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明刀暗箭不勝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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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予帶著四百人繞路而行,與赴京人馬分道揚鑣。眾位追隨他的將士原本以為,這位“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威遠侯,以后必定該日夜兼程快馬趕路了。
豈料沈予卻是不緊不慢,與先前的著急擔心判若兩人,反而顯得沉穩(wěn)許多。
眾人跟著他走了一夜路,到了第二天白天,按理該是趕路的好時候,豈料他卻下令安營扎寨,停頓休整。
朱將領(lǐng)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問道:“侯爺,咱們跟著你是去救人的,怎么你反倒不急了?”
沈予卻不回話,只伸手指了指正北方向,轉(zhuǎn)移話題道:“離此地兩天路程,有一座荒山,各種匪類長期盤踞,打劫過往商客。你跟兄弟們說一聲,今天好生歇息,順便出謀劃策。明日咱們啟程剿匪。”
“剿匪?”朱將領(lǐng)更加摸不著頭腦:“侯爺,您這是耍人玩兒呢吧?到底是要去剿匪?還是要去救人啊?”
“先剿匪,后救人。”沈予干脆地道:“剿匪是咱們一起,救人我自個兒去就成了。”
言罷他嘆了口氣,又隱晦再道:“等到剿匪成功之后,你就率領(lǐng)這四百兄弟們返回京州罷。”
“啊?”朱將領(lǐng)一頭霧水:“侯爺,咱能不賣關(guān)子嗎?我聽得云里霧里、糊里糊涂……”
瞧見朱將領(lǐng)一個大老爺們?nèi)绱嗣悦2唤猓蛴枞滩蛔〉托Τ鰜恚骸爸齑蟾邕€不明白嗎?有人對我用了障眼法,我這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朱將領(lǐng)似明白幾分:“你是說……咱們當中有內(nèi)奸?”
沈予但笑不語。
朱將領(lǐng)見他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反倒來了心思,拉著沈予往帳子里一坐,迫不及待地問道:“快跟我說說,這到底是咋回事兒?”
沈予斟酌片刻,才如實回道:“朱大哥是自己人,我也不瞞你。最一開始清意來傳話,說我的心上人被擄劫了,我是又驚又疑,唯恐她遭到不測……不過昨晚你們說起鸞夙的事,我才醒悟過來此事不簡單。”
話到此處,沈予刻意頓了頓,續(xù)道:“實不相瞞,我那心上人出身云氏,身份貴重敏感。你也知道云氏的名望,她樹大招風遭人擄劫,極有可能。可如今鸞夙也被人擄走了,這事便蹊蹺了,可見來人并非針對云氏,或者說,并不是單單只針對云氏。”
“侯爺?shù)囊馑际恰腥酸槍μ焓诘郏俊敝鞂㈩I(lǐng)疑惑地問。
“不錯,的確是針對圣上,而且也是針對我。”沈予沉聲分析道:“鸞夙是圣上的女人,若是她有何不測,惱恨傷心的就是圣上本人。倘若此時我再抗旨不遵,帶領(lǐng)你們?nèi)シ恐菥热耍褪堑韧谠旆础ド弦慌卤貢栕铮瑢脮r不僅我活不成,你們這些北地來的將領(lǐng),都要跟著遭殃。”
“歸根到底,有所損失的還是天授帝。”沈予指了指自己:“原本朝中就是武將后繼無人,倘若我一死,你們又被治罪,圣上手里就沒什么帶兵之人了。”
而剩下那部分如期赴京的將領(lǐng),天授帝也會受此影響,再也信不過他們,不會委以重任。
聽聞此言,朱將領(lǐng)反倒很是坦然,笑著擺了擺手:“咱們這些兄弟既然愿意跟著你出來,就是不待見天授帝的。打仗之人都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誰稀罕這條命?關(guān)鍵受不了這憋屈!”
“朱大哥稍安勿躁,先聽我說完。”沈予低聲安撫他,再道:“能想出這條計策,不僅得熟諳宮中形勢和天授帝的脾氣,也得知道我心系何人。這幕后主使之人,必定萬分了解我的脾氣性子,知道我會違抗圣旨前去救人。”
朱將領(lǐng)點點頭:“可這也不能完全證明,咱們這一路上混進了內(nèi)奸。”
“絕對是有內(nèi)奸。”沈予臉色一沉,忽而殺戾地道:“這內(nèi)奸很了解我的行蹤,故意等我到了南地四州,才向我透露心上人被綁架之事。他故意這么做,一來不讓我有時間在路上思索營救之法,二來他也算準了我肯定耐不住性子……此人不簡單,他背后的人更不簡單。”
不僅熟知沈予性格,猜到他必定會去抗旨救人,而且,也能很好拿捏他一路上的行蹤……這個內(nèi)奸是誰,沈予心里已大概有了一個定奪,可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這一招借刀殺人好厲害!”朱將領(lǐng)聞言忍不住大嘆:“你去救人,被叩上造反的罪名,天授帝痛失愛妃,震怒之下將你問斬……一箭雙雕,你和天授帝都有損失。”
“不,還不止這么簡單。”沈予深深蹙眉:“云氏也會受到連累。既然我是去‘造反’,又是去房州救云氏的人……朱大哥還不明白嗎?我這個‘造反者’與云氏親近,甚至不惜千里迢迢去找他們,那云氏會是個什么下場?”
他長嘆一聲,繼續(xù)分析:“一定會有人扭曲黑白,說云氏是我的支持者。畢竟云氏數(shù)年前就曾支持圣上舉事。越是這個理由,圣上越是忌憚他們,越不會輕饒他們。”
朱將領(lǐng)立刻一拍大腿:“媽了個巴子的!經(jīng)你這么一說,這事還真不簡單啊!”他睜大眼睛再嘆:“這不止是一箭雙雕啊!這是一箭三雕!你和云氏獲罪,天授帝失去兩大肱骨之臣,朝中武將后繼無人……”
“也許這還只是個開端……”沈予順勢補充:“世所皆知,天授帝登基是受到云氏的支持,而一旦云氏獲罪,會有多少忠心耿耿的大臣心寒?況且云氏數(shù)百年基業(yè),在九州百姓心中威望極高,倘若天授帝治了云氏的罪,他必定會被人詬罵為昏君。”
“原來這幕后主使才是要造反啊!這是謀朝篡位的計謀啊!”朱將領(lǐng)忍不住驚呼出聲:“這人得有多少心眼兒,能想出這么迂回曲折的法子來!要是我造反,直接帶人攻入京州,還費這么大功夫干嘛!”
“此人未必就是想要造反。”沈予卻否定了朱將領(lǐng)的猜測:“大凌王朝雖是初立,但圣上的確文韜武略,倘若想要推翻他自立為王,實在太難……我猜測此人的動機是……”
“是什么?”不等沈予問出口,朱將領(lǐng)已亟亟問道。
“是報復(fù)。”沈予說到此處,面上再次涌起殺戮之氣:“此人必定與圣上、云氏和我有天大的仇怨,才不惜想出這種玉石俱焚的法子……他要毀了我們才甘心!”
“看你們自相殘殺?”朱將領(lǐng)忍不住點頭附和:“你說得有理,倘若是想造反,只扳倒你和云氏絕對不夠,還得有充足的兵力和軍費開支……不過若是為了尋仇,這法子已足夠狠辣。”
“所以我說這人不簡單。不僅了解我的性情,能在這一路上安插眼線,還得掌握我與云氏的關(guān)系,更得拿捏準圣上的心思,知道圣上忌憚云氏……”沈予瞇起一雙俊目,到最后已成了自說自話:
“到底是誰,與圣上、云氏和我都有仇怨?是誰非得讓我們自相殘殺,三敗俱傷?”他自言自語問出口的同時,腦中飛快閃過一個姓氏,電光火石一般迅速而又清晰!
“難道是他?”沈予不禁呢喃出口。但他也只是猜測而已,并沒有任何證據(jù)和把握。
“誰?”朱將領(lǐng)問道。
沈予被這一問打斷了思緒,連忙回過神來,猶豫片刻回道:“我也無法篤定是誰,只是有個猜想罷了……朱大哥不必再問。”
“那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坐以待斃嗎?”朱將領(lǐng)開始為沈予擔心起來。
“自然不能坐以待斃。”沈予笑道:“既然猜到了對方的詭計,你們就絕不能跟我走,一定要趕回京州才行。”
“那你繞這么大圈子干嘛?費勁把我們弄出來?最后還不得回去?”朱將領(lǐng)罵咧咧道:“這不是浪費感情么?”
“怎是浪費感情?我若不這么做,又豈能釣出那個內(nèi)奸?”沈予斬釘截鐵地道:“你且看著,那些人馬回京州之后,誰最先去圣上面前告我一狀,誰就有這個嫌疑。”
“你怎知道內(nèi)奸回去了?萬一他還混在咱們這一隊呢?”朱將領(lǐng)看了看營帳外頭的方向。明明曉得什么也瞧不見,但他還是打了個哆嗦:“不知是誰這么狼心狗肺,竟然要害你!還拉我們一幫兄弟陪葬!”
“朱大哥別急,這內(nèi)奸必定沒有跟來。”沈予見他脾氣暴躁,遂再次分析道:“在他看來,咱們遲早會被天授帝定下造反之罪,既然如此,他又為何要跟來送死?他肯定是回京州接頭去了,然后再找人去御前告狀,讓天授帝以為我真是抗旨造反。”
沈予話到此處,朱將領(lǐng)終于恍然大悟:“你昨天執(zhí)意要離開,就是因為這個?想看看到底是誰對你忠心?誰貪生怕死?誰是內(nèi)奸?”
“至少我排除了一半兄弟的嫌疑。”沈予搖頭低嘆:“剩下那些回京州的……我不怪他們,就算真的是內(nèi)奸,我也不怪他們。”
“先別說怪誰不怪誰?下一步咱們該怎么辦?侯爺你有計劃了嗎?”朱將領(lǐng)疑惑再問:“難道真要帶著咱們?nèi)ソ朔耍俊?br/>
“剿!怎么不剿?”沈予俊顏之上,緩緩露出一絲狡黠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