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卷第三章 甘州十二郎(2)
第二卷第三章 甘州十二郎(2)
</br>
</br>吳放在北庭為質飽受**,且他以軍功立身,安西若與北庭達成和議,勢必受到影響。 眾人都以為他必會反對和議。 可吳放竟是第一個贊同和議的,自軍帳中送來一份建言書。 建言書中有些什么內容外人不得而知。 總之金國公看了建言書以后,也一改之前的態(tài)度,堅定和議之心,并當眾夸贊吳放識大體,從此對他深為倚重。
</br>
</br>五月,安西與北庭達成和議,雙方停戰(zhàn)。 八月,吳放迎娶雍州刺史、西川行軍司馬杜風次女為妻。
</br>
</br>杜氏與趙氏并列,同為安西郡望。 杜風多年來深受重用,名望甚高。 杜風長女出嫁趙氏,與吳敬算是有親。 金國公原有讓吳敬和杜家親上加親的意思,卻被杜風以各種理搪塞推辭。 這次杜風把女兒嫁給吳放,顯是押寶之意。
</br>
</br>親迎那日,吳敬去得遲了。 吳放已做過催妝詩,頭蓋蔽膝的新娘正在眾人簇擁中登車。 新婦上車后,吳放依禮騎馬繞車三匝。 最后一圈時,吳放看到了人群里的吳敬。 他于馬上俯視吳敬,未發(fā)片言即催馬前行。
</br>
</br>“九公子相貌堂堂,直如天人下降。 ”吳敬聽見身后有人議論。
</br>
</br>“是啊,這般氣度,不似凡間所有。 ”
</br>
</br>吳敬想起,以前他去城外進香,為母祈福時,也曾聽見過相似的贊美。
</br>
</br>“國公至今仍未立嗣,不知……”有人接道。
</br>
</br>“九公子如此出眾。 現(xiàn)在連杜使君都支持他了,看來極有希望……”
</br>
</br>吳敬沒有再聽下去,悄然自人群中抽身。
</br>
</br>前路,金國公另外幾個做相郎的兒子涌出,攔下了新娘地馬車,嘻笑著討賞。 因此前有人借障車之名行搶掠之事,興帝已數(shù)度下詔禁止這障車之俗。 可此俗依舊盛行于安西。 杜氏親族歡喜的捧著滿滿數(shù)盤銅錢,向著人群拋撒。 人群里歡聲四起。 喜氣洋洋的哄搶四散的錢幣。
</br>
</br>被人圍得如眾星捧月的吳放不知怎么再次注意到了吳敬。 兩人目光自遠處相交。 這一次,吳放微微頷首。 吳敬苦澀的報以一笑,獨自轉身離去。
</br>
</br>二十余年的養(yǎng)尊處優(yōu)不過是個幻影。 而今,這個夢幻泡影于吳放股掌間輕易地土崩瓦解。
</br>
</br>世子之爭,吳敬不出所料的落敗。
</br>
</br>即使吳敬也不得不承認杜風獨具慧眼。 吳放脫穎而出,被金國公選為嗣子。 可惜杜風千算萬算,終究還是錯算了一招。 杜風之才為興帝所聞。 召他入京一敘。 金國公恐杜風為興帝所用,派人刺殺杜風于路。 接著杜氏親族接二連三地被貶被殺。
</br>
</br>杜風長女杜嫣然嫁與趙氏長房嫡子,為吳敬表嫂。 杜家出事,杜嫣然急至吳敬府求助。 吳敬面對表嫂,苦笑道:“論威望,九哥是世子,我所不及;論親疏,九哥為娘子妹婿。 我又不及。 娘子該找九哥才是,找我這無用之人卻是何故?”
</br>
</br>杜嫣然經(jīng)過精致修飾的眉眼里寒光閃動:“十二郎難道不知?謀害我杜氏的人,正是你的九哥!”
</br>
</br>“怎么會?”吳敬愕然。
</br>
</br>“我父對他盡心扶持,他卻過河拆橋,全然不念舊恩!”杜嫣然向吳敬盈盈下拜,“如今之計。 只有十二郎與我趙家聯(lián)手,或可與之一搏。 ”
</br>
</br>“娘子莫急,待我先與九哥談談。 這其中有什么誤會也說不定。 ”
</br>
</br>“十二郎!”杜嫣然怒喝,“你為何執(zhí)迷不悟?!”
</br>
</br>“九哥問鼎世子之位多得杜氏奔走,我不信九哥會自毀長城。 ”吳敬命人備馬急奔吳放府邸。
</br>
</br>在書室內見到吳敬,吳放并不吃驚,放下手中書卷,淡然問:“子深此來可是為了杜氏之事?”
</br>
</br>“九哥既然已知子深來意,可愿為小弟解惑?”吳敬與吳放對坐,直視吳放。
</br>
</br>吳放嘴角微揚。 毫不掩飾道;“杜氏之敗。 我確實牽涉其中。 ”
</br>
</br>“你……”吳敬震怒不已,“若非杜氏。 你如何能得到世子之位?九哥,你怎可如此忘恩負義?!”
</br>
</br>“不錯,若非杜氏,我如何能成為世子?”吳放冷冷一笑,“杜趙之屬,自以為高門望族,便暗行廢立之事。 子深,難道你就沒想過,父親大人對你如此疼愛,何以立嗣時卻舍你而取我?”
</br>
</br>吳敬呆住:“難道……這是阿爹的意思?”
</br>
</br>吳放冷笑以對,算是默認。
</br>
</br>“不可能!阿爹不可能這么做!”吳敬猛的站起來怒指吳放,“是你!全是因為你!”
</br>
</br>吳放不與他爭辯,靜坐一旁,似在欣賞他的狂怒。
</br>
</br>“夫人!你不能進去!”書室外忽然傳來聲驚呼。
</br>
</br>“唰”一聲,書室門已被拉開。 一名清秀**急步進屋:“敢問世子,杜家被查抄之事是否屬實?”
</br>
</br>這女子正是吳放之妻,杜風之女杜悠然。 杜悠然一向溫良嫻靜,此時卻一反常態(tài),氣喘吁吁,失了平日氣度風范。 她一進來,吳敬目光微移,定在了她高高隆起地小腹上。
</br>
</br>吳放雙目如電,射向跟在杜悠然身后的諸侍女。 侍女們嚇得跪了一地。 其中一個語無倫次的回答:“奴,奴婢真的不曉得夫人從何處得知此事。 ”
</br>
</br>杜悠然也跪了下去,悲切道:“妾自侍世子巾櫛,未嘗求過世子一事,今日只求世子還我杜家一個清白。 ”
</br>
</br>“你起來。 ”吳放冷道。
</br>
</br>杜悠然卻不肯起身。
</br>
</br>吳放吩咐侍女:“扶夫人起身。 ”
</br>
</br>侍女不敢違抗,上前攙扶。 杜悠然卻掙開侍女,膝行一步道:“世子不看妾的面上,至少看在妾腹中骨肉的面上,放杜家一條生路!”說罷,她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br>
</br>見吳放不應,她便接著磕了下去。 每磕一個,她便說一句“請世子開恩”。 一連磕了二十來個響頭。 她已有八個月的身孕,平日里連彎腰都困難,可這頭,她卻磕得毫不含糊。 她額頭觸碰過的光潔地板上隱隱有血跡滲出。
</br>
</br>吳敬極是不忍,小聲喚吳放:“九哥……”
</br>
</br>良久,吳放上前,親自扶起杜悠然。
</br>
</br>杜悠然抬首與他四目相對,眼中滿是期盼與希望。 吳放沉默了一會,緩緩搖頭:“愛莫能助。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