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血濺金鑾殿 第四十五章清水流觴桃花宴，酒不醉人人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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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簪花樓里諸名媛聽聞護(hù)國公大駕光臨，對這位聲名貫耳的女國公實(shí)在好奇向往的很，更有數(shù)人簡直已將趙婠當(dāng)作了偶像來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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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人與人的差距，若只相隔一星半點(diǎn)，那羨慕嫉妒恨之情緒只怕不能幸免。但若是雙方相差得有如天之高地之遠(yuǎn)，羨慕依然有，嫉妒與恨者卻要少見。就好比諸千金名媛，對龔曼荃、蘇真之流或許會(huì)產(chǎn)生嫉恨心理，對趙婠卻不會(h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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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趙婠已經(jīng)成了京中閨秀里的傳奇人物，她是機(jī)關(guān)大匠加九品強(qiáng)者的雙重身份，又有鎮(zhèn)國神器和大宗師倚為后盾，更是大秦有史以來第一位女國公。她與她們之間的距離已經(jīng)遠(yuǎn)得不能再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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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有好事者曾將恒京諸名媛貴女排了個(gè)榜單，寧安公主高踞榜首，趙婠榜上無名。此人被質(zhì)問時(shí)不屑道，護(hù)國公大人已將恒京所有貴女踩在了腳下，把她排入這榜單簡直是對她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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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趙婠渾不知簪花樓里有許多人想要近距離圍觀她的尊容，她與越樂初始藏在桃花樹上，興致勃勃地聽著貢生們胡謅亂扯瞎白活，偶爾也瞧瞧簪花樓里的鶯鶯燕燕。被龔曼荃發(fā)現(xiàn)行藏之后，二人跳下樹，鉆進(jìn)看熱鬧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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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桃花宴已開始，司儀寓王世子嬴曙自然要說一番套話，無外乎感念皇帝恩德，諸位才子日后入朝為官要為大秦和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等等。擊鼓之人就在簪花臺(tái)下，蒙住了眼睛，看不見圍坐的貢生，想什么時(shí)候停止敲鼓就什么時(shí)候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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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若以為桃花船順流而下，停在誰面前全憑運(yùn)氣，就大錯(cuò)特錯(cuò)了。能弄名堂的手段多得很，想作弊并非難事。桃花船其實(shí)就是牽線木偶。誰拿到了線，誰就能多扯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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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桃花鼓咚咚敲響，桃花船從上游被推下，緩緩飄流而下。其上有兩名妙齡少女，一位作船姑打扮，撐著篙；另一位卻是歌姬，哼唱著曲調(diào)悠揚(yáng)的小調(diào)。船頭一時(shí)偏左，一時(shí)偏右。只要鼓停，船姑便點(diǎn)篙住船，船尾迎風(fēng)俏立的一大捧桃花枝指向誰，誰就獲得一次機(jī)會(huì)——在人前顯才的機(jī)會(huì)，有希望得皇帝青眼的機(jī)會(huì)。若是指向空地，最近者算作被點(diǎn)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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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此番桃花宴，點(diǎn)將展才之人須連作三首——或詩，或詞，或賦，隨意施為。第一首為此宴制式命題七言律詩，無外乎歌功頌德、表忠心之類；第二首自行取材；第三首，假若簪花樓內(nèi)傳出桃花簽，就要以簽上內(nèi)容即興發(fā)揮，沒有桃花簽者，由擔(dān)當(dāng)評委的大儒隨意出題。每次吟頌之前，那嬌俏可喜的歌姬先會(huì)奉上一盞桃花酒，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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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制式題及自行取材題，眾貢生當(dāng)然早就有所準(zhǔn)備，存在心里只等吟出口。真正考較才學(xué)的還是那桃花簽或者大儒所命之題。前者有佳人青睞，后者也許能早踏青云路。那些自恃滿腹詩書的貢生不但不怵，而且熱切期盼能有被點(diǎn)將的機(jī)會(h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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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另有腹內(nèi)草莽、卻仰賴家族之勢擠入三百貢生之列的豪門子弟卻不免心內(nèi)惴惴，生怕人前出丑。可這桃花宴乃皇帝賜宴，不可不來。因著顏面之故，他們還不好意思躲入人群里不出頭。三百貢生沿簪花溪落座，每個(gè)坐席都有被點(diǎn)將的可能，好在這些人的家中知曉桃花船中端倪，早就上下打點(diǎn)齊全，此來赴宴只為應(yīng)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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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桃花船慢慢駛來，歌姬乃尚儀局司樂司一位樂音宮人，習(xí)練經(jīng)年，此番卻是初次在大庭廣眾之前獻(xiàn)藝，難得她沒有半分緊張。值此良景佳時(shí)，簪花溪旁又都是大秦朝前途無量的年青俊彥，這歌姬迎著諸多火辣辣的目光，微羞郝的同時(shí)，心中也十分歡喜。她拿出了素日十成的本領(lǐng)，這一曲歌謠清越婉轉(zhuǎn)、余音裊裊，當(dāng)真是繞空徘徊不散，引得數(shù)只鳥兒駐足桃花枝頭，啾鳴附聲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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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忽然，如雨打芭蕉也似急促的鼓點(diǎn)遽然消失，船娘的反應(yīng)很快，輕巧地一點(diǎn)竹篙，花船在溪中左搖右擺，最后靜止于水面，船尾的桃枝斜斜指向岸邊一位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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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被首位點(diǎn)將的士子冠玉般的臉上掠過一陣紅暈，目中迸出興奮激動(dòng)之色。他站起身來，遙遙向簪花臺(tái)上眾人拱手欠身為禮，朗聲道：“學(xué)生豫洲左天麟，見過司儀大人和三位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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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嬴曙頷首，微笑道：“原來是今科貢士第十名的豫洲左郎，久聞左郎吟得好七絕，不知今日我等可否一聆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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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左天麟不防高踞簪花臺(tái)的司儀大人竟然知道自己春試的名次和擅長才學(xué)，心中頓時(shí)涌上熱流，趕緊謙遜笑道：“學(xué)生淺薄之名，不敢有污大人之耳。今日得蒙天幸，學(xué)生被點(diǎn)了將，這便厚顏獻(xiàn)丑，還請司儀大人和三位大家并諸同年切莫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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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嬴曙笑道：“你只管把詩作來。好丑自有文淵書院三位大家品評。不過，這桃花酒卻是無論酒量深淺都不能不喝的。你既被點(diǎn)中了頭將，本司儀另附個(gè)彩頭與你。若是有佳作能博三位大家一個(gè)‘好’字，就贈(zèng)你一壇桃花御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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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左天麟大喜過望，連連道謝。船娘把浸在簪花溪中的酒壇拎出來，將歌姬手中的白玉盞倒?jié)M。這歌姬素手一揚(yáng)，白玉盞平平飛起，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輕盈地落在左天麟面前案幾上，盞中酒半滴也沒濺出來。這一手頓時(shí)贏得滿堂彩，貢生們望向歌姬的眼神越發(fā)熱烈，這位嬌滴滴的小娘子居然是位武道高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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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左天麟酒到杯干，先大聲贊道“且飲桃花酒，愿作酒中仙”，再把制式詩吟頌出來。歌姬淺笑著動(dòng)了動(dòng)手指頭，銀光一閃即逝，那白玉盞重新回到她手中。原來盞上系有銀線，另一頭就拴在她指上，一帶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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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又是一盞桃花酒送到左天麟案幾上，他欣然飲勝，把自己事先準(zhǔn)備好的的七絕抑揚(yáng)頓挫吟將出來，果然博得眾人夸贊。文淵書院那位精擅詩作的大家面露微笑，緩緩點(diǎn)頭，說了一個(gè)“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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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忽聽似有清脆的響亮鳥鳴聲，眾士子仰面而望。卻見一只遍體朱紅的鳥兒自簪花樓上滑翔而下，在半空中不停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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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嬴曙笑道：“報(bào)喜鳥送來桃花簽，開門大喜！”他高舉一方古銅色澤的圓盤，那沒頭沒腦亂轉(zhuǎn)的報(bào)喜鳥找到了目標(biāo)，直奔他飛來，一頭撞在圓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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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嬴曙將鳥兒腿上綁著的粉紅紙簽取下，把報(bào)喜鳥帶圓盤一并交給身后侍立的仆從，仆從取下報(bào)喜鳥又送回簪花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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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有那識貨的人便說了，這只報(bào)喜鳥是機(jī)關(guān)物件，雖是木制品，內(nèi)里卻有鐵心銅骨。司儀大人手舉之物乃磁盤，報(bào)喜鳥自然直奔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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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首位被點(diǎn)將的士子就得了簪花樓內(nèi)佳人的青眼，眾士子們皆與有榮焉。左天麟喝了桃花酒，又得了桃花簽，方才的鎮(zhèn)定自如之色沒了，打了雞血一般斗志昂揚(yáng)，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嬴曙手中那粉紅色的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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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嬴曙展簽讀道：“以燦爛****為內(nèi)容，桃作韻腳，作長調(diào)一首。”頓了頓，笑道，“樓內(nèi)有簫管伴奏此詞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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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燦爛春景乃生機(jī)勃發(fā)之景，簫音卻幽怨清寞，出題人倒是不大不小地為難了左郎一把。這左天麟是豫洲出名的才子，成名之路也非一帆風(fēng)順，經(jīng)受過挫折打擊。他并未將此題放在眼里，若非依規(guī)定有一柱香的時(shí)間考慮，只怕不消半柱香便能吟將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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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桃花船繼續(xù)順流而下，不一時(shí)，又點(diǎn)中一位貢生。嬴曙同樣在此人報(bào)名之后，準(zhǔn)確無誤地把其考試名次與擅長的才華說出口。便有人暗自贊許，早聞寓王世子不但雅擅丹青，更有過目不忘之能。這三百貢生的名次昨日才張了皇榜，不過半日功夫，他盡皆爛熟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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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如此，桃花鼓咚咚不絕，桃花船順流直下，歌姬樂音柔美婉轉(zhuǎn)，又有桃花簽由報(bào)喜鳥送來，盞盞桃花酒更醉了年輕人砰砰跳動(dòng)的慕艾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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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豫洲左郎名不虛傳，果然作了一首好春天里，幽幽簫音不僅未曾削弱這首長調(diào)的勃勃生氣，反倒格外增添了數(shù)分幽古出塵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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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左天麟得了一壇桃花御釀，喜得眉飛色舞。這人是個(gè)率性直爽的性子，當(dāng)下給旁邊兩席的貢生各贈(zèng)一盞桃花酒，顯見是相熟久了的，彼此未免有些打趣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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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右手邊的貢生忽然殺雞抹脖子般沖他直使眼色，他不明所以地跟著這人眼神瞟向簪花樓內(nèi)。當(dāng)瞥見一張宜喜宜嗔的桃花面在三樓窗口隱約可見，他這酒意不由更濃了三分，竟有些醉態(tài)可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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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左天麟這三席挨得極緊，除了三位貢生，還有一名素衫少年陪坐于身后。他不時(shí)與三位貢生說話，笑容滿面，看著很是為三人能入列三百貢生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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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素衫少年對左天麟笑道：“左兄此番定是一鳴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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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左天麟雖然喜不自勝，聞聽夸贊卻并無得意自滿之色，哈哈笑道：“應(yīng)兄弟別寒磣小兄了，小兄才列春試第十名，前面有九位大才子還未曾露面。咱們且等著，定然還有佳作大作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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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另外兩位貢生亦點(diǎn)頭稱是。幾人談?wù)勑πχH，忽然覺著場中人聲有些冷清，卻見一名被點(diǎn)將的士子站在當(dāng)場，僵直著身體，半響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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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幾人都不明所以，左天麟右手這貢生便問旁邊另一席的貢生道：“這位同年，可知發(fā)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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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位貢生雖端坐不動(dòng)，其眼神卻時(shí)不時(shí)在左天麟等四人身上瞟來瞟去。他笑道：“方才桃花簽上出了一題，卻不是要吟詩作賦，而是一道策論。如今已然過了一柱香，這人卻仍未有下文，顯見是難住了。”他眼里有莫名的火光閃爍，悠悠道，“此人在三百貢生中排名一百六十二，那道策論題是今科乙卷之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