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br> 走到竹林的入口處,我就知道我犯了多大的錯誤,章伯母站在那兒,正伸著脖子張望,一臉的焦急和不安。看到了我,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說:</br> “謝天謝地!你到哪兒去了?”</br> “對不起,”我說,“我走得太遠(yuǎn)了!”</br> “她走到東邊山坡上的樹林里去了,”在我身邊的凌風(fēng)說,“而且在樹林里大睡了一覺!”</br> 章伯母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接著立即對我了解地一笑,拍拍我的肩膀說:</br> “一定是昨夜沒睡好,對不對?不過,以后還是少在樹林里睡覺,這兒什么都不怕,就怕有蛇。而且,東邊的樹林又是人不常去的地方,再往上走就是荒山了。我一直在擔(dān)心,就怕你被蛇咬了!”</br> “蛇?”我打了個冷戰(zhàn),“這兒蛇很多嗎?”</br> “山地是蛇的老家呀!”凌風(fēng)笑著插嘴,“別忘了在橫貫公路沒開發(fā)以前,這里是人煙罕至的地區(qū)呢!除了山地人,就是蛇和野獸!”</br> 我是多么魯莽和粗心!章伯母笑笑,欣慰地說:</br> “好了,別嚇唬她!其實(shí)蛇也是很溫和而膽怯的動物,只要小心一點(diǎn)就行了。來吧!快來吃飯,我們還在等你呢,恐怕菜都涼了!”</br> “噢,”我更加感到抱歉了,“你們還沒吃飯?我真糟糕,第一天來就把你們的生活秩序攪亂了!”</br> “別說這些,”章伯母滿不在乎地,“有人攪亂生活秩序才好呢,過分規(guī)則就成了呆板!”</br> 等我們走進(jìn)了餐廳,我的歉意就更深了,桌上的菜飯都擺得好好的,章伯伯背負(fù)著雙手在餐廳里走來走去,看樣子他的脾氣不像章伯母一樣好。凌云怯怯地站在桌子旁邊,看到我進(jìn)來才放開了眉頭。章伯母立即說:</br> “好了,好了,吃飯吧!凌云,叫秀枝換熱飯來!”</br> 章伯伯盯著我,眼光并不溫和:</br> “你要在我們家住幾個月呢,”他不帶一絲笑容地說,“最好先弄清楚我們吃飯的時間!”</br> 我心頭涌上一陣尷尬和不安,尤其,我很少被人當(dāng)面指責(zé)。章伯母跨上前一步,把我拉向她的身邊,說:</br> “坐吧!詠薇,你章伯伯肚子一餓,脾氣就不好,吃過飯就沒事了!”抬起頭來,她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說,“一偉!吃飯吧!詠薇才來,你別嚇著她!”</br> 章伯伯坐了下來,眼光環(huán)席一掃。</br> “凌霄呢?吃飯的時候?yàn)槭裁慈丝偟讲蝗 ?lt;/br> “我讓他去找詠薇的,”章伯母說,“不等他了,大概馬上就會來了。”</br> 我非常懊喪。只為了一時疏忽,就造成這樣的混亂,作客的第一天,已得罪了我的主人。坐在那兒,我感到渾身不對勁。秀枝已經(jīng)把冷飯都換了熱的(她是個十七八歲的山地女孩子)。我遲遲不敢舉箸,章伯母望著我說:</br> “怎么?詠薇?還要我給你布菜嗎?吃吧!別把自己當(dāng)客人!”</br> 我覺得我還是遵命的好,端起飯碗,我開始沉默地吃我的午餐。章伯伯已經(jīng)大口大口地扒著飯粒,自顧自地狼吞虎咽,仿佛餓得可以連桌子都吞下去。一碗飯完了,他才抬起頭來,瞪著章凌風(fēng)說:</br> “說說看,你為什么放了暑假十幾天才回來?”</br> 章凌風(fēng)注視著他的父親,嘴邊帶著個胸有成竹的微笑。</br> “你不會喜歡聽我的謊話,爸爸。”他說。</br> “當(dāng)然,你說實(shí)話!”</br> “如果我說謊話,我會告訴你我留在學(xué)校里幫教授改考卷,你要實(shí)話,我只能說出來了,我?guī)湍愣ㄗ隽艘患A克,服裝店一直沒做好,我只能留在臺南等著。”</br> “你在這樣的夏天幫我定做皮夾克嗎?”章伯伯問。</br> “是呀,所以服裝店的人說我是神經(jīng)病!”章凌風(fēng)神色自若地說。</br> “唔,”章伯伯瞪了他一眼,搖搖頭。“我也說你是神經(jīng)病!”他下了結(jié)論,又開始大口吃飯了。但他臉上浮起一層得意和滿足之色,卻不是他繃緊的肌肉所能掩飾的。我看了看章凌風(fēng),他眼里有一絲詭譎的笑意,正偷偷地向我身邊的章伯母遞眼色,后者正用不以為然的神情望著他。</br> 章伯伯添第三碗飯的時候,章凌霄滿頭大汗地進(jìn)來了,一眼看到了我,他怔了怔,我立即說:</br> “對不起,害你到處找我,我走得太遠(yuǎn)了!”</br> “這兒美得很,對不對?”章伯伯轉(zhuǎn)向我說,就這一忽兒時間,他的壞脾氣不但已不存在了,反而顯得精神愉快。“你有沒有看到我們的羊群?”</br> “看到了。”我溫順地說。</br> “綿羊還是山羊?”</br> “綿羊。”</br> “我們還有二十幾只山羊,它們都是很可愛的動物,而且味道很好。”</br> “味道?”我愣了愣。</br> “是的,改天讓老袁殺一只小羊,我們來烤了吃,烤整只的,唔——香透了!”他似乎已聞到了香味似的,深吸了口氣,我卻有些難以下咽了,我無法想象把那些追逐在母羊身邊的小東西殺死剝皮,再整個烤了吃的情景。</br> 章凌霄拉開了椅子,坐在我的對面,秀枝添了碗熱飯給他。他一直用種奇異的眼光望著我,使我懷疑我身上有什么不妥當(dāng)?shù)牡胤健O氲剿磺逶缇兔χ蛬寢屓テ依铮髞碛譃檎覍の叶谡绲奶栂卤甲撸矣姓f不出來的歉意。他咽了一口飯,慢慢地對我說:</br> “許阿姨要我轉(zhuǎn)告你,希望你多多寫信。我們這兒寄信要到鎮(zhèn)上去,你寫好可以交給我,我?guī)湍闳ゼ摹!?lt;/br> “交給我也行。”凌風(fēng)在一邊接口。</br> “這兒到埔里要騎很久的車吧?你一定很累了。”我說,不知該如何表達(dá)我的歉意。</br> “我那輛摩托車是二百五十CC的,”他笑笑說,“原來是凌風(fēng)的,”他看了凌風(fēng)一眼,“他是個快車專家,但是你媽媽不敢坐快車,所以用的時間比較久,騎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埔里,回來倒只用了半小時。我十點(diǎn)鐘就回來了。”</br> “你敢不敢騎快車?”凌風(fēng)問我。</br> “沒有試過,”我說,“我不知道。”</br> “改天我?guī)泸T騎看,我一直有野心要從這兒騎到合歡山。還沒嘗試過呢!”</br> “我以為摩托車不能爬坡的!”</br> “太高的不行,普通的可以,何況這輛是二百五十CC,,應(yīng)該沒有問題!上不去可以停下來,有興趣沒有?”</br> 我可不懂什么二百CC三百CC,,又不是容器,怎么以CC計算呢?我還沒回答,凌云就情不自已地“呀”一聲說了:</br> “你可別跟他去,二哥騎車是不要命的!”</br> “真的,”章伯母接著說,“傻瓜才跟他去玩命!”</br> 章伯伯爽朗地笑了起來,一面笑,一面重重地拍凌風(fēng)的肩膀,十分開心地說:“女人到底是女人!不要緊,凌風(fēng),哪一天我跟你去玩玩!冬天最好,可以去滑雪!”</br> “你呀!”章伯母慢條斯理地說,“你跟他去他就不去了,誰要你老爸爸陪哩!”</br> 大家都笑了起來,笑得非常開心。在臺北,我們家的飯桌上,從沒有這樣輕松活潑的空氣。吃完了飯,章伯伯伸了個懶腰,用手摸摸肚子,一副鋳轄躊躇滿志的樣兒,然后說:</br> “凌霄,我去睡一下,兩點(diǎn)半鐘叫我,我們今天可以把那塊實(shí)驗(yàn)±也地上的種子下完!”轉(zhuǎn)頭對凌風(fēng),他說:“你也來加入工作!”</br> “爸爸!”凌風(fēng)苦著臉喊。</br> “別對我找借口,”章伯伯打斷他,“我叫你來你就來,你應(yīng)該跟你哥哥學(xué)習(xí),你該記得,你不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兒!”</br> “好的,好的,爸爸,我去。”凌風(fēng)忍耐地說,又嘆了口氣,“不過,我們家的客人,也得有人陪呢!”</br> “用不著你操心,”我笑著說,“不會缺乏人陪我的,即使沒有人陪我,我仍然會玩得很高興。”</br> “我相信這一點(diǎn),”他點(diǎn)點(diǎn)頭,無可奈何地說,“有沒有我陪,對你都是一樣,可是,對我就不然了!”他做了個鬼臉,一溜煙地從餐廳門口跑走了。</br> 我回到了我的房間,打開窗子,讓那穿過竹葉的微風(fēng),一絲絲地透進(jìn)屋里。我坐在桌子前面,桌上有章伯母為我準(zhǔn)備的一面鏡子和梳妝用具。把鏡子拿到面前來,我審視著我自己,鏡子里映出一張被太陽曬得發(fā)紅的面孔,和驚訝的大眼睛。真的,我為我自己的面容吃驚,那凌亂的短發(fā),發(fā)邊胡亂插著蒲公英。(天!原來這兩朵蒲公英還在我頭發(fā)上,怪不得凌霄他們都用古怪的神色看我呢!)肩膀上還十分藝術(shù)化地沾著一條狗尾草。我扯下了狗尾草和蒲公英,用梳子梳平了頭發(fā),這樣看起來整齊多了。然后,我用手抱住膝,開始胡思亂想起來。</br> 十九歲,黃金的年華!屬于我的“春天”里有些什么呢?考不上大學(xué),又無一技之長!對了,我將要寫一些東西,到青青農(nóng)場來之前,我就準(zhǔn)備利用這幾個月的時間來寫一些東西。打開抽屜,我取出我?guī)淼囊槐揪碌膬宰樱诘谝豁撋舷群炏挛业拿郑骸霸佫薄薄_@冊子是活頁的,用絲帶系得十分漂亮。望著窗外綠蔭蔭一片竹林,我給我的冊子(也是我即將寫下的東西)題了一個名字:“幽篁小筑星星點(diǎn)點(diǎn)”。</br> 題好了名字,我不知道該寫些什么。幽篁小筑的綠?綿羊?山林?大樹下的酣睡?云和天?溪水?溪邊的畫家?章氏兄弟和家庭?拋下了筆,我站起身來,我掌握不住我的思想,畢竟我不是個天才。</br> 房里很靜,大概章家的人都有午睡的習(xí)慣,而我樹下所睡的那一覺是足夠代替午睡了。推開房門,我決定出去走走,并且發(fā)誓不走得太遠(yuǎn)。</br> 整棟房子都靜悄悄的,沉睡在綠色的竹葉里。我從后邊的走廊出去,來到凌云的鴿籠旁邊。在鸚鵡架前面,我和翡翠珊瑚玩了很久。用一枝狗尾草,我逗弄著珊瑚,一面反復(fù)教它說:“喂!你好!”那是個固執(zhí)的小東西,除了對我歪歪頭,用懷疑的小圓眼睛瞪著我之外,它什么也不肯做。我正想走開,聽到有人走來了,同時,我聽到章伯母的聲音在說:</br> “凌風(fēng),你老實(shí)說吧,你留在臺南做什么?”</br> “等爸爸的皮夾克呀!”凌風(fēng)笑嘻嘻的聲音。</br> “別跟我來這一套!”章伯母說,“你那件夾克上‘MadeinJapan’的招牌都沒撕掉,你從日本定做的嗎?”</br> “噢,好媽媽,你——”</br> “放心,我已經(jīng)把招牌紙撕掉了。只是,我并不鼓勵你撒謊,你怎么越來越不老實(shí)了。”</br> “我是好意,讓爸爸發(fā)脾氣并沒好處,是不是?”</br> “你說吧,為什么遲了十幾天回來?”</br> “我在玩,和同學(xué)們?nèi)チ艘惶伺_北。”凌風(fēng)坦白的聲音。</br> “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章伯母責(zé)備地,“凌霄天天苦巴巴地在田里工作,你就在外面游冶無度!”</br> “媽!”凌風(fēng)懇求地喊,“你明知我的興趣不是泥土,我不能由爸爸塑造呀!”</br> “你老實(shí)說了吧,你有了女朋友?”</br> “或者是。”</br> “怎樣的一個人?”</br> 他們沒有到鴿房來,聲音遠(yuǎn)了,他們穿過竹林,不知到何處去了。我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沉思了幾秒鐘,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竹葉梢頭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和翅膀撲動聲,我抬起頭,看到一只美麗的鴿子,正掠過竹葉,飛回到巢里來。當(dāng)它停在鴿房頂上的時候,我認(rèn)出它正是凌云所心愛的那只“晚霞”。我試著招呼它:</br> “來!晚霞!”</br> 它歪歪頭,沒有過來的意思,我踮起腳,用狗尾草去撥弄它,它撲動翅膀,在空中飛了一圈,又落回到鴿房頂上。隨著它的飛翔,有一片羽毛還是什么的飄落了下來,正好落在我的腳邊。我低下頭,那是一張折疊的小紙條,我完全不經(jīng)思索地拾了起來,下意識地打開,上面竟是幾行小字:</br> 必定要等待到什么時候?</br> 這樣的煎熬何時能已?</br> 忍無可忍,請賜回音。</br> 有人借鴿子傳訊信給凌云!我暗暗地吃了一驚,那樣一個嬌嬌怯怯的小女孩!她的情人是誰?但我無意于去窺探別人的秘密,那張紙條在我手中像個燙手的馬鈴薯,我將如何處置它?綁回到鴿子身上?但那只鴿子遠(yuǎn)遠(yuǎn)地避開著我。怎么辦?我拿著紙條發(fā)愣,卻突然想起一個辦法,我記得每只鴿子都有它們固定的巢。果然,晚霞飛回它的巢里去了,那是第一排鴿房的第五間。我把紙條折疊好,放進(jìn)了晚霞的鴿房里,塞在一個角落上。“她會來找的!”我想。轉(zhuǎn)過身子,我急急地走開,一面為我所偷看到的紙條而不安。</br> 我一頭撞在章伯母的身上。</br> “喂,詠薇,你沒睡午覺?”她問。</br> “哦,我早上已經(jīng)在樹下睡夠了。”我說,“我正和鸚鵡玩呢!”</br> “很可愛是不是?那是凌云的寶貝。”</br> “它們不肯親近我呢!”</br> “慢慢地就好了,它們也會認(rèn)生。”</br> 我望望竹林。</br> “我去散散步。”</br> “別走得太遠(yuǎn)了!”章伯母笑著說。</br> “這次不會了!”</br> 我穿出了竹林,真的沒走遠(yuǎn),我只是站在竹林的樹蔭下,瞻望著躺在陽光下的草原。前面是章家的苗圃,一棵棵叫不出名目來的植物正茁壯地生長著,再向遠(yuǎn)處看,有兩個戴斗笠的人在苗圃中工作,彎著腰,不斷地在拔除莠草,那是章凌霄和老袁。</br> 我站了很久,這農(nóng)場、草原、竹葉和陽光都讓我迷惑。我說不出來我對它們的感覺,但是,我認(rèn)為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像是真實(shí)的,而是我的一個幻境。</br> 第二天,當(dāng)我再從鴿房旁邊走過的時候,我曾伸手到“晚霞”的鴿房里,像我預(yù)料的一樣,那張紙條已經(jīng)不在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