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第十一章 白柔(7)
第一卷第十一章 白柔(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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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盛思明期期艾艾道:“其實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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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柔持剪的手一頓,問:“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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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安西再度擴軍之事你可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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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尚未聽說。 ”白柔剪刀閉合,咯嚓一聲,枝葉掉落。 她放下剪刀,轉(zhuǎn)頭正視盛思明:“師兄也知道,這一年多,我已甚少過問外間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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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楚離擔心吳放此舉是針對未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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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聽師兄的口氣,似有不同看法?”雖然不理事,白柔卻敏銳一如往日,從盛思明的語氣中聽出了弦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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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盛思明從懷中掏出一堆小卷軸:“我把老蕭和凝欣傳來所有跟安西有關的消息都帶來了,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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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柔沉默了好一會,才從中挑出一卷細閱。 她讀得很慢,大約花了一個時辰才把所有卷軸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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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怎么樣?”盛思明急切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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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柔緩緩答道:“我已許久不曾理事,不知首尾,得出的結(jié)論未必準確。 僅從目前的動向來看,我贊同師兄,他此舉并非針對未南。 不過……吳放這幾年實力發(fā)展很快,他對付未南是遲早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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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認為我們應該采取什么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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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柔微笑道:“我已很久沒有打聽過外間事務,所知有限,恐怕不是合適的建議人選。 未王是聰明人,當會做出正確決定。 我以為師兄不必過于困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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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盛思明奇道:“你當真不知?上月未王中風,目前不能視朝。 未南一切事務都由世子暫管。 世子這人你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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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柔點頭:“原來如此。 這倒有些棘手。 不知未王現(xiàn)今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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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未王中風后,楚離便寫信給宜清。 現(xiàn)今聽說在宜清診治下,情況似乎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但能否繼續(xù)掌管未南事務還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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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原來師兄今天并不僅僅來道謝。 ”白柔垂下眼簾,隱去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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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盛思明沉默片刻后誠懇道:“是,如今形勢不明,我希望你能出來主持大局。 我知道你已無意再參與其中。 提這個要求會讓你為難。 對你而言什么國家大義、仁重蒼生也都是廢話,我更不會說。 我只說你以前教過我。 傾巢之下,焉有完卵?未南如果有事,所有人都難幸免。 這些人里不少是你舊部,你就當真忍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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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柔沒有當即回答,走至井邊,從井臺邊地木桶內(nèi)舀出一點水沖洗因修剪枝葉殘留在手上的泥灰與枝葉。 待雙手都已洗凈,她才輕聲道:“即使我答應你。 又能改變什么?師兄想讓我以什么身份出面?別忘了,白顯已經(jīng)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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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柔還活著,這就足夠了。 ”盛思明不假思索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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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柔一怔,過了會才笑道:“士別三日,果然要刮目相看了。 師兄這番話盤算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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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盛思明面有慚色,但很快道:“讓你看出來了。 是,這次是我算計你,我卑鄙。 我想了這么久。 算準了你放不下,所以揀你的軟肋下手。 不過你以前也沒少整我,最多算咱們扯平。 如今我有妻有子,對我最重要的事便是保護他們不受傷害。 所以即使這次拖你下水很自私,我還是會堅持。 就算你怪我,我還是這么幾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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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沒有怪你。 ”白柔嘆息,“你為家人打算,也是人之常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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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你會答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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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需要時間考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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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要考慮多久?”盛思明近前一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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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柔短暫凝視盛思明,低頭道:“三天。 三天后我給你答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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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好,我等你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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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妹有些累了,就不留師兄了。 師兄自便。 ”白柔微笑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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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盛思明已達目的,便乖乖退了出去,眼睜睜的看著院門在自己眼前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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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日后,唐糖獨自一人來到盛思明在穎州地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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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其時羅依正和盛思明一起吃飯,見到唐糖。 兩人俱是微微一怔。 唐糖不慌不忙的告知盛思明。 夫人身體大好,可搬回本宅居住了。 盛思明聞言大喜。 這意味著白柔已經(jīng)答應了他地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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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羅依愣了一會才明白過來,唐糖口中的“夫人”應是盛思明的發(fā)妻。 眼見盛思明一臉喜出望外的神色,她心里五味雜陳,卻仍笑對盛思明和唐糖道:“妾身明天就開始準備迎接夫人。 若是夫人不嫌棄,妾現(xiàn)今所居之處便讓與夫人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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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唐糖卻微微一笑,慢悠悠道:“夫人特意讓奴婢和娘子說,讓娘子不要勞師動眾,她不喜熱鬧,讓娘子擇處僻靜的地方即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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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羅依轉(zhuǎn)顧盛思明,看他意見。 盛思明頷首:“照她說的辦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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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事情就這么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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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十五日后,白柔的車駕終于抵達盛思明宅邸。 羅依雖照白柔意思,擇了處安靜地小院收拾干凈供她居住,但一應器物俱是精美之物,顯然不敢有絲毫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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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柔安置妥當后,羅依按禮前來拜見。 白柔隔簾與羅依會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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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唐糖已與羅依解釋過,白柔身體一直不好,不愿輕易見人。 所以羅依見著室內(nèi)懸掛著的簾幕并不吃驚,向白柔下拜。 白柔于簾后制止她行禮。 兩人禮敬有加,言談間都甚是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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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多時,羅依告辭。 唐糖聽見白柔于簾后輕輕嘆了一聲,便笑道:“你剛到,便要應付這些人,累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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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柔淡然笑道:“既然決定回來,該會的人便得會,該做的事也要做,累的還在后頭,現(xiàn)在這點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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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時,侍女來報,智楚離來訪。 白柔命人引智楚離入內(nèi),遣散眾人后才撤去了簾子。 許久不見,智楚離愈發(fā)沉穩(wěn)。 見著白柔,他便欲下拜,白柔卻笑著道:“罷了,你如今是節(jié)制數(shù)州的大總管了,可不敢受你的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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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智楚離難得的大笑:“一見面就擠兌我,可見你修身養(yǎng)性地功夫是白做了。 你那沒出息的夫君呢?你回來他都不露面,真不夠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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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智楚離你這混蛋,一來就說我壞話,”盛思明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誰說我不露面?為了給她接風,我上老計家打劫好酒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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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從門外轉(zhuǎn)進,將提著的四五個酒壺交給唐糖。 白柔笑問:“他們倆人可都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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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盛思明嘿嘿一笑,坐到白柔身邊道:“好,怎么不好?柳珠可算是答應嫁給老計了。 現(xiàn)在老計見誰都笑得一朵花似的。 他們今晚也會過來,到時候隨你怎么取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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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智楚離也笑:“要說咱們幾人,也很久沒聚在一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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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不是。 ”盛思明附和,顯見是真的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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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柔但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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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晚間計無多和柳珠果然到了。 幾人圍坐在一起,飲酒為樂,同時也把這一年多地大小事說與白柔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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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不在的這段時日,安西頻繁與西戎互市,有消息說他們從西戎購得大批良馬,似有意以此發(fā)展馬政。 ”智楚離說著,飲盡盞中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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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既有志天下,此舉勢在必然。 ”白柔一邊為智楚離斟酒一邊道,“此前西戎商路由唐家把持,又有你領著老計、柳珠在安西出沒,他無法大展拳腳。 當初他那么積極和我合作對付唐家,原因即在于此。 后來唐家已除,你們又不得不撤出安西,西戎的通路必然落入他手。 所以我才會花這么大代價謀奪荊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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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錯,”智楚離點頭,“我們已查過你那份唐家密藏商路圖的虛實。 從荊南繞益嶺,越翠屏山、過斷琴崖,確實存在一條通往西戎的道路。 如果真能以此對吳放形成制肘,奪取荊南付出的所有代價都是值得的。 你回來,正好接手收編唐家在西戎舊有人脈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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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楚離,你可是越來越狠了。 我剛回來,也不見你備點好酒好菜替我接風洗塵,反而派我這么多事做。 ”白柔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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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智楚離也笑了:“這話奇了,你答應回來,難道不是為了受我們壓榨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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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對對對,”計無多接口,“頭兒,你就準備好為我們做牛做馬,流血流汗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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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們幾個真是好沒良心,”柳珠啐道,“就算要欺壓我們頭兒,也不要說得這么明白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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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眾人大笑起來,*****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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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夜深時,盛思明等人已然醉倒,歪七倒八的臥于室內(nèi),只有智楚離和白柔因為喝酒克制,直到此時還保持著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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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柔忽地起意,打開門觀望院中景致。 暮春時節(jié),院內(nèi)落英繽紛,于月色下凋零,別有風味。 白柔看得出神,不自覺地持盞步入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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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真漂亮,”智楚離戲謔的聲音自身后傳來,“你肯回來,可見還是拋不下這萬丈紅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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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柔轉(zhuǎn)眸一笑,沒有說話。 她仰頭注視片片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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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紛飛花雨中,一片花瓣翩翩落入酒盞之中。 粉色花瓣飄浮于琥珀色酒液之上,隨她移步地頻率晃動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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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白柔凝視那片花瓣許久,發(fā)出一聲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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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又是一年春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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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本卷完)</br>