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二郎，這些年，苦了你了。”瑤姬拉著楊戩的手，二人坐在床沿，掌中的雙手已不是以往的軟軟嫩嫩的，常年練武的手有些粗糙，骨節(jié)明顯，掌心是握槍磨出的厚繭。瑤姬心中泛著淡淡的酸楚，她知道兒子為這個家，為她這個娘付出了多少，不禁淡淡的嘆了口氣。
　　“娘...”楊戩低低的喚了聲，看母親眼中泛著點點熒光，但真不知該如何勸慰，只能輕輕握了握母親的手。
　　“沒事...”瑤姬扯出個笑容，忍下眼中的淚水：“呵...不準(zhǔn)出去亂說啊！”
　　“兒子明白。”楊戩淡淡的笑著，母親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有變：“娘，這么多年，您是怎么過的？”
　　“也沒什么好說的...”瑤姬再次嘆了口氣，抬手扶開楊戩額間的碎發(fā)，拇指擦過眉心的金色流云紋：“當(dāng)年娘以為你們死了，早已了無生趣，只是盼著能去陪你們，或許是他還念著兄妹之情，便把我禁錮在虛無之境，隔段時間會來勸我認錯...”瑤姬有些苦澀的一笑：“不過娘早就沒那心思了。但后來竟然知道我兒不禁沒有死，還入了闡教拜師學(xué)藝，娘便有了希望，期盼著有朝一日還能見到你和嬋兒，日子也就不那么難過了。”
　　虛無之境？那是神魔兩界的交界之處，不見日月，生靈難存，母親竟在那里過了幾千年...
　　“不說這些了，都過去了。”看兒子皺眉，瑤姬自是知道這心思細膩的兒子又想到哪去了，不禁岔開話題：“娘聽你舅母說，你在天庭做了司法天神...”瑤姬猶豫了下，不知下面的話，該怎么問出口：“二郎...你對他，還恨嗎？”
　　“娘...”楊戩自然知道瑤姬口中的“他”指的是誰，但現(xiàn)在他真不知要不要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兒子...不知道...”楊戩看瑤姬并沒有太大反應(yīng)，嘆了口氣繼續(xù)道：“以前，兒子可以很確定的說，對他，是恨，每次見到他，爹和大哥死時的情況便會一遍遍的在眼前閃過。直到做了司法天神，兒子才漸漸明白，有時候很多事是身不由己，力不從心的，也有很多事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樣子。再到后來...三妹她...”楊戩慢慢垂下眼簾，看著與母親相握的手：“兒子親手將三妹壓在華山之下，當(dāng)看到沉香面對兒子時眼中的恨意，兒子漸漸能夠體會那人的心境了。”
　　“所以，你便不再恨了？”瑤姬低聲問道。
　　“兒子也不清楚。”楊戩再次抬頭對上瑤姬的目光：“就算如今能理解他當(dāng)時的心情，父兄之死卻始終是無法釋懷的。”
　　“二郎，放下吧...”瑤姬認真的看著兒子：“能再見到你們，娘已經(jīng)很滿足了...娘并不要求你原諒他，因為連我自己至今都未能做到，但至少，不要活在過去...”
　　“娘，您不用說了，兒子明白...”拍了拍瑤姬的手，楊戩了然的一笑。

　　母子倆一聊便是大半日，楊戩重傷初愈，精神和體力都大不如前，瑤姬看出兒子強撐著陪自己說話，不覺有些心疼，硬是讓楊戩躺下休息。楊戩拗不過母親，自己也確實有些累了，便順了瑤姬，躺回床上小憩。看著漸漸睡去的楊戩，瑤姬為兒子拉好薄衾，就這樣拉著他的手坐在床邊。
　　誰知楊戩睡下沒多久，漸漸開始不安穩(wěn)起來，眉峰緊顰，抓著瑤姬的手越握越緊，嘴里喃喃的念著：“娘...別走...”
　　“娘在這...”知道兒子的心結(jié)只能慢慢的去解開，瑤姬拉過楊戩的手，臉頰貼上手背，另一只手撫上楊戩禁皺的眉心，柔和的法力從天眼處進入體內(nèi)：“娘不走...”
　　直到楊戩再次安穩(wěn)的睡去，瑤姬才放開他的手，出了洞府。

　　“咳...咳咳...”楊戩是被一陣濃煙嗆醒的，睜開眼就發(fā)現(xiàn)洞里煙霧彌漫，才吸了口氣便又嗆咳起來，看了四周也沒見瑤姬的蹤影，楊戩不得不下床出去一探究竟，因為煙是從洞外飄進來的。
　　“娘？咳...您在做什么呢？...咳咳...”楊戩看著蹲在洞外不遠處的母親，而母親身前是石塊搭起的小爐灶，上面坐著鍋，下面生火的地方冒著黑煙，正是造成自己滿室煙熏的起源地。
　　“二郎，你醒了？”瑤姬聞聲回頭，扔掉手中的木柴起身，雖然弄得漫天黑煙，雪白的衣衫仍是不染纖塵：“我想趁你睡覺的時候燉個湯，你雖然修了辟谷之術(shù)，但補身子還是吃東西來的好些，那些個丹藥少吃點好。”
　　“所以您就...”楊戩看了看鍋里，清水里泡著的好像是只雞，看這樣子母親大概是連火都沒點著，回想以前好像家中都是父親煮飯，自己還真沒見過母親下廚，原來一直認為是父親疼惜母親，卻從來沒有想過母親其實是不會做飯的。
　　“還是我來吧。”楊戩有些哭笑不得，拉過母親站在一旁，自己蹲下身將石灶下的木柴取出，把混在里面的新鮮樹枝挑了出來，放上干草，重新點火。看著手里油綠綠的樹枝，母親居然拿來生火，不弄得濃煙滾滾那才奇怪。
　　“早知道，直接用法力就好了。”在一旁看著兒子熟練的動作，瑤姬不禁嘆了口氣，原想給兒子弄吃的，沒想到還要他自己來動手。
　　“兒子終于知道，三妹像誰了。”聽見瑤姬的話，楊戩差點笑了出來，想起自己妹妹的手藝，再看看眼前的母親，終是想通了困擾他多年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