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奮不顧身的理由
    從特區(qū)到春城距離超過三千公里，除了候車的時間外，李建昆一行幾乎沒有耽擱，當(dāng)腳踏上春城的土地時，仍花費(fèi)了兩天兩夜。
    現(xiàn)在，是凌晨兩點(diǎn)多。
    城市歸于寧靜，像所有其他城市一樣，倒看不出太多與眾不同。
    李建昆一行沒先找下榻的地方，在火車站外尋到兩輛蘇制的叫不出名字的出租車，直奔市人民醫(yī)院。
    他看到由于失血太多，膚色寡白的林海，一動不動躺在病床上，他的右肩上有一枚縫合過的彈孔，他的表情仍然帶著狠厲，帶著要給心愛的女孩幸福的不顧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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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他娘的代價太慘重了！
    人死不能復(fù)生啊！
    五槍？五槍！不管是誰，必須以命抵命。
    他和金彪當(dāng)年在東北倒賣玉米，結(jié)識了一些人脈，夏末時，聽人說起春城的君子蘭市場很火爆，能掙大錢，便相約著過來。當(dāng)時林海、阿昌，小龍小虎都有興趣，最后另三人拗不過林海，他跟了過來，畢竟珠寶行和加工廠還要人。
    艾菲突然像發(fā)瘋樣，尖叫著沖過去：“阿海呢，阿海怎么樣了？他沒事的對吧，他沒事的對吧？”
    金彪走上前拿過煙盒和打火機(jī)，跟著猛嗦起來，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滴落在水泥地上。
    房門關(guān)上。卻關(guān)不住里面?zhèn)鞒龅呐稹?br/>     “我們被人打劫了。”
    轟！
    李建昆的腳步定住，仿佛被一記天雷劈中，大腦霎時間一片空白。
    陳亞軍抬頭望向李建昆，牙齒咬得咔咔響：“昆哥，可能抓不到了，這是一起有預(yù)謀的搶劫，三個王八蛋全蒙著臉，那輛破解放沒牌照，他們早提前踩好了點(diǎn)，計(jì)劃好了逃跑路線，警方出動還算快，結(jié)果滿城搜捕、圍堵，影兒都沒看到一個。”
    阿昌涕淚縱橫，跟著走進(jìn)房間。“海哥，你醒醒啊，你可是鐵崗七圈半的猛人，這點(diǎn)小傷怎么能奈何了你！！”
    大伙兒循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左側(cè)廊道的一間病房外面的木質(zhì)長椅上，蔫頭耷腦地坐著兩個人，不是陳亞軍和金彪又是誰？
    李建昆帶著大家一邊走過去，一邊壓低嗓音喊道：“亞軍，阿彪！”
    “阿海，你個混蛋，你給老子起來！起來！！”
    他的腦海中，不自覺回想起曾經(jīng)和林海相處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
    叮！
    陳亞軍用自己的金屬打火機(jī)點(diǎn)燃，兩側(cè)臉頰猛一凹陷，一口氣把香煙吸掉三分之一，這使得他的聲音稍微鎮(zhèn)定一些，將事情娓娓道來。
    把艾菲交給陳亞軍和金彪后，李建昆推開病房的房門，踱步走進(jìn)去。
    “他說只要艾小姐不嫌棄他，他就一定會娶她過門，讓她過最好的日子，總不能比現(xiàn)在差。
    廊道里重新安靜下來，寂靜得猶如鬼蜮。
    “醫(yī)生！醫(yī)生！”李建昆已顧不得打擾周圍病房的病人休息，放聲怒喊。
    他開朗、陽光，有些混不吝，腦瓜很機(jī)靈，交際廣泛，為人仗義，重感情。
    放這年頭，那是相當(dāng)不菲的一筆錢。
    林新甲再也邁不動步伐，似乎頭暈?zāi)垦＃蟊车瓜蚶鹊酪粋?cè)的白色墻壁，灰色夾克衫摩擦在墻面上，帶下一層墻粉，癱坐在地上，雙手抱著頭，手掌用力揪著頭發(fā)，嘴里發(fā)出痛苦的哀鳴。
    “勢比人強(qiáng)，我們沒敢動，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撬開鐵柜子，把所有錢全部裝走。
    “五槍！兩個狗幾把打了阿海整整五槍，五槍阿海才倒下……”
    “他跟彪子膽小了，過了幾天富貴日子，膽小了。踏馬的，我們要是一起出手偷襲，說不定真能把他們干翻，是我們害死了阿海呀！”
    醫(yī)院急救中心，二樓。
    “姐！”
    艾菲曾同他講，說林海的性格和他蠻像。
    他們?nèi)藥е蠹疫@些年攢下的家底。
    李建昆抱著艾菲在長椅上坐下，讓她躺在自己懷中。“什么、時候的事？”
    一名白大褂過來給艾菲做了檢查，說并無大礙，只是過于勞累，又受到驚嚇，身體機(jī)能會自我調(diào)節(jié)，等醒來就沒事。
    艾菲怎么會嫌棄他呢？要嫌棄早一腳踹了他，現(xiàn)在的艾菲，哪還缺人追求。
    陳亞軍和金彪聞聲側(cè)頭看來，李建昆忽然覺得頭皮發(fā)麻，心頭猛地咯噔一下，因?yàn)樗匆婈悂嗆姾徒鸨腚p眼通紅，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
    艾菲緊繃的心弦好像一下斷了，身體機(jī)能停止運(yùn)作，當(dāng)場昏厥，阿昌和金彪一起伸手托住，才沒有讓她摔倒在地。
    “后面辦加工廠，哪怕全套設(shè)備進(jìn)過來，要是沒有他，我們根本玩不轉(zhuǎn)，他還要手把手地教我們和工人。”
    “阿海當(dāng)時小聲對我和彪子說：咱們就這樣看著？那是我們辛辛苦苦賺的錢，我們的全部家底啊，還有阿昌和小龍小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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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犯起渾來，林云一個書生能管住他？只不過是出于對大哥的尊重罷了，只不過是舍不得家里的瞎眼老娘罷了。
    良久，李建昆用嘶啞的聲音說：“來，扶著她。”
    同時，也透出一抹深深的眷念和不舍。
    “人抓到了嗎？”
    即使位置差點(diǎn)，但鋪面的檔次遠(yuǎn)非本地的土老帽能比，外賓客戶紛沓而至。
    林新甲不知何時從地上爬起，渾渾噩噩從幾人身旁走過，推開旁邊的病房房門。房間里，林云呆滯坐在床邊。
    “沒有。”
    可是，雖然嘴上這么罵，但李建昆心里想的是：臭小子是個爺們兒。
    金彪看看他，又望望狀若瘋癲的艾菲，嘴角翕合，仿佛嗓子眼被堵住，無論如何也無法說出回答他們的話。
    陳亞軍說到這里，攥緊拳頭捶向胸口，繼續(xù)說道：“我當(dāng)時應(yīng)該想到的，阿海已經(jīng)準(zhǔn)備玩命，昆哥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在一起聊天時，他總說自己配不上艾小姐，說他算個什么玩意兒，也想癩蛤蟆吃天鵝肉。
    他身體素質(zhì)很好，早能在鐵崗水庫游完七圈，他堂哥林新甲已經(jīng)游過去，他為什么始終沒付諸于行動呢？
    陳亞軍哽咽道：“那些、那些被人打劫走的，不是錢啊，是他發(fā)誓要給艾小姐的幸福！為了這玩意兒，他真能不要命的。
    “晚上，十一點(diǎn)多。”金彪回道。
    生意好到爆，他們真的賺得盆滿缽滿，像這年頭所有個體戶一樣，他們也不敢把大筆錢存進(jìn)銀行，堆放在鋪?zhàn)永铮瑸榇颂氐卣诣F匠打了一個柜式冰箱大小的鐵柜子。
    他們只收品相最好的君子蘭，然后轉(zhuǎn)手賣給愿意出更高價的外賓客戶。
    <div  class="contentadv">        他們在君子蘭的一個重要市場——紅旗街邊上，租下一個鋪面，之所以不在正紅旗街上，還是因?yàn)閬淼糜悬c(diǎn)晚，紅旗街上的鋪面早被本地人搞走。他們花重金，以最快的速度把鋪面進(jìn)行了豪華裝修。
    “能怎么辦？得賺錢啊，賺很多很多錢。從去港城學(xué)做黃金生意的時候起，我就發(fā)現(xiàn)阿海變了好多，那時候我們常出去玩，花天酒地，吃飯阿海會去，其他的他從不參與，我們跟著這師傅那師傅，學(xué)怎么制作首飾，怎么賣首飾，阿海是我們中學(xué)得最好的。
    “三個王八蛋人手一把長槍，那種老式的步槍，只是沒上刺刀。”陳亞軍說，“似乎怕我們以為他們拿的是擺設(shè)，為首的家伙還在槍口墊著枕頭，往墻角開了一槍。
    李建昆雙眼睜大，臉陰沉得可怕。
    “我苦笑著向那三桿槍努努嘴，說還能怎么辦呢，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一行人沿著樓梯上來，本想去護(hù)士站打聽一下林海具體在哪間病房，阿昌忽然發(fā)現(xiàn)什么，手指向廊道一側(cè)說：“看！軍兒哥和彪哥。”
    “艾小姐！”
    “這三個該死的王八蛋，踏馬的連花都不放過，搶完錢又把所有的君子蘭全部搬上車。
    “我和彪子拉都沒拉住，他趁那三個王八蛋沒注意，抄起一根鐵棍，暴起出手，真把其中一個敲暈，可是完蛋了，這么大的動靜，另兩個王八蛋立馬主意到，不等阿海沖上去，兩人轉(zhuǎn)身直接開槍……
    李建昆深以為然，所以他雖然嘴上常教訓(xùn)這小子，還時常對他拳打腳踢，以至于阿海有些慫他，但他心里還挺喜歡這小子。
    “軍兒哥，彪哥，我海哥呢？”阿昌跟著艾菲沖上去，抓住顫顫巍巍起身的陳亞軍和金彪的手臂問。
    艾菲又哪需要他來賺錢養(yǎng)，艾菲自己就是個豪門。
    “艾小姐現(xiàn)在貴為集團(tuán)公司老總，住在半山別墅，他只是個還沒脫離莊稼地的泥腿小子罷了，可是沒辦法，他愛呀。
    或許正是因?yàn)檫@樣，埋下禍根。
    陳亞軍抖著手，又給自己點(diǎn)上一根煙，濃濃的煙霧混合著嘴巴里涌出的酸淚咽下。
    陳亞軍蹲在地上，摸出身上的煙盒，發(fā)現(xiàn)早空了，李建昆從夾克衫的斜兜里摸出自己的半包華子扔過去。
    李建昆看著陳亞軍和金彪，眼里爬滿血絲，用一種好像指甲撓在生銹的鐵皮上的聲音問：“到底怎么回事？”
    來這邊他們沒想過小打小鬧，準(zhǔn)備趁著市場火爆，大賺一筆。
    “渾小子啊。”李建昆狠狠抹了兩把眼睛，低頭望向懷里的姑娘，輕柔地替她捋齊凌亂的發(fā)絲。
    有人知道他們鋪?zhàn)永镉泻芏喱F(xiàn)金，前幾天的深夜，三名歹徒開著一輛快散架的解放車來到鋪?zhàn)樱查_更不頂用的木質(zhì)鋪門，這當(dāng)然把睡在鋪?zhàn)永锏乃麄內(nèi)梭@醒，然而，爬起來一看后，他們?nèi)酥苯由笛邸?br/>     “說沒說多久能抓到？”
    他才二十三歲。
    他計(jì)劃著要和一個女孩成家的。
    嘭！
    李建昆一拳砸在墻壁上，三個混蛋，一個都別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