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縣試畢
,兒女成雙福滿堂 !
第一百四十五章縣試畢
新員工進(jìn)廠,因為不熟悉操作流程,不熟悉操作工藝,甚至不習(xí)慣上工的作息……大問題沒有發(fā)生,小問題卻層出不窮。還好,之前第一批工人已經(jīng)能夠熟練了各種工藝和操作,邱晨就把新人分給老人,以老帶新,一個師傅帶幾個徒弟……
女工們有兩名自稱擅長做菜的,被充實到了廚房里,有三名給了青山家的,炒制羅布麻,晾曬藥物。還有兩名給了劉占魁,負(fù)責(zé)粉碎后的過篩。剩下的都分去了分裝組,分裝組分成兩個小組,一組負(fù)責(zé)分裝羅布麻等藥材和療傷藥;另一組則負(fù)責(zé)包裝香皂。
而且,邱晨還找了滿囤爹,尋找工人工匠來,將東跨院最初建的工棚改造。隔成三個單獨(dú)的院落,從南向北依次分別是生活區(qū)、制藥區(qū)和制皂區(qū)。
生活區(qū)包括休息房間和食堂,食材倉庫。冬天很快就要來臨了,天寒地凍的,工人們不能再在露天用飯,邱晨就將原來的休息棚改造,進(jìn)屋南北盤上兩溜大炕,挨著廚房的一間,用的是廚房做飯的火燒炕。剩下的幾間,則砌了炕灶,燒炕的同時還能燒水飲用。因為男女工數(shù)量懸殊,女工一間休息室,兩盤大炕也就夠了。男工則是三間房,六盤大炕,前后一百七十多個青壯,分散開了,吃飯休息也勉強(qiáng)夠用。
三個院子各自獨(dú)立,又有一條通道互相串聯(lián),這樣,就可以避免互相之間的干擾,特別是做香皂的不能跑到制藥的這邊來,否則,香料的味道很容易讓藥材串了味兒,影響了藥物的品質(zhì)和效果。
改造車間工棚只要托付給滿囤爹就成了,安排培訓(xùn)理順工人,卻非常麻煩,人多了還經(jīng)常產(chǎn)生點(diǎn)兒小摩擦……真是各種忙。
忙忙碌碌中,一天就過去了。
大興從縣城回來,買回來一車給工人們添置的碗筷用具,做工作服的布料,也帶回來好幾條消息。
原安陽府同知高秀璞被抄家查辦,定了私通敵國、貪墨軍用等數(shù)條大罪,判斬,其三族中成年男子一律斬首,未成年男子和女眷沒入奴籍,統(tǒng)一發(fā)賣。因高秀璞案,還牽出了駐守安陽府的四品衛(wèi)指揮僉事程虎,不過程虎罪責(zé)較輕,只判了個革職。據(jù)說,新的同知姓唐,已經(jīng)從京城啟程過來赴任;接替程虎衛(wèi)指揮僉事之職的將官卻是從北邊軍中調(diào)來的,具體姓名尚不得知。
因為高秀璞獲罪,原高家聚斂的錢財充公,店鋪和土地官賣,據(jù)說,府城和各縣城都有地腳上好的鋪面發(fā)賣,另高家之前貪占的土地也有七八個莊子,田畝數(shù)幾有千頃,也一并發(fā)賣!
邱晨聽得目瞪口呆,聽到這里,眨了眨眼睛,這才感嘆道:“難怪啊,劉家這一定是看好了那些鋪面良田了,干脆賣掉這邊的祖產(chǎn),去買幾個上好的鋪面,說不定也打著去買塊更好的田地的注意呢!”
大興卻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劉家資材有限,趕著售賣田產(chǎn)房產(chǎn),也賣不上價,不說府城的鋪面,就縣城的鋪面,劉家能買上一兩處已經(jīng)了不得了……小的覺得這里邊有些不對勁兒!”
邱晨琢磨了一會兒,也點(diǎn)點(diǎn)頭:“是啊,春日還因我們招工人他們的田地佃不出去,心急火燎的,這會兒卻大手筆地賣掉祖產(chǎn)搬去縣城買鋪子……這確實有些不對勁……”
之前,這劉家三公子據(jù)說與高秀璞的三兒子高蘭芳往來密切,這高家剛一獲罪被查沒家產(chǎn),劉家就如此大動作……這兩件事之間,會不會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呢?
不過,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邱晨自己想想也覺得這事兒有些疑心太過。高蘭芳之前雖然和劉家三子劉永業(yè)有過來往,但彼此之間地位懸殊,并沒有深交……何況,高秀璞被革職查辦,高蘭芳作為高家成年男子,應(yīng)該第一時間就被控制住,限制了自由的,又怎么可能再對劉家做出什么安排來。
將這個念頭拋開,邱晨繼續(xù)聽大興回報打聽回來的消息,這些消息比較詳細(xì)也比較繁瑣,就是縣城正在發(fā)售的商鋪位置、大致情況,發(fā)售人和售價;也有縣城周圍正在發(fā)售的大片田畝的位置和情況,也同樣包括發(fā)售人和售價。
從這些詳細(xì)信息中,邱晨得知縣城的商鋪價格并不算貴,位置最好的一間商鋪不過幾百兩銀子,幾間連通的大鋪面,價格稍高,但攤平到每間商鋪上,價格最高的一個只有不到六百兩,那一處五間連通,把著街角的大鋪面,加一個將近四畝地的大院子,不過要價兩千八百兩!
邱晨挑了挑眉頭,以現(xiàn)代人對房產(chǎn)的熱衷,讓她看到這么便宜的房價,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將這么好的鋪子買下來。
聽大興匯報完了,邱晨也忍不住贊揚(yáng)了大興一番,當(dāng)日去縣城打個來回,在縣城里停留的時間最多不過兩個時辰,短短的兩個時辰中,能夠打探回這么多信息,而且,大興打聽回來的信息顯然是有針對性的,很是條理清晰,這都讓邱晨感到滿意。
“行了,你跑了一天也累壞了,快些回去歇歇吧。”邱晨笑著對大興說完,回頭對玉鳳吩咐,“去,跟你娘說一聲,給你爹做兩個好菜,你去西屋拿一小壇酒……拿那個黑瓷壇子的,讓你爹喝兩杯好好去去乏。”
“噯,”玉鳳歡喜地答應(yīng)著,回頭朝大興道,“爹,夫人泡的藥酒,你可是第一個喝上的呢!”
得了主子賞賜,作為奴仆本就需要謝賞,但這一回大需要謝賞,但這一回大興這個賞謝的顯然誠摯了許多。
誰不知道自家主子最擅長的不是處理事務(wù),而是配藥制藥,自家主子親手配制的方子泡出來的藥酒,那一定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啊。更何況,作為一個奴仆,能夠第一個品嘗主子泡制的藥酒,這份賞識器重,就讓這壇酒的意義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酒本身。
邱晨笑著打斷要跪下謝賞的大興,道:“好了好了,你別聽那丫頭咋呼……回去吧!”
大興一臉喜色地垂手應(yīng)了,回了一進(jìn)院。玉鳳取了酒讓邱晨看了,自去找自家娘親給爹爹做飯。
邱晨將大興打聽回來的消息又細(xì)細(xì)地思索了一遍,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新的有用的東西,想了想,還是拿出紙筆,將一條條信息記錄下來,以備日后查閱參考……唉,如今就她一個人,亂七八糟的什么事兒都得她操心,太亂太多了,經(jīng)常讓她顧此失彼。
眼下這些消息也只是打聽來備用的,還理不出什么頭緒,邱晨記錄下來之后,就又轉(zhuǎn)頭看著五個孩子讀書寫字了。
料理安排作坊那邊的新工人,考察第一批工人,選拔工序小組的小管事,還要管著一家子里里外外的事情,邱晨這幾天忙得簡直如同陀螺,晚上哄著阿滿阿福睡了,她腦子還在考慮著事情……如此忙碌之中,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四天就過去了。
縣試因為參加人數(shù)較少,參考人員的水平也是最基礎(chǔ)的,評判起來相對也容易些,每天考完試之后,第二天上午就會得知前一天的考試成績,過了沒過,最后統(tǒng)總成績之后,全部通過的自然能夠通過縣試,另外也有一些單項考試成績突出的,有一場成績不太理想,也能通過縣試。
當(dāng)然了,這是正規(guī)的考試流程,至于到了什么時候什么地方都不可避免的暗箱操作,也因為這個傾斜政策有了操作的余地。
從縣試開始第二天開始,每天下午陳掌柜就會打發(fā)人過來跟邱晨送信兒。第一趟是陳掌柜親自過來送的好消息,林旭已經(jīng)順利通過了第一場考試。邱晨歡喜之下,取了兩壇自己泡制的強(qiáng)身健體的藥酒交給陳掌柜。陳掌柜也只是笑著謝了一句,就坦然收下。
之后,則是回春堂的幾個小伙計輪番過來送喜信兒,每每,邱晨都會拿個一兩的錁子打賞,讓往林家送信兒的差事一時成了回春堂的搶手活兒。
回春堂是個大網(wǎng)絡(luò),縣城和鎮(zhèn)上的回春堂往來運(yùn)輸物品傳遞消息自然會很多,但每天如此往來,想來就知道也是不可能的。不用說,也知道,這是廖文清安排的,這位雖說有時不太著調(diào),但對她對林家真是不錯了。邱晨琢磨著,等林旭考完試,等楊樹勇楊樹猛兄弟從楊家鋪子轉(zhuǎn)回來,她就把蒸酒再做起來,不為別的,只為了給廖家提供酊劑的溶劑,也算是一個回報吧!雖然,她給予廖家的那幾個配方,已經(jīng)足夠了,但她還是想著,合作關(guān)系一旦太過算計了,也就到頭了。大家都往好里做,都用心維護(hù),這個合作關(guān)系才能走的更遠(yuǎn),處的更良好。
到了第五天,東跨院的新工人們基本都已經(jīng)能夠入手,雖然效率還差些,但出錯的明顯少了許多。這讓邱晨輕松了不少。她又跟成子、劉占峰合計了一番,初步確定了幾個小管事的人選,想著再考量上一段時間,等第一批人滿了三個月的試用期后,簽訂正式契書的時候,再宣布,并對人員安排不太合理的地方,做一番全面的微調(diào),再把新收的員工合理地配置起來,到那時,制皂作坊就算基本穩(wěn)定了,制皂量也能夠得到一次大跨度的提升。
邱晨這一天沒有去縣城,而是著手將家里的事情安排了一番,下午去給潘佳卿傳遞林旭第四場考試通過的喜訊時,邱晨親自去了學(xué)堂一趟,將林旭通過了第四場考試的情況告訴潘佳卿,并給四個孩子請兩天假,去一趟縣城。
潘佳卿也禁不住露出一抹喜色,道:“四場全過,排名還不錯,林旭這次縣試基本沒有問題了!”
邱晨也高興,卻仍舊沒忘禮數(shù),笑著給潘佳卿行禮致謝:“都是潘先生教導(dǎo)有方,二弟才能取得如此成績。”
潘佳卿笑著搖頭:“林娘子這話小可受之有愧啊,說起對林旭的教導(dǎo),還是長文兄花費(fèi)許多心血……說起來,小可只不過是撿了個現(xiàn)成的便宜罷了!”
“徐先生耗費(fèi)數(shù)年心血,我們一家自然感佩不忘,潘先生勞心費(fèi)神的同樣不可忘懷,這些,我和二弟都是記在心里的。”邱晨說完,鄭重行了一禮,就要告辭回家。
學(xué)堂東屋的夾門簾挑起,潘母從屋里訕訕地笑著走了出來:“聽說林旭縣試順利,真是可喜可賀,恭喜林娘子了!”
不論是潘佳卿就館前邱晨去潘家拜訪,還是潘佳卿就館后,在學(xué)堂內(nèi)外見到潘母,邱晨還沒見過這位老太太給過她好臉色,今日,突然轉(zhuǎn)變?nèi)绱耍癯繉嵲谟行╇y以適應(yīng),微微愣了愣,才淡淡笑道:“潘老夫人太客氣了,如今,縣試最后通過名榜還未昭示,就談恭喜,實在是太早了。不過,潘老夫人的好意,我和二弟都心領(lǐng)了,多謝潘老夫人!”
潘佳卿雖然名義上是坐的劉家岙的村學(xué)堂,但大家都明白,真正出錢的是林家,村子里不過是掛著一個名字而已。這種情況,又有之前的徐長文引介,潘家和林家交往密切些,成為通家之好都不為過。只不過,因為之前潘母的左心牛性,偏心牛性,偏聽偏信,總是防著邱晨對潘佳卿有什么不良企圖,這才鬧的兩家關(guān)系尷尬的很,潘佳卿在中間也極為難做。
這會兒,潘母居然主動出來向林娘子打招呼,還一臉的笑……這異常的舉動不但邱晨驚訝,就連潘佳卿的臉色也在一瞬的驚訝之后,變成一臉的青白。
邱晨看在潘佳卿面子上,沒有讓潘母太難堪,也搭了話,可言辭表情之間的冷淡和疏離,是個眼睛不瞎耳朵不聾的都能看得見聽得出。
說完,邱晨微笑著向潘母略曲了曲膝,轉(zhuǎn)而向潘佳卿告辭,然后轉(zhuǎn)身往外就走。
做母親的時刻關(guān)切著自己的兒子不走歪路,邱晨理解,但潘母無中生有,自以為是……等等作為實在讓她看不上,她不會當(dāng)面給她太多難看已經(jīng)很容讓了,讓她像沒事人一樣談笑言言,相談甚歡……抱歉,她做不到!
送走林娘子,看著她的身影沒入林家的大門,潘佳卿不由心里感嘆,之前總覺得這樣的好女子卻早早死了丈夫,命運(yùn)真是可嘆。聽說,她丈夫卻沒有死,而且很快就要回來了,終是老天可憐見的,也不忍這么好一個女子孤凄半生。
如此想著,潘佳卿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后,就拋開這些轉(zhuǎn)身回來,沒想到,一轉(zhuǎn)身,卻差點(diǎn)兒撞到一個人身上。
微微吃了一驚,潘佳卿才看清楚無聲無息站在他身后的竟是他的母親,不由又想起母親前前后的態(tài)度變化,忍不住蹙了蹙眉頭:“娘,你到這里來干嘛?”
“走啦?”潘母自顧自地問了一句,越過潘佳卿抻著脖子往門外看了看,轉(zhuǎn)身看到兒子的臉色不太好,才解釋道,“我這不是來送送嘛,怎么說,上門也是客啊!”
潘佳卿忍不住扶額,虧他母親說的如此義正詞嚴(yán)、理直氣壯,若‘上門就是客’,那之前林娘子每回來學(xué)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甩臉子撂狠話的又是哪個?
很無奈地暗嘆口氣,潘佳卿上前扶住自己的母親,一邊往屋里走,一邊想著趁母親高興,勸勸母親,不過,聽得母親之前太多太過分的評價,潘佳卿的勸說很婉轉(zhuǎn):“娘,你聽說了么,林旭的哥哥據(jù)說沒死,據(jù)說,不久之后就會回來了……”
“哦,這個我知道,”潘母卻好像對這個一直執(zhí)著的問題不怎么感興趣,隨意應(yīng)和了一聲,話頭一轉(zhuǎn)道,“佳兒,你說,府臺家的公子是怎么……嗯,林娘子一個婦人,還真是有些本事呢,連府臺公子也能結(jié)交上。”
潘母這個話題轉(zhuǎn)的太突然,讓一心想著怎么勸導(dǎo)母親的潘佳卿一時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愣怔了一下,仍舊有些茫然道:“林娘子跟云二公子合作生意的,而且,是林娘子出方子,雙方關(guān)系自然密切些……”
說到這里,潘佳卿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有些戒備地看著自己的母親道:“娘,林娘子的丈夫就要回來了……林娘子這人真沒什么……嗯,這么多日子你也看到了,林娘子端莊大方,不是那種……嗯,不是那種不好的人。”
談及林娘子,潘佳卿下意識地覺得,那些傷害輕蔑的詞匯,哪怕是為了辯解說出來,都是一種輕慢,是以,一貫以才思敏捷著稱的潘佳卿,這么一句話說的磕磕巴巴,好半天才把話說完。
潘母給了兒子一個白眼兒,嗔怪道:“你娘雖然有些糊涂了,可這會兒也看過來了,還用你說……哎,你說,那府臺公子在林旭參加縣試之前過來,是不是林娘子托了府臺公子……”潘母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卻已經(jīng)表達(dá)出來了。
潘佳卿嚇了一跳,一下子停住腳步,對潘母道:“娘,這話可別亂說!人家云二公子來林家,就是為了和林娘子說生意上的事兒!”
潘母臉色一沉,有些不高興道:“怕什么啊,我就是跟你說說,又沒到處亂說。”
“娘,不是,這話跟誰都不能說,跟我也不行!”潘佳卿見母親如此更是擔(dān)憂,說話的聲音都急了起來。安陽府同知剛剛獲罪,正是風(fēng)聲鶴唳之時,若是傳出府臺公子插手縣試,干預(yù)童生考試的話出去,這事兒或許根本影響不到云家,但若是讓云家聽到風(fēng)聲,查出此話的出處來……云家的怒火,可不是他們勢單力孤的母子能夠承受的。前些日子,那個王家不過是想搶林家的藥材生意,結(jié)果惹火燒身,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相比起來,王家好歹還有些恒產(chǎn),而他們母子如今可是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不過是依附著林家坐館才能混個溫飽無虞……這種情況之下,再傳出對林家不好的話去,就是云家不動手打壓,也只能被看做忘恩負(fù)義的小人,名聲壞了,他即使再有才,前程也會盡毀了。
“哎,你急什么急啊,我不過是隨口說說,又沒跟外人說過!”兒子帶著呵責(zé)的語氣顯然惹惱了潘母,很不高興地反駁著。
潘佳卿知道自己母親的性格,不能硬抗,只能耐下性子來,扶著母親進(jìn)了東廂里屋,又扶著她坐下,慢慢地替母親揉捏著肩膀,盡量放柔了聲音解釋起來。
說了好半天,潘母才怔怔地點(diǎn)頭:“噢,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了。以后,我不說了。和誰也不說了。”
不說,并不代表不想……只要心里想,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說走了嘴!
潘佳卿暗暗嘆了口氣,卻也知道,母親能夠如此答應(yīng)已是不容易,再說下去也無用了,只好作罷。
罷。
從母親房間里告辭出來,潘佳卿站在小而整齊的學(xué)堂院落里,一時覺得無比的頹然……
有‘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丑’這樣的老話,也有‘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的圣人言,更有‘兒不言父(母)之過’的人倫道德,他不能嫌棄母親,也不會因為母親的性子如何,而不孝敬母親。但母親這樣的性子,他如今只是籍籍無名的鄉(xiāng)野私塾先生也就罷了,得罪人也不過是得罪個鄉(xiāng)鄰、東家,但若是他出了仕,母親再如此任性而為,可真說不定會招惹下什么禍?zhǔn)聛恚?br/>
邱晨不知道她走之后,潘家母子說了什么,也沒有心思理會。回到家,邱晨就開始張羅著收拾東西,準(zhǔn)備明天去縣城,第一時間看林旭的成績,也把林旭和俊文俊書接回來。
另外,她的心里仍舊有些意動,她仍舊想去看看那些即將出售的鋪子,不一定買,看看地腳和實際情況,也可以對現(xiàn)階段的房產(chǎn)有個了解。
隨著林家一步步發(fā)展,總要去城里買房子。當(dāng)然,不一定是在縣城買,她更想的是去府城買套房子,以后,她和云家廖家合作,往來安陽府的次數(shù)肯定少不了,有套房子,來往起來方便。
當(dāng)然了,這也要看具體情況具體對待。
若是林旭能夠順利通過縣試、府試和院試,成績優(yōu)異,被縣學(xué)錄取為廩生的話,就一定要在縣城買所房子了,方便林旭上學(xué)。
反正,在邱晨的思維習(xí)慣中,房子這東西比田畝更有購買意向。現(xiàn)代七十年的房產(chǎn)還都瘋買呢,這會兒的房產(chǎn)可是永久產(chǎn)權(quán),并且還帶地契的,房子舊了,推到了重蓋,仍舊是自己的,也完全自由,沒有違法建筑那一說。
當(dāng)然了,看房子是捎帶腳兒的,時間不充裕,完全可以推后的。
這天晚上,邱晨縮短了孩子們的學(xué)習(xí)時間,早早地打發(fā)他們回前院安置了。
第二天,一大早,邱晨就讓大興和青江套了兩輛車,帶著孩子們一起進(jìn)了城。
走得早,阿福阿滿沒有睡醒就被挖了起來,迷迷糊糊地上了車,很快就窩在邱晨的懷里睡著了。一覺睡到快到縣城了,才被邱晨叫醒。給兩個孩子收拾了一番,兩輛馬車就想跟著進(jìn)了安平縣城。
八月底,鄉(xiāng)鄰們的秋糧都收上來了,對于完全指靠種地的莊戶人家來說,種地收獲的糧食,不僅僅是一家人的口糧,還是家里各種開銷的來源。是以,馬車進(jìn)城前后,就看到不少莊戶人或用牛車?yán)蛴萌肆囃浦€有幾個壯實的漢子用口袋背著,陸陸續(xù)續(xù)地趕進(jìn)城里來賣糧。
看到這些,邱晨突然想起自己的莊子,就撩起車簾子對大興道:“咱們莊子上的,你記得回去趕緊去說一聲,有糧食就賣給咱們家,價格按照市價加一文。”
大興一聽立時笑道:“能遇上夫人這么溫厚體恤的主家,真是那些莊戶的福氣。”
邱晨搖搖頭道:“咱們家作坊里人多,反正都要買糧,到糧棧里買,價格也不低,何必不把這份利讓給自家的莊戶。”
“呵呵,話雖這么說,但也是夫人心善,體恤莊戶的疾苦。”
邱晨笑笑,沒有再說什么。
因為林旭借住的是廖家在安平縣城的別院,是以,大興趕著馬車,就直接來到了廖家別院的門外。
大興就是廖家出去的,與門上的人熟的很,打了招呼之后,就有人卸了門檻讓馬車進(jìn)去,同時也有人飛跑進(jìn)去通報。
馬車駛進(jìn)別院后,在二門外停了下來,俊言俊章首先跳下車,邱晨又照顧著阿福阿滿下車。
一雙手從車旁伸過來,阿滿立刻歡喜地叫起來:“廖叔叔!”
一邊喊著,一邊就朝著廖文清撲了過去。文靜的阿福也很開心地問候:“廖叔叔好!”
抱住撲進(jìn)懷里的阿滿,任小丫頭摟住了自己的脖子,廖文清又伸出一只手臂來,將阿福也從馬車上抱了下來,伸手摸摸阿福的頭頂,笑著道:“來接你們二叔啦?”
阿福笑著點(diǎn)頭:“嗯,娘說沒能陪二叔考試,來接二叔叔回家。”
阿滿也摟著廖文清的脖子道:“娘說了,二叔考試?yán)郏I些好吃的回去,給二叔補(bǔ)補(bǔ)!”
“哈哈,好吃的還非得回去補(bǔ)啊?一會兒叔叔帶你們吃好吃的去!”廖文清極喜歡這兩個孩子的天真可愛,每次見了,都不由自主地想要抱抱,親近親近。
邱晨一出車門,正好看到廖文清一手一個抱著兩個孩子的情景,雖然,廖文清很快就把阿福放下了,但阿福卻明顯地對他很喜歡,比平日的話都多了些。
“少東家也在啊!”邱晨來此之前,并沒想到一定會見到廖文清,畢竟安平縣城的廖府不過是一個別院,僅供廖家人來此時臨時落腳而已。據(jù)她的印象,廖文清更多的會在府城。何況,還有云濟(jì)琛說過,只在縣城停留兩天……她是以也就以為廖文清也陪著回府城去了呢!
邱晨這話一出,廖文清卻一下子黑了臉。她就這么不想見到他么?
不過,邱晨沒有注意到廖文清的臉色,踩著板凳下了車,阿福很乖地踮起腳來伸著小手來攙扶,邱晨很配合地將手放進(jìn)阿福小小的手心里,滿臉歡喜道:“我的兒子長大了,知道心疼娘了!”
“娘,小心些!”阿福一張小臉不知道是害羞還是興奮地,瞬間漲成了紅蘋果,眼睛卻閃閃發(fā)亮的,盛滿亮的,盛滿了驕傲和歡喜,越發(fā)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娘親的手,見娘親走下馬車后,一側(cè)的裙角翻起了一點(diǎn),連忙彎下腰去,幫娘親把裙角撫平。
兒子這么貼心,邱晨自然歡喜的無以復(fù)加,俯身捧著阿福的小臉親了親,這才自然地牽了臉兒紅紅的阿福的小手,直起身和廖文清說話。
“這幾日,多虧了少東家派人傳訊回去,謝謝!”邱晨誠摯地道謝。
雖說道謝的話有些生分,卻還是讓廖文清的心情好了一點(diǎn)兒。為他人做事,獲得回應(yīng)自然會比較舒服。
“不過是貨物往來捎帶著罷了,也值得你道謝!”廖文清的臉色好了些,心里卻還是有點(diǎn)兒小別扭。說著,徑直往小花廳走過去。
女客本來應(yīng)該帶進(jìn)內(nèi)院招待,但料架別院并沒有女主人,廖文清與邱晨又是熟識的,自然而然地就直接帶著邱晨娘兒仨進(jìn)了他習(xí)慣待客的地方。
“二弟和俊文哥倆呢?”邱晨走了幾步,開口問道。
“往日,林兄弟要入場,看榜單都是別人代替,今兒他不用下場了,就自己去看看了。估計,這會兒也該回來了。”廖文清一邊說著,一邊走進(jìn)小花廳,卻沒在正堂就坐,而是帶著邱晨娘仨穿過一道落地照,進(jìn)了偏廳。
正廳中擺設(shè)的是四出頭官帽椅和桌案條幾,比較正式,而且不適合孩子們。偏廳里卻放著一張矮而闊的羅漢床和兩張配套的雕花三彎腿羅漢椅,廖文清徑直將阿福放在羅漢床上。
指著矮桌對面道:“請坐!”
邱晨也不推卻,自然地走過去,先把阿滿小丫頭捉過來脫了鞋子,又把阿福的鞋子也脫了,把他也抱上羅漢床,把兩雙小鞋子放在羅漢床一側(cè),這才落座。
乳香和沒藥很快端著兩盤點(diǎn)心兩盤瓜果送上來,還送上了一壺香茶。
邱晨笑著對兩個小廝道:“勞煩兩位小哥給端些水來。”
乳香和沒藥連忙束手答應(yīng)著:“不敢當(dāng)勞煩,小的們這就去打水來。”
給兩個小家伙洗了手,邱晨自己也洗了,這才照顧著阿福阿滿吃起東西來。
“不知道最后一場考的怎樣……”邱晨將一顆葡萄剝了皮塞進(jìn)阿滿的小嘴兒,一邊有些擔(dān)憂道。
“你不用擔(dān)心,林旭兄弟學(xué)的很扎實,再說……嗯,不會有問題的。”廖文清含糊地安慰著。
邱晨失笑:“也是,我也是瞎操心。二弟今年下場本來就是抱著來試試的,他年紀(jì)還小,這一次考不過,下一次再來就是!”
兩個人說著不咸不淡的話,邱晨還分神照顧著阿福阿滿兩個孩子……
這種情形,廖文清突然沒了之前的別扭。
有一剎那,他甚至有了一種錯覺,錯覺他們四口就是一家人,他和對面的婦人說著平淡無奇的話語,沒有客套,沒有虛偽,旁邊有孩子們歡歡喜喜吃著美味的食物,孩子的母親溫柔細(xì)致地照顧著他們,而他一邊說著話,一邊看著和諧的母子……
“大嫂!”滿臉興奮喜悅一腳踏進(jìn)來的林旭和身后緊跟著的俊文俊書打破了一室的溫馨。
邱晨聞聲立刻轉(zhuǎn)回頭來,看到林旭和俊文俊書臉上的笑容,登時心里一顆石頭落了地。三人都是一臉喜悅,考試的結(jié)果不用問就知道了。
不過,邱晨還是問了:“怎樣?看來是好消息吧?”
雖然問了,語氣卻是肯定的。
林旭一臉笑容的,真讓他自己說卻有些羞赧,只是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邱晨就將目光轉(zhuǎn)向了后邊的俊文和俊書。
俊文笑著向廖文清行了一揖,又向邱晨施了一禮,才笑道:“姑姑,這回旭叔考得極好,縣試榜雖然還沒出來,但五場旭叔有三場都是排在第一名!另外兩場也是一個第二名,一個第三名!”
“哦?”雖然剛才邱晨說的很灑脫,但聽到這么好的成績還是不淡定了,一下子驚喜地站了起來,笑道,“那總成績肯定能進(jìn)前三了,真是個不錯的成績!可喜可賀!”
說著,又對林旭道:“二弟,恭喜你!”
“大嫂,”林旭被邱晨如此鄭重的道賀給鬧得紅了臉,吶吶道,“只是個縣試……大嫂萬不要這么說!”
廖文清此時也站了起來,上前兩步拍了拍林旭的肩頭,笑道:“不錯,不錯,勝而不驕,立志長遠(yuǎn)。兄弟,為兄就不向你恭喜了,只希望你再接再厲,年前年后,一鼓作氣,把府試和院試都拿下來!”
“多謝兄長勉勵,小弟會盡力!”林旭雖然對邱晨還有些大孩子的撒嬌,對廖文清卻很正式地施禮致謝。
阿福阿滿在羅漢床上看著娘親和叔叔、哥哥們說的熱鬧,都沒有理會他們,都有些不高興。阿滿直接張著小手朝著二叔和大哥二哥嚷嚷起來。
“二叔,大哥二哥,你們都不理滿兒啦……”
一屋子人都被滿兒這一嗓子惹得大笑起來。林旭走過去,摸摸福兒,又把滿兒抱了起來,俊文俊書也湊過去跟兩個小的親近了一番。鬧騰了一回,廖文清笑道:“也臨近午時了,今兒大喜,咱們也不再家吃了,我讓小廝去仙客來定了飯,咱們就去那邊慶賀一番。仙客來就臨近縣學(xué),下午看榜也近便!”
吃飯不吃飯,在哪里吃,邱晨幾個都不在意,不過,廖文清最后一句話還是不錯的,于是,邱晨幾人都沒有異議。廖文清伸手抱了福兒,一行人出,一行人出了廖府別院。
仙客來在縣城中算是一流的酒樓,廖文清定的雅間在三樓。
一行人來到仙客來門前,廖文清就指著斜對面的一個院落道:“那就是縣學(xué),稍晚些時候,榜文就會在張貼在那里!”
邱晨看過去,就見斜對面一座青磚青瓦的院落,房舍有些舊了,卻整齊規(guī)矩,不算太寬的黑漆大門此時靜靜地敞開著,門外一側(cè)仍舊站著七八個身著人,正看著墻上的一張告示。想來,此時墻上貼的還是縣試第五場的成績。
廖文清定的房間在三樓,推開窗,正好能夠看到街對面的張榜處。
邱晨一看就知道廖文清用了心,對他感激地笑了笑,就忙著照顧兩個孩子洗手吃飯。
既然是慶賀,自然少不了酒。好在這個時候的酒度數(shù)都低,廖文清為了照顧邱晨和幾個都算未成年的半大孩子,特意要了菊花酒。
微黃的酒液帶著微微青澀的苦味兒,回味甘醇綿軟,連阿滿都就著廖文清的杯子伸著小舌頭舔了舔。廖文清更是直接給阿福倒了小半杯。
“孩子還小……”邱晨出言想要阻止。
廖文清卻笑道:“這酒綿軟,又溫過了,少喝一點(diǎn)點(diǎn)無妨的!再說,男人哪能不喝酒的!”
這話說的,阿福也禁不住挺了挺小胸脯,惹得邱晨哭笑不得的。
就阿福四歲半的小身板兒,還男人呢……這男人也太小了些!
阿福阿滿吃的快,吃完就要去窗戶上往外看,阿滿個子不夠,邱晨就搬了一張椅子給她,讓兄妹倆隔著窗子一段距離,椅子又不至于反摔過去,趴在椅背上看窗外的人來車往。
邱晨先是聽林旭和俊文俊書說他們到縣城后的一些事情,林旭說了說入場考試的一些情況,聽得邱晨很是欣喜,從三個人的敘述中能夠聽得出來,這三個孩子已經(jīng)不是她剛剛接觸時那么憨直了,遇到事情也知道思考了,為人處事也謹(jǐn)慎了一些。當(dāng)然,有些處理方法在邱晨和廖文清看來,還是有些稚嫩,但成長卻是很明顯,很值得人欣慰了。
說完這些,邱晨又跟廖文清談起制藥的情況來。廖文清就說邱晨拿出來的幾個新方子制作很順利,已經(jīng)做了一批少量的樣品,送到了回春堂各個店面上去了,如今天氣還不冷,送去的藥只是給病人服用試試,也打打口碑,等天氣變化的時候,大批藥就制作出來了,也正好進(jìn)入了銷售旺季。
跟廖文清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回春堂自有一套完善的銷售經(jīng)驗,一直做得很好,邱晨也只是笑微微地聽著,只在用藥或者制藥需要注意的小細(xì)節(jié)上,稍稍提醒一下,其他的都放手交給廖文清了。
廖文清說完,邱晨笑著道:“轉(zhuǎn)過年來,我會再次把蒸酒做起來。你讓人做個預(yù)算,明年的藿香正氣水需要多少蒸酒,提前給我的數(shù)量,我好做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