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試探
佛窟內沒有光線,照明僅靠一盞煤油燈。
燈芯“畢啵”一聲,打破寂靜。
最先回神的是陰長黎,他仿若無事,抿了口茶,聲音平靜無波:“謝謝。”
囤囤鼠放下茶壺,兩只前爪撓了撓臉,繞過扎進書案里的那柄匕首,縱身跳下,回到項海葵身邊,又恢復成美少年。
“小白,怎么回事?”項海葵密語問他。
“道辰方才的舉止,像極了叔叔。”白星現(xiàn)鬢邊出汗了,被他攥起袖子拂去,“所以,我完全是下意識的。”
“你熟練的可真令人心疼。”項海葵和他說著話,眼尾余光打量著陰長黎。
他的臉藏在佛經(jīng)后面,瞧不見表情,但這喝茶看書的姿態(tài),沒錯,很像自家老板。
項海葵想到原因:“道辰以前不是跟在陰前輩身邊足足一百年么,學他挺正常。”
老板這人吧,為人處世是很狗,出門買包辣條,遇到的十個人可能有九個被他坑過,但優(yōu)雅是真的優(yōu)雅,高貴也是真的高貴,無論站在哪里都是焦點,自帶聚光燈那種。
連她都忍不住模仿了他的發(fā)型,在鬢邊貼裝飾物呢。
“有道理。”白星現(xiàn)點頭稱是,但又有了新疑問,“可他在叔叔身邊伺候時,我還沒出生呢,他怎么就知道舉著空杯朝向我了?”
“這個……”項海葵想起道辰先前被匕首刺傷后,突然出現(xiàn)的驚恐表情,回來之后,就像換了個人,“難不成,前輩在煉制匕首的時候,藏了個分|身在匕首里,匕首扎進道辰體內,老板的分|身奪舍了?”
狡兔三窟,老板整天被各路人馬瘋狂追殺,多搞幾個分|身再正常不過。
白星現(xiàn)眼睛一亮:“小葵妹妹真聰明,有這個可能哎。”
“但是,前輩這分|身不認識我就算了,明顯是認識你的,怎么不和你相認啊?”項海葵又想不通了。
“沒錯。”白星現(xiàn)腦袋也開始一盆漿糊。
“就怕道辰在故弄玄虛,不知又想搞什么事情。”
“叔叔曾說過,情況不明之時,最好的方式是敵不動我不動。”
項海葵:“那咱們先觀察一下?”
白星現(xiàn):“嗯。”
“各位,夜已深,小僧準備就寢了。”陰長黎闔上佛經(jīng),看向他們。
“你睡你的就是。”項海葵想到他可能是老板的分|身,頭皮一陣發(fā)麻,但仍要維持著戒心,“我是來盯著你的,又不是你的客人。”
陰長黎看出來了,這小丫頭執(zhí)拗的很,也不反駁,兀自脫去僧袍,著中衣躺下。
面朝石壁,背對著他們。
剛才自己下意識的舉動,讓他看懂了一些事情。
路溪橋應與自己無關,倉鼠妖和小丫頭,與自己應是認識的。
尤其倉鼠妖,與自己的關系應該極是親近。
陰長黎完全想不起來,無法分辨他們是好是壞,是忠心耿耿還是早已叛變,不敢輕易暴露。
畢竟,他眼下連一丁點自保能力都沒有。
他的神魂遭過重創(chuàng),還要拿來抗衡道辰的意識,和那柄保護他的劍。
隨便一個有點兒道行的出手,都能要了他的命。
不得不慎重。
又是夜深人靜,孤月高懸。
關外大漠上,三只小怪物“咕嚕咕嚕”著在沙地上蹦蹦跳跳,追蹤著陰長黎的氣息。
柳一行和洛云羞跟在小怪物身后,不停在沙漠打轉。
白天小怪物嫌沙子燙腳,在獸袋里抱成一團兒死活不肯出來,他們唯有晚上行動。
水分流逝過快,洛云羞不斷從玉瓶里倒出花香凝露,拍在自己嬌嫩的臉頰上,心情煩躁:“柳哥,不是說這次一定行嗎,這仨丑八怪怎么又在沙漠里轉起圈了?”
“耐心,抓陰長黎一定要有耐心。”自信滿滿的柳一行安撫著她,“它們會在沙坑和地穴之間徘徊,說明陰長黎來過這里。”
“然后呢,氣息為何斷掉了?”洛云羞怎么看他都不靠譜。
柳一行討好著解釋:“這沙坑處有打斗的痕跡,白日里發(fā)生過混戰(zhàn),八成死了人,而陰長黎應該是撐不住,舍掉肉身奪舍了。”
“換肉身了?既是如此,還怎么找他?”洛云羞一怔,想起陰長黎那張過分好看的臉,心中生出幾分惋惜。
畢竟那位前輩當年還在彼岸城任職時,可是憑借一己之力,拉高了整個冥界的顏值水平。
柳一行笑道:“這是好事兒,咱們只需調查下白日里都有誰在這里動過手,一個個去排查,捕蛇獸絕對能夠分辨出來……”
所以,從部落到銀沙城,排除了一干人等后。
他們的最后一站,是佛窟。
佛窟內的陰長黎疲累不堪,是真睡著了。
反正他們若是動手,他沒有任何反抗余地。
休息好之后,陰長黎醒來,眼皮兒重重一跳。
項海葵三人抱著手臂,分三個方位將他圍住,六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陰長黎垂著眼皮兒,在他們的注視下,慢條斯理的穿上僧袍之后,拎起本佛經(jīng),往佛窟外走去。
三人跟屁蟲一般尾隨。
“怎么樣?”項海葵問。
“越看越像。”白星現(xiàn)聲音發(fā)顫,總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化回原形,去跟著他的腳。
光觀察沒用,不如試探下,項海葵問:“小白,你叔叔最喜歡什么,最討厭什么?”
白星現(xiàn)想了想:“最喜歡自己的頭發(fā),最討厭別人碰他的頭發(fā)。”
項海葵望一眼前方亮堂堂的光頭:“下一條。”
白星現(xiàn)正要說話,她又補一句,“不行,你得說一些前輩以前沒有、現(xiàn)在才有。或者以前有,現(xiàn)在沒有的習慣。道辰不可能知道的。”
這可將白星現(xiàn)給難住了:“沒有,你有所不知,我叔叔這人特別守舊,固執(zhí),長情……我在他身邊五百年,飲食起居,從無變化。”
“我還真看不出來。”項海葵怎么看,他都是個不甘寂寞喜歡到處浪的渣男,“沒辦法,只能使出我的殺手锏了。”
見她眼睛微微瞇起,白星現(xiàn)好奇:“什么殺手锏?”
他們倆密語,路溪橋吭都不吭一聲。
反正他們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他確定,這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
大事,一定有大事即將發(fā)生。
果然發(fā)生了,只見走出佛窟之后,項海葵突然開劍匣,拔出天狂,快走幾步,越過陰長黎,再轉身揚劍倏地指向他!
劍尖距離咽喉不足半寸,陰長黎被迫停下腳步,眸光略冷,望向她。
項海葵嗓子眼咕噥了下,在心里喊了一聲“陰長黎”,喝道:“憨批!”
陰長黎眉峰一蹙,正不明所以,眼前的女孩兒突又收劍回鞘,悶著頭去他身后了。
“以往我當面咒罵前輩,天狂都會興奮,這次完全沒反應。”項海葵對白星現(xiàn)說。
“然而,也有可能是受天仁劍的影響。”白星現(xiàn)覺著這個試探不能作數(shù)。
前方的陰長黎明白,他們是在試探自己。
所以,他的本名叫做憨批?
挺奇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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