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br> 韓青又回到營區(qū)繼續(xù)服役了。</br> 經(jīng)過了三天的相聚,三天的長談,三天在袁家公開的露面……鴕鴕和韓青,好像在人生的路途上都往前邁了一大步。袁達夫婦,開始認真研究起韓青來,把他的家世學歷來龍去脈問了個一清二楚,韓青坦白得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當袁達夫婦知道他只是個來自屏東小鄉(xiāng)鎮(zhèn)的孩子,家里在鎮(zhèn)上開著小店……夫婦兩個只是面面相覷,一語不發(fā),韓青感到了那份沉重的壓力。他從不認為自己的出身配不上鴕鴕,但是,袁家上上下下,連小三小四都投以懷疑的眼光。于是,他終于明白,鴕鴕說“時機未到”的原因了。而當袁達夫婦進一步問他對未來的打算時,他只能說:</br> “我會去找工作!”</br> “找什么工作?”袁達銳利地問。</br> “大概是工商界的工作,我學的是勞工關(guān)系呀。”</br> “那么,是拿薪水的工作了。如果你順利找到工作,起先你會列入實習人員,然后受基本訓練,正式任用,可能是一年半載以后,那時,你會成為某公司的一個小職員,每月收入一萬元左右的薪水,再慢慢往上爬,爬上組長、課長、副理、經(jīng)理……大約要用你二十年的時間。”</br> 他瞪視著袁達。</br> “那么,伯父,您有更好的建議嗎?”他問。</br> “我沒有。”袁達搖搖頭,“這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念大學時,你可以向家里要錢,你可以做臨時工賺生活費。婚姻,是組合一個家庭,你并不是只要兩情相悅,你要負擔很多東西,生活,子女,安定……和一切你想象以外的問題。我看,你慢慢想吧,你的未來,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路!我只怕嘉珮,等不及你去鋪這條路!”</br> 他回頭去看鴕鴕,鴕鴕默默無語。鴕鴕啊,你怎么不說話呢?你怎么不說話呢?難道你不能跟我一起去鋪這條路嗎?然后,他又更體會出鴕鴕那“時機未到”的意義了。</br> 袁太太是個自己沒有太多主張,一切都以丈夫的意志為意志、丈夫的世界為世界的女人。對于袁達,她幾乎從結(jié)婚開始就深深崇拜著。因而,對管教子女方面,她一向也沒有什么主見。她心地善良,思想單純,是非觀念完全是舊式的。對于“人”的判斷,她只憑“直覺”,而把人定在僅有的兩種格式里,“好人”和“壞人”。韓青忽然間從地底冒出來,嚴重地影響到她母性的威嚴,又讓她在丈夫面前受了委屈,她就怎樣也無法把韓青列入“乘龍快婿”的名單里去了。何況,韓青的出現(xiàn),還嚴重地影響到另一個追求者——柯,柯或者也不夠“好”,但是,畢竟是光明磊落的追求者,不像韓青這樣莫名其妙地從天而降,于是,她對韓青說的話就不像袁達那樣婉轉(zhuǎn)了,她會直截了當?shù)貑栆痪洌?lt;/br> “你養(yǎng)得起嘉珮嗎?”</br> 或者是:</br> “我們嘉珮還小,暑假才大學畢業(yè),男朋友也不止你一個,你最好不要纏著她,妨礙她的發(fā)展!”</br> 韓青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應對。</br> 三天里談不出什么結(jié)果,韓青放棄了袁氏夫婦的同意與否,全心放到鴕鴕身上去。鴕鴕又保證了,又自責了,又愧疚了,又發(fā)誓了……他們又在無盡的吻與淚中再度重復彼此的誓言,再度許下未來的心愿,鴕鴕甚至說:</br> “我只等著,等著去做韓家的兒媳婦!”</br> 于是,韓青回到營區(qū)繼續(xù)服役。可是,他心中總有種強烈的不安,雖然鴕鴕流著淚向他保證又保證,他卻覺得鴕鴕有些變了。她比以前更漂亮了,她學會了化妝,而一點點的妝扮竟使她更加迷人。她的衣飾都相當考究,真絲的襯衫,白紡的窄裙,行動間,顯得那樣款款生姿,那樣楚楚動人。脖子上,她總戴著條細細的K金鏈子,上面垂著顆小小的鉆石。他甚至不敢問她鉆石是真的還是假的。他握她的手,找不到他送的金戒指,她笑著說:</br> “我藏起來了,那是我生命里最名貴的東西,我不能讓它掉了。”很有道理。他還記得送金戒指那天,十二朵玫瑰花,她站在門外等他起床!足足等了四十七分又二十八秒鐘。也是那天,他把她從個女孩變成女人。</br> 不能回憶,回憶有太多太多。</br> 他繼續(xù)服役,鴕鴕的信繼續(xù)雪片般飛來:</br> ——沒有遇到你,我不知何時才能結(jié)束“愛的游戲”?我將如一只倦鳥,找不到棲息的窩巢。</br> ——沒有遇到你,我不知何時才能發(fā)現(xiàn)自己潛在的能力?是你激發(fā)并發(fā)掘了這塊原本是廢墟的寶藏。</br> ——沒有遇到你,我如何曉得我原來也會如此地瘋狂地戀愛?你是那火種,點燃了我心頭的火花。</br> 戀愛的句子總是甜蜜的,情書中的文字總是動人的。但是,韓青仍然不安,強烈地不安著。他知道,那個“柯”還留在臺灣,還繼續(xù)著他各種的追求,鴕鴕來信中雖只字不提,方克梅的來信中卻隱隱約約地暗示著。方克梅,這個在最初介紹他們認識,和他們共有過許多歡笑、玩樂,也共同承擔過悲哀:失去的小梅梅,死去的小偉,瘋了的丁香……然后,又在他和鴕鴕的生命里扮演橋梁,他從營區(qū)寄去的每封信,都由方克梅轉(zhuǎn)交。可是,方克梅自己,卻在人生舞臺上演出了另一場戲,另一場令人扼腕,令人嘆息,令人驚異而不解的戲。她和徐業(yè)平分手了。經(jīng)過四年的戀愛,她最后卻閃電般和一位世家子弟訂了婚,預計七月就要做新娘了。對這件變化,她只給韓青寫了幾句解釋:</br> 如果徐業(yè)平能有你對嘉珮的十分之一好,我不會變,如果他也能正對我的父母,我也不會變。但是,四年考驗下來,我們?nèi)匀辉趦蓚€世界里……</br> 徐業(yè)平在東部某基地服役,寫來的信,卻十分瀟灑:</br> 我早跟你說過,我和小方不會有結(jié)果。這樣正好,像我們以前唱的歌,“你有你的前途,我有我的歸路”。我不傷心,自從小偉死后,我早知萬事萬物,皆有定數(shù),別笑我成了宿命論者。我一點也不怪怨小方,對她,我只有無數(shù)的祝福,畢竟,我們曾如此相愛過。</br> 這就是方克梅和徐業(yè)平的結(jié)果。</br> 韓青還記得,在服兵役前,有天,他住在徐業(yè)平家里。那晚,兩人都喝了點酒,兩人都帶著醉意,兩人都有心事和牽掛,兩人都無法睡覺,他們曾聊天聊到凌晨。</br> “業(yè)平,”韓青曾說,“我們將來買棟二層樓的房子,你和小方住樓上,我和鴕鴕住樓下。一、三、五你們下樓吃飯,二、四、六我們上樓吃飯。你覺得如何?”</br> “不錯啊!”徐業(yè)平接口,“我們四個還可以擺一桌呢!”</br> 結(jié)果,方克梅和徐業(yè)平居然散了!居然散了!也是那晚,韓青還說過:</br> “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擔心,就是擔心鴕鴕!”</br> “不要擔心她!擔心你自己!”徐業(yè)平說,“你比她脆弱多了!”</br> 是嗎?韓青不敢茍同。注視著徐業(yè)平,想著鴕鴕和小方,兩種典型的女孩,各有各人的可愛之處,他不禁深深嘆息了:</br> “業(yè)平,我們兩個都一無所有,想想看,小方和鴕鴕為什么會愛上我們?她們都那么優(yōu)秀,那么出色!我們……唉!真該知足了!不是嗎?”</br> 徐業(yè)平沉默了,難道那時,他已預感到自己會和小方分手嗎?難道他已看到日后的結(jié)局嗎?他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抽煙,于是,韓青也沉默了。兩個好友,相對著抽煙,直到凌晨四時,徐業(yè)平才嘆口氣說:</br> “睡吧!”</br> 第二天早上起來,兩人都一臉失眠的痕跡,徐業(yè)平問韓青睡得好不好,韓青說:</br> “正面躺,左面躺,右面躺,反面躺,都睡不著。”</br> 徐業(yè)平嘻嘻一笑,說:</br> “我看你大概也站著躺吧!”</br> 往事歷歷,如在目前。小方卻和別人訂婚了。徐業(yè)平和小方本身,不管多么瀟灑,韓青和鴕鴕,卻都為這件事消沉了好一陣子。“世外桃源”的打情罵俏,來來的許愿池,水源路的小屋,金國西餐廳中為“小梅梅”取名字……往事歷歷,如在目前,往事歷歷,如在目前。</br> 但是,方克梅和徐業(yè)平居然散了,居然散了。</br> 在營房中,韓青捧著徐業(yè)平和小方分別的來函,好幾個深夜,都無法成眠。總記得小方過二十歲生日,穿一襲白色衣服,襟上配著朵紫羅蘭,和徐業(yè)平翩然起舞。也是那晚,韓青第一次認識了鴕鴕!</br> “小梅梅,你再也不會有弟弟妹妹了!”他嘆息著。</br> 但是,真有個小梅梅嗎?她存在過嗎?是的,她存在過,雖然只有短短兩個月,她確實存在過。但是,她也去了。從糊涂中來,從糊涂中去。生命是古怪的東西,韓青年齡越長,經(jīng)歷越多,自負越少,狂傲越消……他再不敢說他了解生命,更不敢說他了解人生。</br> 同時,鴕鴕的來信變得越來越短,越來越凌亂,有時,他甚至不知道她在說些什么。她開始談到畢業(yè),因為她馬上就要畢業(yè)了。但她談了更多有關(guān)社會,有關(guān)成長,有關(guān)生活“境界”的問題,含糊的,暗示的,模棱的。他困擾著。可是,他在極大的不安里,仍然對鴕鴕有著信心,只要他退了役,可以和她朝夕相處,可以找到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什么都可以解決,什么都可以成功。一個“圓”已經(jīng)劃到最后的一個缺口,只要那么輕輕一筆,就可大功告成。等待吧,因為他也馬上就要退役了。</br> 就在他退役前夕,鴕鴕寄來一封真正讓他掉進冰淵里去的信,雖然信上并沒有一個字說她已經(jīng)變心:</br> 青:</br> 時鐘敲了一響又一響,告訴我夜已深了,再過數(shù)小時,就是認識四十四個月,多快,只是一晃眼而已。三年又八個月該上千天,從一開始算起吧,也算個半天才算完呢!怎么回首時卻有如云煙般片刻即過?</br> 近四年來,事實上,從一開始你就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你讓我誤以為你百般遷讓我是應該的。在你面前,我一直是最驕橫、任性、倔強、善變……的女孩,可是你始終給予我最大的寬容與愛心。</br> 如果世界上真有因果報應,我將遭到報應的。也許有一天我受人虐待時,我將反悔不已,而當我再想回到你身邊時,一切都已經(jīng)太晚了!</br> 其實我原不想寫封傷感的信,你知道。可是,我一定要把我心中積壓的話告訴你,否則,我們的距離也只有越拉越遠。</br> 以前種種,甜蜜的,傷心的,歡樂的,悲哀的簡直無法計數(shù)。真像一場夢!一場最美麗的夢,說什么美夢最易醒,好夢難成真,事實上,那存在的片刻即是永恒。人為什么刻意追求恒久呢?世間沒有一樣東西是恒遠不變的,時間在流逝,山河在變遷,人心在轉(zhuǎn)移。在巨變的空間里追求永恒,原本就是——悲劇。</br> 我無意對自己的改變辯解些什么,我也不愿推說那是做事帶來的成長。事實上,你知道我一直在改變,一直在成長,我的成長過程像爬樓梯一樣,一級一級往上爬,永不終止。而每一階段的成長都是艱辛痛苦,然而回首時總是帶著滿足的微笑,而不同階段的成長更有著不同的視界。</br> 發(fā)覺與你有隔閡,該是這半年多的事,嚴格說起來,錯不在你,也不在我。當兵兩年,你與社會隔絕脫節(jié),幸好你是知道上進的,你并沒有讓我失望,你一直表現(xiàn)得非常好。在部隊里,我發(fā)現(xiàn)你學會了容忍。但是,無論如何,你終究是個“男孩”,我并不是說你不夠成熟,但你除了熱情以外,還缺乏了某些東西,這是真的。</br> 也許接觸了社會上的生意人,我已不再是昔日清純的女學生。我無意批評社會,事實上社會也是由人組成的。而其中分子良莠不齊,如何能置身其間,站穩(wěn)腳步,不隨波逐流,又有所方向才是最重要的。你所缺乏的,或許該說我們所缺乏的,就是一套“成人”處理事情的方法與態(tài)度。它并不是虛偽的,而是智慧,真誠,加上高超技巧的結(jié)晶。對于社會的種種,你仍然是“稚嫩”的。這完全不是你的錯,因為你還沒有機會走進社會!你需要的是時間與繼續(xù)不斷的挑戰(zhàn),以及換來的頭破血流與經(jīng)驗教訓。</br> 現(xiàn)在的我至少已有一腳踏入了社會,我已不再排斥它,不帶著太多的幻想,也不再對其黑暗面感到惡心!我已經(jīng)“進入”了這個“境界”,你知道我無法“退入”以前的“境界”里,你目前要做的,就是迎頭趕上來!你積極要做的,就是做一個“成人”!</br> 我依舊稚嫩得可以,我仍不得進入成人的境界里。我深信如果今天我是個成人,我會把你我的情況處理得很好,而不要像現(xiàn)在這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般寫這封信。很抱歉,我難過極了,其實我已難過很久很久了。說什么我也難以忘懷往事!</br> 近四年來,你曾是我整個生活的重心,我又怎忍心傷害一個摯愛我的人?于是,我壓抑又壓抑,不想寫這封信,但是原諒我,我畢竟要面對這份真實!如果每個人每階段有份不同的愛,請相信我,給你的是一段最真摯純情的愛。我不敢肯定這段情是否持久下去,但我會永遠感激你!讓“鴕鴕”兩個字永遠伴著你,如果有一天(萬一有這么一天的話!請……請不要掉眼淚!)如果有一天,我不能伴著你度過一生一世,此生此世,“鴕鴕”永遠消失在人間,沒有第二個男人叫得出口!</br> 抱歉!我又讓你難過了!近四年來,我似乎總讓你在擔心苦悶中度過的,而你卻甘之如飴,視此為磨練,真真難為你了。如果我有福分能做你的妻子,讓我用四十年來償還你!惦著你,好擔心你會做傻事,我不敢奢求你會答應我些什么,因為我知道我不配!我只請求你,善待你自己,看在你父母的份上,看在老天的份上,求求你!</br> 別再把我比為天鵝,我只是只丑小鴨,有一天我野倦了,想回來探探老巢,如果你不嫌棄我,叫聲我的乳名!如果你已厭煩了,或是巢穴里已有了新人,就稱我聲“嘉珮”吧!</br> 鴕鴕寫于相識四十四個月一九八一、六、廿四</br> 韓青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沒有人的信能寫得比她更好,沒有人的表達力能比她更強,沒有人能像她一樣,把一封“告別書”寫得像封“情書”一樣婉轉(zhuǎn)動人,沒有人能用如此真實的態(tài)度來對他訴說“成長”帶來的“距離”……沒有一個人會讓他此刻心如刀剜,淚如雨下。沒有一個人!只有他的鴕鴕!他那深愛著,深愛著,深愛著的鴕鴕!如果他能少愛她一些,如果她能“平凡”一點,不要如此聰明,不要如此敏銳,不要如此深刻,不要如此感情,甚至,不要如此理智……那有多好!那么,他就不會這樣冷汗涔涔,渾身冰冷了。在這一瞬間,吳天威的話掠過他的腦海:</br> “袁嘉珮,那女孩太聰明,太有才氣,太活躍,又太受人注意!韓青,你該找個平凡一點的女孩,那么,你會少吃很多苦!”</br> 如果她不是鴕鴕,他會少吃很多苦!但是,如果她不是鴕鴕,他會不會這樣如瘋?cè)缈瘢坦强绦牡厝鬯?lt;/br> 他坐在營房里,握著信箋,沉思良久,然后,他毅然站起身子,揮去淚痕,重重地甩頭,咬著牙說:</br> “等著我,鴕鴕!全世界沒有東西能分開我們!等我追上你的境界,等我去做一個‘成人’!等著我!鴕鴕!等著我!我不會放棄你,永不!永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