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卷第二章 侍女流蘇(3)
第二卷第二章 侍女流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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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就在那之后的第三天,邢玉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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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午后流蘇按例來服侍午睡后的邢玉梳妝,不想室內(nèi)空無一人。 流蘇問遍眾侍女,都說沒見到邢玉,讓人在世子府里尋找亦不見蹤影,府里的人頓時都慌了神。 因吳放不在府中,流蘇便自作主張遣人告知莫哀。 因是吳放家事,莫哀也不便做主,親自來向吳放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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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卻連手中公文也未放下,淡然道:“馬廄既然沒有失馬,說明她不會走遠,差人找找也就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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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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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別弄得盡人皆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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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世子不擔(dān)心縣主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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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掃了莫哀一眼,沒有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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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莫哀一揖:“屬下造次了,世子恕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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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見過吳放后,莫哀立刻命世子府派人在昌邑城里尋找邢玉。 因流蘇說夫人幾天前有說過要回家的話,莫哀吩咐著重盤查城門各處,絕不能讓清源縣主混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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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世子府人仰馬翻時,邢玉卻坐在昌邑樂康坊的一家食肆樓上,怡然自得的觀看昌邑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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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女人家不是應(yīng)該留在家里么,怎么一個人單獨出門?”旁桌忽然有人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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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循聲看去,見是一名年輕男子懶洋洋的靠著酒桌。 他所倚方桌上面歪七倒八的放了一堆酒瓶。 這男子俊秀白凈,穿布袍作平民打扮。 眼神迷離,顯然已有醉意。 可看他醉中舉止張狂卻猶有嫻雅之態(tài),似乎又是公卿子弟。 見邢玉打量他,他報以一笑,索性拿著酒瓶坐到了邢玉對面。 邢玉覺得他面善,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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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見邢玉一臉茫然,年輕人笑起來:“九嫂這是貴人多忘事。 在下吳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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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眼睛一亮。 拍手笑道:“我記起來了,你是十二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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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婚禮第二天。 新婦依禮拜見家翁,彼時金國公十二子吳敬亦在側(cè),算是有過一面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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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敬舉著手里酒壺道:“我是個閑人,故來此買醉,卻不知九嫂來這是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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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也是閑人一個,聽聞此間冷淘風(fēng)味尤佳,有心一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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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九哥知道九嫂來這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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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側(cè)頭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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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敬了然。 見邢玉面前有空杯,便為她斟上一杯,笑道:“閑人遇閑人,共飲一杯以賀相逢,九嫂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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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也一笑舉杯:“正是,相逢何必曾相識。 也別叫我九嫂了,掃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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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敬煞有介事的舉杯:“那么,娘子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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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郎君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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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同飲一杯后。 吳敬道:“有酒無令,未免無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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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郎君想行什么令?”邢玉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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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在下俗人,行不來雅令。 不如行個急口令,娘子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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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郎君此議甚妙。 只是有令便須有令監(jiān),免得有人趁醉亂令。 ”邢玉吃吃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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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如此,”吳敬一本正經(jīng)地起身向邢玉作揖。 “明府有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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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亦起身向吳敬斂衽為禮:“錄事有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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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兩人目光相接,同時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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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和吳敬喝酒行令,直至日暮方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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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流蘇守在世子府門口,早已等得心焦。 見邢玉滿身酒氣,跌跌撞撞的從大門進來,不由又是生氣又是心疼,一邊上前攙住她一邊數(shù)落:“夫人這是到哪去了?醉成這個樣子。 世子都回來好久了,看見夫人這樣子可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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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搖搖晃晃好一陣才認出流蘇來,兩手抓著流蘇衣袖笑道:“流蘇,上次你說樂康坊的槐葉冷淘好吃。 我今天去嘗了。 呵呵。 味道真的不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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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原來夫人午睡到那里去了?”流蘇這下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醉酒后的邢玉站都站不穩(wěn),整個身子靠在流蘇身上。 流蘇費了全身的力氣才不致讓她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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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推開流蘇地攙扶。 東倒西歪的走開兩步,轉(zhuǎn)回頭手指流蘇,似乎想說話,結(jié)果卻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流蘇沒提防,被她吐得衣服上到處都是。 流蘇也顧不上擦,搶先一步托住搖搖欲墜的世子夫人。 想到還要攙著發(fā)酒瘋的邢玉從大門走到內(nèi)室,流蘇就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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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讓我來。 ”有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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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流蘇聞聲轉(zhuǎn)頭,卻是吳放不知什么時候到了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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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世,世子,”流蘇結(jié)結(jié)巴巴道,“夫,夫人醉,醉了……會會會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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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嗯了一聲,不由分說接過了邢玉,對流蘇道:“你換身衣服再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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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流蘇只得行了禮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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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攬著邢玉向她房間走去。 懷中的邢玉卻忽然輕哼一聲,咯咯笑了起來,悄聲說:“流蘇,我跟你說,后天我又會午睡。 那時你要悄悄的,不要打擾我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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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低頭看她,見她面色通紅有如丹霞一片,終于忍不住微露笑意,低聲道:“你不是吵著要回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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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本不期望已醉得不醒人事的邢玉能回答,邢玉卻不知怎么竟聽見了,伏在他懷里含含糊糊的說:“我又不傻,就這么逃回去,阿兄會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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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嘴角上揚地弧度更大,又問:“這也是你出逃多年的經(jīng)驗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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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醉酒后的邢玉似乎特別喜歡笑,聽見吳放這話一邊點頭一邊笑個不住,幾乎背過氣去。 吳放見她完全使不上力氣走路,微微猶豫了一下,終于輕輕將她攔腰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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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府里的下人看見吳放抱著邢玉一路走過,都表情****的自覺回避。 幸而邢玉瘋勁已過,此時只是安安靜靜伏在吳放懷里,免去了許多尷尬。 吳放將邢玉抱回房時,邢玉竟已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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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將她輕放到床上,為她蓋好被子,然后便欲離去。 誰料剛起身他便覺胸口一緊,卻是邢玉不知什么時候抓住了他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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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無奈,只得彎下腰小心的一點一點抽動衣服,想將衣襟從邢玉手里抽出來。 因怕驚醒邢玉,他抽得極慢。 好不容易幾乎將整個衣襟抽離了,邢玉卻翻個身,另一只手又扯住了吳放衣袖。 吳放又好氣又好笑,盯著邢玉熟睡的臉龐,想著要不要干脆把她拍醒,拯救自己地衣袖于水火之中。 這時,邢玉卻微微一動,喃喃的說了兩個字:“阿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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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聞言愣住。 他在北庭時就知道先白王只有兩女一子,邢玉口中的姐姐只能是長寧縣主邢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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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當(dāng)初安西與北庭議婚時,金國公也曾派人打聽過邢玉的情況,知道邢玉自幼失恃,七歲前居于白王長史陸云府邸,這之后則是由長姊邢如姐代母職,一手撫養(yǎng)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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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和長姐感情極深,可邢如卻于四個月前嫁與大興皇帝為后。 邢玉還沒來得及接受與姐姐分離的事實,便匆匆來到安西——這個她完全陌生的地方。 此時聽她夢中輕喚阿姐,吳放不由心里一軟,也就任她握著自己衣袖。 他小心在她身側(cè)坐下,見她額前幾縷發(fā)絲凌亂,輕輕為她把頭發(fā)撥到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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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流蘇換好衣服急急忙忙趕來,見到這景像不由一愣。 吳放注視邢玉時面帶微笑,連平日里顯得冷硬地輪廓也變得柔和起來。 聽見響動,吳放自然的轉(zhuǎn)頭。 目視流蘇時,他笑意漸漸收斂,恢復(fù)了平日里波瀾不驚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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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流蘇被吳放看得無地自容,仿佛撞破了自己不該知曉的秘密。 她慌忙掩上門,悄無聲息的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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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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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注:本節(jié)參考唐代酒令,參加者人數(shù)不拘,常法以二十人為一組,每組設(shè)監(jiān)令。 唐時縣令稱明府的習(xí)慣,酒令官沿用此稱,呼為“明府”。 明府下有錄事。 錄事有律錄事、觥錄事。 律錄事掌宣令行酒,又稱“酒糾”,觥錄事掌罰酒,又稱“主罰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