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網(wǎng)上那個帖子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 林清樂一行人從教室外走進去的時候,里頭坐著的人依然如那天般,唰得一下都望了過來。
但看到林清樂邊上照例走著蔣書藝和于亭亭, 甚至連郁嘉佑都跟她有說有笑時, 他們不免又有些懷疑……網(wǎng)上那些應(yīng)該也不全是真的吧?不然,為什么郁嘉佑都沒有遠離林清樂。
郁嘉佑可以說是學(xué)校標(biāo)桿型優(yōu)秀人物, 眾人對他都是服氣的。所以接下來好些天都看到林清樂邊上有郁嘉佑等人時,流言蜚語都淡了許多。
這天, 圣誕節(jié)前夜。
下課鈴響后,蔣書藝和于亭亭火速起身去拉林清樂:“快快快,時間不多,咱們趕緊去挑禮物去!”
林清樂最后一個選擇題答案都來不及寫就被拽了起來:“要這么著急嗎。”
“當(dāng)然了,去晚了東西可能會被挑光的。”
“喔……”
蔣書藝朝教室后面喊了聲:“郁嘉佑,要不要一起去買東西啊。”
后排被喊到的郁嘉佑抬眸笑了下:“你們女孩子買東西,我跟著去干什么。”
“男孩子也要買禮物啊。”
于亭亭拍拍她:“咱們走吧,郁嘉佑買什么禮物啊, 他只有收的份。”
蔣書藝想了想:“也是……那走吧。”
“嗯。”
三個女孩說著從教室前門出去了,郁嘉佑看著幾人的背影,無奈地笑了下。
“哥。”
就在這時,燕戴容從后門走了進來。
郁嘉佑起身:“來了。”
“姑姑已經(jīng)在校門外等了, 咱們走吧。”
“好。”
今晚是他們家里長輩的壽宴,燕戴容和郁嘉佑都要去飯桌上露個臉。
燕戴容早幾分鐘就已經(jīng)到了,她在教室門外等了一會, 而這期間, 她看到了林清樂身邊還有人,也看到了郁嘉佑在跟她們說話。
“哥,你們班林清樂在網(wǎng)上的那些事, 你知道嗎。”兩人下樓梯的時候,燕戴容問了句。
郁嘉佑:“嗯,怎么了。”
燕戴容看了他一眼:“知道你跟她還走那么近。”
郁嘉佑停了下來,皺眉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是殺人犯的女兒,這兩天很多人在討論她,還說她當(dāng)初也差點殺了人——”
“你覺得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孩子會想殺人?”郁嘉佑不滿地打斷她。
燕戴容見郁嘉佑難得面露不善,心里隱隱有了怒火:“那又怎么了,她是殺人犯的女兒。”
“戴容,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么知道都是事實?”郁嘉佑沉了聲,“林清樂我很了解,她一直文文靜靜的,不會是你口中的那種人。再說,她父親是殺人犯,她一個小孩能怎么辦。”
燕戴容實在沒想到郁嘉佑會這么說:“哥,你為什么這么偏著她說話?!”
“我是說實話。”郁嘉佑道,“倒是你,你跟她也不熟,你針對她做什么。”
“我針對她?”燕戴容緊皺眉頭,“我哪里讓你看出來在針對她了,我就是就事論事!”
“看不出你哪里就事論事。”郁嘉佑道,“是因為許汀白吧?”
燕戴容一怔,臉色頓時陰冷了下來。
“搞不懂你,明明覺得自己跟許汀白一塊會讓你丟臉,又暗地里去找他。你是不甘心你這樣自降身份,他卻一點不知道感恩甚至不理會你,對嗎?”郁嘉佑沉聲道,“現(xiàn)在知道林清樂可以靠近他,所以才討厭林清樂,你這樣轉(zhuǎn)移你的怒氣有意義嗎。”
“那你呢!”燕戴容被撮破心事,瞪向郁嘉佑,“你不也是在轉(zhuǎn)移自己的情緒嗎!最開始,你難道不是因為許汀白才注意林清樂的!”
郁嘉佑一怔:“我沒有。”
“你敢說你不是因為知道林清樂跟許汀白走得近,所以才好奇她的?”燕戴容冷笑一聲,“你從小就被那些大人拿來跟許汀白比,可你那時樣樣都比不過他,所以對跟他相關(guān)的事,你從來都很在意!”
“你——”
“哥,你可別在好奇著好奇著,還喜歡上人家了。”
兩人到底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的痛點都很熟悉,想要對質(zhì),一針便見血。
郁嘉佑小時候跟許汀白并不是同學(xué),家里也不如燕戴容他們家一樣跟許家相熟,但是他對許汀白一點都不陌生,因為年齡相當(dāng)?shù)木壒剩?jīng)常聽到他的名字。
他父母總會拿他來跟自己比較,可那會,他的成績、競賽等確實都不如許汀白。
雖然后來許汀白家出了事,但……那依然是自小順?biāo)斓挠艏斡有睦锏囊桓獭?br/>
郁嘉佑的臉完全冷了下來:“我喜歡上了又怎么樣。”
燕戴容臉色一變。
“我跟你不一樣。”郁嘉佑看了她一眼,“不管怎么樣,我不會去傷害喜歡的人。”
——
從學(xué)校出來走了十分鐘后,林清樂三人走到了一家精致的禮品店。
因為是圣誕,今天店里已經(jīng)有很多學(xué)生在逛了。
“誒,買幾個禮盒,到時候買蘋果裝進去。”蔣書藝道,“哎呀,我要送好多人蘋果啊,這下可要破產(chǎn)了。”
于亭亭:“我也是。”
蔣書藝:“除了蘋果外,還要買圣誕禮物呢。”
于亭亭:“圣誕禮物你打算送給誰?”
蔣書藝:“要你管。”
“郁嘉佑吧?”
“什么?!”蔣書藝瞪眼,“拜托!圣誕禮物要送給最喜歡的男生!”
于亭亭理所當(dāng)然道:“對啊,郁嘉佑不就是你最喜歡的男生嗎。”
蔣書藝一噎,反手就拍她腦袋:“誰告訴你的!我,我怎么可能喜歡郁嘉佑啊,他是我男神。男神是什么,男神是用來看的!我沒那意思。”
“是嗎,我還以為你喜歡他來著……”于亭亭有點懵,“那你圣誕禮物送誰?”
蔣書藝:“最喜歡的男生,那不就是我爹咯。”
于亭亭結(jié)結(jié)實實地翻了個白眼:“我的天——”
“干嘛,你呢,送誰。”
“哼,我不告訴你。”
“……”
兩人各自嫌棄了會后,看向了正在認真選禮物的林清樂。
兩人對視了眼,十分默契地走到林清樂邊上,“清樂,你會給誰送禮物啊。”
林清樂幾乎想都沒想就說:“許汀白。”
“啊?”
林清樂奇怪道:“你們不是說圣誕禮物送給最喜歡的男生嗎。”
“是,是啊。”
“所以啊。”林清樂又低眸選禮物去了,她沒覺得自己有哪里說的不對,也沒覺得這個喜歡有那么多復(fù)雜曖昧的含義,她更不會掩飾自己對一個人的偏愛。
最喜歡的。
男生。
兩個條件一結(jié)合,她腦子里第一個念頭,只是許汀白。
——
圣誕節(jié)在周五,那一天,天下了點小雪。
今天盲人學(xué)校因為節(jié)日,給在座的每一個人發(fā)了一盒糖。許汀白對節(jié)日沒反應(yīng),對糖更是沒興趣,所以并沒有拿走那盒糖的意思。
可下了課要離開教室的時候,他突然想起,小姑娘大概會喜歡糖……于是也不知怎么的,走出校門的時候,大衣口袋里就多了那么一盒糖。
從學(xué)校回家的路他已經(jīng)很熟悉了,校門口出來右拐,走兩百步,左拐,再走一百步會到一家小型超市,再右拐……
這條路印刻在腦海里,讓他僅憑一根盲杖,就能自己走回去。
而今天,依然是那條走過很多很多遍的路。
出了校門口,許汀白心里默念著步數(shù),按著那個軌跡走下去。因為下過雪的緣故,周邊人走路的聲音都是沙沙踩雪里的聲音,對于看不見的他來說,挺明顯的。
邊上偶爾路過的聲都是正常的,但今天,他身后一直有腳步聲。
一開始他以為就是跟他一樣走在路上的人,可走得長了,他快身后那人便快,他慢身后那人便慢,完全是在跟著他的步伐……
許汀白察覺到了不對勁,在拐過一個彎時,停下下來。
后面的人果然是緊跟著他,他突然地停下導(dǎo)致后面的人沒有剎住車,直接撞在了他背上。
“哎喲——”
“誰。”
“你怎么突然停下呀……”
兩人的聲音交叉在一起,而許汀白聽到這個聲音后,也不用問了。
他倏地轉(zhuǎn)身:“你怎么在這?”
林清樂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當(dāng)然是找你。”
“那你為什么不吭聲。”
林清樂微仰著頭看他:“本來在校門口看到你的時候想叫你的,但是后來突然又不想叫了……我想著,你什么時候能發(fā)現(xiàn)我。沒想到這么快啊,這才走了一條路。”
許汀白眉頭淺皺:“今天不是周五嗎,你不在學(xué)校,跑這來做什么。”
“是周五,但是,也是圣誕呀。”
“圣誕……”
許汀白想起來了。對,是圣誕,今天學(xué)校還稍許隆重地過了下,添了菜,發(fā)了糖。
“許汀白,你把手伸出來。”林清樂說。
“干什么。”
“別問,你先把手伸出來。”
許汀白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但還是把手伸了出去。
左手手掌離開大衣口袋,瞬間被冷風(fēng)侵襲。但這種冷還沒持續(xù)幾秒,突然,整只手就被包裹住了,軟綿綿的材料附著在手上,立刻抵擋了寒風(fēng)。
許汀白:“這個……”
“是圣誕禮物,許汀白,圣誕快樂!”
今天一早到學(xué)校的時候他便聽到了很多圣誕祝福,但他一直覺得,這種節(jié)日對他而言毫無意義。
可此時此刻,聽到面前的女孩甜甜地說了一聲明明與別人一樣的話時,他卻像整個人被按下了暫停鍵,只余心臟猛跳,一陣強于一陣,不肯停息。
“你……不喜歡?是不夠暖和嗎?”林清樂見他沒吭聲,頓時緊張。她挑了好久,總怕他不喜歡。
許汀白左手掌心無意識抓了下,他低了眸,聲音微啞,“沒……挺暖和的。”
“那你喜歡嗎?”
“……嗯。”
“真的啊!那另外一只也戴上吧。”她把他的盲杖暫時拿走了,然后重復(fù)了跟剛才一樣的動作,把他的右手也戴上了。
“我想著天已經(jīng)特別冷了,可是一直沒見你帶過手套。你不能那樣的,會得凍瘡。”林清樂認真說,“以后出門,你帶著這個手套吧。”
好暖,兩只手都被包裹住了,連帶著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許汀白站在那里,下顎緊繃,心臟的超負荷跳動讓他有些難以承受,但……也異常歡喜。
“好。”
“那就行。”林清樂高興道,“那就先這樣,我得先走了,晚自修快開始了。”
她轉(zhuǎn)身了,帶著鞋子和雪面摩擦的聲音。
“等等!”他驟然伸手,好在準(zhǔn)確地拉住了她的胳膊。
“嗯?”
許汀白猶豫了下,從口袋里拿出了那盒糖果:“這個,你拿去吧。”
林清樂眼睛都亮了:“這什么,是你給我的圣誕禮物嗎?!”
聽她這么說,許汀白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他并沒有想過今天給她準(zhǔn)備禮物,在她來之前,他也并不過這個節(jié)日。
“不是……這個,學(xué)校給的糖。”
“但是你也不吃糖啊,你帶出來就是為了給我的,對不對。”
許汀白輕抿了唇,沒說話。
林清樂嘴角微揚:“謝謝。”
她接了過來,很小心地打開了這個紅色的盒子。盒子不大,但里面擺著六顆不同口味的巧克力,形狀各異。
“是巧克力誒。”林清樂問道:“我現(xiàn)在能吃嗎。”
“嗯。”
得到允許,林清樂拿起一顆放進嘴里,巧克力味彌漫,隱隱帶著抹茶味。
她驚喜道:“好好吃。”
許汀白被她愉悅的聲音感染,心里松了口氣:“真的嗎。”
“是啊,你嘗嘗看。”林清樂拿起一顆遞到了他的嘴邊。
許汀白沒想吃,但林清樂又往前探了探:“張嘴。”
于是他還是順從了她的想法,配合著往前含了一下。但是他看不見且這巧克力有些小了,他這么一含沒準(zhǔn)確地吃到巧克力,反而連帶著把她的手指也咬了。
“啊……”林清樂小聲地驚呼了聲。
許汀白意識到自己咬著她了,立刻松開:“……沒事嗎?”
指尖微微有些濕潤。
林清樂瞥了眼他的嘴唇,手指曲起,莫名有些無所適從起來:“沒,沒事,你沒用力。”
巧克力的香甜在嘴里化開,許汀白淡淡嗯了聲,腦子里出現(xiàn)方才大概的畫面,耳廓后知后覺發(fā)起燙。
兩人一時都有些安靜下來。
“好吃的吧?”過了會,林清樂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
許汀白輕咳了聲:“……不好吃。”
“會嗎?”
“太甜了。”
“但我覺得很好吃……”林清樂道,“真的,這是我今年第一個圣誕禮物,特別好吃我特別喜歡。”
許汀白微微一怔,眼角不可抑制地染上了一點笑意。
林清樂看了眼手表:“那時間差不多了,我?guī)е愕那煽肆ο茸呃玻俊?br/>
“好。”
林清樂轉(zhuǎn)身離開了。
許汀白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心里一頓,突然朝那個方向喊了聲:“林清樂!”
“怎么了?!”腳步聲停住,她的聲音遠遠傳來。
許汀白握緊了盲杖,心口像有一團溫?zé)岬幕稹?br/>
他笑了笑,緩緩道:“圣誕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老母親的眼淚飆了出來——
民政局在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