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曲終絕
第二章 一曲終絕
歆兒小心靠近艙門,他側(cè)著身子向里探了探,狹縫中能看見塌上的沽月汐,她閉著眼睛,發(fā)絲垂落,似乎睡得很沉。
“歆兒。”
突然的一聲喚把歆兒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是杉兒——杉兒端著熱水正虎視耽耽的看著他,她聲音壓低了問他:“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
歆兒極快的搖晃他的頭顱,“沒事沒事……”
“死撐。”杉兒走過來要推門進去,扭頭沖歆兒道,“要是真擔心就自個兒進去瞧,躲在這看算什么!”
歆兒的手指不自在的揪在一起,低著頭不說一句話。杉兒看了他一會,便推門進去了。
歆兒在門外站了一會,始終沒有進來。他低著頭,覺得腦子有些亂。轉(zhuǎn)身正想離開,抬頭卻見瀟沭延走來。
“公子,夫人情況如何了?”瀟沭延的神色帶著焦慮。
歆兒搖搖頭,“不知道。”
“是延將軍嗎?”門里傳來杉兒的聲音。
“是在下。”
杉兒將門打開,笑道:“夫人只是有些疲乏,沒有大礙,延將軍進來吧。”
瀟沭延應聲進去。
沽月汐靠坐在床塌上,發(fā)鬢未梳,絲滑如水,微顯蒼白的膚容上帶著她一貫的淡然自若。
瀟沭延稍稍放下心來,眼前的沽月汐看來的確是沒有什么大礙……
面前是嬌容雪玉,如何能不動心?
然他只能端著藏著隱著,他怎敢去驚動心中的冰潔女神,怎敢去觸碰這傲雪中的孤寒——
瀟沭延在一旁坐下,迫使自己看起來自然些。
“夫人吩咐的事,今日已經(jīng)有了回報。北岑的上相赫羅的確是逃去了東諸,伊南莎發(fā)兵給他,現(xiàn)在赫羅的軍隊占據(jù)了北岑東南方大片疆域,夫人……北岑國已陷苦戰(zhàn),都城恐怕會淪陷……”
沽月汐沒說話。眼神幽幽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她問道:“華葛軍情如何?”
“約莫兩日后,便可抵達東諸國邊城庫爾奈。”
“……東邊的海呢?”
“還是和以前一樣,東諸海岸軍戒森嚴,蓄勢待發(fā),但是仍沒有特別的動靜……”
沽月汐閉上眼睛,似乎很累。
瀟沭延站起身,“夫人歇息吧,在下打攪了……”瀟沭延轉(zhuǎn)身要離去。
“延將軍。”
瀟沭延停下腳步,轉(zhuǎn)身望去,看見塌上的沽月汐睜開了眼。
“延將軍,傳令下去,北側(cè)船隊揚帆舉旗,瀟沭辰瀟沭潛二位大將帥兵左右,你帥兵居中,船隊北移。”
瀟沭延愣了一下,隨即低身領(lǐng)命,“屬下遵命。”
門又閉合,不需多久,外面?zhèn)鱽黻囮囂栱憽?br/>
杉兒聽著這沉悶的號響聲,她知道這聲音獨特,它只屬于戰(zhàn)爭。慢慢走到塌邊,她問道:“夫人,是要打仗了么?”
沽月汐卻是滄桑的一笑,“為何這樣問,這仗……不是早就開始打了嗎?”
杉兒不再作聲了。
“延,我們?yōu)楹我ケ边叄俊睘t沭潛靠著欄桿問他。
“……大概,是去救人吧。”瀟沭延臉上帶著莫明的哀愁。
“不打東諸了?”瀟沭潛笑起來,高深莫測,“不過無所謂,只要有的打就行。”
瀟沭延緊閉著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延,你在擔心什么啊?”
“你沒有看見嗎……”瀟沭延低低的說道。
“什么?”瀟沭潛不明所以。
“所謂四極。”瀟沭延轉(zhuǎn)過身來,正對著瀟沭潛,“東、西、南、北四極,我們的船陣就如天平架在其中,能通四方八向,任何一方有變,我們都可及時做出對策,此時北移,南方明顯空出了一個大缺口,東邊航線暢通,夫人不可能沒有察覺。”
瀟沭潛無所謂的聳聳肩,“南方是華葛,現(xiàn)在東諸南部受襲,兵力受到牽制,哪還有功夫出海襲擊華葛……”
“那么兩兩相制又如何?”
瀟沭潛挑起眉,看向瀟沭延,“兩兩相制?”
“如果東諸大軍海襲華葛,華葛大軍會如何?”瀟沭延含眉問道。
瀟沭潛想了想,道:“……那么,華葛皇帝就不得不撤軍回國,以抵強軍。”
“但是,——如果伊南莎在時間上多下心思,完全可能在林逸之沒趕回國之前攻陷華葛!”
“……”瀟沭潛奇怪的看著瀟沭延,“……延。”
“呃?……”瀟沭延的表情不太自然。
“為何你會對華葛國的事這么上心?”
“……不知道,只是覺得……夫人似乎很在意南方……”
海風流連,船頭兩位男子望著遠方,不是將去的北,而是越來越遠離的南。
北岑——
戰(zhàn)火焚燒著雪白的城,赫羅銀色的面具被火光映襯得邪魅,他嘴角勾著笑,望著眼前的城,他突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燒吧!全都燒盡吧!燒到她來為止!——”
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了解華葛與北岑,所以,伊南莎挑選了他——
他們之間有約定。
伊南莎對他說:“你想見的人,會嗅著血腥味來找你。”
他情愿被利用,他情愿被詛咒,他甚至可以不要曾經(jīng)的名字,他只要見她。
“赫羅。”
赫羅轉(zhuǎn)過身,克羅蒙的模樣看起來十分落魄。
“哈哈!將軍這是怎么了?怎么這樣愁苦?”赫羅大笑著問,他已不再是曾經(jīng)的儒雅之君。
克羅蒙沒有理會他的嘲弄,他對眼前的男子沒有絲毫好感。
“在下現(xiàn)在要啟程回東諸,將北岑之勝轉(zhuǎn)達給陛下,并做下一步的準備。”
“俁將軍走得真急,你忘了將戰(zhàn)利品帶給陛下了。”赫羅笑。
克羅蒙臉色一變,神色沉重。
赫羅側(cè)頭喚道:“來人!把戰(zhàn)利品呈給俁將軍過目!”
克羅蒙只是低著頭。他已能聽見嬰孩的啼哭聲。
士兵們牽來四五輛馬車,赫羅走到一輛面前,隨意的揭起簾幕,“俁將軍請過目,我相信陛下一定會滿意的。”
克羅蒙艱難的抬起頭,他看著那馬車里面,零零散散擁擠著一群孩童,大多年幼,更多的是些尚不知人事的嬰兒,馬車里坐著一位少婦,她的頭發(fā)零散,雙眼透著恐懼,無措的望著克羅蒙——
赫羅卻把簾幕又放下,轉(zhuǎn)頭對克羅蒙說道:“嬰孩大多年幼,需要母親哺乳,所以我在每輛馬車里安置了奶娘,將軍大可放心上路。”
克羅蒙雙拳緊捏沒有說話。
赫羅一只手搭上他的肩頭,“我知道,上次將軍為了保住東諸那群小孩的性命,被陛下關(guān)在地牢七天七夜,這次正是將功補過的機會啊……”
克羅蒙壓著心里一腔怒氣,咬齒回道:“……多謝赫羅大人提醒……”
赫羅松開手,笑了笑,“俁將軍是聰明人,哪里需要在下提醒呢……聽聞叛軍風聲又起,看來俁將軍又要多費心神了。”
克羅蒙不再理會赫羅,眼前的大火灼得他雙眼疼痛,不愿再看戰(zhàn)爭慘狀,克羅蒙轉(zhuǎn)身離去,并說道:“陛下囑咐,若是她來了,及早撤離。在下告辭。”
“那是自然,這只是個餌,我明白。”赫羅詭異的笑著。
大火在北岑王都四周肆虐的燃燒著,赫羅的進攻在這里停止,他肆意渲染著戰(zhàn)火,硝煙滾滾猶如張揚的野獸。
柯爾娜在一群疲憊不堪的士兵里找到柳言。他與北岑曾經(jīng)的大殿下柏明站在城墻上,兩人身上都帶著戰(zhàn)斗過的痕跡。
柯爾娜跑上城墻,“柳言!”
“柯爾娜?!”柳言愕然的望著她,并向她迎過來,“你怎么來了?這里很危險!”
柯爾娜撲進他懷里,“不用騙我了,我知道現(xiàn)在根本就沒有安全的地方。”
柳言撫摩她的發(fā)絲,“……說些什么蠢話,怎么會……”
柯爾娜凄然的抬起頭,雙眼注視著柳言,“你告訴我,都城是不是要淪陷了?……北岑……是不是要亡國了?”
柳言低著頭,沒有說話。
“你說話啊……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柯爾娜。”柏明走過來,眼中帶著不忍。
“殿下!是不是?……殿下你告訴我,是不是?”柯爾娜一把揪住柏明的衣袖。
柏明有些感傷,但是眼中仍帶著堅毅,“柯爾娜,我們還沒有淪陷,北岑沒有亡國,我們還可以繼續(xù)戰(zhàn)斗。”
柯爾娜的手松下來,低下頭,“赫羅已經(jīng)把北岑摸了個透……伊南莎早就想除去北岑,我們毫無勝算……”
柏明手中的劍緊了緊,“柯爾娜,只要北岑人還有一個活著的人,他定會血殺到底!”
然后這并非柯爾娜想聽到的答案,她不愿看見犧牲,不愿看見流血。眼前的硝煙彌漫,看得她心撕肺裂。
“赫羅已經(jīng)停止了攻城,他在四周放了火,不知想干什么……”
“這不是很明顯嗎……”柯爾娜站上那高墻,面容上浮現(xiàn)一陣苦楚的笑,“他在拿我們做餌。”
海上的船隊猶如一襲暴風雪,向北方傾襲而去,似是要洗凈焦煙與芒火——
沽月汐站在船頭中央,三位大將立在她身后。她俯視群船,天籟之音白歌嘹亮——
“此次初戰(zhàn),我定下軍規(guī)三條!一,不可輕賤自己;二,不可心存仁慈;三,不可棄隊逃亡!”
“東諸大軍肆虐屠殺,你們要比他們更加狠絕!東諸大軍血洗城池,你們要比他們更加徹底!你們要記住!你們是戰(zhàn)士!手里握的是戰(zhàn)斗的兵械!你們強大足以決定他們的生死!你們強大足以稱作勇士!”
“你們是雪蛟化身!雪漫北國,出海蛟龍,天威神兵,無人能敵!——”
暴雨般的聲響自近千艘海船上發(fā)出!嗜血與征服的**使得士兵們吼叫呼喊!
沽月汐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眼前的瀟沭辰與瀟沭潛,下令道:“左右夾擊,虜獲全軍。”她又看向瀟沭延,“從中部截斷,與辰將軍潛將軍接應,絕不可放出生路——”
“屬下領(lǐng)命!”
“屬下領(lǐng)命!”
瀟沭延遲疑了一會,也低下身來,“……屬下領(lǐng)命。”
沽月汐微微一笑,看著船上那些躁動的士兵,聽著那些發(fā)狂的吼叫,她笑得絕艷——
“去吧……殺他個片甲不留……”
赫羅站在高地,他遠遠看見從港口撲殺而來的軍隊——他們源源不絕,一波又一波襲來,殺得那東諸士兵措不及手!這盛氣凌人的攻勢使人駭然,赫羅沉默觀望著,眉頭微皺,他覺得這來襲之軍身后的人,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人……
真的是她么?
真的……是那個她么?
他能相信她的智慧,但是無法相信她的狠絕。
什么時候起,變得對噴涌而出的鮮血沒了感覺?汐兒,真的……是你嗎?我此刻面對的人……她真是你嗎?
那大軍,像是越殺越猛,像是越殺越狂!像是被人血挑逗的猛獸——他們揮舞冰冷的刀刃,著了魔一般不能停止!
雪漫北國,出海蛟龍,天威神兵,無人能敵!——慘白的六芒星旗幟如風涌上這片土地,染血,染得鮮紅!風嚎旗舞,這滿天通紅!
“赫羅大人!大人!”傳報的士兵跑來。
赫羅望過去,怒聲質(zhì)問:“為何還不見我軍撤離?!”
“赫羅大人!無法撤離!我軍中途受到伏擊!左右也都被夾擊!請赫羅大人明示!——”
赫羅身體是猛地一寒,徹寒徹冰!
那個人……怎么會算到他會預先撤離?……那個人,竟早已做好了準備!她究竟是誰?!
“撤……不論如何也要撤離這里!”赫羅第一次害怕起來,聲音顫抖,他提聲怒吼,“撤退!——”
赫羅,或者林然,他們不怕死。他們怕的,是見證自己的失敗——逃吧,赫羅,逃吧……
赫羅心里是苦笑——林然,我們還能往哪里逃?林然,你已經(jīng)逃過了一次,已經(jīng)逃過了兩次……從華葛到北岑,從北岑到東諸,你還能逃去哪里……
逃吧,赫羅……還有雪山……
這心底的聲音使赫羅身體一僵!
連綿的雪山,無情的雪山,此刻就在他眼前了!——北岑萬年冰封的雪山,從未有人能抵的雪山,逃去那里,逃去那里豈不是死路一條?!
不,不……與其在這里等死,不如登上雪山去……雪山,那不是汐兒呆的地方嗎?……死在那里,也是件美事吧……
瀟沭延停下來,他的身上有血,死去之人的血,不知性命,亦不相識的死去之人。他們勝了,這遍地是血就足以證明他們勝了!然而瀟沭延心里卻沒有半點激動,望著前面那些逃竄的亡徒,瀟沭延覺得胸口有些悶……
“為何停下來?”悅耳清幽的聲音舒舒響起。
瀟沭延急忙轉(zhuǎn)過身來行禮——
“夫人。”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女子,心里竟是莫名的悵然……
看她站在這里,他心頭竟是這般難受……
沽月汐淡然自若站在這里。
地上是污血橫尸,是焦火土煙,是斷裂的兵器,是碎離的肢體,滿地皆是人間的丑陋與罪惡。而她,一衣圣潔白,一臉靜漠水,亭亭立在這里,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相融。
“戰(zhàn)事未終,延將軍為何停下來了?”沽月汐面無表情的問他。
“夫人,戰(zhàn)局已定,我軍已勝……”
“那又如何?”沽月汐卻反問他。
瀟沭延愣了愣,不知如何作答。
“延!——”瀟沭潛興奮的策馬過來,看見沽月汐,不禁問,“夫人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是否順利。”沽月汐微微笑。
瀟沭潛跳下馬來,臉上的笑意顯示著他的好心情,“順利!當然順利!他們一個都沒逃成!哈哈哈哈……”
瀟沭潛一面說著一面轉(zhuǎn)向瀟沭延,“我剛才一刀連斬二十余人!那群東諸狗賊嚇得掉頭就跑!哈哈哈哈!你真該去看看他們的蠢樣!哈哈哈哈!——”
瀟沭延卻是眉頭微皺,“潛,何必趕盡殺絕?”
瀟沭潛卻愣了一下,“延,你怎么這么說?……他們可是東諸兵!東諸侵犯我西婪時,哪一次不是燒殺強擄?!我們?yōu)楹我獙|諸兵手下留情?!”
“可是也不用將他們?nèi)繗⒈M!”
瀟沭潛的臉色垮下來,十分難看,“難道你要活捉他們做俘虜嗎?然后再用西婪的糧食喂著他們?!延,他們是東諸兵!是東諸兵!是比狗更下賤的東諸兵!”
瀟沭延不愿再和他爭執(zhí)什么,轉(zhuǎn)身再看,沽月汐卻已沒了蹤影。
這一地凄涼,仍舊是一地凄涼,污血橫流,碎尸成丘,鐵火焚野,難滅難休。
赫羅的士兵沒有跟上來,赫羅回頭看,他身后沒有人,沒有一個人。他們是被殺了?他們是逃了?還是他們已經(jīng)淪陷進了風雪里?
沒有人可以告訴赫羅正確的答案。
赫羅坐下來,倒在雪地里。這一片極寒之地,他仰望天空希望能尋覓到一些什么,然而,就連天空,也是一片慘淡的白。
山下是溫熱的夏,為何山上卻是這樣的寒……
他感覺到意識正在逐漸流失。
他是不是就快要死了……
一個白色身影在他身邊停下來,低頭俯視他。
赫羅微微睜開眼。看見沽月汐。
沽月汐在笑,極為絢爛奪目的笑,她說:“為什么停下來?你就快要到山頂了。”
她一路都在跟著他么?跟了多久?跟了多遠?……快要到山頂了嗎?
赫羅想爬起來,卻使不上力氣。寒雪已經(jīng)使他的四肢僵硬麻痹。
沽月汐看著他,仍是笑著,“林然,你要死了嗎?”
赫羅看著沽月汐,說不了話。
“我以為,你至少能爬得更高些。”沽月汐嚶嚶笑起來。
赫羅在雪地里掙扎,僵硬的四肢在雪地里扭動著,如此費力,艱難,而徒勞……
“你到底還是征服不了任何東西,華葛,北岑,或者眼前這雪山。你一無所有。”
赫羅極盡全力爬起來,他聽見關(guān)節(jié)生硬的折斷聲響,他再感覺不到疼痛。
“林然,你窮盡一生,究竟擁有什么……”
赫羅奮力向前爬,以他那扭曲的身體向前挪動著。
沽月汐輕步走到前面,冷冷看著地上的赫羅,說:“我恨你。”
然后,沽月汐看見赫羅笑了。
“為什么笑?”
“……至少,我讓你記住我了……”赫羅那僵硬的面部被扯動的詭異,他駭然的笑著,一直笑著。
沽月汐有些哀傷,她點了點頭,“是,我會永遠記住你。因為我是這樣的恨你。”
你使我失去了一切。
自我見到你開始,你將我的一切全部改變。——所以,我恨你!
赫羅向山頂一點點挪去。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沽月汐靜默站在一旁,看著赫羅的身影,她呢喃自語:“我要看著你是如何死去,我要看著你……是如何一點,一點,被雪吞噬……猶如曾經(jīng),你是如何將我逼入萬劫不復……”
然而,沽月汐卻感覺到累,異常的累,無力的恨,單薄蒼白,她已無力去恨……
那么,我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明知道不能挽回了……我為什么要回來……為什么,要我活過來……
可笑的是,最最蒼白的莫過于這三個字:為什么。
沽月汐回來的時候,士兵們還停留在勝利獨有的興奮與激昂之中。
瀟沭辰正想向她匯報戰(zhàn)績,卻見沽月汐面色不佳。
沽月汐微微擰眉,交代道:“即刻,不得耽擱。”
現(xiàn)在?這么快?瀟沭辰愣了愣,“可是……”
沽月汐含眉微怒,“無須多言,要休息要慶賀,一切待上船再說。”
“……屬下遵命。”瀟沭辰被沽月汐威氣所懾,低下頭去不再多說什么。
沽月汐轉(zhuǎn)身便朝海船走去,瀟沭辰在后面問道:“夫人,我們?nèi)ツ模俊?br/>
“南!——”沽月汐頭也不回的說道。
南?……
瀟沭辰望著遠去的沽月汐,他知道,殺戮已是不遠了。
不,殺戮已經(jīng)開始了。
林逸之的大軍在東諸土地上一路橫掃,度過丘昃之后連連捷勝,他的騎兵攻勢迅猛,強大難敵!東諸大軍的海上優(yōu)勢全無,東諸邊界淪喪大片土地。
而在西邊,面對此時的亂戰(zhàn),瀟沭清鸞卻顯得異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