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折梨
這是折烏第二次進宮了。她記得皇上的宮殿在北邊,皇后的宮殿在南邊,這回她又記住了太后的宮殿在東邊。
北邊是朝臣相見的地方,四處都顯露著威嚴,南邊的皇后住處,倒是稍許帶點江南水鄉(xiāng)的意味,至于太后娘娘宮里面,走進去,也說不出到底是奢華還是樸素,因為第一個念頭便是:四處都很靜。
她記得太子殿下說過,太后娘娘喜靜。他小時候剛送到太后處的時候,讀書都是壓著嗓子的。于是,她就只能聽見自己走路的聲音,太監(jiān)宮女們偶爾穿梭而過,卻都是輕手輕腳,折烏見了,心里更加緊張起來。
走過長廊,終于見了太后娘娘,她跪下,老老實實行了個最為端莊的禮儀,然后在太后一句:抬起頭來的話后,才算是身心一松。
太后娘娘看她,她也不著痕跡的看太后娘娘。折烏覺得太后跟她想的不一般,在她的印象里,太后娘娘應該是那種慈和的老太太,但是今日一見,慈和不慈和不知道,卻是看起來年紀不大。如果不仔細看,依稀倒能說是四十多歲的人。
她保養(yǎng)的極好,身上穿的也是顯年紀輕的衣裳,頭上戴的簪子是金色的,坐在窗邊,只一樣跟她想像中相同:她跟太子殿下一般,都喜歡冷著臉,行事非常講究。
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暖,三月上旬的天也開始微微熱起來,折烏今日穿的就不是暖和的衣裳——她還以為要去隔壁吃鍋子,到時候吃的身上一熱,難脫衣裳。
但如今不知道是太后宮里的“靜”引來了冷,還是這宮里種滿了竹子的緣故,她突然覺得有些涼。
好在這時候,太后已經(jīng)算是看“清楚”她了,緩緩的說了一句:“起來吧。”,折烏這才起身,身上的涼意也才散去。
“小姑娘,長的倒是不錯。”,太后喝了一口茶,將杯子放下,淡淡的道了句,“轉(zhuǎn)個身讓哀家看看。”
折烏就乖乖的轉(zhuǎn)了個身。
然后便見太后娘娘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很好,身段也很好,將來跟小樓生了皇太孫,想來也不會差。”
折烏聽見“小樓”二字,剛開始稍許迷茫,然后才反應過來,這是說的太子殿下。她羞澀的紅了臉,“是,臣也覺得會極好。”
太后去拿茶杯的手就頓了頓,看向她,然后感興趣的道了一句,“聽說,你能舉的起幾千斤的大鼎?”
這可真舉不起!折烏連忙搖頭,“只是稍微有些力氣罷了,哪里能舉的起千斤重的東西。”
那就不是人了,而是妖怪。
太后想來也覺得是如此,吹了吹杯里的茶水,又問:“聽聞,小樓給了你一座宅子,還被你哄的去了軍中?”
折烏有些慚愧的點了點頭,“是,殿下給了臣許多好東西。”
太后便哼了一聲,“哀家本瞧不上你。”
折烏一點兒也不悲傷,她剛開始也瞧不起自己。但殿下瞧的起她。她挺了挺背,道:“是。”
她能察覺出太后娘娘對她沒有惡意。但是太后娘娘也不喜歡她就是了。
只聽太后問她,“那你覺得,你能給太子什么呢?”
折烏便不由得順著太后娘娘的話去想。但是她還沒開始想清楚了,太后娘娘便道:“哀家現(xiàn)在著實后悔。”
折烏不明白的看向她。
太后:“哀家原先覺得,太子是國之儲君,將來要什么沒有,那些個狐媚子早早的領(lǐng)到他面前,對他不好,便將他身邊的姑娘盡數(shù)的散盡,宮女侍女都少。等得他到了年紀,卻已經(jīng)矯枉過正,什么興趣也提不起來了。”
再看看隔壁老四,房里不說幾十,十個八個,肯定是有的。
“如今,倒是被你騙了去。”
折烏聽明白了,太后娘娘這是說太子殿下沒見過世面,這才被她把人占住了。
她眼睛一轉(zhuǎn),做著羞愧的動作低頭,但是等頭一低,嘴角卻歡喜的扯開:多謝太后娘娘沒讓太子殿下見世面。
太后見她這模樣,笑了笑,“到了如今的地步,其實哀家對孫媳婦倒是沒什么家世要求了。他喜愛你,你就是做太子妃,哀家也是同意的,可哀家也有自己的要求,便是讓太子留有子嗣。”
折烏聞言,便不得不抬起頭,“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說,如今還不急。”
太后也不生氣,只分析道:“太子他爹,就是哀家那個兒子,行事時不時就不按常理來,他如今呀,既不喜歡太子,也不喜歡四皇子,他想什么,想來你們也知道——他想要的就是皇孫。他沒把太子養(yǎng)好,心里難受,他也沒把四皇子養(yǎng)好,就更有執(zhí)念了,如今,他就想要一個孫子養(yǎng),誰給他生了一個孫子,那誰的地位就穩(wěn)了。”
折烏垂下眼眸,不知道如何回話。她自然也是想過這些的,太子殿下和韓先生,都給她分析過。
只是——
太后見她不說話,倒是說出了自己的見解,“你太過于自私了。太子為你做了這么多,還不夠讓你停下來,為他生一個孩兒嗎?”
折烏的臉色瞬間蒼白。
太后娘娘便又端起茶杯喝起來,“做人呀,要講究一個知恩圖報,你如今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太子給你的吧?你又為太子做過什么呢?”
折烏搖頭。
她沒有為太子殿下做過任何事情。
她想了很久,想開口說話,喉嚨卻干的厲害,說出來的話很是沙啞,她道:“我可以為殿下豁出命去,我這條命是殿下的。”
太后卻絲毫沒有動容,反而笑起來,“不不不,你以為,想為太子豁出命去的人少嗎?你又有什么特殊的呢?”
她的每一句話,都刺在折烏的心口上。從前那些為自己找的借口,那些太子殿下安慰她的話,在太后娘娘這些質(zhì)問之中突然直接散去,她渾身又有了冷意,甚至覺得今天不是三月天,而是寒冬臘月。樂文小說網(wǎng)
太后就道:“你回去好好想想,你這樣的人,得了太子的喜歡,除了為他生下子嗣之外,你還有什么其他的作用呢?”
見折烏想開口,她立馬打斷,“別再跟哀家說什么行軍打仗,那些其他人也都能做,教你訓練你那也是用了功夫的,有這些精力和人力,除了你這身天然的力氣,想來,也訓練出不少有用的人了。”
她一口斷言,“小姑娘呀,你再想一想,哀家說的對不對?”
她甚至在后面還加了一句,“其實就是生皇孫,別人也是可以的,不過這一點,哀家確實是佩服你,將太子拿捏的緊,讓別人沒了機會,哀家便只能來勸你了。若是你不聽勸,那哀家也沒有別的辦法幫太子。”
她笑起來,“怎么,難道你還想讓四皇子將太子之位搶過去嗎?”
折烏的腦海里便瞬間沒了任何想法。
“不行,那是太子殿下的,沒有人能把他的位置搶過去。”
太后娘娘就滿意的點了點頭,“你這小姑娘,雖然其他的不行,但是勝在對太子忠心,那哀家便暫且信你一回,你知道哀家的意思吧?”
折烏愣愣的搖頭。
她知道也不知道。
但是太后娘娘卻不準備跟她多說了,“去吧,出宮吧,哀家悄悄的把你接進宮來,太子估計已經(jīng)在進宮的路上了。”
折烏心終于定了定。但太后卻道:“今日哀家跟你說的事情,你會告訴太子嗎?”
折烏頓了頓,“不會。”
太后更加滿意了,“你聽哀家的話,哀家很喜歡。若是你能更聽話一點,那便更好了。行了,你走吧,過些日子,哀家會派人去接你進宮來說說話。”
折烏便頭重腳輕的跟著小太監(jiān)出了太后的宮里,然后坐上了太后娘娘恩許的馬車,一路都沒緩過神來,到了城門口,正好撞上了太子殿下要進宮的馬車。
她便立馬下車,往殿下的馬車里鉆,穩(wěn)穩(wěn)的坐好,催促著馬夫走:“快點走!”
好像后面有什么東西追趕著一半。
太子殿下知曉太后娘娘的秉性和脾氣,想過折烏在她的手上,必然是被引著走了一遍心如針扎的路程,可卻沒想到,會讓這已經(jīng)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說出如此的話。
他好笑道:“何至于此。孤之前不是已經(jīng)給過警戒了么?讓你不用聽太后娘娘的,她最是擅長迷惑人心。”
是說過!可是太后娘娘的話,卻說到她心里去了啊!
她眼淚水都要流下來了,“殿下!太后娘娘說的很對,我真是一點用都沒有。”
太子殿下就替她整理了下頭發(fā),“無論你是有用還是沒用,孤愛慕于你,你便成了不可替代的唯一,所以太后娘娘也只能拿這些話來激你了。可孤不是說了嗎?于她有愧的,是孤,不是你。”
折烏耷拉著腦袋,眼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殿下,太后娘娘還不讓我告訴你,她跟我說的話。”
太子殿下掏出帕子,給她擦眼淚,“不用你說,孤都能想得到。”,頓了頓,又道:“孤也不跟她說孤猜到了。”
他這張嘴巴,從太后那邊也學到了很多。
折烏有些鉆牛角尖了,她覺得太后說的沒錯。她甚至替太后說話:“她都是為了殿下好。”
太子殿下嘆氣,這個傻姑娘,在別的地方還挺精明,一旦遇見他的事情,就變傻了。
不過他也不準備再勸她,這是她的心病,他卻不是藥。
***
因為折烏這般無精打采的模樣,太子殿下便也不放心讓她自己回去,于是索性帶回了太子府里。還讓她住在黎溪院。
折烏卻有些不高興:“殿下,我繼續(xù)住在洗梧軒不好嗎?”
太子殿下?lián)u頭:“不行。”
折烏就只能去黎溪院睡。好在天色還早,她去的時候,小順子在鋤地,折烏就撿起地里面另一把鋤頭,開始挖地。
小順子哪里敢讓她鋤地!他是真恨自己今天手賤,閑著無事,將兩把鋤頭都扛到了地里面。
這兩把鋤頭本來是周大樹和周二樹的,兩人走了之后就小順子一個人在這里,一把鋤頭就夠的。
他一著急,額頭的冷汗都要冒出來了,雖然是三月暖陽天,但硬生生好像被凍了嘴唇,嘴巴上蒼白的很。
折烏心里邊有些過意不去,道:“你不用如此,這兩塊地從前也是我自己打理的。”
好在晴云正巧來送水,將小順子拉了過去,“主子在這邊,你便回去吧。”
小順子叫苦不已,他只好道:“那若是主子宣小的,麻煩您叫一聲。”
晴云哎了聲,“去吧。”
把小順子趕走了,她自己也不敢多待。按照她的經(jīng)驗,主子在這邊鋤地,那太子殿下待會兒應該也要來了。
果然她剛退出后花園,太子殿下便走了過來。他問:“她在做什么?”
晴云一五一十的說了,還加了一句:“姑娘看著心里似乎不大歡喜。”
太子殿下點頭,徑直而去,晴云舒了一口氣,回去就跟秦娘子道:“定然是宮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咱們要不要打聽打聽?”
秦娘子就瞪了她一眼,“該管的不管,不該管的卻要去管。好好的做你的事吧。”
秦娘子還是第一次這么瞪她,晴云不敢打聽了,然后吐了吐舌頭,“我還真是進了福窩,這主子也太好伺候了。”
但折烏在太子殿下那里,可一點兒也不好伺候。
沮喪一張臉,說什么都不聽,鉆進了同一個牛角尖里面,自己還不愿意走出來。
太子殿下就只能自己提一個小籃子,她走在前面摘,他跟在后面裝。然后裝著裝著,兩人便換了過來,太子殿下在前面摘,折烏在后面跟著裝——她力氣大嘛。
太子殿下摘完了,累出一身汗,眼見人還是耷拉臉,眼見人還是不說話,他便只能許諾,“再給你一塊地行不行?”
折烏不要!她搖頭,“不要了,不要了。”
現(xiàn)在都不是自己鋤地,要了地,不僅毀了太子殿下的花,還要再增一個人進來種地,一點兒也劃不來。
太子殿下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
“劉家五姑娘要下定了,你不得送點禮嗎?她跟你可是很好。”
這個折烏知道,她早就準備好了。可太子殿下問她,“人生能有幾次下定呢?據(jù)孤所知,你送的禮,可不怎么好。”
當然只有一次下定了。
她聽了殿下的話后,便提著籃子回去,將籃子給了晴云,讓她給桑啟和李太監(jiān)送過去,“晚上就吃鍋子吧。”
鍋子永遠是她的最愛。然后牽著殿下的手,就要去隔壁宅子里開箱籠,再找些更好的禮到時候送去。太子殿下就反牽住她的手去了別的地方。折烏到了地方就知道,這是太子府和她的宅子隔著的那棟墻!
她幾個跳躍,立馬上了墻頭,站在墻上看了看兩處宅院,驚奇的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的啊。”
總算是笑了。太子殿下站在下面,卻是有些愁。她是一跳就上去了,但是自己呢?病怏怏一身,是不能跳的,他只好讓人蹲下來彎腰,“你拉孤上去。”
折烏便將手伸出來,“殿下,你蹬一蹬腳。”
太子殿下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時候。他運籌帷幄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因為爬墻失了面子。
好在這里沒有別人,只有折烏看見,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了墻頭,站在上面,氣喘吁吁道:“那如何下去?”
瞧瞧這問的是什么話!
折烏想也不想,嘿嘿笑道:“自然是跳下去。”
但是太子殿下哪里經(jīng)得住這么一跳哦!她只能自己先跳下去,然后跑到屋子里面去抗了□□過來。最后扶住了□□,讓太子殿下踩著□□下去。
這般折騰,才將太子殿下折騰下來,她好奇的問:“殿下,您也會拉弓射箭,為什么會這般沒力氣啊?”
太子殿下瞪了她一眼,不說話,冷著臉走了。折烏可算是又恢復了二皮臉,湊過去問:“殿下,我剛剛想到了一個法子。”
太子殿下停下來,任由她擠在旁邊。明明旁邊的路那么大,她卻要挨著他才算舒坦,太子殿下嘴里不說,其實心中還是很受用的。于是說話的語氣便好了許多,折烏得寸進尺,給殿下畫餅,“殿下,我要在這墻邊種滿了大樹,到時候殿下就順著那樹岔子下來。”
太子殿下:“……”
雖然這法子無語,但是仔細想想,也是可行的。他還真考慮起種什么樹好一點,依照太子殿下的喜好,自然是要種點文雅之樹。比如桃樹。
三月里桃花紅,到時樹連成一片,多好。
但是折烏卻想著種紅葉李樹!紅葉李多貴啊!
“桃子值不了什么錢!”,可是紅葉李就不一樣了,“紅葉李的樹枝椏還能賣錢,就是冬日里到了,落下些枯木的,想來還能自己雕刻點東西。”
太子殿下氣笑了,“既然如此值錢,為什么只在云州才能買的到呢?”
折烏就低下了頭。她犯蠢了。
如此,便又耷拉著一張臉。太子殿下嘆氣又嘆氣,誰知她卻學得了他前幾日的精髓,無論說什么,就一句話,“反正我就是蠢嘛。”
跟他說自己:“反正孤年紀大了”,有異曲同工之妙。
太子殿下好氣又好笑,只能任命的聽她一邊嘮叨,一邊陪著她挑選其他的禮。果然,挑禮的時候,她嘴巴就不說話了,而是開始肉疼。
都是好東西,還是她自己的銀子買的,她挑挑選選,唉聲嘆氣的又加了好幾件禮,這才眼不見為凈的扭開頭,“殿下,咱們回去用晚膳吧。”
用完了晚膳,太子殿下就拉著她背書。此時,折烏就徹底沒心情去想太后娘娘說的話了。她是偷了懶的!
不過,她也有自己的下策。比如,殿下要她背的書,她背到一半記不得了,便要去如廁。
“喝了太多的茶水。”
太子殿下便要停下來等她,她就慢慢的躲在后面放恭桶的地方,蹲到太子殿下生氣了,她才捧著肚子喊疼。太子殿下就道:“你如今是學了一身的壞毛病。”
折烏就是不出去,“還是疼。”
太子殿下總不可能進去將她拎出來吧。果然,殿下就道了句:“明日再抽查你。不過,你膽子這么大,想來不介意增加幾篇史記吧?”
折烏歡喜的臉就落了下去,瞬間就出來抽了書跑,哼哧哼哧的跑回隔壁宅子,唉聲嘆氣的挑燈夜讀,哪里還有時間想自己有用沒用——管她有用沒用,先背完了書再說。
第二天,她頭暈眼脹的早早起來,跑到殿下的床前將人叫起來,然后伺候著殿下穿衣,一邊幫殿下打著宮絳,一邊將最后一句話背完。等到太子殿下在她的額間親了一下,她才滿血復活,去劉家找劉家姐妹去了。
今天,她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第一件事情,便是將下定的禮提前送去給劉天玉,不然等到三月十五春獵走了,真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她去的時候,劉瑞云也在家中,如今是她和姐姐一起管著家里的賬本,正在跟仆婦們對賬。
見了她來,就讓她坐在一側(cè)等等,“你吃點心,我還有的忙呢。”
折烏就嗯了一句,“你們?nèi)缃窆艿拿靼酌矗俊?br/>
據(jù)她所知,劉家兩個姑娘可都不是算賬的好手。劉瑞云白了她一眼,“我們不行,可是池媽媽會。”
她都跟家里說好了,到時候她離開家里出嫁,是要把池媽媽給她的。
劉天玉就看了她一眼,“你自己也學一學——”
話還沒說完,劉瑞云就對著姐姐吼了一嗓子,“你還說!都說了一天了,我這不是學著的嘛!”
紅臉急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姐妹兩個不對付。折烏就看了眼,繼續(xù)吃自己的東西,果然,只見劉天玉瞪了劉瑞云一眼,絲毫不落下風,“你嚷什么嚷!自己腦子笨,一點賬目都算不明白,還嚷上了?”
劉瑞云見她生了氣,便立馬慫了下來,“阿姐,我就是急了嘛。”
然后重歸于好。這就是至親姐妹了。
折烏從前不羨慕,可是如今看見她們這般,倒是心中有些向往。于是道:“你們再不快點,我就要走了,還要去韓先生那里呢。”
劉瑞云就立馬道:“快了快了,馬上就好。”
好不容易等著兩人算好了賬目,三人這才開始談及這段時間的事情。劉瑞云還問起她兵營里有沒有可以介紹給折蔓的人。
折烏是不敢再說人選了,她搖頭,“北直隸,你們也知道的。”
那當然知道,因為有了秦將軍和韓將軍的提拔,家世一般的倒是多,可是家世好的,折蔓又難尋。
“韓先生也說難。”,主要還是蔓姐兒自己,劉天玉道:“且如今定北侯家的親兒子出了事情,蔓姐兒這個侄女的婚事,便沒前陣子那么著急了。”
于是又將折朔的事情說了一變,“宗子平說,應該是有人踩中了他的性子,坑了他一把。”
折烏想起了那個愛護蕊姐兒的少年,搖搖頭道:“那下回,我再去看蔓姐兒吧。”
定北侯家的事情,她能不沾,就不沾。送完了禮,說完了話,折烏就起身告辭,“那我便去韓先生那里了。”
兩個劉姑娘送她出門,“到時候我們得空了,就去北直隸見你。”
三月春獵的時候,劉天玉和劉瑞云不去。
折烏依依不舍的點頭道別,然后騎上馬,去了韓先生家里。
第二件事情,便是要跟韓先生家里的三個侄子好好打一架。之前,他們只是比試了力氣和招式,可是還有其他的兵器卻沒有比試過,也沒有互相交流過。
有韓先生在旁邊看著,折烏下手就不敢太重,總是悠著點,韓家三兄弟是跟她打過兩次的,哪里不知道折烏這是留了手,他們不滿道:“我們又不是病秧子,打幾下又出不了什么事情,出手便是。”
雖然是無心之語,可是病秧子三個字卻是將折烏惹了,出手果然不留力道,將三個人揍的鼻青眼腫。韓先生在旁邊看著嘆氣,“別打了,不然春獵的時候,怕是就要好不了了。”
折烏便收了手,然后走的時候,還朝韓先生這里順了些果子走。
韓先生趕著她出門,“趕緊走。”
折烏就將她拖到一邊,“先生,您覺得太后娘娘是個什么性子的人呢?”
韓先生就看著她笑,“是個慈和的人,但是你惹到她了,她就化成利劍了,扎的你身上全是傷口。”
她還頗為幸災樂禍,“自從你被太子殿下看上,卻被送去了兵營里后,你就是她的眼中釘了,算是惹著她了。”
折烏不由得嘆氣,“她會對付我嗎?”
韓先生搖頭,“太后娘娘最擅長的不是對付人,而是讓人自己出局。”
折烏抿著唇,好一會兒才道:“先生,我不會出局的。”
韓先生就讓三個侄兒送人,“跟著去太子府里拜見下太子,免得被別的什么臟的臭的人拉了去喝酒。”
折烏就小聲的問:“誰請你們喝酒去了?”
韓忠道了句,“是肅王世子。”
原來如此。
她就難以置信的道:“如何還敢登門!”
韓義嘿了聲,“人不要臉了唄。”
折烏便帶著三個人往太子府里走,然后看著三人,心里又升起一點點的自豪:瞧,她也不是全無用處,她這個身份,來交好韓先生一家,最是合適不過的。
然后還沒想完呢,就見前面一個書生好像在被打。
折烏皺了皺眉頭,她看見了折朔。
折朔好像在勸架。那個被打的書生他應該認識,不過打人的人,他應該是壓制不住,還被人嘲笑了一番。折烏往那邊看,韓家三個人便也跟著看,韓孝憨憨的道:“想不到京都也有這種人。”
韓義譏諷:“就是京都,這種人才多啊。”
折烏多多少少覺得韓義對京都有點歧視。不過剛剛打人的少年轉(zhuǎn)了轉(zhuǎn)身子,她倒是看清了對方的臉——她還認識。這不就是她第一次去北直隸,被她揍的不行的公子哥之一么?
她想了想,還是催馬過去,“折兄。”
折朔覺得自己今日真是倒了大霉。明明是他將名額給了出去,可是母親卻不經(jīng)過他的同意,直接去了先生那邊說道,結(jié)果自己又被先生叫過去說了一番,大概意思是,雖然他只參與了一段時間編書,但是最后,書上的名字,也會寫上他的。讓他回去好好的跟母親談一談,以后就不要再去國子監(jiān)找他了。
折朔簡直抬不起臉!他道歉再道歉,并說明不用屬自己的名字,結(jié)果反而惹得先生不高興,當著他的面,嚴厲的道:“男子漢大丈夫,怎么就一直行事不定。既然沒跟家人商量好,就不要擅自將名額給出去,既然已經(jīng)給了出去,就要安撫家人,既然已經(jīng)沒安撫住親長,得了這署名之利,便不要再擅自推三阻四,不然,你今天推了,明日你的母親再來,先生我難道還要再給你加一次?”
折朔被說的一臉慚愧。還好先生也算是知道他的性子,并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嘆了一口氣,“署名我會給你留下的,你先回去吧。”
折朔暈暈轉(zhuǎn)轉(zhuǎn)的出門,就見著李兄在旁邊等他,道:“阿朔,我知道這事情是我連累你了。我如是有骨氣,便也不會要你的這個名額,只是我實在是太想要修這本書了,所以,你說給我,我便也不拒絕。”
折朔苦笑,“李兄,你不用介懷,我給你的時候,就沒想過要收回來。”
他嘆了一口氣,“先生說的對,我真是一點事兒也做不好。”
李新杰便拍拍他的背,“今日我一個同窗師弟要來看我,你可要一起去喝酒?他也是從云州來的,跟你一個姓氏,我早就想引薦給你認識。”
折朔想著回家還要母親,便點了點頭,“也行。”
于是三人會和,折朔聽他說自己是云州胥江人。
折朔便想起了折烏。他聽折蔓說過,折烏也是胥江人。只是剛想問,就見京都有名的小霸王宇尋軒帶著一群人過來了。
那折姓書生單名一個陽字,長的本本分分,據(jù)他自己說,家里舉家送了他一個人出來,已經(jīng)是耗光了家底,折朔剛開始聽著有些感慨,還想著待會走的時候,掏二十兩銀子給他,做個援助。然后宇尋軒一來,聽他那意思,倒是折陽還進青樓妓院里,跟他爭什么姑娘。
折朔就有些懵了。待得姓宇的對折陽拳打腳踢,他卻是沒法子了。勸也勸不住,李兄也沒辦法,兩人都是文質(zhì)彬彬的書生,他還好,是定北侯家的人,宇尋軒對他還算是客氣,可是李兄剛剛想上去勸,卻也結(jié)結(jié)實實的挨了一腳。
折朔若是平時,也是要盡全力去救的,只是剛剛聽兩人的意思,是為了一個青樓姑娘,他就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結(jié)果就在這時,他聽見了一個聲音喊自己。“折兄。”
折朔抬頭,正好就瞧見了騎在馬上的折烏。她高高在上的俯視他,十分冷淡的問了句,“要幫忙嗎?”
折朔不知道她的近況,但是這些事情,卻不想牽扯她進來。他覺得她應該是看在折蔓的面子上來過來的,于是搖頭,“沒什么——”
結(jié)果話還沒說完,就見折烏朝著小霸王喊了一聲,“我說——宇少爺,你現(xiàn)在很能耐嘛。”
宇尋軒本來打的起勁,聽見這話,怒火沖沖的抬頭,然后臉色一白,身上一僵硬,在北直隸被打的記憶就涌了上來。
他鼓起勇氣道了一句,“關(guān)你什么事!這可不是在兵營里,你可以隨意……隨意打人!”
沒錯,在外面,她一個太子府的侍衛(wèi),敢打他么?可是皮卻緊了,想起父親對她的評價,也不敢橫著來,“而且,我打我的人,你走你的路,多管什么閑事呢!”
折烏嘿了一聲,“我也沒路見不平一聲吼,倒是你吼的氣勢倒是挺足。”
她淡淡的道了句,“只是,我沒這個喜好,但是我身后的韓家兄弟,卻是有這股仗義在的。”
韓家兄弟?
宇尋軒就想起了韓家將軍進宮中面圣后,父親說起之后,還嘲諷了肅王世子立馬就約了韓家的三個小的去喝酒,卻帖子被扔出去的事情。
他雖然是霸王,但是這個霸王之所以做的長久,卻是有一身的“欺軟怕硬”的本領(lǐng),從來都懂得審時度勢。他想了想,就拱了拱手,然后哼了聲,轉(zhuǎn)頭對折陽道:“今天就饒了你,若是下回,你還這般的糾纏阿梨姑娘,我必然是叫你下地獄去見閻王。”
然后還能笑著朝折烏和韓家三兄弟笑著道:“等過幾天春獵的時候見。”
折烏也十分給面子,“到時候,我必然給你留點獵物。”
宇尋軒就想到了折烏那次的冬獵。他當時聽人提起的時候,都有些覺得臉疼。
這般一想,覺得自己還賺了點,“那便多謝了。”
然后帶著人走,折烏便也想告辭離去,只是剛要走,就聽那書生突然喊了她一句,“折烏?”
折烏好奇的往回看,只見那書生已經(jīng)被打的鼻青臉腫,跟韓家兄弟也好不了多少了。
如此便怕是只有他爹來了才能認出來,折烏自認是認不出來的。她道了句:“你認識我?”
折陽便趕緊爬起來,走上前去,還被折朔攔了攔,他一著急,便道:“我是折陽啊。”
折陽!折烏終于想起來了,這不就是住在她們村頭那個書生嗎?
書生已經(jīng)是秀才了。看來他當年每天都用土和沙子練字,還是頗有成效的。
她還有些驚訝,“你怎么到京都來了?”
她一點兒也沒打算下馬敘舊。倒是折陽,不肯讓她走,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道:“我有一件事情要求你。”
折烏沒興趣聽。
她這一刻又覺得自己有些冷情,可是她今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她就開始掏銀子,掏了掏,“你要多少啊?”
折陽還真朝她的荷包看了看,然后搖頭,“這些不夠。”
折烏:“……”
有這么明晃晃的要銀子的么?
她立馬掉轉(zhuǎn)馬頭,誰知折陽卻道:“等一下——你還記得阿梨么?”
折烏停住了。
她自然記得阿梨。
折梨可是她在那個村里記得最清楚的一個人。她便翻身下馬,“你見著她了?”
她被賣走后,就再也沒見過她們了。
折陽就看了看韓家三兄弟,再看看折朔和李新杰,道:“你來,我們私下說。”
他見折烏如今的穿著,再想想她跟宇尋軒說話的模樣,心中升起希望。
折烏心下覺得折梨可能出事了,她跟韓家三兄弟說:“你們等我一等。”
折朔卻攔住了她,“——折姑娘,我剛剛也聽了一會,你們說的可是那個青樓姑娘?如果是的話,折陽賢弟大概是想救人出來,這個忙,我可以幫。但你是姑娘家,青樓的事情,你還是……還是少沾吧。”
他對折陽也怪罪起來。
“青樓的事情,折姑娘哪里好沾,你以后有什么事情,還是找我吧。”
折陽也猶豫了,他今日來,也確實是想讓折朔幫忙的,可是剛剛他也看見了,折朔根本就管不了這事情。定北侯府,許是在宇府面前,還不夠看。
而且這事情,也不是錢能辦到的。
他頓了頓,還是道:“折朔兄,你放心,我跟折烏姑娘是一個村里的人,跟那位姑娘也是一塊的。”
折烏點了點頭,對折朔道:“你放心,我不會有危險的。”
折陽便將她帶到了一邊,深吸一口氣道:“你現(xiàn)在大概也能明白,阿梨被賣到了青樓。”
折烏點頭,“是,所以,是需要銀子去救她嗎?”
折陽點頭,然后搖頭,“是——但也不僅僅是需要銀子。”
折烏便猜想:“她是被人困住了?”
折陽搖頭。
“不是,她不是被人困住了,而是,她覺得青樓很好,樂不思蜀,并不愿意出來。”
折陽艱難的說道:“她,她還向我借銀子,說要自己出去開一間青樓。我跟她說了好幾次,她都不聽,如今還找上了宇家的公子,想要委身于他,讓他幫著……幫著籌備一家青樓。”
折烏就露出驚訝和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其實一直都覺得,折梨自小的想法就與眾不同。
她就點頭,“既然如此,那便很好啊,這是她的想法,也是她要走的路子,你有銀子便給她就是。”
她轉(zhuǎn)身就要走,折陽著急的道:“你別走啊!她這般走入歧途,你怎么能這般說呢。”
折烏翻身上馬,好奇的道:“既然你如此清高,為什么當初阿梨姐姐被賣的時候,你不發(fā)聲呢?”
作者有話要說:大概月底的時候完結(jié)正文。我會努力寫完的,開始慢慢的收前面鋪墊的尾巴了。感謝在2020-12-0520:35:16~2020-12-0621:58: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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