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散花針 第五卷 血濺金鑾殿 第七十五章刺客與儲位
第五卷 血濺金鑾殿 第七十五章刺客與儲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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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朝會若過了午時(shí),會有半個(gè)時(shí)辰讓朝臣們歇息,讓大家吃點(diǎn)兒茶水點(diǎn)心,皇帝也會召幾位大臣入內(nèi)陪他共進(jìn)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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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惜,今日議事特別快,皇帝原先還想著趁吃飯的功夫讓清平公主與趙婠培養(yǎng)感情,這下看來要泡湯了。不過皇帝也有招,大家伙兒品個(gè)茶吃幾塊點(diǎn)心談?wù)劜璧酪彩呛玫穆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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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聲令下,皇帝讓眾臣去碧丹殿左邊的渲澄閣休息,喝口茶水潤潤嗓子,半個(gè)時(shí)辰以后再繼續(xù)議事。他點(diǎn)了清平公主與宜王,靖端翌德三位親王,蘇偃、暗紅兩位駙馬還有趙婠一起去偏殿廂房里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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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神態(tài)自若地謝過皇帝的賞賜,怡怡然走在宜王與蘇偃身旁,低聲和他們說話。嬴昭見狀湊過來,四個(gè)人有說有笑,神情親密。不一時(shí),連暗紅也走近,間或插兩句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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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清平公主有心與趙婠說話,總是沒有機(jī)會,不禁在心里暗惱那幾人不識相。總算宜王瞟見長姐陰沉不滿的神情,找了個(gè)借口拉走蘇偃與嬴昭,又把暗紅趕到靖親王嬴晰身邊,讓他們商討千秋宴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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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邊廂端王嬴顯已經(jīng)緊緊尾隨著皇帝走在了前邊,于是隊(duì)伍的后頭只剩下清平公主與趙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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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清平公主還在心里措辭,趙婠已經(jīng)笑容可掬地先打了招呼。她很有禮貌地說:“公主殿下,您似乎不大來上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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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清平公主見她主動與自己說話,心里一喜,神色柔和地看著她,道:“我向來不喜朝堂吵嚷,故而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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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一笑,道:“那我與您倒有些像,我也不大愛聽這些復(fù)雜的朝政之事。”她微側(cè)了頭去看清平公主,目光中是溫煦笑意,又道,“公主殿下,您看上去不大舒服,莫非受了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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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清平公主見她關(guān)心自己,越發(fā)高興,笑道:“不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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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便點(diǎn)點(diǎn)頭道:“那就好。”話題一轉(zhuǎn),又問,“不知寧安公主殿下身體可好,聽說再過兩三個(gè)月她就當(dāng)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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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清平公主心想,這正是化解她二人不和的好機(jī)會,連忙說道:“正是。等孩兒擺滿月酒,可要請你來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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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撇撇嘴道:“算了吧!寧安公主殿下瞧不起我,從小到大沒少給我臉色看。我雖然粗俗不知禮,卻也知道人家不歡迎就不要往前湊。”她眼珠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嘻嘻笑道,“公主殿下,那天您攔著我非要說我不姓趙,是不是寧安公主在您耳朵旁邊說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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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清平公主溫柔笑意一滯,見孩子滿面好奇地看著自己,卻什么話也說不出口。她是個(gè)要強(qiáng)的女人,是個(gè)自尊高傲到有些傲慢無禮的女人。就算在心里無數(shù)次地設(shè)想過要怎么說出口,事到臨頭,她還是不能就這么干巴巴地告訴孩子,自己是她的親生母親。清平過不去這個(gè)坎,每每想起那漫天的箭雨,她就痛悔交加得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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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清平公主勉強(qiáng)一笑,道:“沒有。寧安不曾說過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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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喔。”趙婠無所謂地笑笑,忽然一跺腳,叫道,“糟了,忘記還有點(diǎn)事兒要與人說。那啥,公主殿下,麻煩您進(jìn)去后幫我向皇帝陛下請個(gè)罪,就說臣馬上就來。多謝多謝!”她對清平公主大大咧咧地拱了拱手,轉(zhuǎn)身一溜煙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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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清平公主半張著嘴,想叫住她又覺得不好意思。再說以趙婠的修為,也必定不會讓清平公主有叫住自己的機(j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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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品茶?啊呸!還不如去與人喝酒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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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三步并做兩步跑到碧丹殿外頭,越樂從房頂上飄然落下,笑問:“你怎么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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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朝天翻了個(gè)白眼,道:“我是那會品茶的人么?我可吃不出茶好茶壞,聽他們講那些東西別悶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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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越樂深知她性情,聞言笑道:“我方才從車上帶了好些吃食,還有酒,不如咱們到別處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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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喜笑顏開,叫過一名宮人,從越樂那兒摳出一小壇猴兒釀,命他送去渲澄閣交給孟閣老。她樂滋滋地與越樂手牽著手,兩個(gè)人腳不沾地施展開輕功,眨間便消失在清平公主遠(yuǎn)遠(yuǎn)望過來的眼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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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清平公主怔怔站著,腦子里轟轟響著幾句話——女兒這般大了,女兒都有意中人了,女兒只怕就要嫁人了。她忽然驚恐,如果女兒的婚禮上自己不能以母親的身份出現(xiàn),那該是多么令人悲傷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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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呆呆站了好久,直到有宮人來請,清平公主才落寞地去往偏殿。以前她一個(gè)人,有寧安公主在身旁,除了年節(jié)時(shí)寧安回宮的那些時(shí)日,倒也不算孤單。如今她明知女兒就在不遠(yuǎn)之處觸手可及,卻總覺得比之從前更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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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此時(shí),在碧丹殿偏殿品茶的人,有一個(gè)算一個(gè),嘴里不知所云,只豎起耳朵來聽外頭的動靜。到后來干脆都沉默,就想聽清楚趙婠和清平公主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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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過不多久,清平公主獨(dú)自一個(gè)走了進(jìn)來。皇帝訝異問道:“趙婠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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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清平公主淡淡道:“這孩子有事還未曾與人說完,她一會兒就來,陛下切莫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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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在坐都是已經(jīng)知情的自家人,見清平公主黯然神傷,人人心情不一。倒是靖親王嬴晰,因無欲則剛,是那個(gè)心情最平淡沖和的人。他不只一次地想,老天爺奪去他的胳膊,卻是要保全他的性命與這一世寧靜悠閑又富貴無憂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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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房中于是悶悶,眾人不知滋味地品了會兒茶,吃了幾塊點(diǎn)心。趙婠直到快要上朝時(shí)才急匆匆趕來,陪著笑在皇帝面前說了幾句請罪的話。皇帝一如以往,真真假假地責(zé)怪了她幾句,不免問到與人忘了說什么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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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道:“不是什么大事兒。不過是端陽那日,抓到個(gè)欲行刺我的刺客。前幾日用刑用得狠了,我問太醫(yī)院院正大人討了幾貼止痛的膏藥。”她嘿嘿笑道,“陛下,您不怪我動私刑吧?上一回也是在清水園,就是他暗算的我,差點(diǎn)要了我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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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頗有興趣地問道:“這刺客可招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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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搖頭道:“您別說,他骨頭還挺硬。不過呢,我倒是覺著他有點(diǎn)兒眼熟,像是在哪兒瞧過。”她補(bǔ)充道,“這人是個(gè)太監(jiān)。當(dāng)然,并不是說所有去勢了的男人都是太監(jiān)。”當(dāng)著諸多男人的面,她說著這不該從未出閣女孩兒家嘴里說出口的話,臉上卻沒有半分郝色,大方得很。反倒幾個(gè)男人臉現(xiàn)尷尬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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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清平公主插嘴道:“昔年我行走江湖,曾經(jīng)去過幾家門派做客,倒是旁觀了一番他們懲治叛徒的辦法。若這刺客還不招,我也許能幫你這個(gè)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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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驚喜交加地問:“是真的?那可多謝公主殿下了。這人是九品上刺客,也不知是什么人花了多大的心思收攬的。我一定要把幕后黑手給挖出來,否則,說不定下次對我動手的就是大宗師或者比大宗師更厲害的人物!”她忽然一扭臉,對嬴顯甜甜笑道,“你說是不是,端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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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嬴顯頗為贊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理當(dāng)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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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一笑。正此時(shí),繼續(xù)召開朝會的時(shí)間到了,皇帝領(lǐng)著眾人回到碧丹殿,其余各位大臣也都到齊。皇帝與眾臣繼續(xù)商議國事,忽有在外面值守的太監(jiān)進(jìn)來稟告,說是恒京令原人輝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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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驚訝,宣了原人輝覲見。一入碧丹殿,原人輝便伏地號啕大哭,斷斷續(xù)續(xù)說了自己的來意。他的太爺爺不日前壽終正寢,享年九十有九。他乃是嫡曾孫,按制要丁憂守孝。原家那位就任吏部侍郎的二品大員目瞪口呆,反復(fù)向原人輝確認(rèn)之后,也向皇帝提出了丁憂的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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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位原老太爺是大秦頗有聲名的老壽星,沒想到終究不曾掙巴過百歲。皇帝聽了頗感嘆了幾句,勉勵了原人輝與原家那位大員一番話,讓原人輝卸了任,卻以非嫡非長之由留下了原家這位大官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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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朝中多有老狐貍在心里暗笑,原家為了避禍竟然使出這般上不得臺面的招數(shù)。那位原老太爺當(dāng)真仙逝還則罷了,若是裝死,日后只怕再也見不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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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原家乃亡越時(shí)的世家,深諳明哲保身四字要訣,向來在朝堂上的站位都不偏不倚。也不知道原家的狀元郎吃了什么藥,居然違背了家族一慣的處事準(zhǔn)則,與端親王不清不楚。現(xiàn)在可好,一見端親王失勢,翌德親王大步向儲位邁進(jìn),原家的老家長終于忍無可忍,深恐日后受牽連,果斷從亂局中拔出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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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恒京令的續(xù)任者便成了接下來大朝會討論的要事。因事出突然,兩方人馬都有些不知所措。恒京令官兒雖小,權(quán)力卻大,是個(gè)很值得爭取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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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時(shí)有些沉默。從來都打哈欠裝沒聽見政事的趙婠忽然站起身,對皇帝躬身一禮,笑道:“陛下,您的千秋大宴就在眼前,恒京的治安實(shí)在要好好兒地理一理,免得再發(fā)生端陽那日江湖人胡作非為的破事。依臣看,不如您就在兒子們當(dāng)中選個(gè)人暫時(shí)代理恒京令,等您的千秋大宴辦完了,這合適的人選也必定出了爐。您看我這法子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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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若不懷疑用心,趙婠這提議還當(dāng)真是好。皇帝考慮了片刻,又征求了三位輔政大臣的意見,最后決定采納。皇帝笑道:“事不煩二主,不如護(hù)國公給朕推舉個(gè)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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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點(diǎn)點(diǎn)頭,望向皇帝的三個(gè)兒子,說道:“靖王爺已有重任在肩,肯定不合適。翌德親王雖然年歲尚小,近來也聽聞了諸多政事,正需要?dú)v練,是極好的人選。不過,千秋宴在即,恒京應(yīng)絕對太平,臣想著他能否擔(dān)當(dāng)起這般重任。端王自不必說了,他為您辦差多年,是最佳人選。”說罷一攤手,無奈道,“陛下,您不是不知道,臣對政事是一竅不通。究竟由誰暫代恒京令更合適,臣實(shí)在說不準(zhǔ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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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朝堂默然。皇帝的目光在兩個(gè)兒子身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終究開了御口:“前段時(shí)日朕病著,翌德王監(jiān)國理事,朕在一旁瞧著很是有法度。現(xiàn)在朕的病好了,自不需他再監(jiān)國,就由他暫代恒京令掌管諸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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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端親王嬴顯慘淡的神色再也掩不住,理一城之事,再進(jìn)而可不就是理一國之事么?這是儲位已有決定的前兆啊!如果是自己暫代恒京令,儲位不一定是自己的;但若是嬴昭,便有了高達(dá)八成九成的希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