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br>　　在“冊封”之前，小燕子還有一關(guān)要通過。</br>　　這天，小燕子被帶到乾清宮，來見乾隆和皇后。令妃陪著她。</br>　　乾隆的這位皇后，姓烏喇那拉氏，是乾隆的第二個(gè)皇后。乾隆第一個(gè)皇后“孝賢皇后”，為人謙和，人人喜歡，長得非常美麗，和乾隆伉儷情深。可惜不長壽，在乾隆十三年死了。乾隆傷心得不得了，作了很多的詩來悼念她。在他的內(nèi)心，沒有人再能繼任“皇后”的位子。但是，六宮不能沒有統(tǒng)攝，在太后的示意下，立了現(xiàn)在這個(gè)皇后。因?yàn)橛小靶①t皇后”在前，大家都會把兩個(gè)皇后作一番比較，烏喇那拉氏就輸給孝賢皇后了。乾隆自己對這個(gè)皇后，也有很多不滿意。既不像對孝賢皇后那么“敬愛”，也不像對令妃那樣“寵愛”，所以，這個(gè)皇后是很失意很落寞的。為了要證明自己聰明能干，她事事要強(qiáng)；為了皇后的尊嚴(yán)，她經(jīng)常聲色俱厲。在她心里，確實(shí)有很多的不平衡，這些不平衡，把她變成了一個(gè)尖銳而難纏的人物。</br>　　小燕子對這些一無所知。走進(jìn)大廳，就看到乾隆和皇后了。</br>　　乾隆和皇后端坐在桌前，乾隆面帶微笑，皇后卻非常嚴(yán)肅。小燕子一見到皇后，心里就七上八下，充滿不安。她知道，如果說她在宮里有什么敵人，那就是這個(gè)皇后了。她硬著頭皮上前，胡亂地屈了屈膝，問：</br>　　“你們叫我？”</br>　　皇后臉一板，看了令妃一眼。</br>　　“這像話嗎？”就銳利地盯著小燕子問，“你到現(xiàn)在，連‘請安問好’都不會嗎？見了皇上皇后，居然用‘你們’兩個(gè)字？”</br>　　小燕子一呆。</br>　　“那……不是‘你們’，是什么？”</br>　　乾隆急忙打哈哈：</br>　　“慢慢教，慢慢教！”他看了令妃一眼，眼光卻是柔和的，“你累一點(diǎn)，一樣樣跟她說明白！”</br>　　“是！”令妃應(yīng)著。</br>　　“小燕子！你坐下！”乾隆說。</br>　　早有宮女搬了一張小凳子過來，讓小燕子坐下。</br>　　乾隆就和顏悅色地說：</br>　　“今天，朕和皇后叫你過來，是因?yàn)殛P(guān)于你的身世，還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需要你說說清楚！這些疑問弄清楚了，你就是朕的‘還珠格格’了！”</br>　　小燕子的心猛地一沉，睜大眼睛看著乾隆。疑問？弄弄清楚？這些“疑問”弄清楚了，管他什么“還珠格格”“送珠格格”，我都不是了！這怎么辦？或者，干脆招了！把真相說出來算了！她心里想著，眼珠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正好接觸到皇后的眼光，那眼光不懷好意地瞪著她，似乎在說：“看我揪出你的狐貍尾巴來！看你的腦袋還保得住保不住！”小燕子的心，砰的一聲，幾乎跳出喉嚨口。我才不要被你逮住！我一定一定不能被你逮住！她咽了一口口水，看著乾隆：</br>　　“是！皇阿瑪盡管問！”</br>　　“你娘有沒有告訴你，朕和她，是怎么認(rèn)識的？”乾隆柔聲問。</br>　　小燕子神色一松，慌忙說：</br>　　“有啊！她說，皇阿瑪為了躲雨，去她那兒‘小坐’，后來，雨停了，皇阿瑪也不想走了！‘小坐’就變成‘小住’了！后來……”</br>　　乾隆震動了，在兩位后妃面前，提起往年韻事，也略有一些尷尬，就忙著打岔，掩飾地咳了一聲：</br>　　“正是這樣，避雨，避雨。沒錯(cuò)！”</br>　　皇后的臉色很不好看。</br>　　“小燕子，你是什么時(shí)候離開濟(jì)南的？什么時(shí)候到北京的？”皇后問。</br>　　小燕子轉(zhuǎn)動眼珠，算著紫薇的日子：</br>　　“去年八月我從濟(jì)南動身，今年二月才走到北京。”</br>　　“哦？這么說，你到北京只有短短的幾個(gè)月，你怎么講著一口道地的京片子？聽不出一點(diǎn)兒山東口音？”皇后問得敏銳。</br>　　小燕子答得機(jī)警：</br>　　“皇后，你不明白，我娘從小就給我請了一位老師，教我說北京話，我到現(xiàn)在才知道我娘為什么要這樣做！原來，她早已知道，我可能有一天，要到北京來，要說北京話！”</br>　　乾隆好感動，頻頻點(diǎn)頭。</br>　　令妃長長一嘆，同情地接口說：</br>　　“真是用心良苦啊！”</br>　　皇后陰沉地瞪了令妃一眼，再銳利地轉(zhuǎn)向小燕子。</br>　　“原來如此！那么，你總不至于不會家鄉(xiāng)話吧！說幾句山東話，給我們聽聽！”</br>　　小燕子愣了愣，心里一陣竊喜。要考我山東話有什么問題？柳青柳紅都是山東人呀！賣藝的時(shí)候，我還常常裝成山東人呢！想著，便臉色一正，用山東腔拉長聲音叫賣起來：</br>　　“包子，饅頭，豆沙包……又香又大的包子，饅頭，豆沙包……熱乎乎的包子，饅頭，豆沙包……”</br>　　宮女們拼命忍住笑。</br>　　乾隆和令妃對看，有些啼笑皆非。</br>　　皇后聽得眼睛都睜大了。</br>　　“好了好了，說點(diǎn)別的！”皇后打斷了她。</br>　　“別的？”小燕子想了想，就用山東話流利地說了起來，“在下小燕子，山東人氏。我為了尋親來到貴寶地，不料爹沒找到，我又生了一場大病，差點(diǎn)送掉小命！身上的錢，全體用完，因此斗膽獻(xiàn)丑，在這兒表演一點(diǎn)拳腳功夫給大家看看！希望北京的老爺少爺，姑娘大嬸，發(fā)發(fā)慈悲，有錢出錢，讓我籌到回鄉(xiāng)的路費(fèi)。各位的大恩大德，小燕子來生做牛做馬，報(bào)答各位！”</br>　　皇后皺著眉頭：</br>　　“這詞兒真新鮮！講得也挺溜！”</br>　　“我練過好多次了！”小燕子一得意，沖口而出。</br>　　皇后立即問：</br>　　“練這個(gè)做什么？”</br>　　小燕子吃了一驚，張大眼睛，飛快地轉(zhuǎn)著念頭。</br>　　“如果再找不著爹，我身上又沒錢，只好去‘街頭賣藝’了！”她說。</br>　　乾隆聽得心酸極了。令妃也是一臉的憐惜。只有皇后，越聽越疑惑。</br>　　“你還會一點(diǎn)拳腳功夫？你娘居然教你這個(gè)？”</br>　　小燕子撒謊本來就是一個(gè)“專家”，這會兒已經(jīng)不怕了，越說越溜：</br>　　“是啊！我娘說，姑娘家不學(xué)一點(diǎn)功夫，容易被人欺負(fù)，要我學(xué)拳腳，可惜我不用功，什么都沒學(xué)好。”</br>　　皇后冷冷地看著小燕子，有力地說：</br>　　“你娘這樣栽培你，你的學(xué)問一定挺好！你的皇阿瑪能文能武，詩詞歌賦樣樣強(qiáng)，想必你也學(xué)了詩詞歌賦！背兩首詩來聽聽吧！”</br>　　小燕子嚇了一大跳，這才覺得問題來了，她看看皇后，又看看乾隆，有些慌了。</br>　　“我娘沒教我作詩……”她結(jié)舌地，吞吞吐吐。</br>　　皇后陡地提高聲音：</br>　　“這就怪了！你娘教你說北京話，教你拳腳功夫，不教你作詩？那么，四書五經(jīng)總讀過吧？”</br>　　“什么書什么經(jīng)？”她想了起來，眼睛一亮，“我會背幾句‘三字經(jīng)’。”</br>　　“還有呢？總不會只有三字經(jīng)吧？”</br>　　小燕子額上冒汗了，發(fā)現(xiàn)這個(gè)皇后實(shí)在很難纏。心里一急，撒賴的功夫就出來了。背脊一挺，老羞成怒地、豁出去地喊了起來：</br>　　“我是沒有什么學(xué)問，也沒念過多少書！皇后這樣審我，是不是皇阿瑪不要認(rèn)我了？不認(rèn)就算了嘛！用不著考我！”</br>　　皇后又驚又怒：</br>　　“皇上！您看她這是什么態(tài)度？難道我問問她都不行嗎？”</br>　　乾隆早已認(rèn)定了小燕子，一句“避雨”，又說中了乾隆往事，他心里，再也沒有懷疑，只有憐惜。看到小燕子被皇后逼得手足無措，更是心有不忍。他全心向著小燕子，代她著急，還來不及說什么，小燕子已經(jīng)大聲接了口：</br>　　“我娘，她就是很奇怪嘛！她教我這個(gè)，教我那個(gè)，就沒有好好地教我做學(xué)問！她說，姑娘家學(xué)那么多干什么？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我也沒辦法問她為什么。反正，我也弄不清楚，我也不明白……你再問，我還是不明白……”</br>　　乾隆聽到這里，心中酸楚，揣測著雨荷的心態(tài)，再也按捺不住，面色凄然地說：</br>　　“你不明白，朕明白！”</br>　　小燕子吃了一驚，眼睛睜得好大，我都不明白，你居然明白？她愕然地問：</br>　　“啊？皇阿瑪明白？”</br>　　乾隆重重地一點(diǎn)頭。</br>　　“是，朕什么都了解了！”他嘆了口氣，“唉！你娘是個(gè)真正的才女呀！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都行！當(dāng)初，就是她的才氣讓朕動了心，可是，卻讓她付出了整個(gè)的一生！她的怨，是這么深刻，她不要你再像她一樣……唉！女子無才便是德，真是用心良苦呀！”</br>　　小燕子喉嚨里咕嘟一聲，咽了一口口水，如釋重負(fù)。</br>　　皇后疑惑極了，卻抓不著把柄。</br>　　“那么，小燕子，你娘臨終，是怎樣對你說的？除了交給你的兩件信物以外，還有什么‘夜半無人私語時(shí)’的話嗎？”</br>　　“夜半什么？半夜什么……”小燕子頭昏腦漲，“半夜沒人的時(shí)候，我娘就死啦！”她哀怨地看乾隆，“皇阿瑪，我可不可以不說我娘臨死的事？我……我……我……”聲音顫抖著，一半由于害怕，一半由于技窮。</br>　　令妃看看小燕子，再看乾隆，委婉地插嘴了：</br>　　“皇上！咱們別問了吧！這不是很殘忍嗎？您瞧，小燕子已經(jīng)快哭了，何必再折磨這孩子呢？她才十八歲，已經(jīng)受過這么多痛苦了，好不容易，冒著生命危險(xiǎn)，從鬼門關(guān)轉(zhuǎn)了一圈，才找著了親爹，現(xiàn)在，咱們還要讓她一件一件地說，一件一件地回憶，不是讓她再痛一次？難道她的傷口還不夠多，不夠深嗎？”</br>　　乾隆早已心痛極了，令妃的字字句句，更是敲進(jìn)他的心坎里，立刻大聲說：</br>　　“小燕子，你什么都不用說了，朕已經(jīng)完完全全地相信了你，肯定了你！再也沒有絲毫的懷疑！從今以后，誰都不許再盤問你什么，你就是朕失而復(fù)得的‘還珠格格’！”就回頭喊，“令妃！”</br>　　“臣妾在！”令妃大聲應(yīng)著。</br>　　“你幫朕好好地教她！”</br>　　“臣妾遵命！十天之內(nèi)，一定給您一個(gè)儀態(tài)萬千的格格！”令妃答得有力，充滿信心，面有得色。</br>　　皇后對令妃恨得牙癢癢，對小燕子一肚子狐疑，她知道，這個(gè)來歷不明的小燕子疑竇重重，絕對絕對有問題！但是，在乾隆的百般庇護(hù)和自圓其說下，她卻充滿了無可奈何。</br>　　小燕子知道過關(guān)了，好生得意，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忍不住勝利地掃了皇后一眼。</br>　　十天以后，令妃帶著宮女們，細(xì)心地把小燕子打扮成一個(gè)“格格”。</br>　　梳好了頭，釵環(huán)首飾，一件件地插上發(fā)際，再把那頂綴著大紅花的“格格”頭，給她戴好。耳環(huán)珠釵，一一上身。當(dāng)然免不了畫眉染唇，胭脂水粉。最后，是那雙“花盆底”鞋，代替了平底的繡花鞋，穿上了小燕子的腳。</br>　　小燕子被動地坐著，已經(jīng)很不耐煩。但是，臘梅冬雪她們忙得不亦樂乎。令妃跑前跑后，不住地拿來這個(gè)，又拿來那個(gè)，拼命往小燕子頭上身上戴去。人家一番好意，她只得勉為其難地忍耐著。</br>　　終于，令妃滿意了，站在她面前，左打量，右打量。</br>　　“真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樣一打扮，才真是一位格格了！鏡子！”</br>　　冬雪捧了鏡子，送到小燕子面前。</br>　　小燕子對著鏡子一看。這一驚非同小可，大叫一聲，整個(gè)人直跳了起來。</br>　　“哇！這怎么可能會是我？”</br>　　冬雪嚇得鏡子差點(diǎn)落地，幸好一手接住。正給小燕子上胭脂的臘梅，運(yùn)氣沒那么好，嚇得手一松，胭脂盒墜地。</br>　　“奴婢該死！”臘梅急忙跪下。</br>　　小燕子伸手去拉臘梅，真受不了大家動不動就下跪！</br>　　“不是你該死，是我這樣打扮太奇怪了，不行不行……”她抓起桌上的帕子，就去擦著臉孔，“太紅了，簡直像猴兒屁股！”</br>　　令妃急忙拉住小燕子的手，又急又好笑，阻止著小燕子：</br>　　“別動別動！你看哪一位格格，不是這樣打扮，連我身邊的七格格和九格格，也是這樣的！待會兒皇上要來，你就規(guī)矩一點(diǎn)，給皇上看看你的格格樣子！”說著，又俯身在小燕子耳邊說，“還有，這‘屁股’兩個(gè)字，身為格格，是不能說的。”</br>　　小燕子掀眉瞪眼，沖口而出：</br>　　“難道‘格格’就沒有‘屁股’？皇阿瑪還不是要用‘屁股’坐！”</br>　　臘梅冬雪和宮女們掩著嘴，拼命要忍住笑。</br>　　令妃啼笑皆非。</br>　　“怎么規(guī)矩那么多！煩都煩死了！哦……想起來了，這‘死’字格格也不能說……可是宮女們動不動就說‘奴才該死’，真是奇怪。”她動了動手腳，臉拉得比馬還長，“你們在我身上，涂了太多東西，這個(gè)頭就有幾斤重，這不是打扮，這是受罪嘛……”說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想走動，一抬腳，差點(diǎn)摔跤，慌忙扶住桌沿，顫巍巍地站著，“頭上有高帽子，腳下有高鞋子……這比練把式還難！”</br>　　小燕子的議論還沒發(fā)完，門外太監(jiān)們的聲音，已經(jīng)一路嚷來：</br>　　“皇上駕到，皇后駕到！”</br>　　令妃一凜，急忙走出去迎接。</br>　　“臣妾恭請皇上吉祥，皇后吉祥。”</br>　　乾隆笑著扶起了令妃，說道：</br>　　“皇后特別要來看看你調(diào)教的成績。小燕子怎樣？這規(guī)矩都學(xué)會了沒有？”</br>　　令妃笑笑，朝里屋看看，心里實(shí)在有點(diǎn)不放心。乾隆已經(jīng)和皇后走了進(jìn)去。宮女太監(jiān)立刻趴了一地，大喊著：“皇上吉祥！皇后吉祥！”小燕子像個(gè)雕像一樣，直挺挺站在那兒，動也不敢動。令妃急忙喊：</br>　　“格格，還不快向皇阿瑪、皇后娘娘行禮！”</br>　　小燕子聽見令妃的吩咐，有些尷尬苦笑。那個(gè)“花盆底”，弄得她連站都站不穩(wěn)，還行什么禮？她心里直叫苦，眼看乾隆和皇后盯著自己，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學(xué)著滿人敬禮的方式，帕子一揮，嘴里喊著：</br>　　“是！皇阿瑪吉祥，皇后娘娘吉祥……哎呀！”</br>　　小燕子兩手往腰間一插，正要屈膝時(shí)，因?yàn)殡p手離開桌面，驟然失去了重心，一個(gè)無法平衡，話還沒說完，人已整個(gè)地趴在地上了。</br>　　乾隆驚愕得瞪大了眼睛。</br>　　皇后掩口而笑，幸災(zāi)樂禍地說：</br>　　“這個(gè)禮，也行得太大了！”便瞟了令妃一眼，不滿地問，“連個(gè)‘請安’都還沒教好嗎？那……‘走路’會嗎？”</br>　　令妃又慌又窘，上前扶起小燕子，慚愧地低下頭去。</br>　　“是臣妾調(diào)教無方……”</br>　　令妃話未說完，小燕子已經(jīng)從地上一躍而起，穩(wěn)住身子，傲然地說：</br>　　“別怪令妃娘娘了，她已經(jīng)教過幾百遍了，誰會連‘走路’都不會呢？讓我走幾步給你們看看！”</br>　　小燕子一面說，一面往前就“走”，這次有了防備，把練武的一套都搬出來了，腳不沾塵地，飛掠過乾隆和皇后的面前，竟然穿房而過，竄到外間去了。</br>　　乾隆和皇后錯(cuò)愕間，小燕子又飛掠而回，刷的一聲閃了過來，一個(gè)大轉(zhuǎn)身，穩(wěn)穩(wěn)地站在乾隆和皇后的面前。</br>　　“這是表演功夫，還是怎么的？”皇后驚得目瞪口呆。</br>　　乾隆驚愕之余，卻哈哈大笑起來了。</br>　　“怪不得你的名字叫‘小燕子’，原來走起路來，是用飛的，飛過去，又飛回來，真是一只小燕子呀！哈哈！哈哈！”</br>　　乾隆這樣一樂，眾人如釋重負(fù)，全都配合著笑。只有皇后，一臉的不以為然。</br>　　“既然已經(jīng)冊封為‘還珠格格’，這種種規(guī)矩，還是要學(xué)會！總不能見了王公大臣，也是這樣‘飛過去，飛過來’吧？”</br>　　“臣妾知罪，一定加緊訓(xùn)練。”令妃說。</br>　　乾隆不大高興了，對皇后皺皺眉：</br>　　“你也太嚴(yán)肅了一點(diǎn)，小燕子來自民間，不能用宮中規(guī)矩，要求太多！”</br>　　“皇上這話錯(cuò)了，小燕子已經(jīng)貴為格格，馬上就要讓百官參拜，還要游行到天壇祭天，去雍和宮酬神，那么多的場面，如果她有一些失態(tài)，豈不是讓皇上丟臉嗎？”皇后義正詞嚴(yán)。</br>　　乾隆愣了愣，臉色不大好。</br>　　小燕子急忙一甩帕子，穩(wěn)穩(wěn)地請下安去，這次，做得絲毫不錯(cuò)。</br>　　“皇阿瑪不用操心，皇后娘娘也不用著急，我一定盡快學(xué)會規(guī)矩，不讓皇阿瑪丟臉！”</br>　　乾隆一怔，又忍不住笑了，憐愛備至地看著小燕子。</br>　　“好一個(gè)‘還珠格格’，真是冰雪聰明呀！”說著，再看令妃，“朕已經(jīng)把漱芳齋賜給小燕子住！明兒起，她不必?cái)D在你這兒，可以讓她‘自立門戶’了。”</br>　　這下，輪到皇后的臉色不好看了。</br>　　“漱芳齋”是宮里的一個(gè)小院落，有大廳，有臥室，有餐廳廚房，自成一個(gè)獨(dú)立的家居環(huán)境。在宮里，每個(gè)宮都有名字，皇后住的是“坤寧宮”，令妃的是“延禧宮”，永琪住的是“景陽宮”，乾隆住的是“乾清宮”。另外還有“鐘粹宮”“永和宮”“永壽宮”“翊坤宮”和許多小燕子叫不出名字、也認(rèn)不得字的宮，里面住著乾隆的眾多妃嬪和阿哥們、格格們。</br>　　小燕子搬進(jìn)了漱芳齋，才知道自己不再是一個(gè)“附屬品”了。隨著她的搬遷，明月、彩霞兩個(gè)宮女就跟了她。小鄧子、小卓子兩個(gè)太監(jiān)也跟了她。小卓子本來不姓卓，姓杜。小燕子一聽他自稱為“小杜子”，就笑得岔了氣。</br>　　“什么小肚子，還小腸子呢！”于是，把他改成了小卓子。因?yàn)榧热挥袀€(gè)“小凳子”不妨再配個(gè)“小桌子”。小杜子有點(diǎn)不愿意，小鄧子拍著他的肩說：</br>　　“格格說你是小卓子，你就是小卓子，你爹把你送進(jìn)宮來，還指望你‘傳宗接代’嗎？”</br>　　于是，小卓子就磕下頭去，大聲“謝恩”：</br>　　“小卓子謝格格賜姓！”</br>　　這樣，這個(gè)“漱芳齋”就很成氣候了。再加上廚房里的嬤嬤，打掃的宮女太監(jiān)們，這兒儼然是個(gè)“大家庭”了。然后，乾隆的賞賜，就一件件地抬了進(jìn)來。珍珠十串，玉如意一支，玉釵十二件，珍玩二十件，文房四寶一套；珊瑚兩件，金銀珠寶兩箱，銀錠子一百兩……看得小燕子眼花繚亂，整個(gè)人都傻住了。</br>　　“哇！這么多金銀珠寶，以后再也不用去街頭賣藝了……夠大雜院里大家過好幾輩子！”小燕子想著，就心癢難搔了，“怎樣能出宮一趟才好！怎樣能把這些東西送去給紫薇才好！”</br>　　小燕子想著想著，就像害了相思病一樣，想起紫薇來。紫薇，紫薇，我要怎樣才能讓你明白，這整個(gè)事情的經(jīng)過？我要怎樣才能把格格還給你呢？午夜夢回，夜靜更深的時(shí)候，小燕子也會被“自責(zé)”折磨得失眠了。看著那櫛比鱗次的屋檐，聽著一聲聲的更鼓，她好想好想大雜院啊！</br>　　當(dāng)乾隆來到漱芳齋，對小燕子關(guān)懷地問：</br>　　“這房子還滿意嗎？能住嗎？”</br>　　小燕子挑起眉毛，夸張地喊：</br>　　“能住嗎？住起來真有點(diǎn)困難呢！”</br>　　同來的令妃嚇了一跳，急忙問：</br>　　“怎么？缺什么嗎？我趕快叫人給你辦！”</br>　　“就因?yàn)槭裁炊疾蝗保牌婀帜兀∷谶@樣的房子里，想著大雜院……我是說，想著許多我進(jìn)宮以前的朋友，我就睡不著了！”</br>　　乾隆深深地看著小燕子。</br>　　“你進(jìn)宮以前，還有很多朋友嗎？”</br>　　“那可不！”</br>　　乾隆點(diǎn)點(diǎn)頭。</br>　　“等朕有時(shí)間的時(shí)候，應(yīng)該跟你好好地談一談。”便憐愛地問，“還有什么需要沒有？你盡管說！”</br>　　小燕子對著乾隆，嘣咚一跪，哀求地喊著：</br>　　“皇阿瑪！”</br>　　“怎么？怎么？有什么不稱心的嗎？”乾隆著急地問。</br>　　“我想到宮外走走！”</br>　　“宮外？”乾隆怔了怔，“你想出宮，并不是不可以！但是，最近這段日子還不行，你有那么多禮節(jié)規(guī)矩還沒學(xué)會，何況，馬上要帶你去祭天酬神了，那可是一個(gè)大日子……”想了起來，對小燕子安慰地笑著，“對了，那天你就到宮外了！被大轎子抬著，從皇宮一路抬到天壇去！會很熱鬧的！你就忍耐兩天吧。”</br>　　那天真的是個(gè)大日子。</br>　　在旗幟飄飄下，儀仗隊(duì)奏著鼓樂，馬隊(duì)迤邐向前。</br>　　街道兩旁，萬頭攢動，大家爭先恐后地?fù)頂D著，要爭睹皇上和格格的風(fēng)米。</br>　　乾隆盛裝，坐在一頂龍輿內(nèi)，在永琪及其他阿哥貝子們的簇?fù)硐拢涞厍靶小Ｇ±_轎簾，不住對夾道歡呼的民眾揮手。</br>　　小燕子真是神氣極了，穿著滿清格格的盛裝，坐在一頂十多人所抬的大轎上，四周有侍衛(wèi)保護(hù)和大臣簇?fù)恚亟志従徯羞M(jìn)。小燕子在如此壯觀的游行中，不免得意揚(yáng)揚(yáng)，把轎簾全部拉開，恨不得連腦袋都伸到窗外去，不住地對群眾揮手示意。</br>　　群眾你推我擠，叫著，嚷著，人人興奮著。大家的歡呼不斷，吼聲震天：</br>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格格千歲千歲千千歲！”</br>　　一路有群眾匍匐于地。</br>　　小燕子聽到群眾這樣的歡呼，激動得一塌糊涂。她是小燕子呀！以前，走在街上，沒有幾個(gè)人會對她正眼相看，現(xiàn)在，竟然人人對她歡呼！她太感動了，太震懾了，太興奮了！多么可愛的人群啊！她恨不得跳下轎子，去擁抱那些群眾，去跟他們一起歡呼。</br>　　小燕子陶醉在人群的叩拜和歡呼里，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紫薇、金瑣、柳青、柳紅也擠在人群里觀望。紫薇瞪著那頂金碧輝煌的轎子，瞪著那個(gè)掀開轎簾、珠圍翠繞的“格格”，震驚得目瞪口呆。</br>　　金瑣扶著紫薇，眼珠都快要從眼眶里掉出來了，她搖著紫薇，不相信地喊著：</br>　　“小姐！小姐！你看，那是小燕子呀！坐在轎子里的是小燕子呀！她成了格格了！是不是？是不是？”</br>　　紫薇瞪著小燕子，整個(gè)人都嚇傻了。不不！這不可能！小燕子不會這樣對我！</br>　　柳青看著轎子，忍不住大跳大叫起來：</br>　　“小燕子！小燕子！那是小燕子呀！”</br>　　柳紅也揮著帕子大叫：</br>　　“小燕子！小燕子！看這邊呀……你怎么會變成格格呢？”</br>　　小燕子什么都沒有聽到，外面的人群太多，人聲鼎沸，各種歡呼，各種議論，早把紫薇的聲音淹沒了。在那黑壓壓的人群中，紫薇他們四個(gè)，像是四粒沙塵，那么渺小而不起眼。小燕子坐在轎子中，在轎夫的晃動下，在樂隊(duì)的吹奏中，幾乎要手舞足蹈了。她很忙，忙著笑，忙著對群眾不停地?fù)]手。</br>　　群眾繼續(xù)高喊著：</br>　　“恭祝皇上萬歲萬萬歲！恭祝還珠格格千歲千千歲！”</br>　　“還珠格格！還珠格格？”紫薇這才大夢初醒般，震動地低喊著。</br>　　柳青急忙問一個(gè)人：</br>　　“什么是還珠格格？”</br>　　大家立刻七嘴八舌地接了口：</br>　　“你還不知道嗎？萬歲爺收了一個(gè)民間女子做‘義女’，封為‘還珠格格’，今天，是帶還珠格格去祭天酬神呀！”</br>　　“聽說這位還珠格格神通廣大，萬歲爺喜歡得不得了！”</br>　　“我叔叔在宮里當(dāng)差，我最清楚了！這位格格來頭不小，說是說‘義女’，搞不好就是金枝玉葉！誰都知道，皇上最喜歡‘微服出巡’了，東南西北到處跑……就跑出一個(gè)格格來啦！”</br>　　紫薇聽著這些議論，震動已極。</br>　　金瑣已經(jīng)氣急敗壞，搖著紫薇，痛喊道：</br>　　“小姐！她騙了你！她拿走了信物，她做‘格格’了！”</br>　　紫薇瞪大眼睛，整顆心都揪起來了。她朝前面看去，那威武的乾隆皇帝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小燕子的轎子也慢慢地走遠(yuǎn)了。但是，小燕子那打扮得無比美麗的臉龐，那得意的笑，那揮舞著的手……全在她眼前擴(kuò)大，擴(kuò)大，擴(kuò)大到無窮無盡。</br>　　“還珠格格千歲千歲千千歲！”</br>　　群眾的歡呼，震動著紫薇的耳膜，聲音響得蓋天蓋地。還珠格格，還珠格格？是滄海遺珠？是還君明珠？紫薇的心，緊緊地抽痛了，痛得翻天覆地。</br>　　轎子，馬隊(duì)，儀隊(duì)，樂隊(duì)……絡(luò)繹向前。</br>　　爾康、爾泰騎著大馬，不斷巡視過來，嚴(yán)密地保護(hù)著皇上和“還珠格格”。</br>　　爾康叮囑著爾泰：</br>　　“老百姓太多了，要小心一點(diǎn)，嚴(yán)防刺客！”</br>　　“我知道！”</br>　　隊(duì)伍緩緩前行。</br>　　紫薇的眼光，始終直勾勾地看著前面。小燕子的臉，群眾的歡呼，衛(wèi)隊(duì)的簇?fù)恚驮谇懊孑涋I中的乾隆，那和她這么接近又這么遙遠(yuǎn)的乾隆……交叉疊印，在她眼前，如萬馬奔騰……</br>　　紫薇驀然間，發(fā)出一聲撕裂般的狂喊，排眾而出，沒命地追向小燕子的轎子，嘴里，瘋狂般地大叫著：</br>　　“她不是‘格格’！她是騙子！她是騙子！皇上，你被騙了！皇上……我才是‘格格’呀！小燕子……你好狠呀，我們不是結(jié)拜的嗎？你怎么可以這么欺騙我……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br>　　紫薇這樣一叫，群眾騷動，衛(wèi)隊(duì)騷動。</br>　　爾康急忙勒馬奔來。一眼看到紫薇，年紀(jì)輕輕，美貌如花，卻像著了魔，瘋狂般地向前沖，勢如拼命。爾康大驚，急忙喊：</br>　　“侍衛(wèi)！把她抓起來！”</br>　　爾泰也勒馬過來，察看發(fā)生了什么大事。爾康揮手喊道：</br>　　“爾泰！你保護(hù)皇上和格格，不要讓他們受到驚擾，這兒有我！”</br>　　“是！”</br>　　爾泰便帶著官兵，簇?fù)碇『托⊙嘧樱魯嗔俗限钡尿}擾，向前行去。小燕子和乾隆，依然笑著，依然揮手，渾然不知身后的混亂。</br>　　紫薇立刻身陷重圍，已有一群侍衛(wèi)，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抓住了紫薇。</br>　　紫薇拼命掙扎，痛喊著：</br>　　“小燕子！你回來，你跟我說明白……我對你這樣挖心挖肝，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你做了格格，你要我怎么辦……要我怎么辦？”她在侍衛(wèi)的手中，扭曲著身子，奮力想沖出去，嘴里繼續(xù)狂喊，“不要抓我！我要見那個(gè)格格！我要問問清楚，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br>　　爾康怒叱：</br>　　“哪兒來的瘋子？敢在今天鬧場！給我拖下去！關(guān)進(jìn)大牢去！”</br>　　“喳！”侍衛(wèi)們大聲應(yīng)著，拖著紫薇走。</br>　　金瑣陷在人群之中，眼看紫薇要被抓走，驚得全身冷汗。她努力地沖著，擠著，想穿過重圍，去保護(hù)紫薇，在人群里尖叫著。</br>　　“小姐！小姐呀……”</br>　　柳青柳紅看到紫薇被捉，也都大驚失色，柳青狂叫道：</br>　　“紫薇！趕快回來呀！”</br>　　官兵怒吼，攔著老百姓，人群擠來擠去，要看熱鬧，場面完全失控，一片混亂。</br>　　紫薇在侍衛(wèi)手中，徒勞地掙扎，慘烈地呼號：</br>　　“皇上……你認(rèn)錯(cuò)人了……皇上……”</br>　　爾康見紫薇狂叫不已，人群也越擠越多，生怕驚動乾隆，急喊：</br>　　“讓她住口！快抓下去，不要驚擾到圣上和格格……”</br>　　就在此時(shí)，柳青柳紅竟然飛過人群，一路掃了進(jìn)來。柳青大吼著：</br>　　“放下那位姑娘！看掌！”柳紅跟著殺了進(jìn)來，一路把人撂倒在地。</br>　　爾康又急又氣，又驚又怒。怎么可能？這么高興的場合，萬民同歡的場面，居然有人搞亂？他勒住馬，大叫：</br>　　“喀什汗！把他們都拿下來！”</br>　　“喳！”</br>　　便有一個(gè)大漢，率了一隊(duì)高手，立刻將柳青柳紅團(tuán)團(tuán)圍住。</br>　　紫薇被侍衛(wèi)拖著走，她已經(jīng)沒有掙扎的力氣，嘴里仍在凄厲地喊著：</br>　　“皇上……折扇是我的，‘煙雨圖’是我的……夏雨荷是我娘呀……”</br>　　聽到這樣幾句話，爾康悚然一驚。她知道折扇，知道“煙雨圖”，知道“小燕子”，還知道“夏雨荷”！這個(gè)狂叫的年輕女子，到底是什么來歷？他不禁注意地、仔細(xì)地看向紫薇。</br>　　侍衛(wèi)見紫薇狂叫不休，對紫薇一拳揮去。頓時(shí)間，眾侍衛(wèi)便對紫薇拳打腳踢起來。紫薇不支，倒在地上，嘴角溢出血來。</br>　　爾康翻身落馬，沖上前去，一把抓住侍衛(wèi)。</br>　　“住手！不要打！”</br>　　侍衛(wèi)停手，驚看爾康。</br>　　紫薇抬起頭來，看著爾康。她滿面是傷，嘴角帶血，但是，那對盈盈然的大眼睛，清清澈澈，凄凄楚楚，帶著無盡的苦衷和哀訴，瞅著爾康。她掙扎著爬向他，伸手抓住他的衣擺。</br>　　“告訴皇上，請你告訴皇上，‘雨后荷花承恩露，滿城春色映朝陽’……皇上的詩……寫給夏雨荷的……”紫薇說到此處，不支地倒在爾康腳下。</br>　　爾康大震。她知道皇上的詩，還能背出這首詩！這是什么女子？</br>　　就在此時(shí)，金瑣終于沖出重圍，一見紫薇倒地，肝膽俱裂，以為紫薇已被打死，撲奔上前，哭倒在紫薇身上。</br>　　“小姐！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太太……早知道會這樣，我們就待在濟(jì)南，不要來北京了……”</br>　　爾康更加驚疑。濟(jì)南？死去的太太？小姐？</br>　　此時(shí)，福倫勒馬過來。</br>　　“爾康，到底怎么回事？有個(gè)瘋女人嗎？”</br>　　爾康怔怔地看著腳下的紫薇主仆，回頭看看福倫，當(dāng)機(jī)立斷地說：</br>　　“阿瑪，事有可疑，我把她們都帶回府里去，再慢慢審問！”</br>　　福倫點(diǎn)頭。</br>　　前面，乾隆躊躇志滿，一臉的笑，對于身后的打斗爭吵，一點(diǎn)也不知道。對于有個(gè)和自己關(guān)系密切，可能是他真正的“滄海遺珠”，正被自己的衛(wèi)隊(duì)打得半死，更是連影子都沒看到。他興高采烈地接受著群眾的歡呼，心底漲滿了喜悅和歡欣。但是，那被層層隊(duì)伍簇?fù)碇鼑男⊙嘧樱瑓s不知怎的，似有所覺，頻頻回顧，微笑里透著不安。“好像有紫薇的聲音……”她想著。往前看，仆從如云。往后看，衛(wèi)隊(duì)如山。往左右看，群眾如蟻。哪兒有紫薇？</br>　　小燕子用力甩甩頭，甩不掉紫薇的影子。紫薇，這是暫時(shí)的！等我保住了腦袋，等我過夠了“格格癮”，我會把你爹還給你的！一定，一定，一定！</br>　　群眾仍一路拜倒，高聲呼叫著：</br>　　“恭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恭祝還珠格格千歲千歲千千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