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尾聲·</br> 小雙的故事,寫到這兒,應(yīng)該可以結(jié)束了。但是,有許多事,卻仍然值得一提。盧友文去世以后,葬在北投附近的山上。小雙仍然帶著小彬彬,住在外雙溪那棟別墅里。她的琴聲和彬彬的呢喃笑語,經(jīng)常流瀉在那山谷中,和著潺潺的溪水,和山間的松籟,共奏著一支美麗的歌。</br> 我想,在那棟別墅中,小雙真正享受過“愛情”,真正享受過“婚姻”,真正欣賞過她所愛的男人!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個(gè)多月,對小雙來說,這兩個(gè)多月卻是“永恒”!因此,沒多久,她和房東商量,開始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買下那棟別墅,大有“終老是鄉(xiāng)”的打算。</br> 我們?nèi)胰匀欢缄P(guān)心著小雙,熱愛著小雙,我們年輕的一群,像李謙、詩晴、我、雨農(nóng),當(dāng)然還有詩堯!我們都依然是小雙家中的“座上客”。有時(shí),我們會做徹夜的傾談,談晚了,就在她家沙發(fā)上、地板上,橫七豎八地睡著了。小雙,已從一個(gè)無邪的少女,變成了一位解人的少婦。她優(yōu)雅、溫柔、細(xì)致、清靈……坐在鋼琴前面,她常常讓一連串動人的音符,跳躍在那溫柔如夢的夜色里。</br> 盧友文那本《平凡的故事》,并不十分暢銷,但卻很引起了文藝界的重視和震動。可惜盧友文墓草已青,尸骨已寒,他是無法目睹這番成就了!我常想,當(dāng)初假若沒有小雙毅然提出“離婚”的一舉,焉能刺激得盧友文真正寫出一篇杰作!可見盧友文畢竟還是有才華的。小雙,她常常坐在溪邊的大石頭上,膝上放著那本《平凡的故事》,一坐數(shù)小時(shí)之久。我猜,那本書里的字字句句,她早已能倒背如流,她卻依然喜歡捧書獨(dú)坐。每當(dāng)她坐在那兒的時(shí)候,溪水在她腳底潺潺流過,她長發(fā)垂肩,一臉的寧靜與飄逸,水中,反映出她的影子,在水里飄蕩、搖曳……我就會忍不住想起《在水一方》那支歌。在水一方!在水一方!我們的小雙,果然像我所預(yù)料的,總是“在水一方”!</br> 奶奶常去看小雙,她仍然疼小雙,幾乎超過了疼我和詩晴,私下里,她還是愛講那句話:</br> “小雙,她該是咱們朱家的人呢!”</br> 小雙,她真能成為我們朱家的人嗎?我們誰也不知道。但是,我那傻哥哥,卻自始至終沒有改變過,也自始至終沒有放棄過!當(dāng)盧友文剛?cè)ナ滥嵌稳兆樱妶驈牟缓托‰p談感情問題,他只是悄悄地照顧她,幫她談生意,幫她弄唱片,幫她解決許多經(jīng)濟(jì)上的問題。他常去看她,坐在那客廳里,銜著一支煙,默然相對,而不發(fā)一語。有時(shí),我會忽發(fā)奇想,懷疑人類“因果”的傳說,是不是全然無稽?我猜,前輩子,小雙是欠了盧友文的債,而詩堯,卻欠了小雙的債!</br> 轉(zhuǎn)眼間,又是一年。這天午后,我、雨農(nóng),和詩堯結(jié)伴訪小雙。小雙正和彬彬坐在溪邊,彬彬看到我們,就飛奔而來,兩條小辮子在腦后拋呀拋的。小雙站起身子,我望著她,她長發(fā)飄然,亭亭玉立。水中,她的影子也如真如幻地在浮漾著。我忍不住嘆口氣,就輕輕地哼了兩句:</br>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br>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br>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br> 無奈前有險(xiǎn)灘,道路又遠(yuǎn)又長……</br> 詩堯看了我一眼,這支歌顯然使他震動了。他忽然拋下我們,就對小雙奔去。我愕然地站著,拉著彬彬的手,望著他們兩個(gè)。詩堯跑到小雙的面前,站定了,他深深地望著她,問:</br> “小雙,咱們兩個(gè),是不是真預(yù)備這樣耗下去了?”</br> 小雙低下了頭,睫毛垂著,默然不語。</br> “很好,小雙!”詩堯說,緊盯著她,“這些年來,你對于我,始終是水里的一個(gè)影子!既然你永遠(yuǎn)這樣如真如幻地在水一方,那么,我也可以永遠(yuǎn)逆流順流地追尋著你!你瞧,小雙,河對面在蓋新房子!”小雙很快地對河對岸看了一眼。</br> “蓋新房子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她低哼著說。</br> “我要去買一棟!”詩堯肯定地、堅(jiān)決地、不疾不徐地、從容不迫地說,“我要住在里面,隔著這條河,永遠(yuǎn)看著你,不論清晨還是黃昏,月夜還是雨夜,我要永遠(yuǎn)看著你,一直等你肯在這條河上架起橋來的那一天!”</br> 小雙抬起睫毛,楚楚動人地瞅著他,半晌,才說一句:</br> “你何苦呢?”</br> “誰說我苦?”詩堯揚(yáng)著眉毛,“大仲馬老早就說過,人生就是不斷的等待和期望。既然有所等待和期望,我又有什么苦?”</br> 小雙怔怔地望著他,不再說話了。</br> 水中,他們兩個(gè)的影子在一起浮漾著。</br> 太陽在水面反射出點(diǎn)點(diǎn)粼光,我一抬頭,正好看到小雙脖子上的墜子。迎著陽光,那墜子晶瑩剔透,像個(gè)發(fā)光體!朱家祖?zhèn)髦铮瑧?yīng)該屬于朱家,不是嗎?</br> 我忽然充滿了信心,忽然充滿了酸楚與柔情。挽緊了雨農(nóng),我們牽著小彬彬,走向了耀眼的陽光里。</br> ——全書完——</br> 一九七五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