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br>　　追風(fēng)</br>　　夏磊和夢華的第二次沖突，起因是“追風(fēng)”。</br>　　“追風(fēng)”如今已是一匹壯碩的大馬了，載著夏磊和夢凡兩人，都能在曠野、樹林、草原和山丘上飛馳。終有一天，“追風(fēng)”也能載著夏磊，直奔那“天之外”去吧！但是，當(dāng)年，追風(fēng)初來康家，卻是一匹只有夢凡那么點兒高的小馬。</br>　　“磊少爺！磊少爺！”胡嬤嬤上氣不接下氣地嚷著，“快去后院里瞧瞧去，老爺買了一匹小馬來送給你呀！”</br>　　“小馬？”夏磊不信任地張大了眼睛。“小馬？”他大聲問著，拔腳就直沖向后院。</br>　　真的！一匹紅褐色的小馬，正在后院里吃著干草。康秉謙在對康勤康忠交代養(yǎng)馬之道，夢凡夢華全興奮得漲紅了臉，喘著氣在旁邊又跳又叫：</br>　　“爹！你真?zhèn)ゴ螅阍趺聪肫鹳I小馬！”夢凡又拍手又笑又蹦，“是活的小馬吔，不是玩具吔！”</br>　　“爹！有沒有馬鞍呢？我現(xiàn)在就騎可不可以呢？”夢華過去拍撫馬的鬃毛，興沖沖地問。</br>　　“別鬧別叫！”康秉謙的眼光掃向三個孩子，落在腳步躊躇的夏磊臉上。“這匹小馬是我買給小磊的，你們兩個要騎，一定要得到小磊的同意！”秉謙走過去，把夏高推到小馬旁邊。“瞧！這是你的小馬，以后，想家的時候，就騎著小馬，到樺樹林里去走走，到后面山上去跑跑，最遠(yuǎn)，不要越過‘望夫崖’！”</br>　　夏磊目不轉(zhuǎn)睛地瞪視著那匹小馬。看到小馬那溫馴的黑眼珠，又聞到小馬身上那種熟悉的干草和牲口的氣息，他覺得自己整顆心都熱烘烘的，在胸腔里膨脹起來。他真想擁抱康秉謙呀，他真想高聲喊出自己的狂喜呀！但他仍然不習(xí)慣在人前表達(dá)感情，壓制了要歡呼的沖動，他只是訥訥地、呼吸急促地、不太相信地問：“是……給我的？真的，是，給我的？”</br>　　“是呀是呀！”康秉謙說，“你爹告訴過我，你們以前有一匹很漂亮的馬……”</br>　　“它的名字叫‘追風(fēng)’！”夏磊接口。“它跑得和風(fēng)一樣快！可是，它后來好老好老，生病死掉了！”</br>　　“現(xiàn)在，你又有一匹‘追風(fēng)’了！”康秉謙柔聲說，抬頭看康勤。“康勤，給它把馬鞍配上！”</br>　　“是！”康勤忙著去配馬鞍。“磊少爺，趕快來騎騎看！”</br>　　夏磊還來不及從興奮中醒覺，夢華已一沖上前，攔住了馬，大聲地嚷了起來：</br>　　“爹！你偏心！為什么把小馬送給磊哥哥？我要小馬！爹！你送給我！磊哥哥如果要騎，先要得到我的同意！我要小馬！我一定要！”</br>　　“不行！”康秉謙嚴(yán)肅地看著兒子。“你從小，要什么有什么，吃的、玩的，你件件不少！小磊……他什么都沒有，難得……找到一件他喜歡的東西……”</br>　　“不不不！”夢華任性地跺著腳，“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小馬！我把我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送給他，我全不要了，就要這匹小馬……”</br>　　“胡鬧！”康秉謙有些生氣了。“我說給小磊的就給小磊，誰都不許再多說一句！”他瞪著夢華，“從今以后，你要學(xué)著兄友弟恭！不能如此霸道！”</br>　　“爹！你偏心！你偏心！”夢華大喊大叫。</br>　　“我看，不是我偏心，是你被寵得無法無天了！”康秉謙氣沖沖地說，拂袖而去。</br>　　“好了好了，夢華少爺，”康勤息事寧人地笑著，“咱們跟磊少爺打個商量，大家輪流騎，好不好？”</br>　　“我不要！”夢華恨恨地怒瞪著夏磊，雙手握著拳。“你這個小野人，你為什么不回你的東北去！”</br>　　“哥哥！”夢凡驚呼著，“爹說過，不可以叫磊哥哥是小野人，不可以罵他，爹說過，我們?nèi)齻€要相親相愛的！你怎么又罵人了？”“我就罵！我就罵他！”夢華對著夏磊大吼，“小野人！小野人！小野人！小野人……”他一連串叫了幾十聲小野人。</br>　　“哥哥！”夢凡太難過了，眼圈就紅了。“你怎么這個樣子？你再罵人，我就和你……絕交！”</br>　　“絕交就絕交！”夢華喊著，“以后不跟你們一國了！我找天白和天藍(lán)去！”嚷完，夢華一掉頭，跑走了。</br>　　天白和天藍(lán)，這是康家經(jīng)常提在嘴上的名字，夏磊來康家沒幾天，已經(jīng)聽到好些人提過這名字，但他無心去注意這個，“追風(fēng)”帶來的興奮太大了，大得連夢華給他的屈辱，都變得微不足道了。他迫不及待地就上了馬背，熟悉地控著馬韁，他繞著后院小跑了一陣。</br>　　“康勤，”他央告著，“打開后門，讓我們?nèi)缫袄镒咭蛔撸　薄斑@……不大好吧？”康勤有些猶豫^</br>　　“爹說可以的！”夢凡熱烈地說，“爹說，只要不越過望夫崖，就可以的！”</br>　　“好吧！”康勤笑了。“沒辦法，我陪你們?nèi)グ桑　?lt;/br>　　夏磊太快樂了。他對著夢凡一笑。</br>　　“你也上馬吧！坐在我前面，我會保護(hù)你，不會讓你摔跤的！”夢凡眨了眨眼睛，很迷惑地看著夏磊，然后，她掉過頭去，對康勤小小聲地說：</br>　　“康勤，原來他……他‘會笑’她！”</br>　　康勤聽了，忍不住要笑。夏磊瞪著夢凡：傻瓜，原來你以為我不會笑？他鼓著腮幫子，想裝出一副嚴(yán)肅的樣子來，卻“噗”地笑出聲。夢凡一見如此，也呵呵笑了起來。</br>　　康勤把夢凡扶上了馬背，去打開了后門。夏磊一拉馬韁，就這樣奔馳進(jìn)樺樹林，又奔馳進(jìn)曠野，奔馳在北方那耀眼的陽光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