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br> 當蘭馨公主,結束了她的歸寧,回到王府,才發(fā)現(xiàn)吟霜的身份,已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br> “白姨太?”公主驚愕地挑著眉毛,瞪大了眼睛,“她已被正式收房?成了白姨太?而且,她懷孕了!她居然懷孕了!”她把手中一個茶杯,哐啷一聲擲于地。“皓禎,他欺我太甚!”</br> 崔嬤嬤急忙過來,又給她拍背,又給她撫胸口,嘴里喃喃叫著:“不氣,不氣!”公主一把攥住崔嬤嬤,十分無助、十分悲痛地問:</br> “為什么?為什么這白吟霜有這么大的力量?能夠旋乾轉坤?我是公主啊,我怎么就斗不過她?王府里,人人向著她,都沒有人向著我!這也罷了,怎么皇阿瑪也不為我做主,反而訓了我一頓,要我有容人氣度,要我寬宏大量……這明明就是叫我和吟霜平起平坐嘛!現(xiàn)在,她居然懷了孕!我看,早晚我會被她壓下去!怎么會這樣嘛?現(xiàn)在我又該怎么辦嘛?”</br> 公主說著,滿臉的悲切與茫然。崔嬤嬤見公主如此,真是又又憐惜,卻苦于無法安慰。此時,宮女小玉,在打掃砸碎的茶杯,跪在地上細心地撿拾碎片。一面撿著,一面忍不住插嘴說:</br> “公主,奴才聽到府里的丫頭嬤嬤侍衛(wèi)們,傳來傳去,說了好多關于白姨太的事,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公主一怔,瞪著小玉。“說!”她的注意力被吸引了。“是這樣的,”小玉怯怯地開了口,壓了聲音,“大家都說,那東跨院,也就是靜思山房,自從白姑娘住進來以后,就常常看到白色的人影飄來飄去。這白姑娘姓白,名字叫‘吟霜’,好像都和‘白’字有關。據(jù)說,那白姑娘還繡了一個繡屏給額附,繡屏上是只白狐貍。公主一定知道額駙小時候,捉白狐、放白狐的事……所以,大家都說,這白姨太不是人,是……”她四面看看,生怕那“白”什么的會“無所不在”,聲音更低了,“是……是‘大仙’哩!”</br> 那是一個盛行鬼狐之說的年代。人們相信鬼,相信神,最奇怪的事,是相信“狐貍”會變成“大仙”。</br> “大仙?”公主脫口驚呼,不禁渾身打了個寒噤。“她是大仙?”</br> “別胡說!”崔嬤嬤忙接口,叱罵著小玉。“那是民間小老百姓才去相信的!這王府里面,上有公主,下有王爺福晉,都是福厚高貴之命,那些牛鬼蛇神,怎能近身?別在這兒捕風捉影,妖言惑眾了!”</br> “喳!”小玉忙叩頭,想退下去。</br> “不忙!”公主回過神來,急聲喊,“你還聽什么么,都說出來!”</br> “喳!”小玉又應著,四面張望了一下。“還聽說,這白姨太就是當日放生的白狐,化成人形,要來‘送子報恩’!”</br> “送子報恩?”公主失聲重復了一句。</br> “是啊!要不,才進府沒多久,就從丫頭搖身一變,成了白姨太,不是太神通廣大了?這會兒,又有了喜,大家說,大家說……”</br> “說什么?”公主大聲問。</br> “說白姨太,一定會生個兒子!”</br> 公主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眼光直勾勾地瞪視著墻上的一幅畫,視線并沒有停在畫上,而是穿過了畫,透過了墻,落在遙遠的,不知名的地方。那兒在曠野,有草原、有皓禎,有白狐……白狐一步一回首,烏黑的眼珠,正是吟霜的眼珠……小玉退下了。崔嬤嬤見公主神思恍惚,目光遲滯,心中就慌了。這蘭馨公主是崔嬤嬤從小帶大的,身份是主仆,感情卻賽過母女。她急忙忙去倒了杯水來,給公主喝了,見公主仍是神不守合,就拉著她的胳臂,搖了搖她,急急地說:</br> “你千萬不要聽信這些謠言,你想想看,那白吟霜怎會是大仙昵?如果她是大仙,先前咱們整她的時候,也不見她施展什么本領啊!水淋她,針扎她,蠟油燙她,夾棍夾她……她何必乖乖受罪,盡可以作法呀!是不是?”</br> 公主怔忡地想了想,面色灰敗。</br> “但是,她還是贏了,不是嗎?我拿她一點兒轍沒有,不是嗎?”</br> “不不!還有辦法的!”崔嬤嬤長長一嘆。“現(xiàn)在,只好放開白吟霜,也放下你公主的身段,用盡工夫,挽回額駙的心!”</br> “挽回?”公主愣然地眨著大眼。“我甚至好懷疑,我曾經擁有過他的心嗎?如果根本不曾擁有,現(xiàn)在又談什么挽回呢?”</br> “快別說這樣喪氣話!你是正室,她是偏房,你的出身是公主,她的出身是丫頭,如果你也有了孩子,這‘正出’和‘庶出’,距離就大了!所以,當務之急,是也要懷孕才好!”</br> “懷孕?懷孕?”公主臉色一沉,眼光陰暗,悲憤地喊出來:“懷孕是一個人就能懷的嗎?人家好歹是有了,我呢?早先尚未撕破臉的時候,閨房中就已經是推三阻四,勉勉強強的了,現(xiàn)在可好,一切都挑明了,人家更是專房之寵了……我怎么懷孕啊?”公主說著,羞憤和委屈一齊掩上心頭,蒙著臉就哭了。</br> “不傷心,不傷心!”崔嬤嬤拍著公主,“咱們等機會,等機會,只要機會來了,說不定旋乾轉坤的,就是咱們了!”</br> 公主看看崔嬤嬤,心中充滿了苦澀、難堪、羞惱、和無助。</br> “天啊!”她喊著,“我怎么會落到這個地步?跟一個丫頭爭丈夫,還要等機會!我怎么會墮落到這種地步呢?”</br> 崔嬤嬤心痛極了。</br> “等著瞧吧!”她低低估噥著,“總有一天,會給咱們逮著機會的!路還遠著呢!等著瞧吧!”</br> 機會真的來了!而且來得太出人意外,這個“機會”,把整個王府,又都震動得天下大亂了。</br> 這天,已是八月十四,中秋節(jié)的前一天。在碩親王府中每年到了這個日子,府中會大宴賓客,王府中的戲班子、舞蹈班子都登臺演出,府中有身份的女眷,也都能坐在臺下,和賓客們一起享受聽戲的快樂,是個合府同歡的日子。當然,男賓和女眷是要分開坐的,中間用屏風隔開。</br> 這晚,吟霜初次以“如夫人”的身份,被雪如帶在身邊,參加了這場盛會。坐在臺下,她穿著新縫制的紅色衣裳,梳著婦人頭,發(fā)髻上簪著珍珠鑲翠的發(fā)飾,容光煥發(fā),明眸似水,真是美麗極了。公主雖坐在她的上位,也是珠圍翠繞,前呼后擁,但,不知怎地,她就覺得自己被吟霜給比下去了。尤其吟霜臉上,綻放著那樣幸福和安詳?shù)墓獠剩喼弊屓擞侄视趾蓿?lt;/br> 吟霜見到了公主,倒是惴惴不安,畢恭畢敬的,又請安又屈膝,也不敢入座。被雪如再三吩咐“坐下”,這才側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坐在最下方。公主恨在心頭,臉上卻不得不堆著笑意,一來維持風度,二來要示惠給皓禎,真是幾千幾萬個“無可奈何”!</br> 臺上,一場熱鬧的孫悟空大鬧天宮才鬧完,孫猴子和眾武生一連串漂亮的筋斗云翻下場。臺下賓客們大聲叫好,掌聲雷動。下面要換戲碼,客人和女眷們都乘機走動走動,添茶添水。就在此時,戲園外,侍衛(wèi)大聲唱著名:</br> “多隆貝子駕到!”</br> 皓禎嚇了一跳,霍然站起。隔著屏風的吟霜,已驚得花容失色,手中的一個茶杯,差點掉落地,茶水竟灑了一身,香綺慌忙上來擦拭。公主詫異地看著吟霜,不知她何以如此失態(tài)。還沒轉過神來,皓祥竟領著多隆,走到屏風這面來了,皓祥以討好的聲調,朗聲報著:</br> “啟稟公主,多隆貝子求見,跟公主請安!”</br> 公主眉頭一皺,正要揮手說不必,卻一眼看到吟霜直跳起來,臉色大變,身子往香綺背后躲去。公主疑心頓起,立刻轉了語氣:</br> “進來吧!”</br> 多隆跨了進來。他和公主,原是嫡親的表兄妹。當初如果不是皓禎鋒芒畢露,雀屏中選,這“額駙”的地位,也很可能落在他身上的。他起了過來,對公主甩袖子,跪下,磕頭。</br> “臣多隆,叩見公主!”</br> “起來吧!”</br> “謝公主恩典!”</br> 多隆站起身來,抬頭一看。吟霜避無可避,用袖子往臉上遮去。同時,皓禎帶著阿克丹和小寇子,也急急地繞到屏風這面來了。</br> “請多隆貝子,到這邊來人座!”小寇子大聲說,“別驚擾了公主!”</br> “有什么驚擾不驚擾的!”公主看到小寇子就有氣。“多隆是自家表兄弟,不必見外,就在這兒入座吧!”</br> “謝公主恩典!謝公主恩典!”多隆大喜過望,一迭連聲地說著。已有小太監(jiān)端過一張凳子來,多隆就側身坐下,喜孜孜地東張西望。</br> 吟霜這一下急壞了,真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鉆。王爺好不容易承認了自己,但卻從不知自己曾行走江湖,酒樓賣唱。她真不敢想,萬一穿幫,會怎么樣?</br> “吟霜!”公主的聲音冷冷地響了起來,“你擋著我了!你不坐下,站在那兒做什么?”</br> “是!是!”吟霜輕哼著,遮遮掩掩地往回坐。</br> 吟霜?多隆大吃一驚,定睛對吟霜看去。皓禎已一步跨上前來,伸手搭在多隆手腕上:</br> “雖是親戚,男女有別!請到這邊坐!”</br> 怎的?公主已經“賜坐”,你這額駙還不給面子?多隆心中有氣,再抬眼看那“吟霜”,這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他跳了起來,直視著吟霜,怪叫著嚷開了:</br> “吟霜!白吟霜,原來你已經進了碩親王府!你害我找遍了北京城!”</br> “放肆!”阿克丹直沖上前,伸出巨靈之掌,就要去抓多隆。“白姨太的閨名,豈可亂叫,跟我出去!”</br> “你才放肆!”公主一拍桌子,站起身來。這阿克丹好大狗膽,上次殺入公主房中,現(xiàn)在又直闖女眷席。公主本是冰雪聰明,現(xiàn)在,已料到這多隆和吟霜之間,定有隱情,心中就莫名地興奮起來。跨前一步,她指著阿克丹,聲色俱厲地大聲說,“這是反了嗎?膽敢在我面前如此張狂!來人,給我把侍衛(wèi)統(tǒng)統(tǒng)叫來!看誰還敢輕舉妄動!”她抬眼看多隆,沉聲說,“多隆,你不要害怕,盡管告訴我,你可認得吟霜嗎?”</br> 多隆得到公主的“鼓勵”,更是得意忘形,和皓禎的新仇舊恨,正可以一起總算!于是,他在福晉面前,在趕過來一看究竟的王爺面前,在皓禎及吟霜面前,他就呼天搶地地喊開了:</br> “這吟霜原是我的人呀!她在龍源樓唱曲兒的時候,已經跟我了,我還來不及安排她進家門,她就失蹤了!原來,是被皓禎搶了去……”他直問到吟霜面前,“吟霜,你怎可這樣朝秦暮楚,得新忘舊!”</br> 吟霜面色雪白,嘴唇簌簌發(fā)抖,又驚又氣之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皓禎怒吼了一句:</br> “多隆!你血口噴人!無中生有!我跟你拼了!”</br> 公主往前一攔。</br> “事關王府名聲,非同小可!”公主轉頭去看王爺,眼光銳利如刀。“阿瑪,你能不聞不問嗎?你要被欺瞞到幾時呢?”</br> 王爺已震驚到了極點,也惱怒到了極點。</br> “立刻給我把吟霜帶上樓去,你們一個個……”他指著皓禎、小寇子、阿克丹、多隆,“全跟我來!”</br> 于是,連夜之問,王爺和公主,在王府“懷遠樓”的一間秘室中,夜審吟霜。樓上,樓下,都排排站著公主的侍衛(wèi),把房間團團包圍著,氣氛森嚴。</br> 崔嬤嬤不聲不響地站在房門口,靠著墻邊,一雙眼光卻銳利地投射在吟霜身上。</br> 雪如帶著秦嬤嬤,站在房門的另一邊,雪如心急如焚,她雖然知道吟霜的出身,但對多隆的“指證”,仍然嚇得心神大亂。出于對吟霜的喜愛,更出于那份本能的信任,她不相信多隆的話。但是,多隆把吟霜的身份拆穿了,雪如也難逃“欺瞞”的責任!何況,這多隆言之鑿鑿,字字句句,如判了吟霜的死刑,雪如實在聽得驚心動魄。</br> “回公主,回王爺,這白吟霜原是龍源樓的賣唱女子,皓禎曾經為了搶奪她,在龍源樓對我拳腳相向!此事由不得我胡說八道,龍源樓的徐掌柜和店小二都親眼目睹!我功夫不如禎貝勒,爵位也不如他,但這白吟霜早就委身于我……”</br> “多隆!”皓禎一聲狂叫,沖過去就勒住多隆的脖子。“你這樣信口雌黃,你居心險惡,太卑鄙了……”</br> 多隆躲都躲不及,被勒得直嗆直咳,公主怒拍椅子扶手,厲聲說:</br> “來人來人!快去制住額駙!”</br> 好幾個侍衛(wèi)應聲而人,七手八腳地扯開了皓禎,皓禎漲紅了臉,對多隆繼續(xù)憤怒地大喊:</br> “我知道你得不到吟霜,心在未甘!你害她還不夠慘嗎?你殺了她的父親,害她骨肉分離,家破人亡……現(xiàn)在還要這般羞辱她,你不怕舉頭三尺,神明有眼?!”</br> 王爺大踏步走上前來,抬頭痛心已極地看了皓禎——,就掉頭去看那跪在地上的吟霜,森冷地說:</br> “誰都不要再說話!吟霜!抬起頭來!我有話問你!”</br> 吟霜面無人色地抬起頭來,凄苦已極地看著王爺。</br> “你曾在龍源樓唱曲嗎?”</br> “是!”吟霜輕聲答。</br> “你是小寇子的親戚嗎?”</br> “不是。”</br> “你和皓禎在何處相遇?”</br> “在……龍源樓。”</br> “你到底是什么出身?”</br> “從小跟著我爹和我娘,彈琴唱曲兒為生!”</br> “你怎能人府當丫頭?”</br> 雪如再也無法保持沉默,接口說:</br> “是我!”</br> 王爺迅速地轉眼去看雪如,眼中,盛滿了不相信、悲痛,和被欺騙后的惱怒。</br> “我實在是情迫無奈!”雪如哀懇地看著王爺,“皓禎前來求我,我見他們兩個情深義重,這才想法子把吟霜接入府,這之中的原委和經過,我再慢慢對你說。現(xiàn)在,請看在吟霜已有身孕的份兒上,就別再追究了吧!”</br> “怎能不追究?”公主厲聲說,“姑不論酒樓歌榭的賣唱女子,怎么混進王府,這已有身孕,到底從何而來?”</br> “你這是什么意思?”皓禎怒喊著。</br> “我的意思很明白!”公主喊了回去,直視著皓禎,“我懷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你的!”</br> “怎么不是我的?”皓禎跺著腳,快要氣瘋了。“她以白璧之身,跟隨了我……”</br> “那,”公主指著多隆,“他,又怎么說?!”</br> “他是含血噴人!他是胡言亂語!你們要相信一個這樣無恥的小人,而沒有人肯相信我!”皓禎氣極,一聲狂叫。“啊……”同時,雙手用力一格,競把抓著他的幾個侍衛(wèi)硬給震得飛了出去。他拳打腳踢,又踢翻了兩個,然后,一反手,他搶下了一個侍衛(wèi)的長劍,就舞著對多隆劈了過來。多隆大駭,狂叫著躲開去,而王爺,已迅速地攔上前去,暴喝一聲:“你給我站住!”皓禎一劍正要刺出,一見是父親,硬生生把劍收住,房中所有的人,都失聲驚叫了。</br> “怎么?你要逆?zhèn)悘s親嗎?”王爺沉痛地說,指了指地上的吟霜。“為了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你居然串通母親,和你的親信,聯(lián)手來欺騙我!你罔顧禮法親情,造次犯上,漠視皇恩浩蕩,冷落公主……你……你……”他重重喘著氣,“你真讓我痛心!”</br> 跪在地上的吟霜,已經再也聽不下去了,崩潰地用手抱住頭,發(fā)出一聲凄厲的狂喊:</br> “夠了!夠了!我走!我走……”</br> 喊著,她站了起來,反身就往樓下奔去。公主大叫。</br> “抓住她!”</br> 她已奔到樓梯口,崔嬤嬤見機不可失,伸出腳來,就把吟霜重重一絆,吟霜沖得飛快,被這一絆,整個人失去重心,就一腳踏空,從那陡峭的樓梯上,滾落了下去。雪如大驚失色,伸手想抓住吟霜,撈到了吟霜肩上的衣服,嗤的一聲,衣服撕破了,吟霜的身子,仍然像滾球一般一路翻滾了下去。</br> “不要!吟霜!吟霜……”皓禎狂奔過去。</br> “天啊!”雪如跟著奔下樓。</br> 吟霜臥在樓梯底下,那肌膚上,一朵小小的、粉紅色的“梅花烙”正清晰地展現(xiàn)著。</br> “天啊!”雪如再喊了一聲,整個人都呆掉了。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