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攻略.廢太子養(yǎng)成
年前喬桑通過小紅杏買了一壺果酒, 還有些點(diǎn)心,還約好一起過年。
結(jié)果晚上來送飯的卻是一個面生的小太監(jiān),說小紅杏傷了腳,來不了了。
喬桑道謝, 并托他向小紅杏問安, 然后拎著食盒回了小太子寢殿。
小太子正在那里看書, 看喬桑進(jìn)來,就把書放下了, 含笑看著她。
喬桑拎著食盒走過去, 把里面的飯菜一一拿出來擺上桌,一邊說道:“小紅杏傷了腳,來不了了, 就咱們兩個過年啦, 殿下會不會覺得冷清了些?”她本來想著小紅杏能在,也能給這年增加些人氣,沒想到小紅杏居然傷了腳。
喬桑總改不了叫他殿下的習(xí)慣, 久了他也就只能放任了。
聽完喬桑的話,小太子原本帶笑的眼睛眼中的笑意稍減,輕聲問:“阿喬會覺得冷清么?”
喬桑搖頭:“我只是擔(dān)心殿下會覺得冷清, 多個人會熱鬧些。”
小太子聽了喬桑的話,一雙漂亮烏黑的眼睛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她說:“我只要阿喬陪著我, 不需要其他人。”
喬桑聽了莞爾一笑,倒上兩杯酒,然后推給小太子一杯, 說道:“本來殿下還小,是不能喝酒的,但今天是過節(jié),再加上這是果酒,你可以喝一點(diǎn)點(diǎn)。”
小太子端起酒杯,抬手一舉,淺淺一笑道:“獨(dú)飲不如對酌。”
喬桑抿嘴一笑,舉起杯子在他的杯子上輕輕一碰:“愿殿下來年身體健康,萬事順意。”
小太子嘴角抿出一個淺淺的笑意,眼眸深邃,凝視著燭光下喬桑的笑顏,輕聲道:“愿,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兩人都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入口后,小太子輕皺眉。
喬桑嘶了一聲,也跟著皺眉說道:“這小紅杏,明明說這是果酒來著。”
入口卻火辣刺喉,哪里是什么果酒。
她連忙把小太子手里的酒杯拿過來:“小紅杏拿錯了酒,不準(zhǔn)再喝了。”
小太子也不喜酒液刺喉的感覺,只一口下去,腦子都有些不清醒了。
桌子上的飯菜少見這么精致豐盛。
卻見喬桑一口酒一口菜,十分悠然自得的樣子,小太子眼見她臉越來越紅,眼睛越來越亮。
小太子開口勸道:“少喝些,醉酒傷身。”
喬桑用手支著頭,笑望著他:“難得一醉。”
燭光下,她雙頰緋紅,波光瀲滟的眼眸帶著笑意望著他,竟美得驚人。
小太子呼吸都一窒。
大源的傳統(tǒng),大年三十晚上,是要守歲的。
兩人并肩坐在屋檐下,身下鋪著厚厚的墊子,身上穿著厚厚的新棉服,脖子上圍著毛茸茸的圍脖,面前擺放一個小盤,上面盛放著一些點(diǎn)心干果,火盆燒的旺盛,偶爾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爆裂聲,他們安靜的坐著等著跨年時的煙花。
喬桑喝了酒只覺得頭腦昏沉,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煙花,終于撐不住,頭往后靠在墻上閉著眼睡著了,不知不覺往一頭歪去,一只手伸過來,輕輕把她的頭撥向另一邊,輕輕地靠在了努力坐正,讓自己變得更高一些,可以讓喬桑依靠的小太子身上。
咻的一聲!
一道流光劃破夜空,然后在天際砰地一聲炸出巨大的煙花!照亮整片夜空。
似乎隱隱可以聽到從各個角落傳來人們的歡呼聲。
小太子仰起頭,從未覺得每年都看的新年煙花這樣美,煙花倒映在他漂亮幽黑的眼睛里,他微微側(cè)過臉,看著被煙花的光照亮的喬桑恬靜的睡顏,微揚(yáng)起唇,低聲輕喃:“阿喬,新年快樂。”
大源的傳統(tǒng),在大年初一看到煙花時可以許下心愿。
小太子看著漫天的煙花,默默許下心愿,以后年年歲歲朝朝暮暮,喬桑都能長伴在他身邊,永不分離。
***
小太子不忍吵醒喬桑,于是費(fèi)了不少功夫才把喬桑弄回寢殿。
私心沒有把喬桑送回自己的房間,而是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然后顫抖著手開始解她的衣扣,他告訴自己:喬桑這輩子都要和他在一起,等他長大,他會娶她,他不要什么三妻六妾,還要她一個人就好。
所以她的衣服,也只有他能解。
但他的臉還是紅的厲害,眼睛也別到一邊,只是摸索著把喬桑的棉衣脫下,然后就扯過被子把她蓋起來。
接著又把自己的衣服解開,爬到里側(cè),掀開被子小心翼翼的躺進(jìn)去。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同床共枕,卻是第一次蓋同一床被子。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過去,挨著喬桑:“阿喬。”
他小聲喚她的名字,沒有回應(yīng)。
躺了一會兒,他忽然從床上撐起身子來,在黑暗中凝視喬桑許久,最終終于沒能抵制住誘惑,緩緩落下去,嘴唇觸碰到喬桑溫軟的唇瓣時,祁熠腦子里一片空白,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燃燒,心跳聲咚咚如雷般響起。
他重新躺回她身邊,也像喝醉了一樣,頭腦昏昏沉沉的,緊張又興奮,輕輕喘了喘,心里卻又像是吃了蜜一樣甜,叫他忍不住竊喜,一個人在黑暗中露出一個傻傻的笑:“阿喬,我好高興......”
***
喬桑第二天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小太子的床上,蓋著小太子的被子,還像是抱抱枕一樣和小太子互相抱著,連體嬰一樣貼在一起,她身體微微僵了一下,努力回想了一下昨晚上,才發(fā)現(xiàn)自己喝得多了,守歲等煙花的時候睡著了,也不知道怎么爬到了小太子的床上。
對小太子,她現(xiàn)在真是一點(diǎn)歪心思都沒有,她現(xiàn)在更像是把小太子當(dāng)成兒子或者是弟弟來養(yǎng)。
小太子雖然過完年就十四了,在大源,男子十四就可以定親了,如果小太子兩年前就已經(jīng)成功登基,那這一年就要選秀了。
小太子這兩個月也被她養(yǎng)的高了些白嫩了些,看著不再像是十歲孩童,但在她眼里,小太子還是個孩子,仿佛有什么歪心思,都像是心理變態(tài)。
喬桑雖然不是什么衛(wèi)道士,但也自認(rèn)心理發(fā)育十分健康,道德水平也在平均線上,自然做不出對半大的孩子產(chǎn)生什么綺思,怕小太子醒了尷尬,只小心翼翼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把小太子環(huán)在她腰上的手挪開,然后小心翼翼掀開被子從床上下去,撿起落在地上的衣服,拎起鞋,赤著腳抱著衣服輕手輕腳的跑回了自己房間。2264
卻沒看到在她抱著衣服轉(zhuǎn)身的瞬間,床上沉睡著的小太子幽幽睜開了眼,嘴角掛著一絲甜笑。
喬桑穿好衣服,沒事人一樣開始清理庭院。
早上依舊是昨天晚上那個小太監(jiān)過來送早飯,滿臉喜慶的看著喬桑說:“姑姑新年好,大吉大利。”
喬桑笑著說道:“大吉大利。”
然后拿著準(zhǔn)備好的紅包封給他。
小太監(jiān)接了紅包,捏著里頭銀子的分量,喜氣洋洋的行了一禮:“多謝姑姑!”
喬桑又遞過去一個紅包請他帶給小紅杏,又問了幾句小紅杏的傷勢。
小太監(jiān)只說沒什么大礙。
難得遇到喬桑這樣和藹好親近的,就忍不住多跟喬桑說了會兒話。
“姑姑昨晚上看煙花了嗎?”
喬桑不好意思的笑笑:“昨晚飲了些酒,早早睡了。”
“那可可惜了。”小太監(jiān)一臉遺憾的說:“昨晚的煙花比往年還要更好看呢。”
喬桑淺淺笑著說:“是么。那真可惜,只能等今年的了。”
小太監(jiān)看著喬桑亭亭玉立淺笑盈盈的模樣,雖是一臉?biāo)貎簦瑓s也別有一番韻味,聽小紅杏說過喬桑的背景,此時就忍不住說道:“像姑姑這樣的人才,若是有些機(jī)遇,遲早要離開這紫月宮的。”
話剛落音,忽然感覺背后一涼,往旁邊一看,頓時心里一寒。
廢太子,也是現(xiàn)在的安王殿下,正站在屋檐下,面無表情冷冷的看著他。
小太監(jiān)被他氣勢所攝,忙慌里慌張的躬身行禮:“奴才見過安王殿下。”
小太子的目光掃過去,望向喬桑:“阿喬,進(jìn)來。”
喬桑對著小太監(jiān)笑了一下,說道:“你先回去吧。”
小太監(jiān)忙對小太子行了一禮,恭恭敬敬的走了。
喬桑提著食盒轉(zhuǎn)身朝小太子走去,臉上帶著笑:“昨晚守歲那么晚,今天怎么不多睡會兒?”
小太子忽然伸手抱住她,輕聲說:“阿喬。不要對其他人笑。”
被小太子一抱,喬桑才發(fā)現(xiàn)小太子的確長高了不少,頭頂都頂?shù)剿南掳土恕?br/>
喬桑揉了揉他的腦袋,知道他太依賴她,所以不喜歡她和別人太親近,于是說道:“我那叫禮貌。而且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愛笑的姑娘,運(yùn)氣都不會太差。”
小太子說:“沒聽過。”
喬桑說:“那是我們那里的——諺語。好了,進(jìn)去吃早飯吧。”
飯桌上,小太子說:
“昨晚上的煙花很美。”
喬桑嘴里塞了一口饅頭,含糊著回應(yīng):“唔,是嗎。”
“嗯。是我在宮里這么多年看過最美的煙花。”小太子看著她說:“可惜你昨晚上睡著了。”
喬桑被饅頭噎了一下,連忙喝了口水順下去。
小太子看著她,抿了個笑出來,問:“阿喬昨晚上睡得好嗎?喝了那么多酒,頭疼不疼?”
喬桑回以淡定的一笑:“我睡得很好。殿下呢?”
“我也睡得很好。”小太子看著她說。
昨晚上是他睡過最安穩(wěn)舒服的一個覺,早上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被喬桑抱在懷里的時候,還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然后他也輕輕地抱住她,第一次和她這樣親近,心跳的快從胸口蹦出來,但是又像是被什么漲滿,覺得從未如此心滿意足。
同蓋一床被子的事情,就被喬桑這么輕描淡寫的帶過去了。
小紅杏的腿傷沒那么容易好,所以近幾日的飯都是小太監(jiān)送的,自從那天撞上小太子以后,他就莫名有些怕小太子,每次來只規(guī)規(guī)矩矩的送了飯就走,很少留下和喬桑說話。
這一天中午,卻一臉喜氣洋洋的對喬桑說道:“姑姑,先提前跟你道喜了。”
喬桑接過食盒,有些詫異的笑問道:“道喜?喜從何來?”
小太監(jiān)笑著說:“這個嘛,小得子現(xiàn)在還不能說,不過,再過幾天,姑姑您就要有好消息傳過來了。”
喬桑困惑的看著小得子走了,有些不解這紫月宮能有什么好消息。
也沒放在心上。
怎么也沒想到,三天后,小太監(jiān)說的“喜”很快就來了。
除了送飯的宮人,和年前的宇文世子外,許久沒有人造訪過的紫月宮突然來了客人。
喬桑正在修剪院子里的花草,年后天氣轉(zhuǎn)暖,小太子就在屋檐下看書。
“奴才趙越,見過安王殿下,給殿下請安。”來人領(lǐng)頭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太監(jiān),從衣著上來看,品級不低,不茍言笑,看起來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他一進(jìn)門,先是對著屋檐下看書的小太子行了一禮,從神色到行禮的姿勢,都一絲不茍,沒有半分偷懶作偽,十分恭敬。
在他身后還跟著兩個宮女,一個是看起來比喬桑還大幾歲的藍(lán)衣宮女,另外一個則是一個低眉順眼看起來才十四五歲的小宮女,兩人都跟著行了一禮。
喬桑不知道他們的來意,只是被他的目光掃到,莫名有些不祥的預(yù)感。
“趙公公不必多禮,請起吧。”小太子見了他,原本緊繃的臉色微緩,把書放在一側(cè),然后從屋檐下走了過來:“趙公公今日怎么會來紫月宮?”
看樣子,像是舊識。
趙公公恭敬的微弓著身子,說道:“回主子的話,奴才是帶著調(diào)令來的。”
聞言,小太子原本和緩的臉色頓時凍結(jié):
“你說什么?”
喬桑也微微一怔,猛地抬起眼看向趙公公。
那趙公公依舊是一副平靜如水的模樣,躬著身,垂著眼說道:“內(nèi)務(wù)府收到調(diào)令,喬桑從今日起被調(diào)到舒太妃的玉漱宮伺候。安王殿下的飲食起居,以后便由素英伺候。”他說罷,微一側(cè)首對旁邊的小宮女說道:“還不向主子請安?”
那小宮女也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一直低眉順眼的跟在趙公公身后,此時被提醒,顫了一下,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沖著小太子行了一禮:“奴才給安王殿下請安,奴才會盡心盡力伺候安王殿下的。”
小太子的臉色青白交加,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趙公公。這調(diào)令是從哪里來的?”
趙公公微微抬眼,眼風(fēng)掃了喬桑一眼,然后說道:“瑩畫,你先帶她回玉漱宮。”
那叫瑩畫的宮女沉穩(wěn)的一行禮,說道:“是,趙公公。”說罷抬眼看著喬桑說道:“跟我走吧。”
喬桑站在原地沒動。
小太子走過來用力握住喬桑的手,把她擋在自己身后,目光掃過瑩畫,然后定定的盯著趙公公:“她哪兒也不去。”
瑩畫抬眼看向喬桑,忽然淡淡說道:“喬姑娘還是莫要辜負(fù)喬大人一番苦心才是。”
喬桑微怔。
小太子臉色發(fā)白,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喬桑。
是喬子策。
......是她讓喬子策這樣做的嗎?
小太子被腦海里一閃而過的念頭給嚇到了,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一片,半絲血色也無。
喬桑仿佛和小太子心有靈犀,抬眼定定的看著他,眼神坦蕩,用力握緊他冰涼的手,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沒有。”
喬桑說完,對趙公公一行禮,說道:“趙公公,能否容我和殿下再說幾句話?”
趙公公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要耽擱太久。”
喬桑就牽著小太子走開了,小太子的手冰涼,她握緊了,雙眼瞬也不瞬的盯著他:“殿下,相信我,我絕沒有跟哥哥說過要從紫月宮離開。”她頓了頓,微微笑了笑說:“你要記住,我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意義就是你。”
小太子再也忍不住,不顧他人在場,伸手用力的抱住她,雙手用力揪住她腰后的衣服,聲音顫抖:“阿喬......阿喬......”
喬桑微微彎下身子,回抱住他,在他耳邊輕喃:“我一定會回來的,不會讓殿下等太久,相信我,好嗎?”
可我一刻也不愿意跟你分開。
小太子更加用力的抱緊她,把頭埋在她懷里,父皇駕崩以后,他已經(jīng)兩年沒有流過眼淚,可此時,他的眼淚卻浸濕了喬桑的衣襟。
喬桑被瑩畫帶走了。
趙公公也走了。
小太子站在宮門前,看著喬桑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之中,第一次嘗到什么叫蝕骨之痛。
如同兩年前,父皇駕崩,他被從東宮趕到紫月宮,毫無還手之力一般。兩年后的今天,他被奪走最珍視的東西,卻依舊無力反抗,這種深深地?zé)o力感和絕望感讓他的眼睛染成了紅色。
***
喬桑被帶到了玉漱宮舒太妃的宮里。
屋子里暖氣宜人,舒太妃斜臥在貴妃椅上,手上握著暖爐,一個宮人正在給她捏肩,她帶著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喬桑一眼,對她不卑不亢的姿態(tài)頗為滿意,語氣帶著幾絲慵懶的說道:“果然是喬夫子的妹妹,生了一副好模樣,瞧著也是個玲瓏剔透的人。你就跟著瑩畫吧。”
喬桑屈膝行禮:“謝太妃娘娘。”
舒太妃又問:“安王殿下在紫月宮可還好?”
喬桑垂眸說道:“回太妃娘娘,安王殿下一切安好。”
舒太妃懶洋洋的一揮手:“行了,瑩畫你帶她下去吧。”
瑩畫帶著喬桑一行禮,然后就帶著喬桑出去了。
瑩畫交代道:“太妃娘娘是極寬厚的主子,在這玉漱宮里,你只需要辦好自己的差事,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做的不做,就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待到放出宮那日。”
喬桑低聲應(yīng)是。
又被安排了住處,四處認(rèn)了認(rèn)路,同時也讓那些宮女認(rèn)了人。
喬桑心里擔(dān)心小太子,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yīng)付這新環(huán)境的種種。
想找時間去找喬子策,可這玉漱宮雖說閑時多,但是宮女是不能四處亂走動,除休息日外,平時若要是沒有主子的吩咐,要出玉漱宮,需得向管事姑姑報備。
喬桑剛來玉漱宮,要等到下一個休息日,還得十天,要與小太子分開十天之久,她有些心焦,忍不住責(zé)怪起喬子策來,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事先和她商量。
現(xiàn)在也無可奈何,只能靜待時機(jī)了。
只盼著小太子能聽她的話,乖乖在紫月宮等她回去。
***
“殿下,外面涼,您還是進(jìn)屋吧。”素英終于鼓起勇氣,輕聲叫道。
夜幕漸漸降臨,寒氣漸濃,小太子坐在屋檐下,午飯也沒吃,就靜靜地坐在那兒看著宮門,不動也不說話,已經(jīng)坐了一整天。
此時也對她的話沒有半點(diǎn)反應(yīng)。
想起來的路上趙公公的交代,她又輕喚了一聲:“殿下?”
他像是終于聽見了她的聲音,轉(zhuǎn)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眼中的光寂滅,又轉(zhuǎn)過去,靜靜地看著宮門,輕聲道:“她說會盡快回來,我已經(jīng)等了一天了,她怎么還沒有回來?”
素英知道他在等的人是那個先前照顧他的宮女,她不忍心告訴安王殿下,那個宮女不會回來了,整個宮里的人都知道,舒太妃是宮里有名的對奴才寬厚的主子,在她宮里的宮人,雖說沒什么大前途,但是卻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待到出宮之時。那是宮里好多宮人想去都不能去的好去處,比這凄涼的紫月宮要好上百倍千倍,她怎么可能還會回來呢?
她還是有些心疼這位前太子,現(xiàn)在的安王殿下的,同時又有些羨慕之前那個宮女,能讓主子這么惦記在意。
素英到底年紀(jì)小,性子也活潑,開解道:“那位姐姐肯定很快就回來了,殿下您也不希望她回來的時候瞧見您沒精神的樣子吧。夜里涼,您再不進(jìn)屋,著了涼可不得了。”
小太子想起喬桑走時囑咐他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話,于是默默起身,轉(zhuǎn)身回了寢殿。6258
素英伺候小太子吃晚飯時有些驚訝,沒想到菜式能有這樣精致,她見過其它冷宮的主子,吃的遠(yuǎn)不如紫月宮這樣好。
她十分規(guī)矩的跪坐在一邊伺候小太子吃完晚飯。
小太子半點(diǎn)都感覺不到餓,勉強(qiáng)用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面無表情的說道:“你退下吧。”
素英把桌子收拾好,然后站起身,行了一禮:“那奴才就先告退了,奴才就在旁邊的偏殿,殿下可以隨時叫奴才。”
小太子猛地抬頭看她,語氣嚴(yán)厲:“誰叫你去偏殿的?!”
素英嚇得跪下:“奴才在偏殿能隨時伺候殿下。”
小太子定定的看著她,冷冷的說:“偏殿只有阿喬能住。”
素英低下頭:“是,奴才知道了。”
她只能住到離小太子寢殿有一段距離的西房去。
小太子獨(dú)自一人坐在寢殿里,面對空蕩蕩的寢殿,只覺得心里也像是空了一塊,被無邊的孤單和寂寞包圍,比以前更甚。
他從角落里找出喬桑送給他的那個香包,然后走到喬桑的偏殿,脫了衣服和鞋子躺上床,把香包攥在手里,仿佛這樣就能抓住喬桑的一點(diǎn)氣息。
***
喬桑在煎熬中在玉漱宮度過了十日,瑩畫是舒太妃身邊的管事姑姑,負(fù)責(zé)管理玉漱宮里的宮女太監(jiān)們,喬桑沒有專職,只是跟在瑩畫身邊,替她跑腿傳話,或是做些小活,算得上清閑,能這么輕松,絕對也是看在喬子策的面子上。
好不容易等到休息,喬桑便出了玉漱宮,敢去了國子學(xué),在樹下等了近一個時辰,她十分心焦,她時間不多,還得去紫月宮看小太子,一直等到中午,她都沒有等到喬子策,卻等到了宇文世子。
宇文世子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她在樹下,本來打定主意不再跟她有什么牽扯了,但是看到她轉(zhuǎn)身要走,卻又忍不住撇開同伴,裝作不經(jīng)意的從這邊路過,又是無意間看見她在這里:“你又來找喬夫子?你不知道嗎,夫子的母親突發(fā)急癥,夫子回家侍疾,已經(jīng)兩日未來國子學(xué)了。”
喬桑頓時心涼了半截。
宇文世子見喬桑臉色不好看,忍不住就問道:“怎么?你找他有什么急事?”
喬桑不答反問:“世子可知道哥哥什么時候才會回來?”
宇文世子說道:“那本世子可不知道,那得看夫子的母親病的嚴(yán)不嚴(yán)重了,少則四五日,多則幾個月也是可能的。”
喬桑聽了這時間跨度,臉色更不好了。
宇文世子說道:“你到底找他什么事啊?你跟本世子說,說不定本世子能幫你呢。”
喬桑說道:“那還請世子幫我一個忙。”
宇文世子莫名有些興奮:“你說。”
喬桑說道:“若是哥哥回來,還請世子幫我?guī)г捊o他,請他無比去玉漱宮找我。”
宇文世子一愣:“玉漱宮?舒太妃那兒?你怎么會跑哪兒去?”
喬桑忍不住苦笑:“我被調(diào)到舒太妃宮里伺候了。”
宇文世子愣了一下,然后看著喬桑似笑非笑的說道:“那本世子是不是得恭喜你?舒太妃的宮里,可比紫月宮要好的多。”
喬桑看出宇文世子語帶譏諷,也不想和他說太多,只是恭敬的行了一禮,淡淡的說道:“還請世子幫奴才把話帶到,奴才感激不盡。”
宇文世子莫名覺得喬桑改口叫自己奴才聽著刺耳,像是一下子把兩人的關(guān)系一下子拉開撇清了似的,他盯了她一會兒,說道:“本世子既然答應(yīng)了要幫,那就肯定會辦到,你盡管放心。”
“那就多謝世子了。”喬桑躬身說道。
說完不欲多待,準(zhǔn)備抓緊時間去紫月宮看看小太子。
世子也沒攔她,就看著她匆匆走了。
“世子在看什么?”
忽然一道還有些稚嫩卻隱隱有些天子威嚴(yán)的聲音略帶幾分好奇的響起。
世子回過身,就看到小皇帝站在他身后,正順著他剛才的目光看過去,只看到一道匆匆離去的背影,小皇帝覺得那道背影莫名有幾分眼熟。
宇文世子笑了笑說:“沒看什么。”
小皇帝也就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
小太子如往常一樣坐在屋檐下發(fā)呆的時候,忽然看到喬桑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看到喬桑的一瞬間,他甚至沒什么反應(yīng),這十天里,他產(chǎn)生過很多次這樣的幻覺,看到喬桑從那里走了進(jìn)來。
直到喬桑疾步走過來,皺著眉數(shù)落他:“天氣這么冷,你怎么穿的這么少坐在外面?手套和圍脖呢?”說著牽起他的手,眉頭皺的更緊:“手也這么涼。”一邊說著,一邊把他兩只手都握在手里,哈了口氣,然后快速揉搓著。
小太子愣愣的看著她,聲音輕輕地,好像生怕驚醒了什么似的喚了她一聲:“阿喬?”
喬桑捂著他的手,沖他展唇一笑:“怎么看見我,你看起來一點(diǎn)兒也不高興的樣子?”
“阿喬?”他的語氣開始不穩(wěn),然后把手從她手里抽出來反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的盯著她:“我不是在做夢,真的是你?”
“是我呀。”喬桑說著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外面太冷了,先回屋再說。”
小太子乖巧的讓她牽著回了寢殿。
寢殿里空蕩蕩的沒有半點(diǎn)熱氣,火盆也是冰涼的。
喬桑微微皺眉:“伺候殿下的宮女呢?”
小太子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她,舍不得移開眼:“是我讓她在西房待著的。”
他無法忍受一個不是喬桑的人,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占有喬桑的地方。
喬桑拿來手套和圍脖給他圍上,然后又打算拿著火盆出去生火,卻被小太子抓住,他看著她:“我不冷,真的。”
喬桑無奈,只能坐下來,看著小太子不大好的臉色,皺眉說:“是不是瘦了?”
明明她走的時候,已經(jīng)把小太子養(yǎng)的面色紅潤了些,可是現(xiàn)在看,卻覺得小太子的臉色蒼白,像是病過了一樣。
小太子搖頭:“我有聽阿喬的話,每天都乖乖吃飯。”
就算撐著了,他也都堅持吃完,就是想要快點(diǎn)長大。
他的目光像是黏在了喬桑的臉上一樣,眼睛亮亮的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不是回來了就不用離開了?”
喬桑垂了垂眼,然后隔著手套握住他的手:“現(xiàn)在還不行。”
小太子眼睛里的光迅速泯滅。
喬桑說道:“我今天去找哥哥了,但是他不在國子學(xué),他的母親病了,他在家侍疾,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回來。不過我已經(jīng)托人給他帶話了,等他回到國子學(xué),就讓他去玉漱宮找我,我會求他讓我回來。”
小太子抿著唇,不說話。
喬桑心里難受,但還是溫柔的安慰道:“我每隔十天就有一天休息,就能像今天一樣回來看你。”
小太子還是不說話,只是傾身過來用力抱住她,饑渴的汲取著她身上的氣息。
他真的好想她,想得都要瘋了,她不在,他除了吃飯睡覺,沒有辦法做任何事,有時他做夢會夢到她回來了,可是醒來,面對的卻是一室空寂。
只有十天。
他卻感覺像是過了十年之久。
喬桑溫柔的回抱住他,輕輕撫著他的后背,說:“我很快就能回來了,真的。”
小太子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緊她。
騙人。
她走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
他等了一天又一天。
她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告訴他她還不能回來。
就在此時。
小太子忽然看到門口走進(jìn)來的素英,小宮女似乎也沒想到喬桑回來了,而且兩人還正緊緊擁抱著,她端著托盤站在門口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然后就看到了小太子冰冷的目光,她心里一寒,微微一躬身,立刻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她站在殿外的屋檐下,忽然有些淡淡的惆悵,安王殿下的溫柔,似乎只獨(dú)屬于那個宮女。
......
寢殿里,太子緊緊抱著喬桑,聲音發(fā)悶:“阿喬,我真的很想你。”
“殿下,我也很想你。”喬桑捧起他有些蒼白的臉:“但是答應(yīng)我,要像我在的時候那樣照顧自己,不準(zhǔn)一直在外面坐著,如果下次我回來,看到你的臉色還這么不好,我就不回來了。”
小太子的臉色驀地變得更蒼白,緊緊攥住她的衣服,幾乎是哀求著看著她:“阿喬,不要說這種話。”
喬桑沒有心軟改口,而是看著他問:“那殿下答應(yīng)我嗎?”
小太子用力點(diǎn)頭:“我答應(yīng)。”
喬桑在心里微微嘆息,然后低下頭在小太子的額頭落下一個輕吻:“你只要相信,無論怎么樣,我都會回到你身邊的。”
小太子已經(jīng)傻了,怔怔的看著她,明明她的嘴唇帶著涼意,他卻莫名覺得額頭上被她嘴唇觸碰的地方十分炙熱,一直燙到臉上,臉?biāo)查g紅透了。
喬桑也沒想到小太子臉皮那么薄,只是一個額頭上的吻而已,她下意識要伸手去摸他的額頭。
小太子卻猛地伸手擋住自己的額頭,往后退,似乎生怕喬桑把這個吻收回去似的。
喬桑看了一眼滴鐘,然后對小太子說道:“我要回去了。”
必須要趕在晚飯前回去,她在路上費(fèi)的時間太長了,腳底都磨出了水泡,回去可能要更長的時間。
小太子放下捂著額頭的手,沉默著看她。
他沒有孩子氣的說出讓喬桑別走的話來,而是輕聲說:“我送你。”
喬桑摸了摸他的頭,欣慰的說:“我的殿下長大了。”
小太子也勉強(qiáng)揚(yáng)起嘴角:“等我真的長大了,就換我來保護(hù)阿喬了。”
喬桑微笑起來:“好啊。我等著那一天。”
不會太晚的。
小太子看著喬桑離開的背影,默默地想。
***
喬桑回到玉漱宮,正好趕上晚飯。
喬桑因?yàn)榍诳欤瑯酚谥耍娙巳中Γ瑯O好說話,辦事卻十分沉穩(wěn),所以在玉漱宮人緣頗好。
“桑桑你跑到哪兒去了?一天都不見人。”
喬桑微笑著說道:“去外面轉(zhuǎn)了轉(zhuǎn)。”
一個宮女說道:“也是,喬桑你以前在紫月宮伺候安王殿下,肯定不能出去到處走。”
又一個宮女說道:“說起安王殿下,真是怪可憐的,那么小的年紀(jì)......”
話還沒說完,就被剛走進(jìn)來的瑩畫嚴(yán)厲制止:“在胡說些什么?!這些話也是你這個奴才能說的?是不是嫌命長了?”
宮人們頓時都噤若寒蟬。
瑩畫的目光在屋里掃了一眼,落在喬桑臉上,說道:“喬桑。跟我過來,去東殿伺候。”
宮人們頓時都看向喬桑,眼神似有隱喻。
喬桑放下碗筷,站起身,安靜的跟著瑩畫離開了。
瑩畫一邊走一邊交代:“今晚太妃娘娘在東殿有客人,素娥身體不適,我看你一向做事沉穩(wěn),待會兒就頂替素娥,好好在邊上伺候著。”
喬桑平靜如水:“是。”
目不斜視的跟著瑩畫進(jìn)了東殿,也不抬頭,就低著頭跟著瑩畫在一個角落里候著。
只聽到一道清朗好聽的聲音在席間響起。
喬桑只是低著頭,沒有抬頭看。
直到宮人送菜進(jìn)來,瑩畫看了她一眼,喬桑就上前上菜,是一個湯菜,她低眉順眼的把菜端上去,剛要放在桌上,手肘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湯立刻撒了些出來,帶著燙的湯灑在手上一陣灼熱,喬桑眉頭都沒皺一下,面不改色的把菜放在了桌上,借著后退的時候余光往旁邊一掃,頓時一愣,剛才撞她手的人,赫然就是宇文世子。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沒燙著你吧?”宇文世子看著她的眼睛里閃爍著惡意。
原本正在說話,并沒有注意這邊的太妃娘娘和另外一個男子都往這邊看了過來。
喬桑下意識的一抬眼,就對上了一雙漫不經(jīng)心掃過來的斜飛鳳眼。
作者有話要說:
說萬字就萬字。(得意挑眉,蒼蠅搓手。)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