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第 63 章
云錯這里還傷著,第二天就能下地走動了,但是傷口仍然青紫綻開,血流不止,看起來十分可怕。</br> 雪懷知道自己目前的治愈術水平還治不了云錯的雷傷,于是跟他商量,想要馬上回慕容仙門。</br> 云錯卻不肯,皺著眉問他。“三生石的事情還沒有查清楚,雪懷,你再遇到這種事情怎么辦?我不放心。”</br> 雪懷便溫聲安撫他:“冥府這里已經(jīng)問不出別的什么了,我們不如回去找?guī)熥鹚麄兩塘繉Σ撸@種事情提早要告訴他們。”</br> 雪懷說,“而且,也沒準是我想多了。你別擔心我。”</br> 出發(fā)回慕容仙門之前,雪懷借來紙筆,給雪宗寫了一封信。</br> 這封信,本來早在云錯給他坦白錯誤之后便該寫了。但雪懷因為不知道在信中說些什么,遲遲沒有動筆,一拖就拖到了現(xiàn)在。</br> 他在信中寫了自己一切安好,又告訴自己的父親:“兒子已經(jīng)和云錯成婚了,您不必擔心。只是我希望您不要什么事情都一個人扛著,如果有消息,請跟我也說一說,我需要您的支持和坦誠。最近我這邊情況復雜,希望您好好照顧自己。”</br> 寫完信,雪懷帶著云錯回了慕容山門。</br> 到了地方,雪懷第一件事就是聯(lián)系了蔡藝,請她為云錯治療身上的雷傷,禁閉休養(yǎng)。</br> 這次他們跑出來兩天沒請假。慕容金川暫時沒有找他們的麻煩,大約是已經(jīng)習慣了。</br> 他沒來找雪懷。</br> 然而雪懷安頓好云錯后,卻主動去找了慕容金川,告訴了老人家有關這次的事情,以及上次那幾件事情的推測。</br> 慕容金川眉頭緊鎖,對這件事情很重視。</br> “小懷,你是說有人要殺你?”他問道。</br> 雪懷點了點頭:“雖然我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但是我隱約感覺是這樣,我在想我們家是否招惹了一些仇家,以至于要報復到我身上?姥爺,您有頭緒嗎?”</br> 慕容金川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閉目凝神細思。</br> “小懷,你讓姥爺想想。”</br> 雪懷安靜的等著。</br> 慕容金川平時在他面前都自稱為師,很少有把他當成親孫子來稱呼的時候。這時候這么說,說明他一定十分重視,而且遇到了一點無法解決的事情了。</br> 慕容金川嘆了口氣:“我大約想起了幾個名字,但還需要確認。小懷,你擇日再過來,我細細與你說。事關重大,我也不敢妄言。但最近你和云錯就不要再出山中的門了,你們年輕人貪玩隨性是本性。大事當前,需要懂得分寸,這次你們漲了教訓,我就不再啰嗦。”</br> 雪懷說:“師尊,我知道了。”</br> 他剛要踏出門外離開,卻被慕容金川叫住了。</br> “等等,你再過來一下,我給你探探脈象。”</br> 雪懷不知所以然,但還是乖乖走過去坐下了,伸出手,安靜地讓慕容金川為他診脈。</br> 慕容金川沉聲問道:“小懷,你跟為師坦白,你是否已經(jīng)背著為師偷偷修煉,到了大乘以上的水平?上回你跟我說是陰靈入侵你被魘住了,但我左思右想,那不像是那種病況的脈象,反而更像是歷了雷劫。”</br> 雪懷愣了一下,很快就笑道:“怎么可能呢?我今年才十七歲,就算我活了兩輩子,也不可能修煉的這么高呀。”</br> “我看未必,你的道侶靠著半仙半魔的軀體達到了那么高的水平,未必不會帶壞你。”</br> 慕容金川探查到他的脈象沒有異常,冷哼一聲。</br> “為師讓你上進求學,你一定記好,千萬不能急于求成,別弄的跟你的云師弟一樣,繡花枕頭一包草,沒人看著就走火入魔了。行了,你回去吧,過幾天再來找我,我還有一些事情要找故友確認。”</br> 雪懷這便告退了。</br> 云錯還是住在上次的那個小木屋里。蔡藝給他療了傷,叮囑他休養(yǎng)七八日,雪懷干脆就請了幾天的假,照顧他,陪著他。</br> 本來雪懷是想請到云錯身體好透那一日的,但這次他再怎么賣乖討巧,蔡藝也不肯了:“小懷你的心思野了,需要正一正。你自己數(shù)一數(shù),這學期以來你請了多少次假?乖乖回來上課。”</br> 雪懷沒辦法,只好灰溜溜的答應了。</br> 云錯倒是很高興,他不管什么時候,什么地方,只要雪懷在他身邊就是高興的。</br> 就連饕餮鬼也比平常更加黏著雪懷了——從冥府忘川邊走過一回后,這只小饕餮莫名其妙的對云錯多出了一點敵意,并且寸步不離雪懷。</br> 連雪懷欺負它,壓榨它的時候,它都肯乖乖照做了:比如出去單挑一只狻猊,比如學著給雪懷做飯,比如叼著筆學字——雖然后果是吃掉了上百支學堂的毛筆,雪懷掏腰包交了罰款。</br> 雪懷發(fā)現(xiàn)這只小饕餮對寫字這件事尤其充滿熱情,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表揚它的概率也大大增加:“小饕,你真的要變成全能型饕餮鬼了,你可以不用那么累的。”</br> 饕餮鬼沖他嗷嗚嗚的叫,有點著急,還有點委屈。</br> 它從冥府信鴉那里聽來了一個驚天大秘密,然而它不會說話,可不就要學寫字嗎!</br> 只有某些時候饕餮鬼才會重新挨揍——比如他半夜把門啃出了一個窟窿,跳上床,企圖咬被子的時候。</br> 場景很香艷,結局很悲慘。</br> 他們回來后的第三天,雪懷請的假到期了,只能乖乖回去上課。好在他這學期的課也不多,早晨放學后緊跟著就來找云錯了,還帶著小師妹等一幫同學一起來看望他。</br> 眾人說是來看望云錯,實際上就是換了個地方七嘴八舌地聊天。</br> “聽說門中要開設卜算學了,新招來一個神算子,現(xiàn)在正在正門前免費擺攤給人算命。”小師妹說。</br> 雪懷突然想了起來,自己上一回遇到了一個據(jù)說是來應聘的算命道士,隨手就找他卜了一卦,是測自己天雷降下來的時間。</br> 那人告訴他十天之內(nèi)不會有雷劫,雪懷這才調(diào)整了自己的行程,動身去往冬洲復了仇,沒讓任何一個人跑了。第十一天,他的天雷果然應劫而下,不得不說這位神算子不是浪得虛名。</br> 雪懷感嘆道:“原來都過去這么久了,他居然已經(jīng)成功競聘到了修士。”</br> 一番話說得眾人好奇起來:“什么,你見過他嗎?你找他算過嗎?準不準?要是準的話,我們也過去排隊了。”</br> 又有個同窗插話說:“不過那個人好像只算姻緣,說是除了算姻緣以外,算其他的什么都容易造孽障。”</br> “那有什么不成的,我還想知道,我什么時候能尋得一個道侶呢!”</br> 其實一下子變得熱火朝天起來。</br> 一群人都蠢蠢欲動,準備去正門找人算命了。</br> 雪懷也蠢蠢欲動。</br> 不過他想算的不是姻緣,而是別的。</br> 等屋里的其他人都走了之后,雪懷告訴云錯:“我想問問那個神算子有關這次的事情,你不要下床,我過會兒就來,你在這里等我,好不好?”</br> 云錯坐在床頭,正在教饕餮鬼寫一個字,聞言把筆和饕餮鬼都放下來了,緊緊地盯著他,假裝若無其事的問道:“那,你還算姻緣嗎?”</br> 他的語氣太過小心緊張,雪懷撲哧一聲笑了。</br> “還算什么姻緣,我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跟你成婚了嗎?”</br> 云錯“哦”了一聲,掩飾性地移開視線。</br> 這才放心下來,讓他去了。</br> 雪懷排了半日的隊,好不容易才輪到自己。</br>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時,神算子并已經(jīng)抬手打斷了他:“小兄弟,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你往旁邊看看,看見我這塊牌子了嗎?”</br> 雪懷抬眼看去,見到正是同學們提起過的“只算姻緣牌”,這幾個字顯然是新添上去的。</br> 雪懷聰明,立刻就領會到了對方的意思:“你是預料到了我要來問什么,所以提前改了招牌只算姻緣,對嗎?”</br> 他原來還打算加點錢,讓他松口,看來這次是不成了。</br> 神算子微笑著捋著胡須,默然不語。</br> 雪懷嘆了口氣,然后歪歪頭笑了:“不過,我倒是也有姻緣可算。”</br> 對于不可知的未來,要說他沒有好奇心是,不可能的。</br> 他和云錯這一路太過坎坷波折,連去三生石刻名字,都缺了他的兩個字。</br> 他想知道,這輩子他們兩個能否好好的在一起?</br> 雪懷問:“測姻緣一般要怎么問呢?”</br> 神算子撫須笑道:“就跟別人一樣問,雪少主。有人問,自己未來的道理會是一個劍修嗎?也有人問自己未來的道侶是否好看......看你的。”</br> 雪懷想了想。</br> 他不能問,“我未來的道路會是一個仙魔同修的人嗎”,因為這樣的問題毫無意義,是給還沒有對象的人提供的選擇,因為沒有愛人,故而目標不明確。</br> 雪懷問,“未來和我相伴一生的道侶,會是云錯嗎?”</br> 神算子飛快的答道。“好,我這就給你算,上測天意——天意告訴我,你未來相伴一生的人,會讓你在一天之內(nèi)看遍春夏秋冬,帶著萬山的花朵踏雪向你走來,那一刻就是他向你求婚的時候。”</br> 雪懷:“???”</br> 他問道:“你這說了,跟沒說有什么區(qū)別?”</br> 旁邊的小師妹也聽到了,露出狐疑的神色:“這是什么意思?帶來萬山的花朵好像可以通過號令六界的古樹來完成,可是一天之內(nèi)發(fā)生春夏秋冬......這是不可能的呀,靠仙界平常人的法術無法完成。著聽起來像是幻術師的法術,難道雪懷師兄會和一個幻術師成親嗎?不可能呀,他和云師弟不可能分開的。”</br> 那神算子卻沒給出解釋,只是笑著說,“看個人造化了,我從沒砸過招牌。”</br> 他將雪懷的卜測的判詞刻好,交給他。</br> 一個簡潔的木牌子,上面寫著八個字:“四時花在,風雪人歸。”</br> 雪懷心情有些郁悶。</br> 沒問到自己想問的事情就算了,最后居然還算出,他未來的道侶可能不是云錯。</br> 幻術師要求特殊,不是人人都能學的。因為要構造穩(wěn)定、復雜的精神世界,心性要尤其穩(wěn)重,尤其忌諱出現(xiàn)心魔。</br> 云錯差不多也跟幻術師絕緣了。</br> 若對方是個江湖騙子,雪懷還好受一點。關鍵就是對方恰好是成功預言了自己雷劫降臨的那位大師。仙界的金字招牌。</br> 雪懷郁悶得連晚飯都沒吃,草草喝了一點果漿,悶頭就睡到床上去了,用被褥把自己蓋住。</br> 云錯剛做完飯,過來撓他,撩撥他。</br> “雪懷,雪懷,你怎么了?雪懷哥,下來吃點飯吧。”</br> 雪懷悶聲說。“不要,我不想吃。”</br> 云錯不知道他怎么了,哄了一會兒也沒見好,只能溫聲說:“那我用法術溫在這里好不好?你半夜醒來要是餓了,就下去吃一點好不好?”</br> 又爬到床上來,給自己分了一點被子,將雪懷抱進懷里。</br> “雪懷哥?”</br> 雪懷悶悶地說:“那個人說,我以后的道侶是個幻術師。”</br> 云錯有點詫異:“就因為這個嗎?”</br> “什么叫做就因為這個?”雪懷氣呼呼的翻身,瞪著他。“那個大師算的可準了,上次我的雷就是他算出來的,云錯,你說現(xiàn)在要怎么辦呢?”</br> 云錯反而笑了起來,往他脖頸間蹭了蹭。</br> “不怎么辦呀,雪懷哥。”</br> 他像只小狗一樣蹭著他,把他攬入懷中,又覺得這件事非常有意思似的,溫聲哄他。</br> “我去學幻術就好了,我去學,不管怎么樣,你都是要和我在一起的。”</br> 雪懷更難過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嘟囔著:“你這么笨,肯定學不好幻術的。你自己的心魔都多得數(shù)不清。”</br> “我不笨,我會學的,你信我,雪懷。”云錯卻一場認真起來,急急忙忙地湊過來吻他,“我保證。”</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