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東風(fēng)恰與沈郎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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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太夫人是惱自己沒將沈予夜宿在此的事情及時告訴她……出岫連忙開口解釋道:“昨夜姑爺來得太晚,您已經(jīng)歇下了,我才想著不打擾您……”
“但我怎么聽說,你昨晚去誠王府探望淡心時,他已經(jīng)知會過你了?那你回府時怎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太夫人凝聲再問,顯然十分不悅。
此言甫畢,出岫立刻明白過來,是沈予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于是她恨恨地瞪了沈予一眼,才對太夫人回道:“這事是我大意了,原本想著不是什么大事,今早再來向您稟報的。”
“今早我也沒見你來。”太夫人臉色更沉,指了指自己右手邊的沈予:“若不是他自行來請安,我還不知道他昨夜是宿在外院的廂房里,而且,聶七已許諾他為威遠(yuǎn)侯。”
出岫咬唇并未再開口解釋,更何況這事也是她自己理虧,無從解釋,只得無語認(rèn)錯。
太夫人仿佛還沒斥責(zé)過癮,頗有些聲色俱厲:“前夜你從誠王府赴宴回來,只說了淡心燙傷一事,沈予的事你只字未提!雖然晉封的旨意還沒頒下來,可這么大的事兒,你就敢瞞著我?他好歹還是從三品將軍,你讓一個有官職的姑爺宿在外院里,如此怠慢他,下人們會怎么看?這就符合云府的規(guī)矩?”
出岫被斥得啞口無言,也不怕在沈予面前丟臉,只得恭順回道:“您別生氣,我這就讓下人將大小姐的霓裳閣收拾出來,姑爺今晚便可住進(jìn)去。”
“還叫姑爺?”太夫人忽然拔高聲音,右手一掌拍在桌案上。
出岫嚇了一跳,再看沈予倒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更是惱透了他,遂低低對太夫人問道:“不叫他‘姑爺’,那該叫什么?”
“這還用問我?”太夫人冷冷撂出這句質(zhì)問,問得出岫一頭霧水。
就在此時,一直旁觀著的沈予終于“適時”開口,笑著緩解氣氛:“您老人家別吵她,是我昨晚自己要睡在外院的。從前客居云府時,我也一直在外院睡著,都睡習(xí)慣了。”
“她糊涂,你也糊涂嗎?”太夫人轉(zhuǎn)而開始斥責(zé)沈予:“你從前是什么身份?如今又是什么身份?睡在外院你覺得合適?”
“是不大合適。”沈予不動聲色,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我欠考慮了。”
太夫人這才算是平息了情緒,又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頗為挑剔地再道:“我方才就憋著想問你,你這身衣裳哪兒來的?料子差,也松垮,你就穿成這樣來見我?這是向我請安的禮數(shù)?”
聽聞此言,沈予立刻用余光瞥向出岫,口中卻對太夫人回話:“昨夜雨大,我來時路上淋了雨,這是云管家給我找的衣裳,還是新的。我總不能穿著濕衣裳來見您罷!”
太夫人勉強“嗯”了一聲,沉吟著又問:“你打算在這兒住幾日?”
“我也說不準(zhǔn)。”沈予故作一嘆:“圣上微服出巡,也不知下一步要如何安排。他若當(dāng)真要冊封我為威遠(yuǎn)侯,恐怕我得回京受封,如今還真說不準(zhǔn)日子。”
太夫人聞言擺擺手:“那就是還得住上好幾日?也罷,讓云錦莊趕工做幾件衣裳,你總歸穿得住。”
沈予連忙討好似的對太夫人笑回:“多謝您體恤,真要說起我這個掛名姑爺,還是您老人家最疼惜我……至于其她人,顯見是沒將我放在心上。”言罷他刻意看了看出岫,意有所指。
太夫人亦是隱晦地一笑,順著他的目光抬手指向出岫:“這事兒交給你來辦,給他弄幾身衣裳。用什么料子做什么款式,大可去問問云逢。”
云逢從前便是云錦莊的總管事,對衣料材質(zhì)最是熟悉不過。可出岫不明白的是,太夫人為何要將此事安排給自己?難道直接指派給云逢不行嗎?何必再讓自己從中過手?
出岫覺得太夫人今日甚是反常,正有些疑惑不解,此時但聽膳廳外響起了一聲稟報,恰好就是管家云逢:“太夫人、夫人、姑爺,誠王府有拜帖送來。”
送拜帖?難道是……太夫人與出岫都立刻提起精神,彼此對望一眼,齊聲招呼道:“進(jìn)來罷。”
云逢恭敬地走到太夫人身后,躬身將手中的燙金拜帖遞到她手中,再道:“南熙天授帝微服出巡至煙嵐城,想要專程登門拜訪,讓您挑個日子。”
這一番話,倒是給足了謝太夫人面子。云氏如今已對天授帝俯首稱臣,又大舉支持他登基,想他堂堂南熙帝王登門云氏,竟還要送上拜帖,不顧自己日理萬機,請?zhí)蛉颂魝€見面的日子,足見禮數(shù)之周之尊敬。
太夫人越想越覺得受用,方才一直冷著的臉色也好轉(zhuǎn)起來。她打開拜帖細(xì)細(xì)來看,字跡并非聶七所寫,但用的是他的口氣,應(yīng)是由旁人代筆而書。帖子上只寥寥數(shù)語,大體是說天授帝要親自登門問候謝太夫人,最后還附上幾個近期的吉日,讓主人家挑選一個。
太夫人大眼一掃,備選的三個吉日都是在十日之內(nèi),也就是說,聶七在房州至多只住十日。迎接真龍?zhí)熳玉{臨,這的確并非一般人能承受得起,若不是福澤深厚的人家,也許還會因此而折壽。
自然,云氏受得起這個禮數(shù)。太夫人想了想,轉(zhuǎn)而再問出岫:“我若是定在七日后設(shè)宴款待聶七,你可來得及準(zhǔn)備?”
出岫沉吟片刻,仔細(xì)算了算時日,點頭道:“應(yīng)當(dāng)來得及。只是有幾道菜式要麻煩一些。”
太夫人不耐地再次教訓(xùn)出岫:“他是天子,什么菜肴沒吃過?佛跳墻煮個三四天就成了,你還非要照著十天八天去煮嗎?”
出岫唯有笑著領(lǐng)命:“那應(yīng)當(dāng)來得及。”
太夫人思索片刻,再囑咐道:“還要將宴客廳重新布置,該換的東西都換上新的。”
“這您放心,我省得分寸。”出岫鄭重再回。
太夫人點了點頭,這才闔上拜帖按在桌案上,對云逢命道:“你親自去誠王府回話,七日后,云府上下恭候圣駕。”
云逢亦是很緊張,他接任離信侯府總管職位以來,這也算是接待過最重要的客人了。他小心翼翼稱是,匆匆前去準(zhǔn)備回話。
太夫人倒顯得倒穩(wěn)重,笑瞇瞇地看向出岫:“承兒今年也十四了,借著此次聶七登門的機會,我要為他求一門指婚。”
婆媳兩人想到一塊去了,出岫不禁掩面笑道:“不瞞您說,前夜我去誠王府赴宴時,已自作主張開過這個口了。”
“哦?聶七如何回話?”太夫人來了興致。
出岫搖了搖頭:“他不置可否,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那就是有戲!”太夫人頗具自信:“我想請他將左相莊欽的幺女指給承兒,你覺得如何?”
左相莊欽?天授帝的岳父?出岫和沈予都是大吃一驚:“您要與莊氏結(jié)親?”
太夫人點頭,沉聲戲謔出岫:“莊欽是國丈,他的幺女就是聶七的小姨子。這事若當(dāng)真成了,你就比聶七足足高出一個輩分了。”
出岫聞言有些哭笑不得,方才因沈予而升起的惱火也漸漸消弭,她開始慎重斟酌起這門親事的可行性。
反是沈予忽然提醒道:“但我記得,莊相的幺女是庶出……”
“那也要看是誰家庶出的女兒。”太夫人已考慮得清清楚楚:“莊怡然今年十四歲,與承兒同齡,雖是庶出,但畢竟是當(dāng)朝皇后莊蕭然的親妹子。況且論起血統(tǒng),承兒也是過繼來的,與莊怡然也算合適。”
“就怕天授帝不會同意。”出岫顧慮重重,覺得這步棋很是艱難。當(dāng)然,若是云承能娶到當(dāng)朝皇后的妹子,那便與天授帝成了連襟,這自然是再好不過。
“不怕他不同意。”太夫人胸有成竹自信滿滿:“如今聶七初登帝位,又有野心要統(tǒng)一南北。只要他有這個打算,便少不得需要云氏的支持,我看此事有戲!”
既然太夫人如此篤定,出岫也不好再說什么,只道:“我今日就派人去打聽莊怡然的人品樣貌。”
“莊氏教出來的姑娘,品貌都差不了。”太夫人如是評價,想了想,又隱晦地笑道:“立大志者得中志,立中志者得小志……倘若求娶莊怡然失敗,我心里還有第二個人選,退而求其次,聶七總該同意了。”
“原來您還有后招,我真是受教。”沈予無比嘆服,好奇地問:“您心里的第二人選又是誰家千金?”
這一次,太夫人反倒賣起了關(guān)子:“咱們要以第一人選為主,若是不成,你們早晚知道備選是誰;若是成了,這個備選不提也罷,免得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
“還是您考慮得周全。”沈予點頭附和。
太夫人撇了撇嘴,再次冷哼一聲:“別光說好聽話哄我開心,我老太婆記仇得很,你從前與我做對,我可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話說得很直白,沈予也大為尷尬。從前云辭在世時,這母子二人關(guān)系疏遠(yuǎn),他一直都是站在云辭那邊;后來云辭去世,太夫人想讓出岫嫁進(jìn)來,他也曾大為抗拒,甚至對太夫人說過許多大不敬之語。
其實直到此時此刻,沈予都不知道自己當(dāng)初是對是錯。簽下那一紙婚書做了媒證,究竟是把自己和出岫拉得更近了?還是推得更遠(yuǎn)了?
一時之間,三人各有各的心思,都沉默了起來。須臾,還是太夫人先用筷子敲了敲桌案,對出岫道:“我看你也沒什么食欲,那你就回去罷,早些準(zhǔn)備七日后的宴請。你若想吃什么喝什么,知言軒里也有廚子。”
出岫此刻的確沒什么食欲,心思滿滿都是太夫人所看中的孫媳人選,于是便道:“那我先告退了。”
太夫人順勢再看沈予:“你如今還是云氏的姑爺,自然要為云氏出力。這一次聶七親自登門,你去給出岫打下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