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散花針 第五卷 血濺金鑾殿 第一百零二章悲憫眾生
第五卷 血濺金鑾殿 第一百零二章悲憫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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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就是大悲寺?香火鼎盛的寺廟難道不應該也有雄偉宏大的殿宇什么的?可是有癡下了馬,直接往前走去,又由不得趙婠不相信,面前這座破破爛爛的寺廟就是大悲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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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無暇問太多,急馳了六個多時辰,有數(shù)位重傷的騎士已經(jīng)神智不清,無法騎在馬上,被稍勢稍輕的袍澤帶著。再不得到救治,性命堪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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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悲寺山門大開,趙婠穿過這道青藤爬滿的大石門洞,發(fā)現(xiàn)這門根本就沒有門板。這就是大悲門,沒有門板、從不關上的門洞象征著大悲寺從不拒絕百姓求助的傳統(tǒ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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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入了山門,果見鼎盛香火——足足七只十幾個人環(huán)抱才能合攏的大銅鼎一字排開,鼎內(nèi)密密麻麻插著香,每只大鼎面前都有百姓在虔誠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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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繞過銅鼎便是大雄寶殿,內(nèi)里并排供奉著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三佛。從同樣顯得破舊的大雄寶殿中走過去,入目是一座座石頭壘成的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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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悲寺有三百余僧人,除了如同有癡一般長年在青原之上苦修帶巡游的一百多人,剩下的僧人五人住一室,室內(nèi)除了床榻再無它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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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自有癡一進寺,有僧人迎上前來,彼此快速交談了幾句,隨即更多的僧人涌出,將受傷的騎士們從馬上小心地攙下來,扶進僧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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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跟著傷勢最嚴重的幾位騎士進了僧房,僧人們都看見了有癡身旁的這位少女,面上微現(xiàn)異色,卻沒有人出言相逐。有癡見趙婠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傷者身上,擔憂關切之情不似作偽,不禁喟然一嘆,轉(zhuǎn)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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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寺里醫(yī)術最好的僧人被請來,不需趙婠關照,這僧人沉著鎮(zhèn)定地指揮僧人們?nèi)〕龈鞣N治傷之物。忙碌的僧人們根本不曾問過這些騎士因何受傷,他們的救助沒有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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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心神大震,嘆服敬服。她退出僧房,踱至不遠處一棵大樹下,悵惘地嘆息。時已黃昏,慘淡夕陽光芒灑在她面龐上,她不禁瞇縫起眼,眉宇間盡數(shù)是憔悴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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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越樂,你什么時候才回來?我一個人很累。我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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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包子打量著她的神情,輕聲道:“小姐,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各人有各人活命的方式。您不必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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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個大丫環(huán)向來善解人意,趙婠悄立半響,悶悶道:“他們讓我感覺,我很臟。”她看著自己手掌,說道,“我的手看著干凈無垢,其實不知沾染了多少污濁。你看他們,雖然衣著破舊,居處簡陋,面有菜色,他們的手更是灰黃臟污,但他們的心不知比我干凈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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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女施主何不皈依我佛,贖盡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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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循聲望去,卻見有癡陪伴著一名長眉長須枯瘦老僧站在僧房門前。她翹起嘴角笑道:“我要出了家,扔下我的夫婿在世間一人,孤苦伶仃半生,難道不是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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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有癡斂眉垂目,恍然未聞,默默念頌清心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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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既往之事不究,女施主亦可從今日起做盡善事,以沖抵罪孽。”老僧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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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一笑,不再接這話茬,問道:“敢問大師可是大悲寺主持絕緣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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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老僧合十一禮道:“正是老衲。女施主,還請禪房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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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舉步向絕緣大師走去,笑道:“不瞞大師,我乃粗坯一枚,不懂茶好茶壞。只需一杯清水就可打發(f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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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絕緣大師淡淡然道:“老僧請女施主品的不是茶。”說罷,轉(zhuǎn)身即走,也不再招呼趙婠,似乎篤定她會跟上來。有癡低著頭緊隨而去,亦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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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對絕緣大師看似無禮的動作不以為忤,讓包子照料那些騎士,瞧瞧有沒有能幫上忙的地方,她怡怡然墜在絕緣有癡師徒二人身后,往寺院后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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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主持的禪房與普通僧人居住之地并無多大分別,蒲團三只扔于地,幾上粗茶并清水各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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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跪坐于蒲團之上,在恒京時她每天都要在那個能清凈心魂的蒲團上靜坐運轉(zhuǎn)真氣,故而她此時態(tài)勢不僅很端正,而且極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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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絕緣大師微撩眼皮,道:“女施主有慧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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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撫額,不明白這老僧為何死死揪著自己不放。她無奈道:“大師,無論您說什么,我是不會出家的。”她玩笑道,“我那夫婿若是聽聞此事,只怕不會與您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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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絕緣大師笑眉笑眼,說道:“女施主分明尚未出閣,何來夫婿?女施主眉心煞氣沖天,不怕于親人有礙?若得佛法洗滌,于女施主并親近之人也好。老衲并非勸說女施主出家為尼,而是想告訴女施主,若有夢魘,可頌佛經(j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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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的臉色嚴肅起來,這老僧果真有幾分門道,他怎么知道自己晚上會做惡夢?她嘆息道:“多謝大德提點,趙婠銘記于心。只是己身已然不由己……”她懇切地說道,“還請大德允我下月燒上一柱頭香,為親人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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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絕緣大師拈須點頭道:“老衲已聽有癡說過,他既然已代老衲允了女施主頭香之請,老衲自無不可。老衲聽說女施主親率大軍至青原,不知在大狼禍來臨之際,女施主可否施以援手相救遇狼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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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蹙眉道:“大狼禍因何而起,何時發(fā)生?我不能留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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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絕緣大師道:“數(shù)年來青原未曾遭遇天災,土肥草美,牛羊遍野。青原狼并無天敵,數(shù)量大大增長。若有能進化為青原大狼王的狼誕生,狼禍便起。有癡巡視青原之上,已然發(fā)現(xiàn)狼群頻繁聚合爭斗,最晚落雪之前便有大狼王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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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現(xiàn)在才十月初,要等到落雪怕不得還要個把月?趙婠沉吟道:“大師,請恕趙婠無禮。我觀大悲寺僧眾修為不俗,有癡大德已是后天十層頂峰、識海半開境界,想必寺內(nèi)也有高僧修為不下有癡大德。這大狼王品級莫非極高,否則以大悲寺僧眾之修為何以不能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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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絕緣大師嘆道:“女施主一語中的。不錯,本寺甚至還有一位先天武修,擊殺大狼王的確不費吹灰之力。但是,一頭大狼王死去,又有一頭誕生。大狼王出世,是否能躲過擊殺本身就是一種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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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甚感為難,道:“實不相瞞,我最多在青原之上待十天半個月就會離開,不能在青原上四處巡游尋找大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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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絕緣大師面容平靜地說道:“女施主只用十天半月便能達成到來青原之心愿否?”他注視趙婠,說道,“女施主莫非想血染青原?若是如此,大狼王倒是會提前出世,它于尸山血海之中成長,最喜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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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臉色微變,心道這老僧好厲害。她默然片刻,緩緩道:“若我以武力達成心愿,大師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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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絕緣大師斬釘截鐵道:“大悲寺以守護青原為己任,絕不由女施主在此大造殺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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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此乃皇命”趙婠厲喝,目中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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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究竟是皇命,還是女施主一己私心?”絕緣大師質(zhì)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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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與絕緣大師互瞪了許久,兩個人突然如此劍拔弩張的對峙令有癡手足無措。他原本就內(nèi)向,此時更不知道如何去勸解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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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在他的感觀中,趙婠身周真氣漩渦原本平靜安然,此時卻有如暴風雨中的驚濤駭浪,漆黑如墨、翻滾不休,他似乎還能聽見如怒龍一般的如雷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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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位妙齡女子竟然會有如此欲令天翻令地覆令大海傾倒的氣勢,令有癡心不由己震蕩難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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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絕緣大師長眉抖了數(shù)次,慢慢垂下眼簾,拈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慢吞吞地說道:“女施主誤惱。老衲若肯助女施主一臂之力,女施主可愿全力助老衲平息大狼禍?老衲聞聽女施主有制狼良法,請女施主慈悲”他若有所指地瞟了大仙兒一眼,端正身體,驀然大禮拜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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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嚇一跳,被老和尚揭穿私心原本有些惱羞成怒,但她是真心實意尊敬大悲寺諸僧。她雖不在乎人言,卻也不愿意受千夫所指萬人鄙薄,甚至累及祖先。大悲寺在青原百姓中有如此之高的佳譽聲望,她其實挺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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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做不到如大悲寺這般無私悲憫,卻可以在心里敬仰。當然,若事情的變化她能接受,她絕不介意當好人,做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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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趕緊從蒲團上站起身來,跳到旁邊,瞪了有癡一眼,嗔道:“有癡,你怎能讓絕緣大德如此大禮參拜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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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彎腰攙扶絕緣大師,卻無論如何也不能令大師拜伏于地的身體動彈半分。顯然,絕緣大師的修為尚在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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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嘆氣道:“大師,我心系夫婿,當真不會在青原待很久。您要還拜來拜去浪費時間,咱們還怎么商議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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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話里意思,前一句點出自己的無奈,后一句卻又妥協(xié)答應相幫。但是,前提在于絕緣大師究竟怎么助她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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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絕緣大師終于從地上抬起頭來,肅容道:“女施主仁慈。女施主解大狼禍之災,便是我大悲寺的恩人。若女施主有所差遣,大悲寺自老衲以下,必定全力以赴”老和尚開始討價還價,只有你解了大狼禍,咱才給你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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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淡然笑道:“我趙婠臭名昭彰,大師就不怕被連累?我可不是什么善人,只怕會讓諸位大師干些陰私詭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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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個老和尚,我趙婠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雖然咱相信你老和尚不會出爾反爾,但是你總要先拿點甜頭來安安咱的心罷?趙婠如是想,拿眼去剜絕緣大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