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晨露還未褪盡,月牙還貪戀人間的安寧,偷偷地躲在西邊農(nóng)家院落的一角。黃州一戶人家的小門卻早早地有人等候在外。
一位小廝溫柔的撫摸著紅棕色馬匹的棕毛,同時耐心的梳理著馬車與馬匹之間連接的韁繩。另外一位小廝低眉束手站在馬車旁,眼睛卻緊緊的關(guān)注著角門附近的動靜。清晨微弱的光線和時不時飄來的薄霧并沒有打擾到他的觀察反而使他間斷的受到影響,變的更為警覺。
等了約莫一刻鐘之后,小廝終于看到角門后有人影浮動。于是他機(jī)靈的跳上馬車拿下馬扎,警覺地將馬車旁懸掛的成府字樣的標(biāo)牌小心地揣進(jìn)了自己的袖兜之中。做完這一切動作之后,這一位小廝低頭斂目束手站在馬車旁躬身等待主家的到來。
人未至,香自來。絲絲檀香混雜些許藥香慢慢飄散而來。一襲天青色裙袍裹挾著清冷的月色緩步移至角門口,黑色金絲鑲邊的外罩服將婦人隱匿在這尋常的街巷之中。只有外罩服里面隱隱閃爍的金簪釵環(huán)無聲宣告了婦人的身份并非普通。婦人一左一右分別站著一個粉衣丫頭和一位褐色羅衫的嬤嬤。
嬤嬤虛扶著婦人,慢慢靠近馬車。兩人還在低低地耳語的什么。
“嬤嬤,我心里總覺得不踏實 。萬一讓人看見了,那我可是萬劫不復(fù)啊?要不然,我們還是找日常想看的或者找老爺遞帖子請宮里的御醫(yī)瞧瞧。”婦人說著就要轉(zhuǎn)身。
只不過嬤嬤好像預(yù)判了一般,手上使著巧勁將婦人的身子轉(zhuǎn)了回來,并且另一只手扶著婦人的腰,討好似的推著婦人繼續(xù)向前挪步。耐心地勸著婦人道:“奶奶你又想左了不是。無論是宮里的還是平時相看的,都是男大夫。自古男女授受不親,可是治病卻又講究望聞問切。奶奶的身體還是讓女醫(yī)來診治診治才能找到根本所在。雖說這世上女子行醫(yī)數(shù)量少之又少,可讓我們知道安陽城內(nèi)就有一個不是上天給您的機(jī)緣嘛。”
嬤嬤看著婦人的臉色似是若有所思,推著婦人的腰的手力道又加強(qiáng)了一些,朝粉色衣衫的丫頭使了個眼色。丫頭便會意,急急地走向馬車,悄聲示意小廝。小廝熟練地從馬車后面拿出了一個長馬扎。粉衣丫頭也不含糊,上了馬車便掀了馬車車簾,靜待自家奶奶和嬤嬤上車。
婦人和嬤嬤好不容易坐上了馬車。隨著一聲響亮的馬鞭,馬車在薄霧中慢慢隱去了身形。馬車上嬤嬤見奶奶的神色還是有些猶豫不堅定,便又加把勁繼續(xù)勸說。
“奶奶,老奴已經(jīng)找了好幾波人去試探這位女醫(yī)了。有莊戶上早幾年小產(chǎn)后就沒能生育的女子,老奴隨便漏了一個口風(fēng),他家男人便領(lǐng)她去瞧了。治了兩個月,氣色變化那是一個天一個地,且那女子之前的一些腰澀腹痛的癥狀也好了大半。再說老奴也使人找了身體健康,兒女雙去的人家找去瞧,結(jié)果那個女醫(yī)診斷后便斷言身體無恙無需服藥。由此可見,這個女大夫不僅醫(yī)術(shù)不錯而且也不是什么招搖撞騙之徒。”
婦人聽著嬤嬤說的話,眼神也沒落地看向時不時被風(fēng)吹起的車簾,賭氣又哀嘆地呢喃:“我就算治好了,又能怎么樣?我在這個家還能越過偏心的婆婆和那個賤人?!”
嬤嬤見自家的夫人又鉆入了牛角尖,心里真想一巴掌拍醒這個優(yōu)柔寡斷的病嬌臉讓她振作起來,可是地位不允許啊。于是只能裝模作樣嘆口氣,抓住婦人的手真誠的說:\"奶奶只要有了孩子何愁攏不住婆婆和相公的歡心。就算不為了孩子,為了自己的身體,為了自家老夫人的牽掛,您也要搏一搏啊\"
車上的婦人似乎是被說動了又似乎是妥協(xié)了,于是認(rèn)命地安慰嬤嬤道:“嬤嬤別說了,我知道這滿院子的人只有你是真心為我好。只是我們?nèi)サ牡胤椒峭】桑羰潜蝗酥懒丝梢笞鑫恼拢粋€不慎我可是…………”
嬤嬤見奶奶終于關(guān)心到點子上了,身子向前挪了挪,看著婦人的眼睛定定說道:“奶奶放心,老奴已經(jīng)做了準(zhǔn)備。就說這個馬車就是之前接送莊子上婦人看病的,經(jīng)常停在那處,好奇的人早就打聽過了。再說奶奶這身行頭,老奴已經(jīng)備了三四身,在看病的那處也備了三四個與奶奶身形相似的人。萬一出現(xiàn)問題三四個足夠分散有心人的注意力了。”
嬤嬤越說越有信心,“我們這次帶的都是陪嫁,并簽了死契的人。我們有問題,他們也是萬劫不復(fù)。本來我們也可以將人請去其他地方單獨會面去做診治,但是這樣牽扯的人就更多了,老奴前思后想還是混入平常的市井人群之中最是保險。奶奶你放心,我是看著你長大的。這次從林家過來如果不把府上的問題處理好,我就算死了也無顏面對老夫人的大恩大德。”
不得不說,嬤嬤這一番推心置腹的話使得婦人心中最后一點點猶豫和陰霾也消散開來。美婦人望著越來越遠(yuǎn)的門仿佛看見了一座無形的牢籠,望著前方升起的太陽,仿佛心中也有了希望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