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 8 章
原本只是普通的一句話,可經(jīng)由白稚這么可憐兮兮地一說,村民們頓時感同身受,紛紛同情憐惜起她來。</br> 這都怪她長得太有迷惑性了。</br> 那細細的睫羽顫巍巍垂落下來,眸子里泛起濕漉漉的水光,蒼白的肌膚在夜色里透著奇異的通透感,看起來是那樣的脆弱、纖細,任誰見了都想好好的安撫她、疼惜她,以至于他們甚至沒有在意她究竟說了什么。</br> 但有一個人卻不為所動。白稚說自己沒家,唐映是不信的。如果她真的四處漂泊,那為何皮膚還如此白皙細膩?這哪像是久經(jīng)風(fēng)霜之人,說是哪里的名門閨秀他都信了。</br> 可蘇木瑤卻沒覺得哪里不妥,她是嬌貴的一國公主,在此之前從未去過王宮外的世界,在她的認知里,女孩子就應(yīng)該是白白嫩嫩的。</br> “好可憐……”果不其然,公主殿下的同情心又開始泛濫了,她揉揉白稚的后腦勺,提議道,“不然你先跟著我們吧?等到了襄陵,我再把你安頓下來。”</br> 村民們頓時發(fā)出一陣此起彼伏的抽氣聲。</br> 襄陵相當(dāng)于緣國的首都,是舉國上下最繁榮的地方。對這里的村民來說,襄陵可望而不可即,是他們奮斗一生也抵達不了的理想之地,而在蘇木瑤眼里,不過是她家的一扇大門罷了。</br> 她之所以想把白稚帶回襄陵,也是因為她只熟悉襄陵這一個地方,沒得選。</br> 白稚膽戰(zhàn)心驚地看著蘇木瑤的手心,生怕她揉著揉著就揉到那兩只小小的尖角,那她也別去什么襄陵臭陵了,就地掩埋吧。</br> “公子,不可以!”唐映當(dāng)即反駁,“我們一路上不但要對付羅剎,還有要事在身,哪里顧得了她……”</br> 他邊說邊用余光掃向白稚,眼里的戒備與警惕一目了然。</br> 我還不想和你們一起走呢!誰稀罕誰了還?</br> 白稚暗暗撇嘴,不動聲色地挪了個位置,將自己的頭從蘇木瑤的手中解救下來。她繼續(xù)苦著臉,抽抽搭搭道,“多謝恩公好意,但我手無縛雞之力,跟你們在一起也只會拖累你們,不如就此別過,我還可以去投奔遠房的親戚……”</br> 蘇木瑤聞言糾結(jié)地擰起眉毛,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確,白稚沒有拳腳功夫也沒有刀劍在手,跟著他們只會給隊伍拖后腿;但放她一個人走蘇木瑤又不放心,畢竟她剛失去父母,難保路上不會出什么差錯。</br> 就在蘇木瑤猶豫不決的時候,姜霰雪提醒她,“這些事情以后再說,先休息吧。”</br> 蘇木瑤一抬眼,看到一眾村民還在殷切地望著他們。</br> “壯士,今晚就留下來別走了!我們給各位準備了住宿的地方,還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你們忙了一下午一定累壞了,快先進屋歇歇吧!”</br> 白稚這才注意到村里各家各戶的煙囪都在呼呼冒煙,她吸了下鼻子,一陣似有若無的肉香味緩緩飄了過來。</br> 我的媽,是肉啊!是熟的肉!</br> 白稚饞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她眼巴巴地盯著香氣傳來的方向,一雙眼睛亮的驚人。姜霰雪注意到身旁的少女似乎正像只小動物一樣在空氣中嗅了嗅,他微微側(cè)臉,正好撞上對方餓狼般的眼神。</br> ……看起來像是餓了好幾天。他想。</br> 姜霰雪轉(zhuǎn)回視線,淡淡道,“先吃飯吧。”</br> 好耶!白稚在心里大聲歡呼,抬腿便想向著香味飄來的方向跑去,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周圍沒有人動。</br> 哎?怎么都不走啊?</br> 她疑惑地抬頭看向四周,發(fā)現(xiàn)眾人都在眼巴巴地盯著蘇木瑤。</br> “唔……也好,那就聽姜兄的,剛好我也有點餓了。”蘇木瑤輕輕打了個哈欠,舉手投足間透露出不經(jīng)意的少女嬌憨,“晚膳在哪?”</br> “在這兒在這兒!來來來壯士這邊請,請跟我們來……”m.</br> 這下人群才真正動了起來,村民們簇擁在白稚等人的周圍,用各種或是好奇或是崇拜的目光打量著他們。</br> 白稚感到非常不自在。這還是自她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見到這么多人。被這么多雙眼睛注視著,她總擔(dān)心自己頭頂?shù)男〗菚话l(fā)現(xiàn),只好小心翼翼地跟在姜霰雪身后,試圖與他的黑衣融為一體。</br> “你很害怕?”頭頂突然響起一個疏淡冷肅的聲音,白稚抬眸,看到姜霰雪正側(cè)著臉看她。</br> 啊……被發(fā)現(xiàn)了。</br> 白稚尷尬地摸摸鼻子,與他稍微拉開一點距離,“沒有……我只是在想爹娘。”</br> “吃完飯,”姜霰雪頓了頓,認真地說,“我會再去找找看。”</br> 白稚幾乎快要感動哭了。</br> 不用啊大哥!不用這么盡力的!你這樣搞得我很有負罪感啊!</br> 她連連擺手,頭搖得好似一只撥浪鼓,“不用不用,我知道他們已經(jīng)不在了,我只是還沒有緩過來……你不用把這件事記在心上的,真的。”</br> 姜霰雪與她對視了幾秒,見她言辭誠懇,眼神清亮,又轉(zhuǎn)回頭去,“那就好。”</br> 呼……。</br> 白稚默默松了口氣。</br> 雖然知道姜霰雪是外冷內(nèi)熱的性格,但莫名這么關(guān)照她,白稚還是有點承受不住。</br> 她猜測姜霰雪之所以會這么在意她的感受,是因為姜霰雪自己也是在年幼之時父母雙亡,因此才格外能夠體會那種絕望與痛苦吧。</br> 只可惜,她騙了他們。唉,為什么她偏偏是個羅剎呢?如果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該有多好,這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結(jié)識男女主,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提心吊膽,小心謹慎。</br> 思來想去,白稚還是將其歸結(jié)為命不好。既然都已經(jīng)如此命苦了,那就更不能虧待了自己,于是她決定放開了吃,吃到蘇木瑤都擦完嘴了,她還沒有要停下的跡象。</br> 蘇木瑤:“……”</br> 這女孩的胃是無底洞嗎?她究竟還要吃多久?!</br> 在白稚啃完第三只羊腿后,唐映終于忍不住了。原本每天的這個時候,公主殿下應(yīng)該已經(jīng)沐浴更衣,準備入睡了,可今天,殿下愣是看白稚啃羊腿看到了現(xiàn)在。</br> 那可是他最尊貴的殿下啊!他的殿下平日在王宮里說得最多的話就是“無聊無聊”,無論什么新鮮有趣的事物在她那里都新鮮不了五分鐘,可她今天居然看一個人吃飯看了整整一個時辰!</br> 她甚至還幫白稚擦了擦嘴。</br> “殿……公子!”唐映突然拍桌而起。</br> 白稚抖了一下:又怎么了這是?</br> 蘇木瑤也一臉疑惑地望向他。</br> 唐映艱難地說:“我們該討論一下今天的正事了。”</br> 蘇木瑤這才如夢初醒。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原來她已經(jīng)盯著白稚看了那么長時間……她從未見過如此能吃的人,不但能吃,而且進食的速度非常快,整齊鋒利的牙齒讓她無端想起獵食的猛獸。</br> 結(jié)果一不小心就看入了迷。</br> “咳……談?wù)抡務(wù)隆!碧K木瑤掩了下唇,側(cè)首看向一旁的姜霰雪,“姜兄,你覺得今天我們遇到的那幾只羅剎,和之前遇到的有什么不同嗎?”</br> 白稚一聽是這個話題,連忙也豎起耳朵,正襟危坐。</br> “與之前的羅剎相比,更快、更高、更強。”姜霰雪一臉淡定。</br> 白稚:“……”</br> 看不出來羅剎也有奧林匹克的運動精神。</br> “是的……”蘇木瑤面露擔(dān)憂,“難道他們進化了?”</br> “有這種可能。”姜霰雪道,“也可能是天師之前的判斷有誤。”</br> “那不可能!”蘇木瑤一口否定,“天師是不會出錯的!”</br> 云陰天師是看著蘇木瑤長大的,也算是她的半個爹了,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侮辱或者質(zhì)疑云陰天師。</br> 白稚:拉倒吧,錯的就是他,他往后犯的錯還多著呢。</br> 雖然這本書看得草率,很多細節(jié)都記不清了,但大概劇情白稚還是有點印象的。</br> 總之這個天師前期看著牛逼轟轟,后期就是個大菜雞,除了能提供點靈丹妙藥以外,派不上半點用場,連領(lǐng)便當(dāng)都領(lǐng)得十分潦草,被季月殺掉的劇情描寫甚至都沒有超過半頁紙。</br> 敷衍,非常敷衍。</br> 姜霰雪沒有再就“天師到底會不會出錯”這個問題繼續(xù)討論下去,他環(huán)顧一周,沉聲道,“一定要盡快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讓大家提高警惕,否則后果將會不堪設(shè)想。”</br> 這點得到了幾人的一致贊同,蘇木瑤更是激動,她眨巴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信誓旦旦道,“我們可以告訴天師,他會想辦法解決的!”</br> 姜霰雪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天師哪是常人可以接觸得到的?他早已覺得蘇木瑤身份不簡單,現(xiàn)下更是疑點重重。不過他也無意探究,只要不幫倒忙就好。</br> “那我現(xiàn)在就飛鴿傳書……”唐映立即響應(yīng)號召,話剛說到一半就被姜霰雪冷冷打斷。</br> “我們哪有鴿子?”</br> 唐映:“……”</br> 真是丟人。身為當(dāng)朝公主的侍衛(wèi),卻連一只傳信的鴿子都沒有,他丟的不是自己的臉面,而是公主的臉面。</br> 四人圍著一張小飯桌俱不說話,氣氛一時有點尷尬。</br> 白稚心道不急,按照劇情發(fā)展,馬上村長就來送鴿子給你們了……不,還不是鴿子,是一只皮亮毛順的海東青,以后你們還要靠它送情書呢!</br> 然而白稚左等右等,就是沒有等來村長的海東青。她忍不住出門去找村長,看看他是不是漏了什么流程。</br> “村長,請問您這有鴿子嗎?或者其他會飛的鳥也行。”小姑娘對著村長笑得甜甜的,村長摸了摸后腦勺,有些發(fā)愁。</br> “姑娘,你要是昨天來問該有多好哇。我這不但有鴿子,還有一只極品海東青呢。”他嘆了口氣,“可今天偏偏邪了門兒了。我的海東青和鴿子,還有我那幾只雞,一眨眼全都不見了,你說蹊蹺不蹊蹺……”</br> 村長看著自己的雞籠悵然若失,白稚卻覺得哪里怪怪的。</br> 鴿子和海東青不見也就罷了,為什么連雞也跟著一起消失了?雞又不會飛,這山上總不可能有偷雞賊吧?</br> ……等等。白稚突然想起自己在昏迷前和季月的對話。當(dāng)時她說什么來著的?抓兩只野雞補補?</br> ……。</br> …………。</br> 臥槽,難道雞和海東青是被季月抓走的?那可是男女主愛情的橋梁啊!</br> 而且那海東青還是季月抓給她補身體的,也就是說……</br> ——是她切斷了男女主的橋梁嗎!</br> 白稚宛如晴天霹靂,一種莫名的愧疚緩緩涌上心頭。她回到房間,看到蘇木瑤三人仍然在討論明天的分配問題。</br> “只能把信送去附近的驛站了,明天一早我去吧。”</br> “不行,姜兄,你明天還得和我一起上山……”</br> “那就他去。”</br> “不可,我不能讓公子離開我的視線范圍。”</br> “那就你去。”</br> “你居然讓公子做這種跑腿的粗活?”</br> …………</br> “那個……”白稚細細弱弱地開口,打斷了三人的爭執(zhí),“不如讓我去吧。”</br> 三道目光同時向她投來。</br> “反正我也幫不上別的忙。而且……”白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我還挺擅長跑腿的。”</br> ——更擅長跑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