是我的家,我住在這兒,心里一直不踏實,你還是讓我走吧!”</br> 爾康情急起來。</br> “可是,你的身份還是有轉(zhuǎn)機的!說不定柳暗花明呢?住在我家,宮里的消息,皇上的情況,甚至小燕子的一舉一動……你都馬上可以知道,不是很好嗎?何況,我們還在安排,要把你送進宮,跟小燕子見面呢!”</br> “我心里明白,混進宮是一件很危險的事,說不定會讓福晉和你們,都受到責(zé)難!看過小燕子的信以后,我已經(jīng)不急于跟小燕子見面了!只要大家都平安,就是彼此的福氣了!”</br> “可是,可是……你都不想見皇上一面嗎?”</br> 紫薇一嘆:</br> “見了又怎樣呢?留一點想象的空間給自己,也是不錯的!”</br> 爾康見講來講去,紫薇都是要走,不禁心亂如麻。</br> “那……你是走定了?”</br> “走定了!”</br> 爾康盯著紫薇,見紫薇眼如秋水,盈盈如醉,整個人就癡了,頓時真情流露,沖口而出地說:</br> “所有留你的理由,你都不要管了!如果……我說,為了我,請你留下呢?”</br> 紫微大震,踉蹌一退,臉色蒼白地看著爾康。</br> 爾康也臉色蒼白地看著紫薇,眼里盛滿了緊張、期盼和熱情。</br> 這樣的眼光,使紫薇呼吸都急促起來,她啞聲地問:</br> “你是什么意思?”</br> “你這么冰雪聰明,還不懂我的意思嗎?自從你在游行的時候,倒在我的腳下,攥住我的衣服,念皇上那兩句詩……我就像是著魔了!這些日子,你住在我家,我們幾乎朝夕相處,你的才情,你的心地,你的溫柔……我就這樣陷下去,情不自禁了!”爾康一口氣說了出來。</br> 紫薇震動已極,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爾康,呆住了。</br> 兩人互看片刻,紫薇震驚在爾康的表白里,爾康震驚在自己的表白里。</br> 爾康見紫薇睜大眼睛,默然不語,對自己的莽撞,后悔不迭,敲了自己的腦袋一下,退后了一步,有些張皇失措。</br> “我不該說這些話,冒犯了你!尤其,你是皇上的金枝玉葉,我都不知道你會怎樣想我。”</br> 紫薇愣了片刻,低低說:</br> “我現(xiàn)在還算什么金枝玉葉呢?我說過了,我只是一個平常的老百姓,一個沒爹沒娘的孤兒,甚至連一個名譽的家庭都沒有……真正的金枝玉葉是你,大學(xué)士的公子,皇上面前的紅人,將來,一定也有真正的金枝玉葉來婚配……我從小在我娘的自卑下長大,不敢隨便妄想什么!”</br> 爾康聽得非常糊涂,激動地說:</br> “如果你可以‘妄想’呢?你會‘妄想’什么?”</br> 紫薇大驚,再度踉蹌一退。</br> 爾康見紫薇后退,受傷、懊惱、狼狽起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br> “是我腦筋不清,語無倫次!你把這些話,都忘了吧!如果你決定要走,待我稟告過阿瑪和額娘,我就送你回大雜院!”</br> 爾康說完,不敢再看紫薇,就伸手要去開門。</br> 紫薇心情激蕩,一下子攔了過去,擋在門前,啞聲地說:</br> “我留下!”</br> 爾康大震,抬頭盯著紫微:</br> “你說什么?”</br> 紫薇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著爾康。自從來到福府,對爾康的種種感激和欣賞,此時,已經(jīng)融合成一股龐大的力量。她無法分析這股力量是什么,只知道,她的心,已經(jīng)被眼前這個徇徇儒雅的男子,深深地打動了。她清晰地說:</br> “為了你最后那個理由,我不走了,我留下!”</br> 爾康太激動了,一步上前,就忘形地握住紫薇的手。</br> 紫薇臉紅紅的,眼睛水汪汪的,也忘形地看著爾康。</br> 兩人癡癡地對視著,此時此刻,心神皆醉,天地俱無了。到這時候,紫薇才知道,爾康常說,紫薇和小燕子的陰錯陽差,是老天刻意的安排。她懂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如果她順利進了宮,就不會進府!和爾康的這番相知相遇,相憐相惜,大概就不會發(fā)生了!她定定地看著爾康那深邃的眸子,突然間,不再羨慕小燕子了。</br> 這時的小燕子,確實沒有什么可羨慕的,因為,她正陷在水深火熱中。</br> 到底,皇后用什么方式,說服了乾隆,小燕子不知道。她只知道,忽然間,乾隆不只對自己的“學(xué)問”關(guān)心,對于自己的“生活禮儀”,也大大地關(guān)心起來。而且,他居然派了和小燕子有仇的容嬤嬤來“訓(xùn)練”她,這對小燕子來說,是個大大的意外,更是個大大的災(zāi)難!</br> 事有湊巧,乾隆帶著皇后和容嬤嬤來漱芳齋那天,小燕子正趴在地上,和小鄧子、小卓子、明月、彩霞四個人,在擲骰子,賭錢。四個宮女太監(jiān),全都聽從小燕子的命令,趴在地上,正玩得不亦樂乎。</br> 誰知道,乾隆等一行人,會忽然“駕到”呢?門口又沒派人把風(fēng),等到乾隆的貼身太監(jiān)小路子,一聲“皇上駕到,皇后駕到”的時候,乾隆和皇后已經(jīng)雙雙站在小燕子面前了。</br> 小燕子嚇了一大跳,慌忙從地上跳了起來。</br> 小鄧子、小卓子、明月、彩霞全部變色,嚇得屁滾尿流,倉皇失措。大家紛紛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站穩(wěn),抬眼看到乾隆和皇后,又都撲通撲通跪下去。這一起一跪,弄得手忙腳亂,帽子、釵環(huán)、骰子、銅板……滾了一地。</br> 小燕子倒是手腳靈活,急忙就地一跪。</br> “小燕子恭請皇阿瑪圣安,皇后娘娘金安!”</br> 皇后見眾人如此亂七八糟,心中暗笑。</br> “格格在做什么呢?好熱鬧!”皇后不溫不火地說。</br> 乾隆皺著眉頭,驚愕極了,看著滿地的凌亂。</br> “小燕子,你這是……”看到骰子,氣不打一處來,對小鄧子四個人一瞪眼,大聲一喝,“是誰把骰子弄進來的?”</br> 小燕子生怕四人挨罵,慌忙稟告:</br> “皇阿瑪!你不要罵他們,是我逼著他們給我找來的,閑著也是閑著,打發(fā)時間嘛!”</br> 乾隆聽了,簡直不像話!心里更加不悅,哼了一聲,瞪著太監(jiān)和宮女們,大罵:</br> “小鄧子,小卓子!你們好大膽子!好好的一個格格,都被你們帶壞了!”</br> 小鄧子、小卓子跪在地上,簌簌發(fā)抖。</br> “咱們……奴才該死!”</br> 皇后眉毛一挑,立刻接口:</br> “什么叫‘咱們奴才該死’?誰跟你們是‘咱們’?”</br> 小燕子又急忙喊:</br> “是我要他們說‘咱們’,不許他們說‘奴才該死’!皇阿瑪,皇后,你們要打要罵,沖著我來好了,不要老是怪到他們頭上去!”</br> 乾隆看了皇后一眼,氣呼呼地點點頭:</br> “你說對了!小燕子不能再不管教了!”便轉(zhuǎn)頭對小燕子,嚴(yán)厲地喊,“小燕子!你過來!”</br> 乾隆的臉色這么難看,小燕子心里暗叫不妙,只得硬著頭皮走了過去。</br> “從明天起,你雙日上書房,跟紀(jì)師傅學(xué)寫字念書;單日,容嬤嬤來教你規(guī)矩!容嬤嬤是宮中的老嬤嬤,你要禮貌一點,上次發(fā)生的那種事,不許再發(fā)生了!如果你再爬柱子,再打人,朕就把你關(guān)起來!君無戲言,你最好相信朕的話!”</br> 容嬤嬤就走上前來,對小燕子行禮。</br> “容嬤嬤參見格格,格格千歲千千歲!”</br> 小燕子驀地一退,臉色慘變,急喊:</br> “皇阿瑪!您為什么這樣做?”</br> “朕知道什么叫‘恃寵而驕’,什么叫‘愛之,適以害之’!不能再縱容你了!”</br> 乾隆一用成語,小燕子就聽得一頭霧水,心里又著急,想也不想,就氣急敗壞地喊著說:</br> “什么‘是蟲兒叫’,什么‘噯吱噯吱’?皇阿瑪,你不要跟我轉(zhuǎn)文了,你不喜歡我賭錢,我不賭就是了,你把我交給這個容嬤嬤,不是把雞送給黃鼠狼嗎?下次你要找我的時候,說不定連骨頭都找不到了!”</br> 容嬤嬤面無表情,不動聲色。</br> 皇后搖搖頭,一股“你看吧”的樣子,注視著乾隆。</br> 乾隆聽到小燕子的“是蟲兒叫,噯吱噯吱”,簡直氣得發(fā)昏。對這樣的小燕子,實在忍無可忍,臉色一板,厲聲一吼:</br> “朕已經(jīng)決定了!不許再辯!朕說學(xué)規(guī)矩,就要學(xué)規(guī)矩!你這樣不學(xué)無術(shù),顛三倒四,讓朕沒辦法再忍耐了!”便回頭喊,“容嬤嬤!”</br> “奴才在!”容嬤嬤答得好清脆。</br> “朕把她交給你了!”</br> “喳!奴才遵命!”容嬤嬤這一句,不只“清脆”,根本是“有力”的!</br> 小燕子的災(zāi)難,就從這一天開始了。</br> 容嬤嬤教小燕子“規(guī)矩”,不是一個人來的,她還帶來兩個大漢,名叫賽威、賽廣。兩人壯健如牛,虎背熊腰,走路的時候,卻像貓一樣輕悄,腳不沾塵。小燕子是練過武功的,對于“行家”,一目了然。知道這兩個人,必然是大內(nèi)中的高手。</br> 容嬤嬤對小燕子恭恭敬敬地說:</br> “皇上特別派了賽威、賽廣兄弟來,跟奴婢一起侍候格格。皇上說,怕格格一時高興,上了柱子屋檐什么的,萬一下不來,有兩個人可以照應(yīng)著!”</br> 小燕子明白了,原來師傅還帶著幫手,看著賽威、賽廣那兩人像鐵塔一般,心里更是暗暗叫苦。</br> 她看著容嬤嬤,轉(zhuǎn)動眼珠,還想找個辦法推托,苦思對策。</br> “容嬤嬤,我們先談個條件……”</br> 容嬤嬤不疾不徐地接口:</br> “奴婢不敢跟格格談條件,奴婢知道,格格心里,一百二十萬分地不愿意學(xué)規(guī)矩!奴婢是奉旨辦事,不能顧到格格的喜歡或不喜歡。皇上有命,奴婢更不敢抗旨!如果格格能夠好好學(xué),奴婢可以早點交差,格格也可以早點擺脫奴婢,對格格和奴婢,都是一件好事!就請格格不要推三阻四了!”</br> 容嬤嬤講得不亢不卑,頭頭是道,小燕子竟無言以駁,無奈地大大一嘆:</br> “唉!什么‘格格’‘奴婢’地搞了一大堆,像繞口令似的,反正,我賴不掉就對了!”</br> 小燕子第一件學(xué)的,竟是“走路”。容嬤嬤示范,一遍又一遍地教:</br> “這走路,一定要氣定神閑,和前面的人要保持距離!甩帕子的幅度要恰到好處,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格格請再走一遍!”</br> “格格,下巴要抬高,儀表要端莊,背脊要挺直,臉上帶一點點笑,可不能笑得太多!再走一遍!”</br> “格格,走路的時候,眼睛不能斜視,更不能做鬼臉!請再走一遍!”</br> 小燕子左走一遍,右走一遍,一次比一次不耐煩,一次比一次沒樣子,帕子甩得忽高忽低。容嬤嬤不慌不忙地說:</br> “格格,如果你不好好學(xué),走一個路,我們就要走上十天半月,奴婢有的是時間,沒有關(guān)系!但是,格格一天到晚,要面對我這張老臉,不會厭煩嗎?”</br> 小燕子忍無可忍,猛地收住步子,一個站定,甩掉手里的帕子,對容嬤嬤大叫:</br> “你明知道我會厭煩,還故意在這兒折騰我!你以為我怕你嗎?我這樣忍受你,完全是為了皇阿瑪,你隨便教一教就好了,為什么要我走這么多遍?”</br> 容嬤嬤走過去,面無表情地拾起帕子,遞給小燕子。</br> “請格格再走一遍!”</br> “如果我不走呢?”</br> “格格不走,容嬤嬤就告退了!”</br> 容嬤嬤福了一福,轉(zhuǎn)身欲去。小燕子不禁大喊:</br> “慢著!你要到皇阿瑪面前告狀去,是不是?”</br> “不是‘告狀’,是‘復(fù)命’!”</br> 小燕子想了想,畢竟不敢忤逆乾隆,氣呼呼地抓過帕子。</br> “算了算了!走就走!哪有走路會把人難倒的呢?”</br> 小燕子甩著帕子,氣沖沖邁著大步向前走,帕子甩得太用力,飛到窗外去了。</br> 小鄧子、小卓子等六人,拼命忍住笑。</br> 容嬤嬤仍然氣定神閑,把自己手里的帕子遞上,不溫不火地說:</br> “請格格再走一遍!”</br> 小燕子第二件學(xué)的是“磕頭”。和“走路”一樣,磕來磕去,磕個沒完沒了。</br> “這磕頭,看起來簡單,實際上是有學(xué)問的!格格每次磕頭,都沒磕對!跪要跪得端正,兩個膝蓋要并攏,不能分開!兩只手要這樣交疊著放在身子前面,頭彎下去,碰到自己的手背就可以了,不必用額頭去碰地,那是奴才們的磕法,不是格格的磕法。來!請格格再磕一次!”</br> “格格錯了!手不能放在身子兩邊……再來一次!”</br> “格格又錯了,雙手要交疊,請格格再磕一次!”</br> 小燕子背脊一挺,掉頭看容嬤嬤,惱怒地大吼:</br> “你到底要我磕多少個頭才滿意?”</br> 容嬤嬤溫和卻堅持地說:</br> “磕到對的時候就可以了!”</br> 小燕子就跪在那兒,磕了數(shù)不清的頭。</br> 小燕子第三件學(xué)的事,居然是如何“坐”。</br> “所謂站有站相,坐有坐相。這‘坐’也有規(guī)矩的!要這樣慢慢地走過來,輕輕地坐下去。膝蓋還是要并攏,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格格,請坐!”</br> “格格請起,再來一遍!坐下去的時候,絕對不能讓椅子發(fā)出聲音!”</br> “格格請起,身子要坐得端正,兩只腳要收到椅子下面去!請再來一遍!”</br> “格格請起,頭要抬頭,下巴不能下垂,兩只腳不要用力!請再來一遍!”</br> 于是,小燕子又起立,又坐下,整整“坐”了好多天。</br> 小燕子終于爆發(fā)的那一天,是練習(xí)了好久的“見客”之后。好不容易,到了吃飯的時間,她累得腳也酸了,手也酸了,脖子背脊無一不痛。看到吃飯,如逢大赦,高興得不得了。坐在餐桌上,她吃著這個,看著那個,狼吞虎咽。一面忙著自己吃,還要一面忙著招呼小鄧子、小卓子等人。</br> “哇!總算可以吃飯了,我現(xiàn)在吃得下一只牛!”稀里呼嚕地喝了一口湯,滿意地喘了口大氣,再含著一口菜,回頭說,“大家坐下來一起吃吧!我相信大家都餓了,都累了,這一桌子的菜,我一個人怎么吃得下?來來來!吃飯!吃飯!累死事小,餓死事大……”</br> 小燕子話沒說完,容嬤嬤清脆地接口:</br> “格格,請放下筷子!”</br> 小燕子一怔,抬起頭來,氣往腦袋里直沖。</br> “干嗎?規(guī)矩已經(jīng)教完了,我現(xiàn)在在吃飯呀!難道你連飯也不讓我好好吃?”</br> “這‘吃飯’也有規(guī)矩!嘴里含著東西,不能說話!更不能讓奴才陪你吃飯,奴才就是奴才!格格身份高貴,不能和奴才們平起平坐,這犯了大忌諱!格格拿筷子的方法也不對,筷子不能交叉,不能和碗盤碰出響聲!喝湯的時候,不能出聲音!格格,請放下筷子,再來一遍!”</br> 這一下,小燕子再也無法忍耐了,啪的一聲,把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拍,跳起身子,大叫:</br> “我不干了!可以吧!這個還珠格格我不當(dāng)了!早就不想干了!什么名堂嘛?坐也不對,站也不對,走也不對,跪也不對,笑也不對,說也不對……連吃都吃不對!我不要再受這種窩囊氣!我受夠了!我走了,再也不回來了!”</br> 小燕子一面喊著,一面摘下了“格格扁方”,往地上一摔,扯掉脖子上的珠串,珠子稀里嘩啦地散了一地,小燕子就沖出房去。在她身后,小鄧子、小卓子、明月、彩霞、容嬤嬤嘴里喊著格格,拼命地追了出來……</br> 就在這個時候,乾隆、皇后、令妃,帶著永琪和爾泰走進漱芳齋的院子。</br> 小燕子像箭一樣地射出,嘴里亂七八糟地喊著:</br> “帽子,不要了!珠子,不要了!耳環(huán),不要了!金銀財寶,都不要了!這個花盆底鞋,也不要了……”就伸腳一踢一踹,一雙花盆底鞋子飛了出去。</br> 乾隆驚愕地一抬頭,只見一只花盆底鞋,對他腦門滴溜溜飛來。乾隆大驚:</br> “這是什么?”</br> 永琪出于直覺反應(yīng),跳起身伸手一抄,抄到一只鞋子。</br> 乾隆瞪大了眼睛。皇后、令妃、永琪、爾泰都是一陣驚呼。小燕子嘴里還在喊:</br> “不干了,總可以吧!什么‘還珠格格’,簡直成了‘烤豬格格’……”</br> 乾隆驚魂未定,怒喊:</br> “小燕子!你這是干什么?”</br> 小燕子這才猛然剎住腳步,睜著大眼,氣喘吁吁地看著乾隆。</br> 奔出門來的容嬤嬤、小鄧子、小卓子、明月、彩霞、賽威、賽廣撲通撲通地跪了一地,紛紛大喊:</br> “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令妃娘娘吉祥!五阿哥吉祥!福二爺吉祥……”</br> 在這一片吉祥聲中,小燕子卻漲紅了臉,瞪大了眼珠子,氣鼓鼓地光腳站著,一句話都不說,也不請安。</br> 皇后一挑眉,厲聲問:</br> “這是怎么回事?容嬤嬤!”</br> “奴婢在!”</br> “你不是陪著格格嗎?怎么把格格教成這個樣子?帽子鞋子全飛了,是怎么回事?你說!”</br> “奴婢該死!教不會還珠格格!”容嬤嬤一股“罪人”狀。</br> 乾隆氣得眼冒金星,瞪著小燕子,大怒地吼:</br> “你這是什么樣子!要你學(xué)規(guī)矩,你怎么越學(xué)越糟?你看看你自己,服裝不整,橫眉怒目,成何體統(tǒng)?”</br> 小燕子什么都不管了,直著眼睛嚷:</br> “皇阿瑪!我豁出去了!這個格格我不干了!你要砍我的腦袋,我也只有認(rèn)了!反正……”她傲然地昂著頭,視死如歸地大喊,“要頭一顆,要命一條!”</br> 乾隆被她氣得臉紅脖子粗。</br> “你以為‘格格’是什么?隨你要干就干,要不干就不干?”回頭大叫,“來人呀,給朕把還珠格格拿下!”</br> 賽威、賽廣便大聲應(yīng)著“喳”,上前迅速地捉住了小燕子。</br> 小燕子急喊:</br> “皇阿瑪!皇阿瑪……你真的要我的腦袋嗎?”</br> 乾隆震怒,無法控制了,對小燕子聲色俱厲地吼著:</br> “你如此囂張,如此放肆!朕對于你,已經(jīng)一忍再忍,實在忍無可忍了!朕不要你的腦袋,只要好好地教訓(xùn)你!”便對太監(jiān)們喊道,“打她二十大板!”</br> 太監(jiān)們大聲應(yīng)著“喳”。</br> 永琪大急,真情流露,撲通一聲,對乾隆跪落地,氣急敗壞地喊:</br> “皇阿瑪請息怒!還珠格格是金枝玉葉,又是女兒身,恐怕禁不起打!不如罰她別的!”</br> 爾泰見永琪跪了,便也跪了下去。</br> “皇上仁慈!五阿哥說得很對,格格不比男兒,不是奴才,萬歲爺請三思!”</br> 令妃也急忙對乾隆說:</br> “是呀是呀!還珠格格身體嬌弱,上次受的傷,還沒有全好,怎么禁得起板子?皇上,千萬不要沖動呀!”</br> 小鄧子、小卓子、明月、彩霞四人,更是磕頭如搗蒜,流淚喊:</br> “皇上開恩!皇上開恩!”</br> 乾隆見眾人求情,略有心軟,瞪著小燕子怒問:</br> “你知錯沒有?”</br> 誰知,小燕子下巴一抬,脫口而出:</br> “我最大的錯,就是不該做這個格格……”</br> 乾隆不等她說完,就大喊著說:</br> “打!打!誰都不許求情!”</br> 這時,早有太監(jiān)搬了一張長板凳來。賽威、賽廣便把小燕子拖到板凳前,按在板凳上面,另有兩個太監(jiān),拿了兩根大板子,抬頭看乾隆。</br> 乾隆怒道:</br> “還等什么?打呀!朕要親自看著你們打!重重地打!重重地打!”</br> 兩個太監(jiān)不敢再延誤,噼里啪啦地就對小燕子屁股上打去。一面打,一面數(shù)數(shù):“一!二!三!四……”故意打得很慢,給乾隆機會叫停。</br> 小燕子直到板子打上了身,這才知道乾隆是真的要打她,又痛又氣又急又羞又委屈又傷心,掙扎著,揮舞著手大叫:</br> “皇阿瑪!救命啊……我知錯了!知錯了……”痛得淚水直流。</br> 永琪急壞了,跪行到乾隆面前,磕頭喊:</br> “皇阿瑪!手下留情呀!”</br> 乾隆怒不可遏,喊道:</br> “說了不許求情,還有人求情!加打二十大板!”</br> 永琪和爾泰,再也不敢求情,急死了,眼睜睜看著板子噼里啪啦,打上小燕子的屁股。</br> 令妃眼看小燕子那一條蔥花綠的褲子,已經(jīng)透出血跡,又是心痛,又是著急。自從小燕子進宮,令妃還是真心疼她。這時,什么都顧不得了,抓著乾隆的手,一溜身跪在乾隆腳下,哀聲喊著:</br> “皇上,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小燕子的親娘,在天上看著,也會心痛的!皇上,你自己不是說過,對子女要寬容嗎?看在小燕子娘的分上,您就原諒了她吧!再打下去,她就沒命了呀……”</br> 令妃的話,提醒了小燕子,當(dāng)下,就沒命地哭起娘來。</br> “娘!娘!救我呀!娘……娘……你為什么走得那么早?為什么丟下我……”一哭之下,真的傷心,不禁悲從中來,痛喊,“娘!你在哪里啊……如果我有娘,我就不會這樣了……娘!你既然會丟下我,為什么要生我呢……”</br> 乾隆一聽,想著被自己辜負(fù)了的雨荷,心都碎了,急忙喊:</br> “停止!停止!別打了!”</br> 太監(jiān)急急收住板子。賽威、賽廣也放開小燕子。</br> 小燕子哭著,從板凳上癱倒在地。</br> 令妃、明月、彩霞都撲過去抱住她。</br> 乾隆走過去,低頭看了小燕子一眼,看到她臉色蒼白,哭得有氣無力,心里著實心痛,掩飾住自己的不忍,色厲內(nèi)荏地說:</br> “你現(xiàn)在知道,‘君無戲言’是什么意思了!不要考驗朕的耐心,朕嚴(yán)重地警告你,再說‘不當(dāng)格格’,再不守規(guī)矩,我絕對不饒你!如果你敢再鬧,當(dāng)心你的小命!不要以為朕會一次又一次地縱容你!聽到?jīng)]有?”</br> 小燕子嗚嗚咽咽,淚珠紛紛滾落,嚇得魂飛魄散,拼命點頭,卻說不出話來。</br> 乾隆見小燕子的囂張,變成全然的無助,心中惻然,回頭喊:</br> “賽威、賽廣,去傳胡太醫(yī)來給她瞧瞧!容嬤嬤,去把上次回疆進貢的那個‘紫金活血丹’,拿來給她吃!”</br> 乾隆說完,便一仰頭,轉(zhuǎn)身而去。</br> 皇后、容嬤嬤、賽威、賽廣、太監(jiān)、宮女跟隨,都疾步而去了。</br> 永琪和爾泰,見到乾隆和皇后已去,就跳起身子,奔過去看小燕子。</br> 永琪看到小燕子滿臉又是汗,又是淚,奄奄一息,褲子上綻著血痕,心都揪緊了,掩飾不住自己的心痛和關(guān)懷,低頭說:</br> “小燕子,你怎樣?現(xiàn)在,皇上和皇后都已經(jīng)走了,你如果想哭,就痛痛快快哭一場吧!不憋著!”</br> 小燕子閉著眼,淚珠沿著眼角滾落,嘴里嘰里咕嚕,不知道說了一些什么。</br> “她說什么?”爾泰聽不清楚,問永琪。</br> “她說,幸好打的不是紫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