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br> 一連好幾天,她沒有四A的消息。雖然同住在一層樓上,韋家卻安靜得出奇。她甚至沒有見到韋楚楚和阿香,也沒再聽到那孩子撒潑撒賴的叫聲。在幼稚園里上課的時候,有好幾天,她都覺得自己若有所待,她以為,那父親一定會把楚楚送來,因為愛兒幼稚園是安居大廈附近最大的幼稚園,可是,韋楚楚并沒有來。</br> 然后,在她那忙碌的、年輕的、充滿青春夢想的生涯里,她幾乎忘記了蠻橫的韋楚楚,和她那蠻橫的父親。有好幾個黃昏和晚上,她都和邵卓生在一起。邵卓生和她的認識毫無神秘可言,邵卓生是她同學的哥哥,在她念師專時,就已對她傾慕不已。她和一般少女一樣,對愛情有過高的憧憬,幻想中的愛人像水霧里的影子,是超現(xiàn)實的,是朦朧的,是空中樓閣式的。邵卓生沒有絲毫地方符合她的幻想,他學的是政治,卻既無辯才,又無大略,只得在一家公司當人事室的職員。靈珊常常懷疑他這人事室的工作是怎么做的,她不覺得他能處理好人事,最起碼,他就處理不好他和靈珊間的關(guān)系。他總使她煩膩,使她昏昏欲睡。私下里,靈珍她們叫他“掃帚星”,她卻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少根筋”,她始終感到,他就是少了一根筋,雖然,他也漂亮,他也有耐性,好脾氣,靈珊怎么拒絕他,他都不生氣,不氣餒。可是,就少了那么一根筋,那屬于羅曼蒂克的,風趣的、幽默的、熱情的,吸引女孩子的一根筋。m.</br> 雖然,這邵卓生是“少根筋”,靈珊在沒有其他男友的情況下,也和他若即若離地交往了兩三年了。靈珊并不欺騙邵卓生,她從不給他希望。奇怪的是,邵卓生也從不在乎有沒有希望,他們就在膠著狀態(tài)中,偶爾看一場電影,吃一頓晚飯,如此而已。</br> 這天晚上,她和邵卓生看了一場晚場電影,回到安居大廈,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半鐘了。邵卓生和往常一般,送她到大廈門口就走了,他一向都很怕面對靈珊的家人,尤其是那口齒伶俐的靈珍,和那很會敲詐的靈武。</br> 靈珊一個人走進大廈,習慣性地,她不坐電梯而走樓梯。這已是秋天了,白天下過一陣雨,晚上的氣溫就降低了好多。她穿了件短外套,仍然頗有涼意。拾級而上,她心里無憂無慮無煩惱,卻也無歡無喜無興奮。生活是太單調(diào)了,她模糊地想著,單調(diào)得像一池死水,連一點波浪都沒有。她跨了一級,再跨一級……忽然間,她站住了。</br> 在樓梯的一角,有個小小的人影,正蜷縮在臺階上,雙手抱著扶手下的鐵欄桿。她一怔,仔細看去,才發(fā)現(xiàn)那竟然是多日無消息的韋楚楚!那孩子孤獨地、瑟縮地、瘦小地坐在那兒,弓著小小的膝頭,下巴放在膝上,一對大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睜著,頭發(fā)依然零亂地披散在臉上,面頰上有著縱橫的淚痕和污漬,這孩子哭過了。有什么事會讓這小野蠻人流淚呢?更有什么事會讓她深宵不歸,坐在這樓梯上呢?靈珊不由自主地蹲下了身子。</br> “喂!楚楚!”她叫了一聲,伸手去撫摸她的肩膀,一撫摸之下,才發(fā)現(xiàn)這孩子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尼龍紗的小睡袍。“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br> 楚楚抬起頭來看著她,嘴唇癟了癟,想哭。</br> “我在等我爸爸!”她細聲細氣地說,往日那種蠻橫粗野完全沒有了,現(xiàn)在的她,只是個孤獨無助的小女孩,畢竟,她只是個小小的孩子!</br> “你爸爸?”靈珊愣了愣。“你爸爸到哪里去了?”</br> “去上班。”</br> “上班。”她看看表,將近十一點半了。“你的意思是,爸爸早上去上班,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br> “嗯。”</br> “為什么跑到樓梯上來?為什么不在家里等?”她不解地問。</br> “家里沒有人,我怕。”她的嘴角向下垮,眼中有淚光,睫毛閃了閃,她又倔強地把眼淚忍住了。</br> “家里沒有人?阿香呢?”</br> “走啦!”</br> “走了?”她更困惑了。“她走到哪里去了?”</br> “不知道。”楚楚撇了撇嘴。</br> “為什么會走?”她斜睨著楚楚,心里有些明白。</br> “不知道。她說不干了,就走啦!她把東西都拿走了!她罵我,她是壞人!”</br> 靈珊更加明白了。點點頭,她凝視著楚楚。</br> “你對她做了些什么?”</br> “沒有。”</br> “不可能沒有!”靈珊嚴厲地說,“你又踢她了,是不是?”</br> 她猛烈地搖頭。</br> “抓她了?咬她了?打她了?掐她了?”</br> 她拼命搖頭,把頭發(fā)搖得滿臉都是。</br> “好,你不說,我也不管你!你就坐在這樓梯上等吧!”靈珊站起身來,往樓上走去。“當心老鼠來咬你!老鼠專咬撒謊的壞孩子!”</br> 楚楚從樓梯上直跳了起來,倔強從她的臉上隱去,恐懼和求助明顯地寫在她的臉上。</br> “我……”她囁囁嚅嚅地說,“我用打火機燒了她的衣服,她就走啦!”</br> “什么?”靈珊嚇了一跳。“你燒了阿香的衣服?”</br> “我不知道會燒痛她。”</br> “什么?”她越聽越驚奇。“你燒她身上的衣服嗎?”</br> “我燒她的長褲,把她屁股上燒了一個洞。她哭哩,哭完了就罵,罵完了就走哩!”</br> 靈珊定定地望著韋楚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楚楚小小的身子,怯怯地倚著樓梯站著。她凝視著這個小女孩,誰說兒童都是天使?誰說孩子都天真無瑕?誰說人之初,性本善?她真想一甩頭,置之不顧,這樣頑劣的孩子,管她做什么?可是,楚楚忽然連打了兩個噴嚏,接著,她就用小手悄悄地抓住了靈珊的衣擺,輕輕地拉了拉,低低地、柔聲地叫了一句:</br> “阿姨!”</br> 靈珊的心臟怦然一跳,這聲“阿姨”那么甜蜜,那么溫柔,像一根細線從她心上抽過去,喚醒了她所有女性溫柔的本能。她長嘆一聲,彎下腰,她抱起那孩子,嘆息地說:</br> “你應該上床睡覺去!”</br> 她抱著楚楚,走到四A門口,大門虛掩著,如果有小偷,把這家搬空了,也不會有人知道。她推門進去,那一屋子冷寂的空氣又對她包圍了過來,她不自覺地就打了個寒噤。把楚楚放在沙發(fā)上,她望著那闃無一人的房間,心里竟有些發(fā)毛。真的,這空空落落的房子,確實令人有恐懼感。一時間,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好,而楚楚卻怯怯地說了一句:</br> “阿姨,你不要走,你陪我!”</br> “你爸爸什么時候會回來?”</br> “不知道,他常常不回來睡覺。”</br> 這不行!她皺了皺眉,忽然決定了,從皮包里取出了原子筆,她在茶幾上找到一本書,撕下書上的空白扉頁,她匆匆地寫了幾行字:</br> 韋先生:</br> 你的女兒在我家,阿香大概不堪“虐待”,已不告而別。請來我家接楚楚。</br> 靈珊</br> 她把紙條放在茶幾上,用煙灰缸壓著。就返身握住楚楚的手,說:</br> “走!先到我家去!”</br> 楚楚順從地站了起來,顯然,她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對于留在空屋子里更是心寒,她不再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撒野撒賴,反而乖巧而聽話。跟著靈珊,她們走出了大門,靈珊把房門關(guān)好,才牽著楚楚回到自己家里。</br> 用鑰匙開了門,客廳里空空的,似乎全家都睡了。靈珊不敢吵醒父母,劉思謙每天早上六點鐘就起身,八點要上班,劉太太也跟著要起床。她用手指壓在嘴唇上,對楚楚低聲警告:</br> “噓!不要出聲音!”</br> 楚楚懂事地望著她,點了點頭,她牽著楚楚,一直走到自己和靈珍合住的房間里。</br> 靈珍還沒睡,躺在床上,她正捧著一本《安娜·卡列尼娜》看得津津有味。一眼看到靈珊牽著個小女孩進來,她詫異得書本都掉到地上去了。</br> “這是干嗎?”靈珍問。</br> “我在樓梯上‘撿’到了她。”靈珊說,“沒法子,我們得收留她一夜!”</br> “你從小就喜歡收留無家可歸的小動物,貓哩,狗哩,小鳥哩……都往家里抱,可是,這次,你收留的東西實在奇怪。”靈珍說。一面笑嘻嘻地伸手去摸楚楚的頭發(fā),楚楚立即一副備戰(zhàn)態(tài)度,脖子一硬,就把頭轉(zhuǎn)了開去。</br> “你最好別碰她,”靈珊警告地說,“她會咬人。”</br> “什么?”靈珍瞪大了眼睛。“咬人?”</br> “她是一只刺猬,渾身都有刺。”</br> “你把這刺猬帶回家來干嗎?”</br> 靈珊揚了揚眉毛,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就把楚楚帶往浴室,給她洗干凈了手臉,楚楚又連打了兩個噴嚏,再連打了兩個哈欠,她顯然是又冷又累又倦又怕,現(xiàn)在,一來到這個安全而溫暖的所在,就再也支持不住了。靈珊看她不住用手揉眼睛,哈欠連連而睡意惺忪,就也不多問她什么。從浴室出來,靈珊給她刷了刷頭發(fā),整理好睡袍,梳洗干凈了的韋楚楚倒真像她的名字,是楚楚可憐的。靈珍稀奇地看著這一切,問:</br> “你讓她睡在哪兒?”</br> “和我睡一張床。”</br> 靈珊讓那孩子上了床,用棉被好好地蓋住她。楚楚的頭一接觸到那軟綿綿的枕頭,睡意立即爬上了她的眼皮,她朦朦朧朧地望著靈珊,忽然對靈珊甜甜地一笑,就閉上眼睛幾乎是立即就酣然入夢了。靈珊呆呆地注視著這張白晳而美麗的小臉,被她那一笑而震懾住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楚楚笑,從不知道這孩子的笑容竟如此具有魔力。</br> “喂,靈珊,我看你對這孩子中了邪了!”靈珍說,“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這是那家的孩子?”</br> “四A的。”靈珊喃喃地說。</br> “四A?這是人名還是綽號?”靈珍更迷糊了。</br> 靈珊回過神來,走到梳妝臺前面,她一面梳頭卸裝,一面把和韋楚楚相識的全部經(jīng)過,告訴了靈珍,靈珍聽完,看了床上那熟睡的孩子一眼,她說:</br> “我有預感,你在惹麻煩。”</br> “不是我惹麻煩,是麻煩惹我。”靈珊說,走到浴室去放洗澡水。“假若是你,也會惹這麻煩的!”</br> 我不會!靈珍說,這種頑童,就該把她關(guān)在空屋子里關(guān)一夜,讓她受點教訓,她以后才會重視陪伴她的人,才不會欺侮女傭!</br> 靈珊怔了怔,想想,這話倒也有理,只是,這樣來對付一個只有五六歲的孩子,未免太殘忍了一些。洗完澡,換上睡衣,她走到自己的床邊,看著楚楚,她不禁有些失笑,怎樣也沒料到,她要和這孩子同睡,床不大,今晚別想睡得舒服了。怕驚醒孩子,她小心地躺上了床,緊挨著床邊睡下,伸手關(guān)了燈。</br> 有好長一段時間,她沒有睡著,只因為身邊多了個孩子,她又不敢翻身,又不敢碰到她。好不容易,她終于朦朧入睡了,大概剛剛才進入迷糊狀況,她就被一陣門鈴聲所驚醒,從床上跳了起來,她以為自己在做夢,可是,門鈴又響了,同時,靈珍含糊地問:</br> “是門鈴嗎?”</br> 靈珊開亮了燈,看看手表,凌晨兩點!這是什么冒失鬼?靈珍也醒了,打個哈欠,她說:</br> “告訴你在惹麻煩吧!”</br> 一句話提醒了靈珊,是韋鵬飛來接孩子了,在凌晨兩點鐘!她慌忙跳下床,怕驚醒了父母,她披上一件晨褸,直奔到客廳里去。但,劉太太已經(jīng)醒了,從臥室伸出頭來,她驚愕地問:</br> “什么事?誰來了?”</br> “媽,你去睡覺!沒事!”</br> 靈珊沖到大門邊,打開大門,果然,韋鵬飛正挺立在門外,一陣酒氣撲鼻而來,他的臉色在燈光下顯得蒼白,眼睛里布滿了紅絲,他幾乎是半醉的!但是,他的神情嚴肅而口齒清楚:</br> “劉小姐,我女兒又做了什么壞事?”</br> “她放火燒走了阿香。”</br> “放火?”韋鵬飛的眉毛在眉心虬結(jié)了起來。</br> “是用打火機去燒阿香,把阿香燒跑了。”靈珊簡短地說,“你等著,我把她抱過來,她已經(jīng)睡著了。”</br> 她折回到臥室去,劉太太已披衣出房,大惑不解地看著女兒,愕然地說:</br> “你在忙些什么?”</br> “沒什么。鄰居來接他的孩子。我當了三小時的babysitter!”</br> 跑進臥室,她從床上抱起熟睡的楚楚,那孩子模糊地囈語了一兩句,居然沒有醒,頭側(cè)在靈珊的肩上,照樣沉睡著。劉太太眼看女兒抱出一個孩子,驚訝得張大了嘴,話都不會說了。靈珊把楚楚抱到門口,交給韋鵬飛說:</br> “抱過去吧!”</br> 韋鵬飛接過了孩子,并不抱她,他重重地把孩子往地上一蹾,楚楚在這突然的震動中驚醒了過來,茫然地睜大了眼睛赤著腳,搖搖晃晃地站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韋鵬飛不等她站穩(wěn),揚起手來,他就狠狠地給了她一耳光,蒼白著臉說:</br> “跟我回去!讓我好好地抽你一頓!”</br> 楚楚被這突來的耳光打得蹌踉著差點摔倒,韋鵬飛一伸手就拎住了她背上的衣服,像老鷹抓小雞般把她抓住,倒拖著往自己的房門口拖去。靈珊大驚失色,她慌忙追了出來,嚷著說:</br> “你怎么可以這樣打她?你怎么這樣殘忍!你沒看到她正睡得好香好沉嗎?你……”</br> “劉小姐,”韋鵬飛鐵青著臉,回頭對靈珊說,“是你告訴我的,如果我再不管她,十年后,我會到感化院里去找她!與其十年后去感化院找她,不如今天先把她打死!”</br> 楚楚在這一耳光之后,又被這么一拖一拉,她是真的醒了,恐懼、疼痛、驚嚇……同時對她當頭罩下,她“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韋鵬飛怒吼一句:</br> “閉嘴!你放火燒人,還敢哭,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br> 同時,他打開了房門,把楚楚直摔了進去。靈珊看他的神氣不對,橫眉豎目,聲音都氣得發(fā)抖。心里就怦然亂跳,顧不得避嫌,她直追出去,緊張地喊:</br> “韋先生!你聽我說!韋先生,你不可以這樣亂來!韋先生,她只是個小孩子……”</br> 忽然間,她身子被抓住了,她回頭一看,劉太太正一把抓住她,蹙著眉頭說:</br> “你瘋了?靈珊?穿著睡衣往別人家跑?”</br> 她猶豫了一下,楚楚的一聲尖叫使她心驚膽戰(zhàn),她倉促地對母親說:</br> “媽,我的睡衣很保守,沒關(guān)系,我要去救那個孩子!她爸爸要打死她!”</br> 掙脫了母親,她奔到四A的門口,房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她聽到門里一聲尖銳的大叫,緊跟著是皮鞭抽下去的聲音,她心驚肉跳而額汗涔涔,發(fā)瘋般地按著門鈴,她在門外大叫大嚷著:</br> “開門!韋先生!開門!你聽我說!你不能這樣打她!你會打傷她!開門!韋先生!”</br> 門里,皮鞭的聲音一鞭一鞭地傳來,夾帶著楚楚的尖叫和號哭。她用力敲擊著門鈴,死命地撳著門鈴。終于,門開了,韋鵬飛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手里提著一根皮帶,眼睛發(fā)直,聲音沙啞:</br> “你要干什么?”</br> 她直沖進去,沖向倒臥在地毯上的韋楚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