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與中舉
賈母王夫人等心里再如何自視為高, 也不能與郡王正妃相比。當(dāng)下都笑著往前行禮參拜。
東安王妃不過四十來歲的年紀(jì),長得并不是如何出眾,難得的乃是身上那種尊貴氣度。算起來她與邢夫人等倒是平輩的,因此沒等賈母拜下去,忙叫人扶住讓座, 笑著道:“老太君太過多禮了。”
說話間邢夫人王夫人已經(jīng)福了身下去,又有迎春姐妹們往前來拜。東安王妃放眼一看, 轉(zhuǎn)頭滿面含笑地朝賈母道:“老太君好福氣, 這幾個花朵兒似的孫女伴在身邊兒。”
賈母微微欠身,笑道:“王妃說的是。如今人老了, 就盼著身邊熱鬧些。”
東安王妃含笑示意三春姐妹上前,仔細(xì)打量了一番。
迎春姐妹三人如今并不住在一處了, 邢夫人雖是吝嗇,卻安了一段兒心事, 總要讓大房的人壓倒了二房的才好。因此,竟是難得大方的替迎春預(yù)備了很是華麗的服飾——蜜合色閃金提花錦緞的對襟兒長褙子,里頭米黃色立領(lǐng)中衣, 底下乃是桃紅色百褶及地裙。迎春年紀(jì)本就最長,身量又高,這一身兒衣裙倒是更能襯出她膚色白膩, 溫柔沉默。只是平日里見著外人的時候極少,此時對著東安王妃不免有些緊張。
探春卻是選了深粉色繡大朵纏枝牡丹的衣裙, 耳邊的瑪瑙墜子隨著行禮輕輕晃動。進(jìn)退之間舉止有度, 倒顯得比迎春還要穩(wěn)重些。
惜春年紀(jì)小, 穿著的乃是煙霞紫色繡折枝梅花的交領(lǐng)褙子,底下同色羅裙,嬌俏可人。
東安王妃示意丫頭送上來三樣表禮,含笑道:“今兒頭一回看見你們姐妹,都是好孩子,不知道讓我怎么夸才好了。”這話確是東安王妃心里話,三個姑娘看著便不是那等輕狂之輩,模樣也俊,只可惜生錯了家里。
迎春三人忙又拜謝,東安王妃搖手笑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好東西,你們姐妹留著玩罷了。”
邢夫人王夫人也都起身謝了。
林琰并沒有多請人來,只趙咨夫婦如今乃是黛玉義父義母,又因想著趙家雖然在讀書人中聲望極高,但畢竟不在朝堂,說一聲書香門第可以,論起權(quán)勢來卻不及了。林琰恐到時候榮府里又出什么餿主意來,到時候黛玉一輩子就這么一回的及笄禮有了岔子,彼此都不好看。正是為難之際,司徒嵐給他出了主意——東安王府乃與安樂侯府乃是親戚,不如請了東安府里的女眷出面。一則算是為黛玉長長臉,二來也是先拉攏拉攏親戚的意思。
這事兒倒也不必林琰如何費(fèi)心,云寧早就過去拜托了姑祖母,受了老太妃好一通取笑。好在他面色冷峻,除了老王妃,別人倒也都忍著不去湊熱鬧了。
此時在座的除了東安王妃和趙夫人外,尚有幾個與林家熟識的女眷,有的是林如海的故交,有的乃是趙咨引薦了林琰去拜望過的。知道黛玉今日及笄,接了帖子不說兩家交好的話,便是單沖著林琰這個即將下場的舉人也會來的,更何況黛玉還是日后的侯府夫人呢。
趙夫人乃是黛玉義母,林府中沒有女主人,這里林琰便拜托了她來代為待客。因與另幾個女眷都有表禮送予迎春等,待姐妹三人謝過了,便笑對賈母道:“小姑娘家家的,跟咱們在這里未免拘束。不若請她們?nèi)ズ筮吀裱绢^一處,老太君說呢?”
賈母笑著頷首,趙夫人便叫了站在這里伺候的林府丫頭,帶著迎春幾個出去了。
迎春幾個來過林府,此一番再來,心情卻是全然不同的。這幾個月來榮府事情不斷,先前的傳言雖是瞞著,她們都略聽到了一些風(fēng)聲,不過乃是說及寶釵的。幾個人原是一同的,自然有些惴惴不安。后來賈赦接了迎春過去住,單剩下探春惜春兩個在跨院里,姐妹幾個日常除了往賈母那里請安,在一處的時候卻少了些。
轉(zhuǎn)了幾道回廊,便到了黛玉所居的小院子。黛玉聽見迎春幾個來了,忙迎了出來。
因一會兒要加笄換裝,黛玉今日裝束很是簡單,看著也清爽宜人。表姐妹們很久未見,多少有些生疏,黛玉微笑著將人讓了進(jìn)去。
里邊已經(jīng)坐著趙夫人的小女兒趙盈,東安王府的小郡主明雅等四五位姑娘。大家一一廝見了,方才坐下來說話。
探春只比黛玉小了一個月而已,將將也就是及笄的年紀(jì)了。可看看林府今日的派頭,再想想自家里的情形,也知道到時候絕不會有如此風(fēng)光。畢竟,到了現(xiàn)在老太太和太太們也都沒有提及過這個事情,更何況,當(dāng)初二姐姐迎春的十五歲生日也并沒有大辦。要說這幾個姐妹中,唯一一個十五歲生日大辦了的,卻是一個客居的姑娘寶釵。
想想那年寶姐姐在府里,老太太明知道是她及笄之年,卻只拿出了二十兩銀子來給璉二嫂子,讓她去預(yù)備生日,探春忽然覺得心里一陣發(fā)冷。她是個很聰明的姑娘,精細(xì)之處不下于鳳姐兒寶釵黛玉幾個,只可惜了被庶出的身份拘住了。
黛玉笑意盈盈,極盡地主之誼,幾個姑娘不多時便熟絡(luò)了起來。談笑之間已是到了吉時,外邊陳升家的進(jìn)來,恭敬地請明雅郡主等人出去觀禮。
明雅身份在這里最為尊貴,當(dāng)即起身,朝著黛玉調(diào)皮地眨了眨眼,先行出去了。后邊迎春姐妹跟著,只留了趙盈因是贊者,要與黛玉稍后再去。
一時間屋子里只剩下了黛玉與趙盈兩個,黛玉拉著趙盈的手,蹙眉道:“好妹妹,我有些個發(fā)慌呢。”
趙盈年紀(jì)雖小,卻被母親教導(dǎo)的說話行事都如小大人一般,點(diǎn)頭道:“難免的,今兒是姐姐大日子呢。不過,嬤嬤們不是都說了么,姐姐的禮儀進(jìn)退很是得體呢,有何緊張呢?姐姐只要和平時一般就是了。”
說話間趙夫人進(jìn)來了,見黛玉和女兒坐在那里,都有些緊張的模樣,不由得笑了。溫言安撫了黛玉幾句,引著兩個姑娘出來。
外邊眾賓都已坐好,趙咨與林琰謙讓了幾句,起身開禮。古樸悠揚(yáng)樂曲響起,趙夫人在前,攜著黛玉的手進(jìn)來。黛玉素裝裹身,烏發(fā)披肩,神色肅穆,緩緩而行。
三加三拜,置醴醮子,黛玉滿懷誠意拜過了正賓東安王妃,王妃亦含笑答禮。
至此,本該是字笄聆訓(xùn)一節(jié)了。林琰自然早就知道,那榮府的賈寶玉沒心沒肺地給黛玉取了個字,便叫做“顰顰”。在林琰看了,這個賈寶玉是安心不叫妹妹好過。“顰”字何意?皺眉憂愁也。讓妹妹頂著這么個字過一輩子,不哭死才怪!況且,林家再如何沒人,也輪不到他來給黛玉取字!
因取字一節(jié)須得女子父母,趙咨夫婦不客氣地坐了主位。此時黛玉面對二人翩然下跪,趙咨尚不及說話,便聽外邊一聲高叫:“太上皇圣諭到!”
林琰心里一顫,生怕那太上皇又有什么老糊涂的主意,忙站起來向外疾行。一時趙咨夫妻黛玉并各觀禮者都慌忙起身恭迎太上皇圣諭,只是相顧之間不免都看到了各自面上的詫異之色。
林琰匆匆往外邊去了,一見了傳旨之人,險些氣得揍人——來者一件淺黃色軟綢箭袖長衫,腰間束著暗色三鑲玉扣帶,外邊又罩著淺金色云錦提花長袍,玉冠束發(fā),劍眉星目,不是云寧又是哪個?
云寧見了林琰,嘴角一彎:“舅舅忽發(fā)奇想,為林姑娘賜一表字,特命我來傳旨。”
林琰聽了心里翻翻白眼,這個時候也卡的太好了。只得要跪下謝恩,云寧忙扶了,道:“林兄不必如此,且先進(jìn)去,別誤了吉時。”
林府一干人簇?fù)碇茖幫镒呷ィ茖庪p手端著太上皇諭旨進(jìn)了院子,呼啦啦跪下了一院子的人。
云寧卻是一眼便看見了人群中的黛玉。緋紅色的正裝裙裳,烏發(fā)挽起,上邊插戴著金釵。裝束雖是隆重,卻絲毫不落俗套。
云寧平復(fù)了一下心境,展開上諭,朗聲宣旨。太上皇的旨意寫的四平八穩(wěn),無非盛贊黛玉賢淑柔婉,德容言功俱是極佳。云寧念到了最后,才算到了正題,太上皇為黛玉賜下表字,名曰“佑寧”。
要說起這太上皇,也是閑來無事,從司徒嵐處得知黛玉將近及笄。一時想起來那個為了自己隱忍多年,早早離世的妹子,又想起云寧為了叫兒子安心,放手了云家掌控多年的西北軍權(quán),只留在京中。至今了,妻未娶,業(yè)未立,著實(shí)是有些個委屈了。因此,是怎么給云寧長臉便怎么來了。今日宣了云寧進(jìn)宮,神秘兮兮地交給他一道旨意,云寧看了雖是歡喜,卻又生恐趕不及,一路拿著諭旨出了宮門,是騎著馬飛馳而來的。
黛玉在云寧進(jìn)來時候早就漲紅了臉。雖然名分早定,又有林琰從中安排著,叫她和云寧見過了兩次,卻仍是不免有些發(fā)窘。強(qiáng)壓著心里的慌亂,聽云寧宣了旨,黛玉磕頭謝恩,伸出手來接旨。
二人指尖相碰,心里都是一蕩。
林琰從旁邊看不過云寧一雙眼睛只盯著妹妹來看,這還有一院子的人呢,都伏在地上跪著,你倒是叫起啊!輕輕咳了一聲,云寧回過神來,伸手虛扶了趙咨,口道:“眾位,請起身罷。”
林琰將云寧讓到了上首,云寧謙遜幾句,隨即落座。又看著趙咨夫妻殷殷訓(xùn)示黛玉幾句,這場及笄之禮,也便成了。
林府?dāng)[下了酒席,男客在外,女眷入內(nèi),分開宴請。外邊不說,里邊女眷之中自然是東安王妃坐了首位,賈母左下首相陪,然后便是另幾位女眷與趙夫人,黛玉等另有一桌,安排在了里邊跨間兒。
賈母回思方才來傳旨的安樂侯,先前雖是知道云寧乃是大長公主之子,卻是想著云寧身份雖然尊貴,卻終不過一介武夫,配起黛玉來,未免有些牛嚼牡丹之感。哪知一見之下,才發(fā)覺云寧年紀(jì)既輕,相貌又生的極好,看那通身的氣度,真真不是寶玉那般養(yǎng)在內(nèi)院的孩子所能比的。
只是可惜了,如今黛玉越發(fā)與自己離心。否則,這安樂侯,會是榮府多大的助力!
看了一眼垂著眼皮的王夫人,想起早上還鬧著要同來的寶玉,賈母心里長嘆一口氣,無論如何,便是不能為寶玉求娶來黛玉,卻也決不能娶那個薛家的寶釵!
眾人酒宴之后相繼告辭,趙咨夫婦留在最后。林琰送走了客人,回到花廳對趙咨一揖到地,歉意十足。他本來已經(jīng)與趙咨說好,由趙咨為黛玉取字,不想太上皇橫插了一杠子進(jìn)來。
趙咨為人大度,自然不會因此與林琰計(jì)較,擺手笑道:“你也忒多心了。能得太上皇賜字,這是天大的榮耀了。說句勢力些的話,日后玉兒過了門,與人來往間也更長了地位。這是好事,我若是為了這個跟你計(jì)較,也枉為林公至交了。”
林琰聽了,也一笑釋懷。
卻說二月底,會試開考。林琰換了素服,烏木簪子挽了頭發(fā),在司徒嵐等人的目送之中進(jìn)了貢院。九日三場,經(jīng)義策論,書文韻詩,林琰再出來時候雖遠(yuǎn)看還是翩翩公子,近看卻已經(jīng)是疲憊不堪了。他自小學(xué)著拳腳,人雖然瘦了些卻是結(jié)實(shí)的,猶自如此,那出來便暈倒被家人抬了回去更是不在少數(shù)。
苦讀多年,一朝揭曉,林琰高中會試第二名。林府里如何人人喜笑盈腮且不說,便是司徒嵐,也覺得俱有榮焉,出入皇帝的勤政殿時候不免翹了翹尾巴。
待得四月殿試,掄才大典,林琰一篇策略驚采絕艷,文辭之犀利,論點(diǎn)之精辟,令人拍案叫絕。只是偏偏有那迂腐之輩,以其父林如海乃是前科探花,子不可越父為由,力主不可點(diǎn)為狀元。
皇帝司徒峻從善如流,欽點(diǎn)了林琰為今科探花,美其名曰:“一門雙進(jìn)士,父子兩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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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滾,昨天人家明明是23點(diǎn)56分更新的!哼哼!絕對的,因?yàn)楹髞硇薷牧耍抛兊臅r間!哼哼哼……
還有一更是肯定的,時間是沒譜的,大家可以等著明天再看……
(補(bǔ)完了這個,欠哪個妹子的生日賀禮,就算是補(bǔ)了吧對不對對不對啊……)
感謝rosarana、眸色殘妝、青青、婉清、7816246(是這個號吧?我后臺看不見,盯了半天前臺)、jojo、j574160814、木木,還有一位另一位妹子的地雷,后臺很抽搐,不管哪位妹子,妹子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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