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十一章
“啟稟主人,紫述發(fā)覺真君這兩日似乎有些不妥,不敢擅作主張,特來請示。”紫述微低著頭,恭敬之意不予言表。
“說。”蕭然側(cè)目看向紫述,等著后話。
“往日送去的膳食,真君雖然吃的不多,但三餐都未有過抵拒,主人吩咐送去的補品,大都會服用。但自從上次傷勢復發(fā)之后,近兩日常說沒有胃口,每日大都只食了一餐,至于那些湯藥更是未再碰過。而今日至此時,真君除了喝了些清水之外,沒吃過任何東西,身子也明顯比前日虛弱了不少,精神亦不是很好,從晌午十分至紫述離開,都一直躺在臥榻上。”紫述頓了頓,似是有些猶豫,但還是繼續(xù)道:“還有...”
“還有什么!”聽著紫述的回稟,蕭然的臉色越來越差,最后更是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喝出聲。楊戩,你這算什么,絕食來向本尊示威嗎?本尊絕不會心軟!
“紫述無意中發(fā)現(xiàn),真君喝水的時候右手在發(fā)抖,好像拿杯子都有些吃力,下午甚至還摔了杯子。”紫述抬頭看向蕭然,眼底透出一絲擔心:“紫述問過,但真君只說一時走了神,并沒有什么不適。紫述覺得還是請主人前去看一下為好。”
“右手?”蕭然原本以為楊戩會做出什么更過分的事,但此時聽來不禁皺眉,略作沉思。突然好像想到什么,神情中竟帶出幾分焦慮:“紫述,今天是十五?”
“是。”紫述一時摸不到頭緒,只是點頭應道。
“該死,楊戩,別叫本尊知道你有事瞞著。”說著,蕭然已大步?jīng)_出書房。
蕭然一路直至寢宮,方要推門就聽到屋內(nèi)一聲清脆的響聲,正是瓷器掉落地上摔碎的聲音,怒氣不受控制的沖了上來,竟是一腳將門踹了開。
而楊戩此時正站在桌邊,右手撐著桌子,左手按在右肩之上,緊閉雙目微微喘息著,緊皺的眉峰透出痛苦之色,腳邊是碎了幾瓣的茶杯,杯中清水潑了一地。
此情此景,更讓蕭然的怒氣漲了幾分,幾步上前扳過楊戩身子,一把扯開單薄的衣襟,楊戩的右肩便裸露在空氣里。只見楊戩右邊鎖骨下方,竟是拳頭般大小的一片青黑,顏色內(nèi)深外淺,似是從中間一點慢慢向外擴散,再看身后,整個肩胛處已是呈黑紫色。
“楊戩!你瞞的可真緊啊,為什么不說?!”蕭然已氣的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是扣著楊戩肩膀的手慢慢收緊。
似是覺得被扣得疼了,楊戩微微皺眉,不顧蕭然的怒氣,一把推開他的手,將被扯亂的衣襟拉好,轉(zhuǎn)身左手執(zhí)壺,又倒了杯水,悠閑的喝了起來,之后才淡淡的瞥了蕭然一眼,一臉無所謂的道:“說什么?魔尊在蝕魔錐上做了手腳,令蝕魔錐只能散掉楊戩體內(nèi)反噬的法力,卻不會對元神造成傷害,但恐怕魔尊萬萬沒想到的是,楊戩如今氣血兩虛,這身子竟是連蝕魔錐本身的陰邪之氣都無法抵抗,弄得如今陰氣侵蝕筋骨。”
“你都知道...”沒想到楊戩把什么都猜到了,蕭然微微皺眉,但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楊戩的右手,就算這樣不受力的低垂著,他的右手也在不受控制地發(fā)抖,“那你可知道,今日月圓之夜,到子時陰氣最重之時,你的右手可能會廢掉。”
“知道又如何?不過一只右手罷了,魔尊不必如此緊張。”楊戩竟是完全不在乎,只是淡淡的看著蕭然,語氣中還帶出了幾分嘲諷。
“楊戩!你...”
“魔尊放心,就算油盡燈枯,三月之內(nèi)還是死不了的,屆時魔尊定能沖破九轉(zhuǎn)玄關。”打斷蕭然的話,楊戩竟好心的安撫起蕭然來。
“本尊沒說你可以死,你法力早已散盡,這破魔錐拔出來便是。”蕭然深吸口氣,壓住自己的怒氣,抬手便去抓楊戩。
“楊戩早是該死之人,何須如此費力。”肩膀一沉躲過蕭然的手,楊戩退了一步轉(zhuǎn)身不在理睬蕭然,竟是要回去繼續(xù)睡覺。
“不是...”對著這樣的楊戩,蕭然再也強硬不下去,從身后一把將楊戩抱住,臉埋進他頸側(cè),放軟了語氣似商量又似請求:“我?guī)湍惆纬鰜?..”
楊戩慢慢轉(zhuǎn)回身,看蕭然眼中明顯的自責心痛,好像此時的蕭然身上,又有了當年師兄的影子,終是嘆了口氣:“你何必如此...”
將楊戩緊緊的抱在懷里,蕭然湊到楊戩耳側(cè),聲音略顯低沉:“沉香孝感動天,七彩石化為新天條,三圣母還生一家團聚,如今正在滿三界的找你。”將那日沒說完的事說完,蕭然低垂著眼眸,在楊戩腰間的手收緊,另一只手慢慢摸向楊戩右肩當初打入蝕魔錐的位置,法力的牽引下,蝕魔錐錐尾的鎖鏈漸漸顯現(xiàn),纏上蕭然的手。
“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楊戩深深的呼出口氣,閉上眼淡淡的笑著:“三妹有沉香保護,以后再也不用我這個哥哥照顧了...”
本想激起楊戩求生的意志,卻不料這一番話反而令他更加安心,沒了牽掛,蕭然握緊鎖鏈的手有些發(fā)抖,他怕,如果連三圣母都留不住楊戩,那...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蕭然眼神一閃,靠著楊戩的耳朵繼續(xù)道:“還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當年你劈開桃山之后,玉帝派下十大金烏曬化瑤姬...”感覺懷里的身子因自己的話明顯的一僵,蕭然更加有了把握,手中暗暗下了力:“你從桃山下救出來的,只是偽裝成瑤姬的旱魃,真正的瑤姬...沒有死...”
“你說什...啊!”簡單的三個字,卻是楊戩幾千年的夢想,但未等楊戩開口再問,蝕魔錐已破體而出,蝕骨的疼痛不禁慘叫出聲。
抱緊癱軟在自己懷里的楊戩,身子還因劇烈的疼痛而微微顫抖著,紅光附上右肩的傷處,法力的牽引□□內(nèi)的陰寒之氣一點點被抽出,肩上的皮膚變?yōu)檎5纳n白,猙獰的傷口也慢慢的止血愈合,最終不留一絲痕跡。
“娘...娘...”楊戩雖沒有昏死過去,但神智已不甚清醒,只是嘴里一直喃喃的念著母親。
將楊戩抱回床上安置好,聽著他的低語,蕭然苦澀的一笑:“在你心中,終究沒有我的位置。”
“咳咳...”就在蕭然無聲的嘆息時,楊戩突然嗆咳起來,然后漸漸皺起眉峰,變得不安穩(wěn),待咳嗽平復下來,蒼白的唇瓣吐出的卻是令蕭然驚喜不已的話語。
“小戩,你說什么?”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蕭然湊上去問道。
“師兄...冷...”
被這一句“師兄”叫的不知所措,堂堂魔界至尊竟有些手忙腳亂,看了一圈才想起來一旁的被子,急忙拉過來為楊戩蓋好,但看楊戩還是皺著眉頭,蕭然想了想將楊戩扶了起來,坐到楊戩身后,像千年前一樣,把楊戩連同被子一起抱進了懷里,而楊戩竟真的慢慢松開了眉峰,睡了過去。
將臉貼上楊戩的額頭,蕭然滿足的一笑,低沉的聲音像是對懷里的楊戩說著,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以前的小戩,雖然他不說,但也只有我知道,他其實是怕冷的,所以常常睡得不安穩(wěn),也只有被這樣抱著的時候,才能好好地睡一覺,可他偏偏又嘴硬的很,每次反而要讓我這個做師兄的去死皮賴臉的纏著他。”將懷里的人抱的緊了緊,又是一聲弱不可聞的嘆息:“你呢?在那個冰冷的真君神殿一待就是八百年,是不是早就已經(jīng)習慣了,便不再怕了,也就不再需要我這個師兄了?”
直到蕭然的呼吸變得沉穩(wěn),似是已經(jīng)熟睡,懷里的人才慢慢的睜開眼,低垂著眼簾看不清眼底的神色,然后再次閉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